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连姜椿手里提着的礼品都没想起来接过去。
姜椿只能一手提着肉跟糕点,一手抱着酒坛子,跟在姜溪身后进了王家的院子。
然后就在心里“喔嚯”了一声。
她大姑在前头织布看铺子,王家祖孙俩却坐在桂花树下喝茶吃果子,一副岁月静好与世无争的模样。
姜溪激动地朝树下的两人喊道:“娘,我娘家侄女椿娘领着她女婿来看儿媳了!银姐儿,快来见过你椿表姐。”
结果俩人仿佛没听见般,该喝茶喝茶,该吃果子吃果子。
侄女倒罢了,在侄女婿面前如此没脸,姜溪臊得脸色涨红。
她不敢对婆婆曹婆子如何,只能催促自己闺女银姐儿:“银姐儿,娘喊你呢,快过来见过你椿表姐。”
王银儿拍了拍手上的果子渣,慢吞吞站起身,然后婷婷袅袅地往这边行来。
待人走近后,姜椿这才瞧清楚她的穿着。
上身是鹅黄立领衫配水红绸缎比甲,下头系着条湖水绿的百迭裙,腰间还系着条雪白的汗巾子。
这通身的气派,跟那个从前在王家吃不饱穿不暖的小可怜判若两人了。
看来她被曹婆子这个奶奶卖进县城大户人家当丫鬟后,混得还不错,不然也不可能节下有假回家来。
“表姐。”王银儿一甩帕子,行了个标准的福身礼。
起身后,目光落到宋时桉身上,毫不避讳地将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好几个来回。
然后一脸不屑地笑道:“没想到表姐这样的粗人,竟然是个只看脸的,瞧你招的这上门女婿,病弱成这样,也就张脸能看了,能顶什么用?”
姜椿也没生气,笑嘻嘻道:“我负责赚钱养家,夫君负责貌美如花,我俩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不等王银儿回应,她又挑了挑眉:“怎地,你有意见?有意见也得憋着,反正我也不会听你的。”
王银儿:“你……”
被怼得说不出话来。
姜溪见两人掐起来,连忙上来打圆场:“椿娘,别在外头站着吹风了,走,到屋里头坐。”
目光落到姜椿身上的时候,这才注意到她手里提着的礼品。
连忙伸手去接,还招呼王银儿:“银姐儿,快将你表姐手里的东西接过来。”
王银儿还没说什么,曹婆子倒是先发话了:“别叫她拿,仔细弄脏她的好衣裳。”
姜椿嘴角露出抹讽刺的笑来。
这曹婆子还真是会见风使舵。
以前王银儿是赔钱货,曹婆子动辄打骂,饭都不给吃饱,最后索性叫来人牙子,将人给卖了。
如今王银儿得了主家姑娘的赏识,穿金戴银,还给自己兄嫂在县里寻到了活计,立时就成了被曹婆子捧在手心里的宝贝疙瘩。
姜椿跟宋时桉被姜溪带进王家堂屋坐下。
姜溪要去泡茶,被曹婆子叫住,让她将自己跟王银儿用的茶壶给端过来。
看着茶壶里倒出来的浅淡茶水,姜溪尴尬地讪笑道:“家里没茶了,椿娘跟侄女婿你们凑合吃吃。”
姜椿知道姜溪在王家处境不好,不想让她为难,也就没多说什么。
等姜溪将午膳端上来,曹婆子跟王银儿坐了上席,却让他们这两个客人坐下席。
客随主便,姜椿也没太计较,只当尊老爱幼了。
但曹婆子却不让姜溪这个厨子上桌,姜椿这暴脾气登时就压不住了。
她将筷子“啪”地一下拍在桌上,冷冷道:“今儿我们是代表我爹来看望大姑的,你老却不让大姑上桌,怎地,是想在我们娘家人跟前耍威风,故意让我们没脸?”
曹婆子正伸长筷子夹肉呢 ,被这突然响起的筷子声给惊得哆嗦了一下。
才要张口说话,那头王银儿先嘟囔了一句:“有啥好奇怪的,我娘平时就不上桌啊。”
姜椿给气笑了:“你被你奶卖给人牙子,你能混出头是你有本事,但你有本事拉拔你哥嫂,怎地不拉拔下你娘,起码让她能上桌吃饭。”
顿了顿,她抬眼打量了王银儿片刻,冷笑道:“还是说,你打心眼里看不起你娘,觉得她就不该上桌吃饭?”
姜溪猛地看向王银儿,一脸紧张地看着她,生怕她给出肯定的回答。
王银儿咬了咬唇,回避了这个话题,只哼唧道:“这个家奶说了算,我有什么办法?”
“有没有办法你自己心里明白!”姜椿不屑冷笑,“对处境不好的亲娘不闻不问,对着卖掉自己的奶奶有说有笑,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我们王家如何,还轮不到你一个姓姜的来管。”曹婆子大声嚷嚷起来。
边嚷嚷边脱下鞋子朝姜溪丢去:“你这个丧门星,就不给你上桌吃饭,就不给你上桌吃饭,有本事你让你娘家人来揍我这个老婆子啊!”
曹婆子的臭鞋子从饭桌中间横飞出去,今儿这顿饭是吃不成了。
“嘿,竟然还有人主动求我揍她,既然如此,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姜椿“噌”地一下站起来,开始撸袖子。
原主早就想揍这老虔婆了,碍于姜河的阻拦跟姜溪的处境,一直憋着。
姜椿才不管这些呢,冲上去揪住曹婆子的发髻,然后拳头直往她肉厚的膀子跟屁股上揍。
把曹婆子揍得哭爹喊娘,嗷嗷直叫唤:“杀人了!杀人了!救命啊!我老婆子要被揍死了!”
其实姜椿不只想揍曹婆子,还想揍奶奶李氏,甚至连大姑姜溪都想揍。
当年姜溪说亲时,李氏狮子大开口要了十两银子聘礼,说好陪嫁五两银子的嫁妆,结果成亲时不但一文钱嫁妆都没陪,连身喜服都没给做。
姜溪就那么穿着身黑不溜秋的粗布衣裳,挎着个装着自己几身旧衣裳的小包袱上了迎亲的牛车。
爱脸面的曹婆子当场被气得昏死过去。
自此之后就不拿姜溪这个儿媳妇当人,让她在王家当牛做马,连上桌吃饭都不许,只给她吃剩饭。
而姜溪自己也是个没骨气的,被亲娘如此对待,不但不怨恨,每每见到姜河都要劝他别跟亲娘计较,要好生孝顺之类的。
搞得姜河都不爱见她,有甚事就打发闺女出面。
所以姜椿才说她真是可怜又可恨。
但姜溪对他们大房有恩。
当年姜母病重,姜河得杀猪卖肉挣药钱,姜家其他人坐视不理,是姜溪每日在镇上跟大柳树村之间奔波,替姜母这个弟妹做饭喂水端屎端尿。
为此没少挨曹婆子的打骂。
若非如此,姜椿也不会来趟这个浑水。
王银儿上前拉扯姜椿,急急劝道:“我奶年纪大了,你要是将她揍出个好歹,还得出大笔药钱。”
姜椿一把将她推出半丈远,冷冷道:“出什么药钱,我索性将她揍死,直接出丧葬费得了,正好给你家减少张吃饭的嘴!”
被推出去的王银儿立时往回跑。
姜椿抬眼瞪她:“你再碍事的话,我连你一起揍,专揍你的脸。”
王银儿立时刹住脚步。
这个表姐手劲大,又是个没轻没重的,自己明儿可是要到姑娘跟前当值的,要是脸上带了伤,姑娘问起来不好交代。
本想上去拉架的姜溪,闻言缩了缩脖子,也不敢上去了。
曹婆子听到姜椿发狠要揍死自己,又见孙女银姐儿被她唬住,好汉不吃眼前亏,立时告饶起来。
“停手,快停手,老婆子我错了,我让银姐儿她娘上桌吃饭还不行么!”
姜椿不但没停手,还见缝插针地掐她腰间的嫩肉,把她掐得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她冷笑道:“想糊弄我,没门!嘴上说让我大姑上桌,只怕我前脚离了你家,后脚你就磋磨她是?”
曹婆子大声哭嚎:“别掐了!别掐了啊!我不磋磨她!我不磋磨她!别打了!要出人命了!”
姜椿发出对曹婆子来说堪比恶魔般的声音:“以后不许再磋磨我姑!不许不让她上桌!”
曹婆子不想答应,奈何皮肉之痛不允许她嘴硬,连忙捣头如蒜:“行行行,我答应,我都答应。”
先答应下来再说,反正她又不可能住在自己家,到时想怎样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姜椿看她小眼睛骨碌骨碌乱转,就知道她心里在打小九九。
立刻又给来了一顿老拳。
她冷冷道:“敢蒙我,我知道一回就来王家揍你一回!我家在镇上可是有肉摊子的,只要我愿意拿出银钱找闲汉盯梢,你家的事儿可瞒不住我。”
曹婆子这下是彻底没辙了,哭嚎得跟死了丈夫一般:“不敢蒙你!不敢蒙你!”
姜氏这个侄女,简直就是魔鬼!
姜椿见她老实了,这才松开她的脑袋。
今儿闹这一场,虽然不见得能彻底改变姜溪的处境,但挨了这顿揍,曹婆子再想磋磨她的时候也有个顾忌。
姜溪的日子应该能比先前好过不少。
姜椿今儿也算是圆了原主一直以来想揍曹婆子而不能的愿望。
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
就是似乎忘了什么事情。
啊对,宋时桉人呢?
宋时桉早在曹婆子的臭鞋子从饭桌上横飞出去的时候,就起身站到了堂屋的大门后。
以姜椿的暴脾气,哪可能受这个气?上演全武行是必然的。
为免“被溅一身血”,他果断选择离席。
事实证明他的猜测完全正确。
就是揍人的时间忒长了些,以致于他支撑不住,只能伸手抓紧门栓,以稳住身形。
姜椿在堂屋里扫视了足足三圈,这才寻到宋时桉。
见他两手扒住门栓,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仿佛寒风中的小白花一般惹人怜惜。
她连忙上前将他搀住。
“气都气饱了,你家这饭我们不吃了!”
姜椿丢下这么句话,搀着宋时桉就往外走。
姜溪连忙跟上来相劝:“椿娘,这大晌午的,你们饿着肚子回去像什么样子,还是吃了晌饭再走?”
“不必了。”
姜椿拒绝得斩钉截铁。
开玩笑,那一桌饭菜本就寒酸,肉菜只有一个不说,还被曹婆子的臭鞋子“熏陶”过,打死她都不吃。
一行人才刚走到门口,就见一个眼熟的人影跌跌撞撞地晃悠过来。
来人不是别个,正是姜椿的姑父王波。
王波满身酒气,酒气中还夹杂着一股刺鼻的脂粉气,脸上跟脖颈处还印着几个通红的唇印子。
显然是去喝花酒了。
而镇上能喝花酒的私窠子有且只有一家,那就是王媒婆家。
别看王媒婆跟王波都姓王,但其实两家并没什么亲戚关系,八竿子打不着。
姜椿本就不待见王媒婆这个想当自己后娘的脏东西,看到王波这模样,顿时气不到一处来。
她原地站定,斜眼瞅着他,阴阳怪气道:“哟,这不是我那好大姑父么?”
王波抬起迷蒙的双眼,仔细打量了一下姜椿,这才大着舌头说道:“是姜家大侄女啊,你怎么来了?”
不等姜椿回答,曹婆子听见自己儿子的声音,仿佛找到主心骨一般,趿拉着鞋子冲出来。
然后“扑通”一声,往门口一坐,拍着门槛哭嚎起来:“儿啊,娘被这小贱蹄子给打了,你快给为娘做主啊!
娘一把年纪还被人这么打脸,娘没脸见人了啊……”
姜椿有恃无恐地插了一句嘴:“我说曹大娘你可别污蔑人,我什么时候打你脸了?”
自己只打过她的膀子跟屁股,还拿掐过她的腰,可是一指头都没碰她的脸。
打人不打脸,有时候不是为了给人留脸面,而是不留证据。
“大孝子”王波一听自己亲娘被个丫头片子给揍了,立刻开始撸袖子。
嘴里发狠道:“个小浪蹄子,竟敢揍我娘,看老子不揍得你满脸开花!”
姜椿扶着宋时桉倒退几步,将他安置在不会被波及到的影壁处。
然后也开始撸袖子。
反正她都已经把曹婆子这个亲家长辈给揍了,也不差再揍王波这个姑父一顿。
反正来都来了是?
王波这个成日就知道吃喝嫖的浪荡子,哪里是姜椿的对手?
两人一个照面,姜椿扬手一巴掌拍到他膀子,当即就把人给拍到了地上。
速度快得连她自己都震惊了。
她知道王波是个废物,但没想到他会如此废物。
“啊!儿啊,你没事?啊!儿啊,你醒醒,别吓娘啊!”曹婆子尖叫鸡一样叫起来。
吵得姜椿耳根子疼。
姜溪吓坏了,以为王波真被侄女打出个好歹来,立时冲过来,蹲在他身边查看情况。
然后被曹婆子一下推倒在地。
下一瞬,姜椿一脚踹到她的膀子上,直接把丫给踹翻在地。
她冷冷道:“你自己才刚应承往后不磋磨我大姑,结果我人还没出你家门呢,你就打我大姑,当我是死的啊?”
“啊……痛……好痛啊……”曹婆子捂着自己的膀子,杀猪般嚎叫。
趴在地上装死的王波听到动静也不装了,一骨碌爬起来,伸手按住曹婆子另一只膀子就开始猛烈摇晃:“娘,你没事?”
曹婆子被他摇晃得头晕眼花,哭嚎声都卡了在嗓子眼里。
好在姜椿一脚飞过来,将王波给踹倒在地,把她给“解救”了出来。
姜椿上前一步,边用脚踹王波的屁股边骂道:“你个狗东西,靠我姑开铺子跟织布养着,成日不是跟人吃酒就是去王媒婆家里厮混,眼睁睁看着自己老娘磋磨我大姑不管,甚至自己都对她动辄打骂,你他娘的良心被狗吃了?
竟然还想连她侄女我也揍,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今儿我就让你知道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非把你揍个生活不能自理不可!
反正你这个废物就是吃闲饭的,站着跟瘫着也没区别,起码瘫着没法出去鬼混,还能给我大姑省点银钱。”
王波又是挨打又是挨骂,这么一折腾,酒都醒了大半。
意识到自己方才竟然要揍猪肉西施姜椿,额头顿时冒出一层冷汗来。
去岁那个青岩镇的泼皮调戏她的时候,他跟几个狐朋狗友跑去看热闹,可是亲眼瞧见她差点将那人的三条腿都打断。
若不是那人的老子娘来求情,她是真的敢下狠手的。
毕竟她舅郑屠可是个人物,做的都是酒楼跟富户的买卖,不光在红叶镇是一霸,在红叶县都吃得开。
就算她真把那泼皮的三条腿打断,有郑屠帮她打点,最多赔点银钱。
她家的肉摊子每天都能卖掉一头大肥猪,根本不怕没钱赔。
自己要是真被她打成瘫子,只怕也只能自认倒霉,根本没处说理去。
王波顿时就怂了,低三下四求饶道:“侄女,好侄女,别打了,姑父知错了,别打了,再打姑父就要被打坏了!”
这等轻飘飘的求饶,姜椿理都不理,继续在他屁股上一脚接一脚地踹。
还不时抽出空来在曹婆子屁股上也踹上几脚。
王波到底是常在市井间厮混的,见状立时赌咒发誓道:“好侄女,饶了姑父,姑父以后再也不欺负你姑了,要是说话不算话,就让我喝酒掉河里淹死,死后变成个浑身癞疮的癞丨蛤丨蟆!”
曹婆子唬得也顾不上嚎叫了,连忙去捂他的嘴:“儿啊,可不兴说这样的晦气话,万一应验了怎么办?”
她男人王大力就是吃醉酒掉进河里淹死的,她可听不得这种话。
姜椿在心里“啧”了一声,王波这家伙可真够怂的,为了不挨打,竟然连这样的毒誓都敢发。
就不怕真跟他爹一样,喝醉酒掉进河里淹死?
饶是如此,姜椿也没轻易就放过他,她冷哼道:“王媒婆心术不正,一边到处嚷嚷要嫁给我爹当填房,一边又跟你勾三搭四,肚子里不晓得在打什么鬼主意。
你以后不许再跟她来往,更不许到她家吃花酒,若是被我知道了,我就打断你三条腿,让你只能瘫在炕上当个会喘气的废人!”
她一个当侄女的,竟然管起姑父的房里事,简直就是不成体统。
但王波屁都不敢放一个,捣头如蒜道:“是是是,姑父以后再也不跟王媒婆来往了,也不去她家吃酒了,侄女你就放心!”
姜椿停脚,嘴里又丢下句狠话:“我会拿钱找几个闲汉盯着你,若是你敢糊弄我,有你好看的!”
说着她将头又转向曹婆子,冷哼一声:“还有你!”
曹婆子瑟缩了一下,没吭声。
姜椿大叫一声:“听到没?”
曹婆子立时答道:“听到了听到了。”
宋时桉:“……”
她这是训狗呢?
这家伙今天在王家拳打曹婆子脚踢王波,还真是耍够了威风。
或许是太威风了些,以致于号称在县城大户人家的嫡出姑娘跟前十分得脸的王银儿,都只敢躲在影壁后头偷看,不敢上前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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