中世纪修正计划(四鸟)

它们抬手划开悬吊自己脖子的灰白色蛛丝，如同成熟的果实从枝丫上陆陆续续掉落下来。
韦棠野肃着脸，灵活地躲避这些成熟的“果实”。
蒲白听到掉落在地的响声，还有窸窸窣窣的爬动声，他连忙问：“怎么了？”
“有黑雾一样的东西啃食完玩家的内里后，又钻进玩家的身体里，从树上掉落下来，不知道是不是神父你说的那些被选择惩罚的人，还是别的副本怪物。”
韦棠野感受到那些复生的“人”正往她这边冲来，小呆已经快速地朝森林外跑去，韦棠野跟着小呆的路线跑。
她边跑边说：“但它们正主动追杀我。”
“也许它们是专门猎杀仍做出一样选择的玩家。”蒲白提供一个新的猜测。
韦棠野“嗯”了一声，她正全力往森林外冲去，想看看这些怪物会不会跟随冲出来。
然而，当她跨出森林边际的那一刻，一道庞大的不明生物从她头上坠落下来。

第260章
韦棠野立马背着蒲白闪过庞大物的坠落,庞然大物落地的瞬间激起浓重的烟尘，韦棠野神情凝重，皱着眉头直视浓雾后的庞然大物。
“韦棠野,是什么？”蒲白自然也留意到声响，他连忙问道。
这时，烟尘逐渐散开，韦棠野得以渐渐看清里头的东西。
她脸上紧皱的眉头蓦地松开，又在转瞬间，爬上了古怪的神色。
“一只……很巨大的，毛绒绒兔子玩偶？”
韦棠野的声音上扬起奇怪的声调。
这下，换成蒲白蹙紧眉头。
“可能是某个玩家心中映射出来的东西？”他不确定地提了一句。
话音刚落, 那兔子像瞄准锁定上了韦棠野，血红的眼珠子紧紧俯视下来，锋利的爪牙直愣愣地朝地上划来。
韦棠野立即快步后退。
她一边抽出自己的介质之刀, 一边目光逡巡, 寻找分散开的小呆, 发现它已经走到离万神殿很近的地方，镇静地立在那里旁观他们。
小呆显然是在袖手旁观, 等待他们解决这场危机, 再继续前进。
而那巨大的兔子玩偶并不主动攻击小呆, 专门往韦棠野这个方向追击。
韦棠野咬咬牙，继续背着蒲白闪避。
原本她还想让小呆帮忙背着神父一会儿,好让她单独解决这只怪物。
但是现在小呆躲那么远,她只能继续背着撑一会儿。
韦棠野身影灵活地往小呆的方向冲去, 想把蒲白放它那里。
然而, 当小呆看到他们过来时，它驼不停蹄地往边上快步走开, 一副生怕被韦棠野他们沾上的既视感。
韦棠野苦恼地大喊它一声：“小呆！你给我站住！”
小呆听得跑得更快了，气得韦棠野想跳脚。
无法，韦棠野只能背着蒲白继续战斗。
蒲白听见韦棠野的叫喊声和微微杂乱的呼吸，感受到身下的颠簸，他似乎知道困境是由他导致的。
因此，他建议：“韦棠野，你先放我到边上，独自先解决怪物。”
韦棠野拒绝：“不要，万一你被森林里的的怪东西冲出来攻击了怎么办，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风险。”
“没事，我能解决的。”
韦棠野回头望着已经从森林里跑出来到人形怪物，眼神凛冽。
蒲白嘴角抿紧，他转问：“除了我们，还有其他玩家从森林里出来吗？”
韦棠野抽空张望，遥望到一些类似的动静和打斗声从远方出现。
“应该有。”
“有和我们相似的玩家从迷雾里出来了。”
蒲白心中微微松了口气，他道：“你尽量往其他玩家的方向靠近，我想知道有谁，要是有相熟者，将我交给他们。”
韦棠野：“再说吧。”
韦棠野凭着敏锐的直觉，往边上躲去，下一秒，一道锋利的爪痕落到地上他们刚站立过的位置。
韦棠野闪避的同时，抽刀回身，直直地往攻击的玩偶开始第一轮反攻。
“神父，抓紧我一点！”
她说完这一句，就紧抓着刀柄，一刀砍落玩偶的手腕。
“啊！”
一道熟悉的痛呼声从玩偶里发出。
蒲白蓦地抬起头，布满白翳的眼球微抖。
韦棠野也惊疑地刹住攻击的动作。
“神父，我没听错吧，是不是羽飞耀的声音？！”
“你没听错……”蒲白应道。
韦棠野为难地顿住攻击，她目光落在兔子玩偶被她砍掉的手掌，那里出现的伤口变成齐根断裂的人类手腕。
“变成人类的手了……”韦棠野表情逐渐变得惊恐，“神父，我该不会把羽飞耀的手砍了吧？！”
蒲白陷入记忆的意识，被韦棠野这声惊恐拉回来。
他道：“还不确定是不是他。”
“你先躲一下。”
韦棠野立马背起蒲白往其他战斗声发生的地方冲去。
蒲白在背上解释：“我应该没跟你说过我和与羽飞耀怎么认识的，如果是那只玩偶，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
“没错，我都没听你说起你和他怎么成为朋友的。”
韦棠野还感觉到羽飞耀十分信任神父，很多时候，都表现出来对他盲目的信任。
但神父客观来说，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就连宾老板都是出于交易的目的，才和神父那么好的，所以羽飞耀能和他那么好真是少见。
蒲白尽可能简略地说出他与羽飞耀的过往。
“我跟他小学就认识了，他当时总被人欺负，勒索钱财。”
“他被人盯上的理由很简单，因为总爱抱着一只兔子玩偶，一个大男孩抱这种可爱的玩具，其他人就会觉得他不是正常的男孩，性格柔弱胆小，欺凌因此发生。”
“有几次我放学急着去打工，都能看见他一个人蹲在肮脏的巷子里，抱着一只被欺凌者们踩脏了的兔子发呆。”
韦棠野认真地聆听着，问：“那神父你当时心软吗？”
蒲白摇摇头：“我为什么心软？他当时于我而言，就是一个普通的同学，我为什么要帮他。”
韦棠野心中感叹：'这番言论，的确很有神父的风格。 '
“直到有一天，我在他面前路过时，被他抓住了裤腿，我停下来，看见他一直很紧张的玩偶并没有抓在怀里。”
“他说他家里有点小钱，他知道我下课后会去打工养活小英，他愿意提供吃的，只要我帮他将玩偶从那群欺凌者手中夺回来。”
“这是不错的交易，我答应下来了。”
韦棠野又一次躲避身后的砸击，分心问：“为什么他会那么看重那个玩偶？”
“因为那是他过世的母亲，留给他唯一的礼物。”蒲白轻轻地说。
韦棠野立即想到蒲白的经历。
她想神父也许是因为这样才答应帮忙。
“我帮助他夺回玩偶，因此也被那群混混经常盯上，但没关系，都是一些没用的渣滓，稍微用一些方法，时间长了，就能摧毁他们……”
蒲白不介意在韦棠野面前说出，过往自己阴暗的做法。
“只是羽飞耀不知道为什么，从那一次以后，总爱跟着我，但我需要他的食物，我不介意他的接近。”
“后来，机缘巧合下，我们初高中都在一个学校，他总是自来熟地靠近过来，总爱自诩是我唯一的朋友。”
“真是一个自大的家伙……”
韦棠野听出那不是嘲讽，神父话里只有怜悯的语气。
“那只玩偶呢？后来怎么样了？”她问。
蒲白道：“很少出现了，被与羽飞耀清洗得干干净净放在家里存放着。”
韦棠野了然：“神父，你说羽飞耀的选择是不是和你有关系？”
蒲白一愣。
“你看他当时是选择了夺回自己的兔子玩偶，但害到你被那些小混混盯上，他现在会不会改变了选择，变成选择不要守护那只玩偶了？”韦棠野嘀嘀咕咕地说出自己的猜测。
蒲白刚开始没说话，后来，他算是肯定了韦棠野的猜测。
“也许。”
蒲白抿了抿嘴，脑海里闪过他当时为了夺回玩偶，被那些强壮者围殴的场景。
他的身体因为和曼戈拉交易过的原因，一直很脆弱，但是能换来以后有饭吃，当年的蒲白不介意被人打。
尽管后面那些欺凌者常把凌辱的对象换成他，羽飞耀得以喘息过来一些，可蒲白在那段时间里，还是无所谓。
反正他知道自己会苟延残喘下去，他会活下来的。
可也许是这样，让当年躲过欺负的羽飞耀内疚懊悔，也许他是怕自己连累了蒲白，所以才希望当初他没有请求蒲白帮他这个忙……
这是蒲白能想到的原因，但羽飞耀现在不知道是成为了后面追杀他们的巨型玩偶，还是困在森林里没有出现，蒲白无法知道他此时的猜测是不是准确的。
“神父，那我们怎么办？”
韦棠野听不到蒲白的建议，又重复提出当前这个最重要的问题。
他们该如何对付这只巨型玩偶。
蒲白下颌不自觉地绷紧，道：“杀死吧，如果玩偶真的是做出新选择后的羽飞耀，那就杀死。”
“游戏刚上线时，羽飞耀找到我，他说他的其他家人都因为游戏的原因，全被拉入游戏，死在新人副本里面，他已经没有家人了，如果他以后在游戏里变成了怪物，他希望我能当杀死他的那个人……”
“所以，如果身后是真的他，我要履行约定，杀死他；如果不是真的他，那当然是幸运的事……”
韦棠野听到这样的话，内心沉了一沉。
但她现在必须做出决定了。
她沉声道：“好。那我帮你完成这件事，神父，你尽量无视玩偶的声音，我会尽快解决。”
蒲白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现在看不见，但周遭的声音都比看见时放大数倍灌入他的耳中。
蒲白不可能无视声音。
他只能面对这件事的发生。
韦棠野立即刹住狂奔的双足，介质之刀在地上溅起一道丝滑的弧形火花。
尔后，韦棠野在火花弹高之际，以刀身作球棒，狠狠朝再度冲过来到巨型玩偶挥击火花，火花顿时在半空中放大，变成游蛇狰狞地冲向玩偶的双眼。
下一秒，火蛇划过它的双眼，熟悉的痛呼声再次响起。
蒲白身体微僵。
韦棠野沉下心来，在玩偶痛呼的契机，大步凌跃，跳上巨型玩偶的手臂，一路顺着对方甩动的手臂，稳健地冲到肩颈连接处，一边咬紧牙关，一边一刀朝着最薄弱的脖子处挥去。
韦棠野的速度比以往更加快了，短短数个呼吸间，就来到敌人的致命处。
明明她的速度那么快了，可在某些决定性时刻，蒲白还是心领神会般反应过来。
他呼吸不由得屏住，第一次感觉外界的声音原来能只剩下寥寥几种。
韦棠野的呼吸声，挥刀的铮鸣声……
这些声音全都汇集到不远处的脖子，紧接着“扑哧”一道刀入肉的声音响起，很快，蒲白听见骨头断裂的清脆声音，还有随之而来重物掉落到地上的撞击声。
蒲白心跳空了一拍，他能感受到韦棠野没有立即移动身体。
她此刻应该是在观察玩偶的断颅。
蒲白听见自己的声音，就像浮在半空问：“怎么样……变成活人了么……”
韦棠野抬起自己不握刀的右手，稳稳地握住蒲白箍着她肩膀的手，将温暖的体温传到他手中。
“神父……”
“不是他。”
蒲白心脏蓦地一松。
下一刻，激动的男声从下方不远处响起。
“蒲小白！”
“你们也出来了呀？！”
羽飞耀兴奋地大喊。
“咦，你们怎么把我不要的玩偶杀死了？”
蒲白骤然听见这句话，他脸庞立即偏向羽飞耀的方位。
他的呼吸乱了数番。
“白痴……他是白痴吗……”
韦棠野听见神父这轻喃的一句。
她嘴角勾起，稳稳背着蒲白，站在被杀弃了的玩偶，直直地往地上的羽飞耀俯冲而来。
不知道为什么。
她也想她的朋友了。

韦棠野很快冲到羽飞耀的面前, 在他身后，还有零星几个公会里的同伴。
羽飞耀担心失明了的蒲白，急忙跑上来查看一番他有没有受伤。
见到对方还是安好, 羽飞耀松了一口气。
他道：“你们是不是在森林里也面临选择了？”
“没错。”韦棠野应答。
“那你们做出和过去一样的选择吗？”羽飞耀紧张地问。
韦棠野没有隐瞒：“做出了。”
羽飞耀微微松了口气，呢喃：“这样啊……”
“那就好……”
“怎么了吗？”蒲白顺势问下去。
羽飞耀一边回答一边看向身后好不容易凑在一起的几个同伴们。
“我们发现要是在过去选择中，重新做出新的选择，旧的选择会变成类似执念一样的东西，缠着我们。”
他的目光移向已经轰然倒地的巨型玩偶。
“就像我，也做出了和过往不一样的选择，所以我出来后，那道执念会生长追随着我,我们一出来森林，就看到它了……”
韦棠野和蒲白知道，他现在说的是刚被他们杀死的巨型玩偶。
蒲白问：“所以你在迷雾里面临什么样的选择,又做出了怎样的一个新选择？”
羽飞耀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
“就是以前拜托你帮我守住我妈留给我的玩偶,我回到那时的时空,因为害到你受伤那么久，我都怪不好意思的,所以这次我没有要问他们取回兔子了……”
蒲白听到这番话, 心想刚才他的猜测都对了。
羽飞耀果然因为他才更改了选择。
“你其实不改变原来的选择也没关系。”蒲白轻声说。
羽飞耀一愣,随之笑了起来：“什么嘛，我那是善良,见到一小孩因为我被打,我怎么能让这种事继续发生,玩偶实在没了就算了,何况我妈说过这个世界上，重要的是人,而不是物体。”
韦棠野听完，小声地朝身后的蒲白感叹：“神父，羽飞耀对你好好诶……”
蒲白没有反驳这句话。
他“看”向羽飞耀所在的方向。
“那你在那个时空，是带着现在的记忆回去做出改变，还是忘却现在的经历，只保留那个时代的记忆？”
羽飞耀回忆：“带着现在的记忆回去改变的，但我发现在迷雾里，我们不能告知未来会发生的事情，要不然意识会陷入昏迷。”
他转身指了指同伴们，道：“我们相互交换过信息，大家都遇到类似的情况，都是不能告知过往的自己，关于未来的信息。”
蒲白立即想到小呆在迷雾中对他的警告。
“那是副本的防护机制，它应该可以通过玩家们的每一次选择，将玩家推进更不可控的深渊中，但是它又不允许玩家们将未来的事情预言出来给过去的自己，应该是为了防止影响现今游戏的上线。”
韦棠野闻言，若有所思。
蒲白又听到惨呼声从各处响起，他问众人：“现在森林外的情况如何？”
韦棠野刚杀死了巨型玩偶，玩偶的尸体没有消失，现在还横亘在地上，得益这庞大的身体，森林里那些冲出来的怪物攀爬过来需要一些时间。
但是其他方向的情况不容客观，有很多像他们从森林里跑出来的玩家们，都已经在与那些怪物厮杀在一起。
整片森林外缘到中央万神殿的缓冲地带，逐渐变成炼狱一般的景象。
“不太好。”羽飞耀实话实说。
“进入森林里的迷雾后，几乎所有玩家都打散进入不同的时空里，现在玩家从迷雾中出来后，陆续被副本怪物追杀。”
蒲白快速问：“万神殿呢？有没有怪物追杀人类到里面？”
“没有。”羽飞耀摇头，他迅速将自己观察的情形告知，“这里类似圆环环带的结构，万神殿相当于里面的内圆，厮杀现在发生在环带及外圆那一圈，怪物们很有默契地没有攻入万神殿所在的位置。”
蒲白：“打开游戏方屏，看看有什么副本怪物被收集了？”
众人抓紧时间打开方屏，每一个浮起的方屏都显示一种黑雾状的事物。
【选择物】这个名称浮在黑雾事物的下方。
紧接着同样是一团黑雾，但以人形出现的怪物图鉴浮在方屏之上。
【监督者】的名字浮现出来。
“是我刚才看到的，在森林里啃食灵魂的怪物！”韦棠野微瞪大眼睛。
羽飞耀飞快将这两种怪物的特征转述给蒲白听。
“……除了这两种怪物，边上还有漩涡。”羽飞耀最后陈述道。
听完，蒲白脸色凝重。
副本开启这么久，全球玩家目前只完成了两种副本怪物的猎杀收集，然而，怪物图鉴的旁边还有黑色漩涡转动，说明他们还有别的副本怪物还未收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