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完成这一超越时代技术的奇迹的，是——
“【春秋】动了！时空回溯！又有人激发了时空碎片！”
“是因为那张叫【天命】的预言牌吗？”
一众原本埋头处理各项事务的工作人员，此时纷纷聚集到巨大屏幕前，眼神狂热地看着正反方向转动的卡牌。
【时序：春秋】
一张记载了所有历史往事的特殊能力卡，也是迄今为止，人类依旧能使用的，唯一一张SSS级卡牌。
【春秋】能够回溯任何一段往事，甚至能将其短暂地在现实世界复现出来，无疑是一张无比强大的卡。
但越是强大、越是特殊的能力卡，使用条件就越是苛刻。
【春秋】在使用前需要浸润在以亿为单位的人类的情绪中充能，浸润时间越久，人类数量越多，情绪起伏越剧烈，充能的效果就越好。
还有什么比联赛更合适的比赛吗？而在引入了【春秋】牌中，联赛的副本也发生了变化。
受【春秋】影响，不少历史事件也会随机出现在副本中，也就是所谓的“特殊副本”。
这些“特殊副本”无不是具有重要意义的历史片段，上一次纪录员们从副本中回收到的技术，足足让联邦的科技飞跃了十年。
一般情况下，特殊副本和普通副本一样，在选手通关后就会关闭，但也有特殊情况发生——
“已经有十多年没有人进入时空回溯了。”
看着录像播完，屏幕显现出“直播中断”的红色弹窗，匆匆赶来的制卡师和研究员里，有人怔愣着发出感慨。
“老师，直播为什么会中断？”
石秋水擦了擦快速奔跑流出的汗水，茫然地看了一眼漆黑的屏幕，视线扫过众多平常只能在星网直播中看到的脸，语气中带着不解。
环顾一圈，除了工作人员，全是制卡协会里数一数二的大佬。她在外面能被人叫一声少年天才，可能来到这里，全是沾了老师的光。
可说好的绝密情报呢？怎么是一块除了报错什么都没有的黑屏？为什么包括老师在内的一众大佬还都死死盯着屏幕？
“直播中断的原因，自然是直播已经中断了。”
没等石秋水脑袋上顶出新的问号，高辛树摸摸下巴，颇感兴趣地盯着屏幕，自言自语般答道：
“直播中展现的是选手在全息空间中的言行，当选手脱离全息空间后，直播自然就无法进行下去。”
“脱离全息空间？那不就是退出比赛了吗？”
“不，她们现在既不在全息空间，也不在现实世界。他们现在已经进入了那段历史的'时空碎片'中。”
“进入了时空碎片中？那她们岂不是能改变历史了？”
石秋水瞪大眼睛，愕然开口。
没等高辛树回答，旁边一个不知从哪里掏出一盘小蛋糕的老太太善意地笑了笑，咬了一口蛋糕，含混不清地说道：
“【春秋】只是记载，碎片只是碎片。改变历史，只有神明才能做到。历史早已定局，他们改变的只是一块碎片而已。
“不过等那个小姑娘回来了，能给我们讲一个有趣的故事。”
旁观阿曼暴揍几个叛徒时, 祝泉手腕上的选手手环响了一下。
祝泉却没有第一时间检查手环，而是抬头看向天空，眉头缓缓皱起,低头看了眼双手。
总感觉......世界在一瞬间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就像是眼镜上的雾气被擦去,整个世界由朦胧变得清晰……清晰得让人不适应。
“我做错了什么？我只是不想跟着你们发疯罢了！”
卷毛男捂着头，挣扎无果后瞪着阿曼，“我们没救了！根本不可能逃出灾星，娜依莎那个贱......”
“啪！”
下手真狠啊，祝泉蹲在一旁，不由感叹了一句。
娜依莎的帐篷离矿脉有点远，等祝泉和莉莉赶到时，除去巡逻的人, 基地里剩余的人几乎都已经到了，那几个试图偷窃能量石的家伙正在被阿曼一顿猛揍。
这算是内乱, 祝泉不好插手, 旁观了一阵后弄清了事情的原委。
他们虽然找到了能源石，但是这种能源石开采非常困难, 必须用精神力软化后才能切割, 非常耗费体力。
再加上为了照顾伤员，本就少的物资更显捉襟见肘, 自然就有人心生不满。
“靠我们这几号人,什么时候才能挖掘到足够的能源石！还不如拿出来用了,死前还能更快......啊！别打脸！”
“我豁出去命引开虫子，不是给你这种傻怂挥霍的！”
摇了摇头，见阿曼一时半会消不下了气, 祝泉捏捏手心，压下心中奇异的感觉, 点开手环最新发来的信息。
【检测到当前副本发生变动，新增支线任务：拓印npc“娜依莎”的本命卡。任务奖励：特定时空碎片*1】
【新增支线任务：复盘是优秀指挥官的良好习惯，记住你现在看到的一切，撰写一份任务报告。任务奖励：积分100点。 】
【新增支线任务：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看到那个黑漆漆的洞穴了吗，难道你就没有一探究竟的打算？尽可能多得填满探索地图吧！任务奖励：每1%探索度奖励积分10点，无上限。 】
特定时空碎片？时空......碎片？
祝泉“啧”了一声，突然对这个所谓的“特殊副本”有了猜测，抬手关掉了任务手环。
和之前的主线任务：解救乘客以及支线：绞杀虫族比，这次新增的三条支线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看样子赛委会对这个副本的重视程度，已经远远高于通过副本了。选手完全可以抛开乘客，利用支线也能成功晋级。
在自己感觉中副本世界发生变化的时候，赛委会对副本的态度也发生变化了，巧合么？
不，不是巧合。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
祝泉眯了眯眼，豁然站起身，开口道：“他说的对，光靠这一百多人无法开采足够的能源石。”
阿曼愣了一下，没等她说话，就听见祝泉笑了一声，接着道：“所以我要去多搞点人来。”
“你说星船上那些人？没用的，”阿曼摇摇头，突然间泄了气，意兴阑珊地放开卷毛男，“那就是一群贪生怕死的蠢货，他们根本不敢进入虫穴寻找能源石，指望他们还不如多挖一点矿。”
也是，毕竟是一群偷渡者，不能要求他们具有多高的合作素质。
祝泉点点头，神情不见任何沮丧，突然发问道：“护盾开一小时需要多少块能源石？”
“五、五千！”
被阿曼打得鼻青脸肿的卷毛男突然插话，抬头挑衅地看着祝泉，愣是让肿的跟猪头一样的脸上挤出几丝嘲讽的笑。
祝泉丝毫不受他的影响，神情平静，接着问道：“那一个卡师一小时能挖多少能源石？”
“六到七块。”
“这样啊，”祝泉点了点头，看了眼没有出现大幅度下降的幸存数和选手数，“那完全来得及嘛。”
“来得及什么？”
阿曼诧异地开口，下一秒就听见祝泉笃定的声音，“来得及让所有人来挖矿。”
“来不及了！”
卷毛男突然恶狠狠地笑起来，“就算你们能说动那群胆小鬼，一千多人，光是下洞穴的功夫，防护罩早破了！”
卷毛男说的没错，虫族有特殊的感应技巧，人越多越容易吸引虫潮，更何况昏暗的洞穴本就是虫子的巢穴，人类天然就不占优势。即使幸运地闯过虫潮，也不可能在剩余的时间里到达基地。
“谁说我是要那些人进来洞穴的？”祝泉闻言诧异地看了卷毛男一眼，语调微微上扬，“山不来就我，我就来就山。”
“阿曼。”
祝泉凑到阿曼旁边小声说话，她惊疑不定地听了一会，眼睛越瞪越大，诧异地扭头看了一眼祝泉，眼底浮现出几分犹豫：“这......这能行吗？”
“听她的。”
娜依莎不知什么时候摇轮椅来到这里，围观的人群自发地往旁边挤，露出一条通道。
祝泉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娜依莎眼前蒙的绷带，耳畔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
“就按祝小姐说的办。”
“是！”
不得不说，娜依莎在这群人眼中可能是近神一般的存在，她一开口，刚刚还犹豫不决地阿曼瞬间点头。
“柯悠悠、苏小莹、简芷柔，任务交给你们了！”
阿曼带着祝泉给出的清单，在围观群众中点了几个人，将任务分配给她们后，就急匆匆地往一个方向去了。
周围人各自领着任务匆匆离去，祝泉这个发起者反倒闲了下来，背着手绕整个能源石矿脉走了一圈，胸有成竹般地点了点头，目光在瞥见一抹白色时顿了顿。
“您有话要跟我说是吗？”
偷窥被抓包，祝泉坦然向前，想起莫名增加的支线任务，抱着试一试不亏的态度，开口问道：
“我知道这个问题有点失礼，但是，我能否看一下【天命】的精神力模型？”
“好。”
对方答应地过于爽快，反而让祝泉心里有点微妙的不安，顿了一下后还是接过了卡牌。
和有明确功能分区的牌不同，祝泉一时间竟找不到【天命】牌的卡纹组，所有的卡纹都像是一个整体，一齐密密地织成了一张命运的网。
“谢谢，很神奇的牌。”
努力将那不算太复杂，但是无比玄妙的卡纹记在心里，祝泉将卡牌还给娜依莎，心里的疑窦越来越大。
“你似乎有话要对我说。”
娜依莎笑着抬头，即使眼睛被蒙住，依旧准确地保证眼睛停留在于祝泉“对视”的角度。
“你......”
暗中运转起卡牌，祝泉眼里闪过一丝晦涩的光。
“星船迫降到灾星，你真的没有预料到吗？”
“你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长久的沉默后, 娜依莎突然开口，声音在风中有些冷，“我已经让她们配合你了, 完成你的救援任务不成问题。何必刨根问底？”
“好奇是人类的美德。”
祝泉耸耸肩,回头看向正忙碌准备各种东西的众人，眼神平淡无波，“我只是想不明白，既然你拥有预知能力，你们为什么还会陷入这般境地。”
“预言不会解出所有命运所出的难题。”
娜依莎沉默了片刻，头颅转向一边，语气飘忽：“是，我看见了。
“我看见星船迫降灾星。
“我看见追随之人凄惨死去。
“我看见了救援久久未至。
“我看见了, 但我无能为力。”
未等祝泉回答，娜依莎低着头,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低沉的笑声在胸腔中咆哮：
“年老失修的船很可能在中途抛锚，但是留下只有死路一条。
“星船故障, 第三星系近在咫尺, 我掏空积蓄准备了足够让所有人抵达目的地的救生舱，却因一个蠢货临阵逃脱, 救生舱未充能完毕星船就已经迫降。
“这是离第三星系最近的灾星,可偏偏此时轮班的是最讨厌非法移民的李晚园,救援人员会在规定时限的最后期限才姗姗来迟。
“本来还有最后的机会，赶在虫潮聚集前采集足够的能源石，可以坚持到援救来临。可蠢货们忙着争抢救生舱,直到发现能源不足才悔悟，却为时已晚。
“最后,这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女人，带着最后一批人建立基地，追求渺小的生机。可命运也无法预测人类的善变，贪婪与愚蠢最终压灭了最后的希望。”
“这就是这个能看见'天命'的女人的一生，也是这个副本的最终结局。”
娜依莎突兀地抬起脸，笑声越来越尖锐，两行血泪沿着苍白的脸滑下：
“您还满意这个故事吗？”
“副本？”
祝泉愕然开口，联想起【天命】牌的能力以及她那句奇奇怪怪的谶语，电光火石间明白了一切。
“最悲哀的是，我这个最无能的人却活到了最后，很可笑吧？”
娜依莎似乎笑累了，肩膀疲惫地耷拉下来，身体微缩，像是暴雨下在屋檐里躲雨的流浪狗，气质不像之前那样温和，变得颓废中带着嘲弄般的尖锐。
也许这才是她本来的样子？不是对未来了如指掌的人生导师，而是带着怒意，拖着疲惫，对命运咆哮的斗士。
莫名的感慨一闪而过，祝泉摇摇头，具化出深蓝魔杖，以杖为笔，缓缓地在地下刻下第一个符文：
“不，这不可笑，你也没有失败。面对命运的戏弄，你只是没有成功而已。”
“命运早就分好输赢的棋子，你不用安慰我......你在干什么？”
感受到空气中突然活跃起来的精神力，娜依莎攥紧轮椅扶手，音调陡然升高，语调中的嘲讽疲惫转为惊疑不定。
肩臂一齐发力，魔杖划动间，精密的符文一一浮现。祝泉弯着腰倒走，此时离娜依莎已有一段距离，只好扯着嗓子喊道：
“我在帮你啊，既然命运给了你一巴掌，那你就要还命运一个大嘴巴子！”
“ ......为什么？”
白发女人像是遇到了名为“祝泉”的世界难题，完全没法搞懂她的思维逻辑，“你只需要完成你的任务，不是吗？为什么要做多余的事？”
“不为什么。见你们顺眼，就帮帮你们好了。”
祝泉拍掉手上的泥土，满意地看了眼画到地上的魔法阵，哦不，是符文阵，锤了锤酸疼的腰，随意地答道。
娜依莎捏住耳边叮叮作响的铜钱耳饰，被这过于简单的理由弄得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她默了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应该知道，这只是一块时空碎片，真正的故事结尾早就注定，你改变不了历史，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意义？”
隔着洞穴呼啸的风声和湿冷的空气，娜依莎似乎听见那个年轻的卡师嗤笑了一声，笑声如电花，一路沿着耳朵蔓延到全身，连那颗早已沉寂的心脏，都被刺激地再度活跃起来。
“嘭、嘭、嘭......”
她从未如此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意义是人类抵抗空虚的产物，命运不过是所有选择的集合。”
“是我赋予行为意义，是我选择最终命运。”
“翻译成人话就是，我爱干啥干啥，谁都管不了。”
地面，星船指挥室内。
楚风在室内来回转圈，第41次突然叹气，第42次抬头看向屏幕，骚扰自己的副手：“侦查小组还没找到失散乘客的消息吗？”
言宛珠盯着光屏中跳动着的计算虫潮日期的数字，百忙之中赏给楚风一个白眼：
“首先，你三分钟前才问过这个问题，就算李修白那个怪物在侦查队里都不可能传回消息。其次，所谓的'失散乘客'只是你的猜想，我个人认为找到的概率无限接近于零。”
“可不应该啊，”楚风焦虑地咬了下唇，“如果没有能源石补给的话，这任务根本不可能完成，一定还有什么我们忽略的地方......”
言宛珠嘴角抽了抽，楚风这人，智商虽然不算低，却很容易钻进牛角尖里，敷衍地应了几声，正准备抬手轰走他，光屏下端的一个指示灯突然亮起：
“101号侦查队队长叶白风，呼叫指挥室，呼叫指挥室。”
楚风像听到开饭了狗一样迅速地围上来，言宛珠诧异地拿起改良对讲机，眉毛微挑，还真让楚风这个憨憨说中了不成？
“指挥部收到。 101 ，你们有什么发现吗？”
光屏黑了一瞬后再度亮起，露出一张长眉入鬓，眼睛灿然若星的英气脸庞，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张平日里意气风发的脸，此刻竟带着些许慌乱。
“我们发现了，不对，是他们发现我们了，也不对。”
叶长风绝望地捂住脸，一时竟难以用语言描述出现场混乱的场景，只好抬高镜头，露出身后的庞然大物，梦游一般说道：
“报告指挥部，走失的乘客，送了我们一座山。”
送了什么？
楚风困惑地瞪大眼睛,为什么自己听不懂叶长风的话。她是去寻找走失的乘客没错，可这里为什么会有山？
楚风下意识抬头，隔着屏幕依旧能感受到浓重的阴影,疑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原来真的是一座山啊。
一座山......
所以到底为什么会有山？ ！
“你们......”
猛地上前, 一把夺过言宛珠手中的对讲机，楚风的话说到一半，就被叶长风粗暴地打断：
“小心！”
小心什么？
这个念头刚在脑子里转了半圈，楚风一愣，那座原本缓缓上浮的巨大土山在空中顿了一下，底下几圈深黄色的“光圈”刹那间光芒大放。
下一秒，楚风瞳孔中的山陡然放大，没等他反应过来, 言宛珠毫不客气地挤开他，一向沉稳的声音此刻都有些破音：
“把护盾开到最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