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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错(嗞咚)


凝烟心事重重的回到府上,沈凝玉正要寻她,看到她回来,眼睛一亮,走上前说:“阿姐,祖母正等你用膳呢。”
凝烟朝她微微一笑,“那快走吧。”
沈凝玉点头走在她旁边,开口关切的说:“近来外头不太平,阿姐还是少出府的好。”
凝烟转头对上她不放心的目光,抿笑颔首:“我知道了。”
两人一同去到花厅,沈老夫人和温氏都已经坐在了桌旁。
“母亲,祖母。”
凝烟请过安,沈老夫人朝她招手,“快来坐。”
温氏则冷冰冰的没有开口。
几人吃着饭,下人进来通传,“老爷回来了。”
温氏一喜,连忙吩咐,“快去备碗箸。”、
凝烟放下手里的碗,奇怪父亲今日回来的怎么这样早,近来事多,每每他都是深夜才回,有时候更是直接住在衙门里。
正思忖,沈从儒已经走进花厅。
“父亲。”凝烟与沈凝玉异口同声的唤。
沈从儒嗯了声,温氏迎上前接过他摘下的斗篷,柔声说:“老爷快吃饭吧。”
沈从儒走到桌边,对着沈老夫人唤了声“母亲”,坐下吃饭。
沈老夫人问他:“今日回来的倒是早。”
沈从儒愁蹙了多日的眉心难得舒展开一些,“抓了几个逆党,拷打过往上送了,所以才得空。”
他接过温氏递来的碗箸,又说:“而且得到消息,朝廷的军队会直抵宿陵,倒时自会有那里的官员去接洽,我这里就只要做好随时增援就行了,担子轻不少。”
听沈从儒这么说,沈老夫人和温氏都宽心不少,凝烟手指捏着筷子,似不经意的问:“那父亲可知道领军的人是谁了?”
“定安侯亲自领军,监军则是。”沈从儒顿了顿,须臾才道:“是六爷。”
话一落,桌上的气氛就显得有些说不出的微妙,谁都没有接着说话,只有沈凝玉轻声嘀咕:“那还好不是来江宁。”
而凝烟的心却是沉到了谷底,果然这事与叶忱有关系,她甚至毫不怀疑,他与天明教有牵扯,如今天明教起兵反叛就是一夕间的事,他这个时候来此,是什么目的。
筷子硌痛了凝烟的手指,她怔怔低下目光,发现自己手用力捏紧到已经发了白,手上的血色更是少的可怜。
她慢慢松开失血的手,可笑悲哀的牵了牵唇,果然他与前世没有区别,皇位,天下,权利才是他穷极一生的所求。
深夜,宿陵府衙。
青书暗守在院墙之下,忽听一阵青鸟扇翅的声音,他立即用袖箭瞄准,扣动机关,短箭直射进青鸟身体,受伤的鸟直直坠进草垛之中。
他警惕的四处看了看,见没有人,才跑出去捡起已经死了鸟离开。
青书快速回到叶南容所住的屋子,“公子,截下了。”
叶南容走上前,挽袖拿起了他手里的青鸟,鸟腿上绑着一封密信,正是定安侯给天明教的回信,也是证明他勾结天明教意图除去叶忱的证据。
“公子,这些东西足以用来做证据,可以拿去给六爷了。”青书低声说。
一直到此刻,他还是宁愿相信,公子是为了十足的把握才一直隐瞒着六爷。
叶南容看了眼他满是忐忑的脸,没有做声,拿着鸟出了屋子。
青书跟在他后面,此刻六爷正与定安侯知州大人在商谈布划,莫非公子是想当着知州的面将证据拿出来?
可他却发现叶南容去的方向,是定安侯的住处。
青书满眼惊疑,压低声音道:“公子。”
“在这里等着。”
叶南容说完,捡起一块石子,掷向暗处,把手的护卫听到动静立刻前去查看,他则趁机潜进屋内。
不过多时,青书就看到定安侯朝这边走来,他顿时紧张不已,眼睁睁看着定安侯走进院子,额头已经全是冒出的冷汗。
定安侯一开门,立时就察觉到屋内有人,正在翻找什么,他冷呵:“谁!”
黑暗中,叶南容没有说话,往窗边快走。
意识到他企图要逃走,定安侯快速抽刀,横在他面前,也看清了他的脸,惊怒道:“三公子?”
定安侯将刀往叶南容的脖子处一抵,叶南容蹙了蹙眉,就听他狠声说:“三公子深夜潜入本侯房中,若给不出一个理由,可别怪本侯翻脸不认人!”
叶南容冷笑,“恐怕侯爷得先给我一个解释。”
“你说什么!”定安侯眸光一戾,只见叶南容慢慢抬起右手,宽袖随着动作滑落,白皙的长指上还有沾染的血液,一点点露出握在手中的青鸟。
定安侯脸色勃然一变,如鹰的厉眸里杀意显露,一时又不敢动作,沉声问:“这是什么?”
叶南容讥诮道:“定安侯不清楚吗?你想陷害我六叔。”
定安侯狠戾的眼眸一眯,看了眼被翻乱的书桌,理所当然的认为叶南容是来找他的笔迹做对证。
“凭一封信能说明什么,谁知是不是你和叶忱反咬本侯一口。”
叶南容掷地有声的说:“是与不是,待上禀圣上,圣上自会定夺。”
定安侯眼尾狰狞一抽,握在刀柄上的五指缓缓握紧,方才叶忱一直与他和知州在一起,应该还不知道。
叶南容眉稍轻挑,“侯爷敢杀我么?杀了我也无妨,我的护卫就在外面,一旦有动静,他即刻就会去告知我六叔。”
定安侯脸上杀气毕露,目光更是狠辣嗜血,若是战场上,他已经将眼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畜生给宰了。
他紧咬着后槽牙,忽然想到什么,盯着叶南容咧嘴一笑,“宿陵毗邻着江宁吧,三公子就不想去见见沈姑娘?”
叶南容原本镇定的脸顿变,定安侯见状笑意更浓,松开压在他脖子上的剑,瞥了眼他手里的青鸟,威胁道:“若三公子知道的事情走露出去,我怎么样还两说,便是豁出去一拼,叶忱未必有胜算,但我保证,那沈凝烟,就只有一死。”
叶南容从牙关里绷出字,“你敢!”
定安侯哼笑,“来人。”
“你别动她!”叶南容急切道。
定安侯转头看着他不说话,叶南容眼底爬满挣扎,握着青鸟的手微微在抖,良久,才松开手,将青鸟放在定安侯书桌上。
“哈哈哈哈——”定安侯朗声大笑,讥诮看着叶南容,“还以为传言是假,原来三公子当真是个情种。”
叶南容下颌凌厉绷紧,目眦欲裂,“我可以不揭发你,但你不能动我的妻子。”
“若她有危险,你也别想活!”
定安侯意识到抓到了他的软肋,气定神闲的走到书桌后坐下,“三公子放心,我绝不拆散有情人,也许我们还能合作也不一定。”
叶南容像一头暴怒的野兽,眼里迸着怒火,似恨不得当场取了他的命,可最后又不得不忍下。
他转过身,眼里的狂怒无声无息的平复,之余下寒意。
青书看到他出来,快步过去,他心里满是疑问,定安侯发现公子潜进他房中,怎么会毫无动静,公子又是怎么脱身的?
然而不等他询问,叶南容已经先一步开口,“我没有办法,定安侯用凝烟威胁我,我也无可奈何。”
青书听着他淡写轻描,又理所当然的话,心里咯噔一下。
抬眼看去,就看见叶南容眼里尽是让人心寒的淡漠。
定安侯直接扔了个让所有人都震惊的消息,他在商议如何围剿天明教的时候,突然下令要改从江宁进攻。
叶南容猛然看向他,定安侯回了他一个只有耐人寻味的眼神,叶南容双手握紧,一抹残酷的戾气在心上划过,定安侯是不信任他,所以还想用凝烟来警告。
叶忱抬眸,目光扫过叶南容,落在定安侯脸上,“天明教总坛在海洲之上,自宿陵用水师进攻乃是最畅通之路。”
叶忱说着拿起一面阵旗放到面前的舆图上,淡声道:“定安侯要自江宁进攻,弃易求难,那需要给我一个理由。”
定安侯当即道:“水师行路虽畅,但补给困难,而且逆党也清楚哪里是最易攻的地方,自然会把所有兵力都放在这里,我要的出其不意。”
“我们秘密将半数兵马调至江宁,从后方山崖撬路攻上,而前面水师就是障眼迷惑叛党,倒时他们插翅难逃。”
“铲除叛党,要的强攻迅攻,一举歼灭,将伤亡将至最低。”叶忱声音平稳却凌厉,“定安侯设想的没有问题,可你可有计算过兵力分调之后,只会拉弱攻势,况且陆路可以让江宁知州率兵阻拦,届时让他们一样无路可逃。”
“叶大人在朝堂上翻云覆雨惯了,不知道领兵打仗,不是光靠纸上谈兵。”话说到这里,便已经是剑拔弩张,定安侯继续道:“而且叶大人别忘了,你只是监军。”
“而且你几番阻拦本将的决定,莫非是想要拖延时间?”
叶忱波澜不惊的看着他,“侯爷何必逞这口舌之快。”
定安侯脸色一沉,一旁的知州已经是战战兢兢,他哪见过这样两尊大佛在自己面前真正锋相对的场面,打圆场道:“还有时间,二位大人可以再做商议。”
叶忱目光看向叶南容,没有征兆的问:“你觉得呢?”
叶南容抿住薄唇,事到如今,一切比他想的还要顺利,定安侯以为是威胁了他,根本不知道是自己要借他来下手。
不过定安侯敢拿凝烟做盘算,他也不会放过他,到时候,他会为六叔正名,是定安侯串通天明教,为六叔报仇。
叶南容凝眉思索,犹豫再三道:“我以为,侯爷的方法虽然不一定能一举攻下天明教,但无疑更为稳妥。”
叶忱嘴角几不可见的扯出一抹冷弧,看叶南容的眼神,称得上失望至极。
他收回目光,慢条斯理的点点头,“好,既然侯爷是主帅,那我便相信你的决断。”
叶忱说完率先离开。
叶南容转过身,厉怒看向定安侯,“侯爷这是何意?”
定安侯拍着他的肩,笑得虚伪:“本侯也是见你与沈姑娘分别多时,担心你思念她,所以特意找机会让你们相见,你该谢我才是。”
“呵。”叶南容推开他的手冷笑。
定安侯也不与他拐弯抹角,收了笑沉声道:“我要叶忱的私印。”

江宁府衙。
沈从儒收到定安侯及叶忱抵达江宁的消息,连震惊的功夫都来不及,捞起桌上的乌纱帽,一边急匆匆的就往府衙外走,口中吩咐道:“快去安排人马迎接。”
等去城门处迎到人,沈从儒才知道叶南容也在随行之中,看到过去的女婿,他情绪不可谓不复杂。
一方面因为凝烟的事,沈家与叶家算是断了交情,可另一方面,无论叶六爷还是叶南容,都是自己怠慢不起的,他只能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毕恭毕敬的相迎。
因为改了计划,一切都要重新布划,沈从儒一直与几人在府衙商议到天黑,他看了看天色,拱手对几人道:“时辰也不早了,下官去安排晚膳,待用过膳,再商谈不迟。”
叶忱略微颔首:“有劳沈大人。”
沈从儒笑笑走出厅堂,吩咐完人准备席面,又往回走,却看到跟过来的叶南容。
沈从儒面上有一瞬的不虞,还是客气的说:“叶大人怎么出来了?”
叶南容放低姿态道:“伯父。”
“不敢当。”沈从儒再能忍,这会儿也冷了声音。
“敢问伯父,凝烟近来可好?”叶南容问。
从启程来江宁的那刻起,他就似疯了一般,惦念着凝烟。
沈从儒见他还有脸提凝烟,怒笑道:“小女已经和三公子没有任何关系,也不牢三公子费心过问。”
叶南容早就做好了准备接受沈家人的怒气,不卑不亢道:“过去是我愧对凝烟,一切都是我的错,待一切事情都结束我会正是登门请罪。”
“你这是什么意思?”沈从儒蹙紧眉头审视着叶南容,心里暗惊,莫非他还想挽回凝烟?
叶南容也不遮掩,“我一定会尽全力补偿凝烟,还望伯父给我一个机会。”
沈从儒第一反应是愤怒,叶家是真当沈家软柿子好捏吗?轻易和离,又轻易就想求得原谅,把婚姻大事当成儿戏。
沈从儒冷着脸说:“沈家门第轻,高攀不起叶家,凝烟也配不上三公子,三公子还是别再为难我们。”
面对冷言,叶南容也面不改色,“伯父该教训我,但我的心意绝不会改,今生今世,我只会有凝烟一个妻子。”
沈从儒沉默下来,他怒归怒,但也考量起叶南容话,凝烟和离过一次,二嫁必然不会是太好的人家,如果叶南容真的有心悔改,倒也不是咬定不能原谅。
他在心里思索过,面上依旧冷板着,“你多说无益。”
“我会让伯父看到我的决心。”
叶南容知道沈从儒的考量,不仅沈从儒,多数人都会与他一样的考量,凝烟和他做过夫妻,无论对沈家还是对凝烟名声而言,若能重归于好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沈从儒不再开口,朝前厅走去,叶南容也跟上步子,只见定安侯迎面走来。
“侯爷。”沈从儒拱手道:“下官已经安排了酒席,稍后就能开席。”
“不急。”定安侯一摆手,笑看向叶南容,“方才见三公子跟着沈大人出来,想必是来说好话的。”
沈从儒尴尬笑着,想揭过话头,不料定安侯又道:“我早就耳闻三公子对沈大人千金的一片痴心,一路上更是见他对令千金挂念不已,我看不如这样,沈大人也将沈姑娘一同请来用宴。”
被人插手家中的事,沈从儒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但是对面的人定安侯,他岂能直接回绝,迂回道:“宴上讨论的都是重要之事,小女恐怕不便参与。”
“正事方才都说完了。”定安侯拍了拍叶南容的肩,侧眸看着沈从儒说:“我就当做个和事佬,沈大人可别怪我冒昧,也没什么意思,无非是一同用个饭。”
沈从儒不得已,只能叫来人吩咐,“去请姑娘。”
定安侯眉开眼笑,对叶南容道:“三公子可要谢谢本侯。”
叶南容懒得和他装模装样,“你无非是警告我罢了。”
他本想阻止,但他确实太想见到凝烟,只一眼也好。
定安侯也不遮掩,“你知道就好。”
他压低声音,“私印何时能拿到。”
叶南容眸光轻沉,叶忱的私印要弄到岂是那么容易。
他扫看向定安侯,“我既然答应了,自会想办法。”
下人来藏梨苑传话的时候,凝烟正坐在书桌前雕刻玉石。
听到叶忱和叶南容都到了江宁的消息,她震惊的手一抖,刀锋直接扎进了指腹,血珠瞬间冒了出来。
凝烟根本顾不得痛,叶南容怎么会来,叶忱作为监军,他是为什么?
下人看着她流血的手,紧张道:“姑娘,您的手。”
“我没事。”凝烟草草用手绢缠住留血的手。
未等心绪平复,下人又道:“老爷请姑娘尽快过去。”
凝烟心生生凉了半截,父亲岂会无缘无故让她过去,莫非是发生什么了。
再想到同时要见到叶忱和叶南容,她竟有一种,先前一切都成了白费的无力感。
府衙的守卫引着凝烟往里走,远远看到亮着灯火的厅堂,难言的不安和紧张堵在喉咙口,她揪着双手让自己冷静。
走在廊下,她便听见了里头的交谈声,最熟悉的莫过于叶忱的声音。
温雅和煦,偶尔划过一声笑。
凝烟愈发用力的攥紧指尖,伤口传来痛楚的同时,她注意叶忱的说话声也停了停,就似感觉到她来了一般。
怎么可能,她太敏感了。
凝烟冷静下心神,又听看里头气氛还算和融,应当不是什么太糟糕的情况。
随着守卫把门推开,厅中的景象印入眼帘,父亲坐在席右,旁边气势威武的,无疑就是定安侯。
而另一边,是叶忱,与叶南容。
与此同时,一双双目光落到她身上。
定安侯是兴味的探究,叶南容是迫不及待的浓烈情思,而叶忱,他的目光深刻不展露情绪,只是缓缓,仔细的,将她从头看到脚,短短几许,就将她整个人不落分毫的拓进眼里。
凝烟望着足尖,深吸一口气走进去。
“凝烟来了。”沈从儒笑看着她,手指向定安侯说:“还不见过侯爷。”
凝烟屈了屈膝,“小女见过侯爷。”
末了,缓缓转身朝向另一侧,“见过六爷,三公子。”
叶南容自她进来的那一刻,就已经看得入了痴,情难自控的唤:“凝烟。”
微微不稳的声音里,满是思念。
凝烟鼻子不禁一酸,即急恼又束手无策,她以为离开那么久了,叶南容会淡忘掉她,可为什么他还是如此执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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