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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科举路(折秋簪花)


许氏族长寸步不让,他并未读过多少书,若非当初许大人飞黄腾达,他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宗族族长罢了。
可是这些年,京里有许大人,他也见过不少好物件,说话自然硬气。
“我不管!这慕家砚要不是你,那安家子才不会带来学堂,大人可没有要什么慕家砚!
那一千两银子,你得赔一半!否则我便去信告知大人,你是如何狗仗人势,想要私下昧下慕家砚!”
许氏族长那浑浊的目光打量这刘先生,他知道刘先生附庸风雅,他手里那些私藏怎么也值个千八百两了!
刘先生听了许氏族长这话,只是头疼的揉了揉额角:
“满口胡沁!当初要收下安家子时,他们送来的字画,可是早早就被我送到大人府上了!”
许氏族长听了这话,还真迟疑了一下,但随后他还是继续道:
“可是那整整一千两的银子,我手下是怎么也不够,此事因你而起,你得管!
还有,大人来信说,圣上的圣诞不日就要到了,又是京察的节骨眼,那件东西可还没到手!届时若是无法与大人交差,你这好日子也到头了!”
许氏族长语带威胁的说着,刘先生闻言也是眉头紧锁:
“这能怪我?安家子能送来慕家砚,就说明他们安家在读书之事上颇为舍得,下一步再索那先帝玉佩岂不是顺水推舟,谁成想……”
刘先生本想要用慕家砚做一个跳板,将安望飞对自己的孝敬价值拔高,届时索要安家宝玉也不会遇到阻碍,可人算不如天算。
刘先生这话一出,许氏族长才知道他还有这个意思,正要说话,却不想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树枝断裂的声音,两人不由面色一变:
“谁!”
二人急急冲出门外,这会儿正值午膳时分,本不会有人来此,所以他二人才敢直接交流。
而就在二人四下张望之时,那片竹林里突然响起一阵鸟雀的哀鸣和猫儿呜呜捕食的声音。
“原来是野猫捕鸟,倒是虚惊一场。”
刘先生松了一口气,随后又瞪了许氏族长一眼:
“罢了,我这里还有一百两银子,你且拿去,此事不要再张扬,我自会去信向大人说明!”
二人随后回到院子里,小声低语起来。
与此同时,徐韶华这才方才自己方才弹出石块的手,在安望飞“呜呜”的抗议声中,松开了捂着他嘴巴的另一只手。
安望飞本被吓得心脏扑通直跳,可这会儿却一脸崇拜的看着徐韶华。
方才,徐同窗竟是只动了两下嘴唇,便直接将那二人忽悠过去!
还有那随手甩出去的小石子,都是那样让他心折!
安望飞眼睛亮晶晶的,正要说些什么,却见徐韶华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后拉着他悄悄离去。
二人刚走没多久,许氏族长也一脸满意的离开了刘先生的院子。
身心俱疲的刘先生正准备泡壶茶松快一下,却突然面色一变。
这会儿正是饭时,那些野猫平日可都是守在膳堂的!
随后,刘先生便急忙冲出院门,在竹林里搜寻着什么。

第19章
徐韶华带着安望飞飞快离开,中间一刻都不敢停止,直到二人快要到了课室外,他这才慢下步子。
“徐同窗方才一手好口技,当真是精彩绝伦!”
安望飞星星眼的看着徐韶华,只是徐韶华却难得的没有多言,只是皱眉思索着什么。
安望飞见状,也后知后觉的觉出几分不对味儿来,他有些小心的看着徐韶华,道:
“徐同窗,方才我们已经避过了,你为何还这般紧张?”
徐韶华闻言抬头看了安望飞一眼,嗤笑一声:
“安同窗,你也太天真了。方才那两人神情焦急,只怕安同窗听到了不该听的事。
可他们本就是冲着安家而来,安同窗今日下学后,最好直接将此事告知安伯父,让他早些决断。”
徐韶华这话说的安望飞颇有些云里雾里,可是这里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安望飞只得作罢。
当日下学,安望飞便坐上马车急急朝家中赶去,徐同窗那般严肃,他无论如何也不敢懈怠。
而等安望飞回到家中,却发现父亲竟也早就已经在正堂等着他了。
“飞哥儿,你回来了。”
安望飞点了点头,还来不及说什么,安乘风便直接起身,低声道:
“随爹来。”
安望飞忙跟了上去,父子二人一同进了书房,但见那红木书桌之上,放着一块即使天光黯淡,也依旧犹如玉质荧荧的砚台。
那是块极近精美的瓷砚,胎体细腻,造型精致,是这世间无二的精品。
“爹,您怎么把慕家砚拿出来了?”
安望飞有些不解,安乘风缓缓走过去,将那块慕家砚拿起来,不舍的摩挲了许久,这才递给安望飞:
“飞哥儿,拿着。”
安望飞有些茫然的将这慕家砚捧在掌心,下一刻,安望飞直接道:
“摔碎它!”
“爹!”
安望飞忙惊呼一声,他急急道:
“爹,旁人不知也就罢了,这咱们都知道这慕家砚是真品啊!”
“摔!”
安乘风重重的说着,安望飞愣了愣,看着安乘风含着沉怒的脸,他还是咬咬牙,缓缓举起手中的瓷砚,狠狠摔了下去。
“啪!”
随着一声清脆的碎瓷声响起,那价值千两的慕家砚被摔的粉碎,瓷片飞溅,安望飞才像是如梦初醒一般,呐呐道:
“爹,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这是他和徐同窗,一起用他们的方法所保护下来的唯一之物啊!
这是,他在那群豺狼虎豹手下唯一保护下来的东西!
为什么要摔碎它?
安望飞迷茫之余,看着自己的双手,竟是忍不住的颤抖起来。
他知道自己生性懦弱,被人欺负了不敢反抗,可是他还是想要护着家中之物。
可是,为什么还是护不住?
安乘风看着安望飞痛苦的模样,心如刀割,但即使如此,安乘风还是狠下心道:
“因为,这世道商贾低贱!如此珍宝,在我们手里要么护不住,要么……就只能是这样的下场!”
“爹——”
安望飞喉头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安乘风却缓缓走到书桌后,无力的滑坐下去:
“我儿,你可知道……还有一个月便正好是圣上的圣诞了?”
安望飞口中泛着苦涩,那徐小郎君的话他不敢怠慢,用了整整一日,动用了他所能动用的所有人脉,这才终于打探到了京城之事。
原来,一月之后真的是圣上的圣诞。
也是,圣上即将亲政前的第一个大办的圣诞!
安望飞听到这里,抿了抿唇,将今日听到之事一五一十的告知安乘风,安乘风听完几乎全身无力的靠在椅子上。
这一刻,他只觉得有些难以呼吸。
原来,早在他不知道的许多时日前,便有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兜头扣了上来!
到了这一步,他当真可以躲过吗?
“徐同窗说了,请您……早做决断。”
安望飞看着爹那张冷汗淋淋,惨白骇人的脸,还是闭着眼睛将最后这句话说了出来。
安乘风听了这话,原本呆滞的眸子却仿佛在这一刻注入了一丝生机,渐渐有了神采:
“对,对,对,还有徐小郎君!还有徐小郎君,他一定有办法!飞哥儿,我们走!”
安乘风猛的站起身来,但随后,他又顿住:
“不,不行,徐小郎君那般谨慎,只怕昨日之事并不妥当……”
安乘风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心脏嘭嘭直跳,撞的胸骨都隐隐泛起疼痛,可是安乘风无暇顾及这些。
不知过了多久,安乘风这才道:
“三日后,便是学堂的旬假,你以请教功课之名,请徐小郎君来家中一趟。”
安乘风知道这样有些怠慢,可是他实在是没有别的法子了。
他甚至不知,暗处是否还有盯着他们安家的眼睛。
这一刻,安乘风无比庆幸自己当初为了不暴露身份,连马车也没有坐,悄悄前去徐家之事。
安望飞看到安乘风即便这般焦急,也要如此小心翼翼的模样,咬紧下唇,点头应是。
等到第二日,徐韶华从安望飞口中听到了这话,难得赞赏的点了点头:
“安伯父是个沉得住气的,此事……我应了。”
这是徐韶华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在安乘风没有送上那五百两银子前,虽然家里表面上看起来十分平静,可是内里其实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
还是昨日晚饭时,林亚宁高兴之余说漏了嘴,徐韶华这才知道家中将那盆预备明年春才卖出的兰花卖掉后,家里已经十分紧张。
可是,徐远志见家里两个孩子都有读书的天分,所以前两日已经都准备和徐易平趁着秋收后空闲的几日进山打猎了。
村里人平常不会进入深山,只因早些年村里的一支进山打猎的年轻人,曾经在深入其中后遇到了狼群,十几个年轻人里只活下来了一个,就这……还被狼撕掉了一条胳膊!
是以村人都对深山讳莫如深,哪怕是当初徐易平悄悄去摘了果子,林亚宁都有些紧张。
在此之前,徐韶华从未想过自己的求学之路,可能需要家人付出生命。
可以说,安乘风送来的那五百两银子,是一场及时雨,才没有发生让他追悔莫及之事。
安望飞本来说出这话的时候,还有些惴惴不安,因为他来时爹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强求,若是徐小郎君不愿便就作罢。
可是,这会儿徐韶华就这般轻飘飘的答应了下来,还是让他有些不可置信。
“徐,徐同窗,你,你答应了?!”
安望飞瞪大了一双眼睛,徐韶华不由笑了笑:
“我答应不好吗?”
“不,不,不是……”
安望飞拼命摇头,他是没有徐同窗那的本事,可是他还是小声道:
“可是,徐同窗,这件事会很危险……”
安望飞声音越来越低,他觉得自己有些矫情,若不是徐同窗,只怕他们安家被榨干了所有财产,都要当一个糊涂鬼。
他明明那么希望徐同窗的帮助的。
“危险?”
徐韶华微笑摇头,随后拍了拍安望飞的肩膀:
“安同窗,人生处处都是意外,我所为……只求问心无愧。”
徐韶华说完,随后大步朝课室走去。
安望飞怔怔的看着徐韶华的背影,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这或许是自己终其一生也应该追寻的身影。
片刻后,安望飞回过神朝课室走去。
今日,是刘先生的晨课。
随着上课的钟声敲响,一个石青色的身影迈着四方步走了进来。
与刘先生曾经的犹如翠竹般的衣衫相比,石青色的衫子仿佛为其蒙上了一层阴影。
等刘先生在上首坐下后,乙班的学子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过了三息,学子们这才起身行礼:
“刘先生,晨安。”
刘先生点了点头,面色不怎么好:
“诸君,晨安。现下,请诸君请出《大学》……”
刘先生勉强按耐住性子教一篇文章,只是眼睛却一直锐利的从上首缓缓扫过。
安望飞本就因为昨日听到那些话,心里惴惴,这会儿第一课就碰上了刘先生的课,心脏几乎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而等刘先生的目光落到他的身上时,安望飞全身上下的汗毛几乎都在这一刻炸了起来。
所幸,刘先生只是扫视过去,并不曾在安乘风的身上有过多的停留。
那日,甲班学子一举叫破安望飞给自己献上重礼之事,若是他在这会儿为难安望飞,只怕名声就要彻底坏了。
为人师者,最为重名。
刘先生深吸了一口气,更何况,昨日他在竹林里并未找到鸟类的羽毛或者什么新鲜血迹。
这让刘先生心中早就升起怀疑之心,故而昨日他多方打探,才知道昨日午膳时分,确实有学子前往文先生院落!
而那学子——
刘先生目光犀利的看向第一排第一个的徐韶华!
这个才入学一月有余的农家子,不过短短一月便一跃成为乙班头名的学子。
随着时间的推移,晨课在放课钟声中结束,等刘先生叫了一句放课后,众学子纷纷准备散去。
“徐韶华,你随先生来一趟。”
刘先生含笑看着徐韶华,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徐韶华闻言,含笑称是,只是在低头收拾书桌的一瞬,眸色一深。
昨日他情急之下,用的法子留下了漏洞,若是刘先生是大大咧咧之人,倒是可以糊弄过去。
可是,一个能为了安望飞手中传家宝玉步步设套之人,又怎么会是一个粗心的人?
转瞬之间,徐韶华将书袋收好,放在桌上,便面色如常的朝外走去。
而隔壁的徐宥齐则是一脸茫然的看着小叔叔离开,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短短几日间,家里、学堂都好像在无形中发生了改变。
但要说具体改变了什么,他一时也说不上来。
徐宥齐犹豫了一下,揉了揉小脸,小大人似的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刘先生找小叔叔有什么事儿,他还是先再读几页书吧。
总不能以后真要小叔叔养吧?
随后,徐宥齐便将方才合上的书重新打开,认认真真的看了起来。
而最后一排原本心中焦急的安望飞看着徐宥齐那般镇定的模样,突然心中微定。
小徐同窗不过六岁便如此沉稳,与他相比,自己这般慌乱,想什么样子?
徐韶华并不知安望飞被自家小侄子上了一课,这会儿他跟着刘先生的脚步,亦步亦趋的到了刘先生的院外。
刘先生突然顿住,直接指着墙边的脚印直接厉声道:
“昨日,你便是在这里偷听的吧?非礼勿听,你是如何学的!”
刘先生这一手来的猝不及防,他身负师长威严,又声色俱厉,若是寻常半大的孩子只怕要被他当场吓得眼泪就要流出来。
可是,徐韶华那日走的时候,便已经匆匆将周边的情景扫视过一圈,如今亦是历历在目,自然不怕他诈自己。
徐韶华闻言,眉头紧皱:
“刘先生,请您莫要与学生玩笑,若是您无事的话,学生还要去膳堂吃午饭,稍后文先生还要考校学生。”
刘先生一错不错的盯着徐韶华的脸,那小小年纪,便已经生的光彩照人的少年,这会儿满脸写着不满,可却顾忌他师长的威严按耐不发。
还是没有。
少年太过平静,他的眸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
对于刘先生的质问他只有莫名其妙和淡淡的不满,那是被人冤枉的不满。
刘先生重新打量了一下徐韶华,当初少年才入学的时候,他曾听人说,他已有一十一岁,许是家中穷困,他看上去比同龄人矮了半个头。
这会儿他憋着气站在那里,脸颊微红,连那被灰衣布袍遮掩的皮肤处都泛着红,倒是像一个颇为生动的玉面娃娃。
也是,他还小呢。
刘先生抿了抿唇,将唇抿成了一条直线,隐隐向下压,须臾后,他才叹了一口气:
“徐韶华,是先生昨日丢了一件重要的东西,听人说你昨日从这里经过,这才想要试一试你……是先生不对。”
刘先生软和下语气,看着少年有些愤愤的模样,从怀里掏出一包饴糖:
“这是先生的赔礼,你莫气了。嗯?”
刘先生晃了晃手中的饴糖,笑吟吟的说着,完全不见方才那严厉苛刻的模样。
这饴糖,可是这些农家孩子最喜欢的东西了。
刘先生这话说完,徐韶华一把接过饴糖,语气中还有一丝不满道:
“学生不怪先生。”
刘先生微微一笑,将手收回袖中,这才看着徐韶华,试探道:
“那,徐韶华,你昨日可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徐韶华低头看着手中被油纸包裹的饴糖,头也不抬道:
“学生不知,上课还来不及,哪有闲功夫管旁人?”
正常人,谁会关注路上遇到的人?
若是那偷听之人,岂会光明正大的与人打招呼?
“那可有看到什么猫猫狗狗之类的?你们小孩子最喜欢这些了,不是吗?”
徐韶华闻言,犹豫了一下,刘先生看着他的眼神渐渐锋利起来,只可惜徐韶华这会儿正在低头把玩那油纸上系着的细绳,并未察觉。
“学生没有印象。”
徐韶华思索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刘先生闻言,眼中的厉色渐渐淡去。
刘先生方才那两问,若是心里有鬼之人,只怕早就被他绕了进去。首先第一问,刘先生是在向徐韶华确认当日是否还有旁人经过。
若是想要掩盖,这是一个很好的借口,还是由刘先生提出的,届时哪怕说只是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都有可能摆脱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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