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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科举路(折秋簪花)


随后,胡文锦看了一眼那狼群,这才慢吞吞道:
“在外头未曾看到狼群,本想叩门,没想到……这是都在里头了。”
胡文绣这时也终于从方才徐韶华给他的冲击中反应过来,他缓缓走上前,一脸复杂的看着徐韶华。
他之前是疯了才会问徐韶华这厮怕不怕死。
看他这撸狼的模样,他能怕死吗?!
“有劳两位记挂了,你们让个道,让人过来一下。”
徐韶华对头狼说了两句,头狼呜呜了两声,还真给两人腾出一条可以过去的道。
胡文锦和胡文绣面面相觑一番,敢过吗?
他们不敢啊!
徐韶华见状也不强求:
“若是两位不愿过来,那便在那处稍坐片刻。大哥,麻烦拿两个凳子出来!”
徐韶华招呼了一声,胡文锦却是胆大,道:
“别,徐同窗,我过来。”
随后,胡文锦竟是真的颤颤巍巍的走在了狼群之中,他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他不敢朝旁边看去,只敢看着徐韶华,面上带着不自知的僵硬微笑。
索性那些狼也只是动了动头,随后便像是玩偶一般蹲坐在原地,而胡文绣见状,深吸一口气,按了按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脏,也抬步跟了上去。
这段距离并不长,二人只走了半盏茶的功夫便到了石几旁,可对胡文锦来说,比他走了一个时辰都要累。
“可算到了。”
胡文锦轻轻呼出一口气,他看向徐韶华,心中突然升起一丝庆幸。
这可是连狼都在他手下乖顺无比的狠人,他当时到底哪来的胆子和他叫板?
幸好,幸好……
“胡同窗,既是害怕,何必为难?”
“徐同窗在这里啊,徐同窗还能害我不成?”
胡文锦好不容易喘匀的气息,平定了自己惊魂未定的心脏,下意识说着。
徐韶华闻言一顿,随后面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真切:
“瞧胡同窗这话说的,我这……也算不负胡同窗信任了。”
胡文锦摆了摆手,一脸好奇的看着徐韶华手下的头狼:
“徐同窗,这真是狼吗?”
“正是。”
随后,徐韶华将头狼的耳朵,牙齿,尾巴一样一样宛如陈列品一般的指给胡文锦看:
“胡同窗且看,狼的耳朵尖端更尖,且直立不塌,狼的牙齿也更加锐利硕大,再看这尾巴,毛发坚硬却比犬类更加短一些,且呈下竖之状。”
徐韶华家里便养着狼,对于这些如今不过是随口道来,可对于胡氏兄弟来说,他们与狼最亲近的时候,都是狼被做成皮子的时候。
他们何时这么与狼亲近过?
这会儿看着那头狼被徐韶华随意摆弄的模样,二人不由得呼吸一滞,最后竟是差点儿把自己憋的忘了呼吸。
“咳咳咳——”
胡文绣爆发了一阵咳嗽,胡文锦这才响起呼吸,他一边帮胡文绣顺气,一边突然好奇道:
“徐同窗,我能摸摸吗?我还没有摸过活的狼!”
徐韶华闻言,挑了挑眉,将一旁玩头狼尾巴的啸风捞起来塞给胡文锦:
“头狼不可,这是他的崽儿,胡同窗将就摸摸吧。”
胡文锦的表情直接凝固,随后和啸风四目相对,半晌,他这才低低道:
“徐同窗,他真的不,不咬人吗?”
“不咬啊。”
徐韶华让头狼下去,换个狼来上药,头也不抬道:
“不过,前段时间它跑出去找狼群野了,学会吓人了。”
张钱氏那次来的时候,便是啸风在故意吓人,可啸风打小被人养大,比寻常野狼更为亲人。
胡文锦“哦”了一声,随后这才抖着手,摸上了啸风的脑袋,啸风如今已经脱离了幼崽状态,毛发开始变硬,微黄的毛发有些扎手,但是胡文锦却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
“我摸到狼了!文绣,我摸到了狼!活的狼!”
胡文锦兴奋的像是得了宝贝的孩子,胡文绣见状不由扶额,但随后就被胡文锦拉着手放在了啸风的头上。
“文绣,你摸,这就是狼的感觉。”
胡文锦激动的模样也感染了胡文绣,胡文绣摸了摸啸风,也忍不住弯了弯眼睛:
“是狼,是和旁的犬类不同。”
啸风见没有吓到二人,索性也放弃了自己的装模作样,趴在胡文锦的膝上,任二人摸了起来。
等徐韶华将两瓶金疮药用完,这才堪堪处理完狼群的伤口,回头一看,就看到了夹在胡氏兄弟之间,一脸生无可恋的啸风。
徐韶华不由莞尔,随后招了招手,啸风一脸解脱的从胡文锦怀里飞快的跳了出来:
“我素日不在家,爹娘他们又不敢摸你,回来你老是缠着我摸,今日可是满足你了。”
啸风:“……”
三人从一只狼的眼里看出了无语,不由齐齐大笑出声。
头狼处理好了伤口,又给了啸风一尾巴,这才蹭了蹭徐韶华,带着狼群挨个退出了徐家院子。
而等狼群离开后,林亚宁这才端着茶水走了出来:
“天爷哎,这些祖宗可算是走了,你们是华哥儿的同窗吧,这回让你们担心了,快来喝些茶水吧。”
徐韶华让二人自便,随后去净了手,胡氏兄弟方才也撸了狼,连忙跟上。
等三人一身清爽的坐在石几前,桌上已经备好了热气腾腾的茶水和一盘点心。
胡文绣这时才有闲心端详徐家的屋舍,他抬眼看去,自他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不远处拔地而起的万木岭,绵延起伏。
如今正值春暖花开之时,山间雾团不散,作浮岚暖翠之态,而那淡淡青山之下,与碧草相接,蔓延至院外。
徐家的屋子在胡文锦看来是有些紧凑的,每间厢房都紧紧相依,唯独院中种着一小片雅致的碧竹。
而另外一边,竟稀奇的辟了一处空地,里头长着刚冒出嫩芽的蔬菜,一旁的角落却有几株鲜妍的野花在阳光下明媚绽放。
一风雅一世俗的两处竟然处在同一空间,可却又有一种诡异的和谐之感,让胡文绣心里都不由得升起一丝荒谬。
这才多久,他被晏南那好山好水养出来的高眼光就这么堕落了吗?
徐韶华并不知道胡文绣在心里想着什么,他方才一路回来累狠了,偏还要帮那群狼处理伤口,这会儿终于闲下来,便先吃了块点心垫了垫。
胡文绣看着徐韶华直接囫囵吃下一块点心后,一脸欲言又止:
“徐同窗……”
徐韶华抬眸看去,胡文绣深吸一口气,随后为徐韶华倒了一杯水:
“徐同窗,喝口水,点心干涩,当心噎到。”
徐韶华也不矫情,直接谢过,随后这才笑着道:
“文绣同窗见笑了。”
胡文绣摇了摇头,忍不住又看了徐韶华一眼:
“我只是没想到,今日看到的徐同窗,似乎……格外不同。”
徐韶华闻言一笑:
“这有什么?在自己家中,自然就放松了,文绣同窗想必在家中也应当不同才是。”
胡文绣还没有说话,胡文锦便直接接话道:
“是不同,在社学还能轻省些,要是在家里,我还怕父亲要累死文绣呢。”
“兄长!”
胡文绣唤了一声,胡文锦却没有消声,只是转为小声嘟囔:
“寅时起,亥时休,我一个身子康健的人都受不了,何况文绣这么个身子骨呢?”
徐韶华闻言也是面色一顿,他观胡文绣对其父态度亲近,料想其父也应是通情达理之人,却没想到……
“兄长,父亲只是心中着急罢了。”
胡文绣叹了口气:
“况且,这么久的时间,又不只是读书。”
胡文锦没吱声,但他这会儿确觉得徐家小院颇为舒心,整个人微微和缓了面色,深吸一口气,都觉得格外清新。
胡文绣见状,也不由微微一笑:
“徐同窗还说自己此前不通风雅,我看你这家中小院,闲适悠然,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文绣同窗若是喜欢,日后可常来坐坐。”
徐韶华这话便是邀请了,胡文绣闻言一时有些惊讶:
“徐同窗这话……”
“今日文绣同窗得知我家遇狼,还愿与胡同窗前来一趟,这番情谊我自当铭记心间。”
胡文锦便罢了,可胡文绣此前一直待自己不远不近,今日之事倒是颇为难得。
“我……那便却之不恭了。”
胡文绣思索了一下,冲着徐韶华笑了笑。
胡文锦在一旁听完后,也不由道:
“徐同窗这是只邀文绣不理我吗?”
徐韶华不由失笑:
“胡同窗与我的关系,难道不是可以随意前来吗?”
胡文锦听了这话,这才高兴起来。
清风穿过竹叶,发出簌簌之声,三个少年却觉得他们此刻的关系仿佛更加亲密了。
刚用过一盏茶,林亚宁来招呼了胡氏兄弟留饭后,厨房里便响起了切菜声。
胡文锦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么接地气的声音,整个人颇为稀奇,而胡文绣放下茶碗后,却不由好奇道:
“徐同窗,今日那些狼……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那些狼的眼神看着并不和善,且以徐家的情况不可能在家中养殖这样多的凶兽,想必其定是野外的狼群。
可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这群狼大白天堂而皇之的来到徐家?
胡文锦本来正好奇厨房的切菜声,这会儿听了胡文绣的问话,整个人立刻转过头来,看着徐韶华。
徐韶华被二人盯着,便简单解释了一下自家与狼群的渊源:
“我们家与狼群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如你们看到的这座宅子,便是当初打起了狼群中的狼,去县衙换来的银子所建成的。
那头狼见打不过,索性便将自己的崽儿压在我家做了狼质,如今白日前来,只怕是遇到了难事。”
“难事?”
胡文绣很是敏锐,徐韶华点了点头,面色有些凝重:
“狼群身上的上都是些刀剑伤,也不知是有人上山打猎还是如何。”
徐韶华虽是如此说着,可是却并不认为是这个肯定,青兰村便在狼群的驻地之下,有没有人上山打猎,村人能不知吗?
“刀剑,剑……”
胡文绣喃喃着,大周对于兵器管辖十分严格,刀剑这种武器除了武林人士外,便是官府所用,且多为世家侍卫。
胡文绣将自己知道的事儿道来,徐韶华闻言,眉头微微一皱:
“如此说来,伤了狼群的人,应当是官府中人了?”
“可是,狼群他们一直住在深山,好端端的又怎么会遇到官府?总不能是被人寻仇吧……”
徐韶华说着,突然顿了顿:
“倒也不是全无可能。我说那些家伙虽然伤了,可是一个个还气势骇人!敢情他们是跑去寻仇了啊!”
徐韶华这话一出,胡文绣都懵了:
“狼群,寻仇?”
这四个字分开还能理解,这合在一起,胡文绣就有些不能理解了。
徐韶华却回想起自己才遇到狼群时的模样:
“去岁冬,我遇到那群狼的时候,他们狼狈极了,且我们青兰村这里的山少有狼群,一看便知他们是远途迁徙过来的。
如今想来,能让狼群发生迁徙的天灾,哪怕有万木岭相隔,可也不至于全无音讯……只怕,那是人祸作乱。”
徐韶华这话一出,胡文绣也坐直了身子:
“霖阳府倒是与泰安府只隔一岭。”
“是许青云!”
二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

自去岁至今, 霖阳府唯一多出来的变数,便是被贬至此的许青云。
徐韶华说出了许青云的名字后,不由一顿, 随后这才端起热茶, 缓缓道:
“是与不是,这么大的事儿也不是他只手遮天,可以全然隐瞒的。”
胡文绣微微颔首:
“既是如此, 此事我会着人打听。”
徐韶华闻言一笑, 随后道:
“不过, 看方才那群家伙的模样, 这次想必也没有吃亏。”
毕竟, 那一个个就算是过来寻求帮助的时候,狼头都不曾低过呢。
胡文绣听了徐韶华这话, 也不由展眉一笑:
“徐同窗说的是。”
今日徐韶华回来的匆忙, 家里来不及准备什么好吃的,正好如今乃是阳春三月,村子里的时令蔬菜不少。
于是,林亚宁和张柳儿二人外厨房好一通忙碌,等到开饭的时候, 胡文锦只嗅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
“好独特的香味。”
胡文锦自诩也是吃过不少美食的, 可是这香味着实特殊,竟……有一种淡淡的花香。
徐韶华也嗅了嗅, 随后笑吟吟道:
“那两位同窗不妨猜猜看,此为何物?”
胡文锦想了想, 道:
“在我们晏南之南, 有一地在春日会办一场花宴,里面的食物皆以花入食, 想来今日徐同窗家的亦是如此。”
“而北地可食之花,以如今季节……”
胡文绣沉吟片刻,忽而抬眸看向屋后,那半山腰处,在一片盈盈碧色中,却又仿佛有霜雪点染。
胡文绣不由微微一笑:
“凝脂如玉衔青碧,一点甜香盈满袖,是槐花。”
随后,胡文绣抬眸看向徐韶华,笑意盈盈:
“徐同窗,是也不是?”
徐韶华笑了起来:
“文绣同窗好灵的鼻子,正是槐花,想来我娘她们做的应是槐花麦饭。”
说些话,张柳儿便端了一个装的都要冒尖的木桶走了出来,那木桶有半臂高,两掌宽,离的老远便有一股霸道的甜香扑面而来。
“我可是早就惦记些这么一口了!”
徐韶华一脸感叹的说着,在原主的记忆中,这槐花麦饭是他记忆中为数不多的甜。
盖因每每到了槐花的季节,村子里伸手好的孩子可以摘得几大筐,那摘下来的槐花,从花序处取下花朵,以少量面粉搅拌蒸熟,吃起来清甜可口,也很能饱腹。
至于剩下的槐花,即便吃不完也不会浪费,不拘是在粥汤里当点缀,还是晒干了,待冬日时在疙瘩汤里撒下一把,增添滋味,都是极好的。
这样的美味,是春天公正无私的送给每个人的。
“华……二弟,你们先吃着,我去叫爹他们。”
张柳儿是头一次见徐韶华带除了安望飞以外的同窗回来,一时心中紧张,生怕给徐韶华丢人,一句话都在脑子里过了几遍。
徐韶华素来了解自己这位大嫂,见她这般,也不由莞尔:
“不妨事,我们等大家一起来了再动筷。”
“厨房里还有几个菜呢。”
张柳儿呐呐的说着,紧张的掌心中满是汗水,徐韶华也只是道:
“无妨,今日娘和大嫂费心了,咱们平日怎么吃饭,今日还是怎么吃。”
张柳儿不懂这些,也只得听从徐韶华的话,遂点了点头,这才走进厨房。
胡文锦和胡文绣二人亦是家教极好,不过方才从徐韶华的寥寥数语,他们对视一眼,看来徐同窗是颇为看重家人之人。
不过,对于他们来说,除了在学舍与人同桌而食外,倒是还不曾这样用过一顿普普通通的家宴。
不多时,徐远志和徐易平忙完了手头的事儿,洗了手走了过来,徐韶华将二人郑重的介绍给徐远志。
徐远志可不是徐易平那一上桌只晓得盯着饭食的,他与二人说了两句话,观其言谈,便知其并非泛泛之辈。
再等徐易平随口提起二人县试的排名,徐远志面上的笑容顿时更加热情了。
当爹娘的,当然希望自家孩子和好学生玩儿了。
胡文锦和胡文绣还没有被人这样热情对待过,或者说,只是因为徐韶华同窗这个简简单单的身份,便被人这样热情接待。
一时间,二人倒是觉得这种感觉很是奇特,面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真切起来。
不多时,林亚宁和张柳儿端着几盘时令菜肴走了出来,一盘金黄金黄的香椿芽炒蛋,一盘腊肉炒蒜苗,另有一大盘凉拌各色野菜,是一顿颇具烟火味的饭菜。
待徐家人都坐定后,这顿饭才正式开始。
大周风气较之前朝更为宽松,现下林亚宁和张柳儿二人同桌而食倒也不算逾矩。
这会儿,随着徐远志动筷之后,大家这才正式开动。
胡文锦最好奇的还是那白花花,香喷喷的槐花麦饭,那馥郁香甜的槐花香从方才便让他念念不忘。
随后,胡文锦为自己盛了一小碗,夹起几粒送入口中,不由得眼睛一亮:
“这槐花麦饭食之软嫩清甜,口留余香,我们在家中都不曾吃过呢!”
胡文绣看了一眼,心里叹了一口气,若是在家中,父亲自不会让这样的菜上桌,一饮一食,皆有规矩。
不过,今日在徐家小院,倒是让人发自内心的放松,胡文绣的眉眼舒展开来,随后随便夹了一筷子香椿芽炒蛋送入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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