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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辅的屠户悍妻(风过水无痕)


姜椿也没跟他争辩,捣头如蒜道:“是是是,夫君说得对。”
这态度,还不如跟他争辩呢。
他又羞又气,扭身坐到饭桌前,不理会她了。
姜河从院子里走进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笑意:“这骡子好,来咱家后该吃吃该喝喝,一点都不外道,是个好养活的。”
先前姜河让姜湾陪着去了趟小李庄,一眼就相中了这头骡子,然后昨儿下午又去了一趟,将其给买了回来。
因为沾亲带故的缘故,加上姜湾又是个懂行的,所以卖家给他打了折,只花去了十五两六钱银子。
姜椿原本的预算是十七两银子,如此一来,足足省下了一两四钱银子。
姜椿玩笑道:“都说牲畜通人性,没准它晓得到咱家是来享福的,心里再乐意不过了。”
姜河被逗得哈哈大笑,赞同地点头道:“对,就是这么个理。”
饭毕,姜河去附近几个村子收猪去了。
因为姜椿的事情,镇上的肉铺也三日没开张了,有着急割肉的老主顾还托村人来询问几时开张来着。
再不去收猪,明日无猪可杀,还是摆不了摊。
所以去镇上找木匠定做骡车的活计就落到了姜椿的头上。
姜椿往钱袋里揣了几两碎银子,去西屋问宋时桉:“夫君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儿去镇上逛逛,顺便去瞧下王银儿?”
这几日都在忙活她自己的事情,也不晓得王银儿怎样了。
主要是去报个平安,先前刘启檀在王家那一番做派,王银儿看得分明,也及时给了自己提醒。
如今事情摆平了,姜椿顺路过去跟她说一声,也免得她担忧自己。
宋时桉没说同意也没说拒绝,只淡淡道:“以我目前的身子骨,只怕走不到镇上就累瘫了。”
姜椿白他一眼:“我难道是个傻的?既然问你,自然是要去邹里正家赁骡车的。”
宋时桉抬眼,斜了她一眼,然后轻哼一声:“别说大话,你先赁来再问我不迟,万一被旁人赁去了呢?”
姜椿觉得这话在理,也就没计较他这别别扭扭的态度,抬脚去了邹里正家。
幸运的是骡车在家,姜椿掏了二十文钱给邹里正的娘子钱娘子,顺利将车赁下来。
她驾着骡车回到家,走进西屋,阴阳怪气道:“骡车赁回来了,宋大爷,劳烦您移驾骡车上。”
宋时桉瞪她一眼。
凤眼里威严十足,但姜椿一点都不怕他,笑嘻嘻道:“需不需要我抱你呀?需要的话你就吱声,不要跟我客气哈,毕竟咱俩都亲……”
“不必!”宋时桉连忙出声打断她,气急败坏道:“你能不能别如此口没遮拦?若是被人听见了,看你往后如何见人!”
姜椿不以为意道:“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我亲我夫君,天经地义,碍着谁了?”
宋时桉闭了闭眼,想说碍着自己了,但没敢。
怕她听了发癫,不管不顾地跑上来强吻自己。
只能沉默着翻身下炕穿鞋,然后自顾往外走去。
姜椿脚步轻快地跟在他后头。
宋时桉脊背挺得笔直,苍松翠竹般,走起来步履沉稳,每一步像是拿尺子丈量过似的。
俨然一派大家公子的仪态。
啧啧,他身子骨才有了点起色,人就有些不一样了。
很难想象他完全康复后,又该是怎样的形容。
要知道他可不是什么文弱书生,人家从小习武,文武双全,打小就是京城世家大族年轻一代里头的扛把子。
然后扛把子就被姜椿搂腰抱膝给抱上了骡车后斗。
宋时桉脸色顿时涨红,才要张口拒绝,人已经在后斗里铺着的草席上坐定了。
姜椿笑嘻嘻道:“我抱你上来,总好过你自己撅着屁股吭哧吭哧半天才爬上来强?”
宋时桉张到一半的嘴巴顿时给闭上了。
撅着屁股吭哧吭哧往车头里爬什么的,实在太不文雅了,简直就是有辱斯文!
横竖已经被她抱来抱去不知抱过多少回了,再多一回也没甚大不了的。
姜椿勾了勾唇,跳上骡车车辕,挥鞭驱动骡车,朝镇上行去。
到了红叶镇,路旁有妇人认出姜椿,大声询问道:“姜娘子,你家肉摊好几日没开张了,几时开张啊?家里猪油快吃完了,得买点猪板油。”
姜椿笑道:“家里有事耽误了几日,明儿就开张。”
“明儿开张?那就好那就好。”那妇人脸上露出笑意,叮嘱道:“给我留半块猪板油,明早我给小孙子喂完饭就去拿。”
姜椿应着:“好嘞。”
往木匠铺走的路上,遇到了好几个如这妇人般询问几时摆摊的主顾,姜椿都好脾气地一一告知。
有要求预留的,她也都应下来。
宋时桉坐在后斗里,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一切。
她做买卖时的表现,分明是个耐心又好脾气的,完全不像是传闻中凶悍而又蛮不讲理的巡海夜叉。
也对,凶悍而又蛮不讲理的巡海夜叉说得是上辈子的姜椿,她只是个占据了姜椿身体的孤魂野鬼罢了。
想想真是疯了,这样一个不晓得来历的孤魂野鬼,自己竟然敢主动跟她亲嘴。
若是哪日被她坑死,也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谁让自己定力不足!
但她会坑自己吗?
宋时桉正出神呢,骡车突然驶过一片坑洼之处,后斗激烈颤抖摇晃。
他一个没坐稳,直接往前栽去。
然后一头撞在姜椿的脊背上,唬得他连忙伸手抱住她的腰,生怕被接下来的摇晃给甩下骡车。
然而前方路面平坦,骡车几乎纹丝不动。
宋时桉:“……”
姜椿低头看了眼交握在自己腰上的白皙双手,她忍不住嘴角上扬,用无可奈何的语气叹道:“夫君你可真黏人,坐这么近都不满足,非要跟我抱着贴贴……
哎,简直就跟只小猫咪似的。”
宋时桉慌忙松开双手,身子迅速往后挪了挪,然后拿衣袖遮住自己脑袋。
简直没脸见人了。

姜椿将骡车停在木匠铺门口。
因在路口, 不时有行人经过,她不好直接将宋时桉抱下来,只能伸手将他扶下来。
两人走进铺子, 花了些时间挑选木料, 又跟木匠铺的老板方木匠核对款式跟尺寸。
姜椿想着这骡车满打满算也就使用两年,所以木头跟款式都选了中不溜的, 统共花费了四两银子。
定金半吊钱,但需要等待半个月左右才能来取。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毕竟红叶镇这样的小地方, 家里能买得起骡子的本就不多。
村人若是兜里银钱宽裕,宁可买牛也不买骡子, 毕竟牛能耕地。
因此方木匠也不可能做太多骡车成品出来放着。
从木匠铺出来, 姜椿对出来相送的方木匠说道:“方叔, 我先把骡车放你铺子门口, 劳烦你给照看下,我跟夫君去逛逛,待会儿就回来。”
方木匠笑道:“放这就成,咱镇上安稳得很,没那么多小偷小摸的。”
就算有小偷小摸的, 也没人有胆量偷她这个巡海夜叉的骡车,这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多谢方叔。”姜椿道了谢, 然后转头牵住宋时桉的手, 拉着他往前走。
宋时桉垂首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抿了抿唇。
走出十几步后,他才挣扎了下手腕, 压低声音道:“你松手,大街上拉拉扯扯的, 成何体统?”
姜椿拿指头挠了挠他的手心,笑嘻嘻道:“怕什么?整个红叶镇谁不晓得我夫君身子骨弱?我牵着我身娇体弱的夫君逛街,别个不会说闲话,只会夸我体贴。”
宋时桉:“……”
不会说闲话?我看是不敢说!
姜椿见他不吭声,转过头来看着他,笑道:“还是说,夫君希望我搀着你的胳膊?那也成。”
宋时桉立时道:“不必了。”
牵手还是搀胳膊,他还是选牵手。
两害相权取其轻,起码牵手没那么显眼,两人也无须靠得太近。
若是让她贴身搀扶自己,谁晓得她会不会搞幺蛾子?
想得很好,但他却低估了姜椿在红叶镇的影响力。
两人手拉手出现在街上,开店的、摆摊的、买东西、急匆匆的行人以及乱逛的闲人,俱都将目光移了过来。
当然,以免惹恼姜椿,他们都遮遮掩掩的,跟做贼似的。
宋时桉敏锐地察觉到了,面色不禁有些发红,他才要挣脱她的手,就被她拉进了路旁一家铺子里。
这是家兼布庄与成衣店于一体的铺子,还卖鞋、帽、袜子、帕子、荷包以及汗巾子等小物什。
进来后姜椿就松开了自己的手,总算让他松了口气。
原本他以为她要给她自己买东西,便没跟着往里走,自顾在门边摆放着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然而才刚坐下,就见姜椿朝自己走来,一下蹲在自己面前,然后用手抬起自己的脚,拿手指丈量起他脚上鞋子的尺寸来。
这是要给自己买鞋?
他忙推辞道:“爹先前给我买了两双鞋子,够穿了,不必再买。”
姜椿抬起头,白他一眼:“爹给你买的是单鞋,这马上入冬了,难不成你想穿着单鞋过冬?”
店主冯娘子走过来,闻言笑道:“郎君兴许不知道,咱们这里冬日滴水成冰,别说穿单鞋了,棉鞋稍微单薄些,脚都会起冻疙瘩,痒死个人。”
宋时桉不吭声了。
姜椿量好尺寸,来到摆放鞋子的地方,寻了双差不多尺寸的棉鞋,又折返回来。
原主倒是会做鞋,但古代做鞋忒麻烦了些。
首先得一层浆糊一层布料地糊鞋底,糊完鞋底再纳鞋底。
为了鞋子经穿,走路不硌脚,鞋底必须足够厚,针脚必须足够细密。
俗称“千层底”。
废手程度,半点都不亚于下地拿镰刀割麦子。
纳完鞋底,还得再打一锅浆糊,依旧是一层浆糊一层布料地糊夹在鞋面跟鞋里之间的骨子。
这个倒是简单些,不用糊千层底那么厚,也不必纳。
糊完骨子后,再照着鞋样子裁剪好鞋面、鞋里跟骨子,组成鞋帮。
最后再将鞋帮用麻线上到千层底上。
这是做单鞋的步骤,如果是做棉鞋,就将里头的骨子换成棉花,其他不变。
她家三口人,每人得做两双棉鞋替换着穿,加起来就是六双。
姜椿光是想想就头大,废手不说,还废时间,她连宋时桉的棉衣跟棉被都还没做完呢,哪顾得上做鞋?
果断选择买现成的。
她这是自己有挣钱的手艺,家中银钱也宽裕,方才如此潇洒。
大柳树村的其他妇人,都是白日下地做农活,干完农活回家操持饭食,晚上还要点着油灯做鞋。
人丁兴旺的人家,家里十几二十口人,全靠家中的一两个妇人做鞋,一人平均十来双。
经常一轮鞋子还没做完呢,前头做出来的鞋就已经被穿破了……
简直就是可怕!
她重新在宋时桉面前蹲下,将新鞋搁在自己腿上,然后伸手就要去脱宋时桉脚上的鞋子。
宋时桉连忙将脚往后缩,嘴里道:“不必,我自己来就成。”
当着外人的面,她也没硬来,笑道:“行,那夫君自己脱。”
宋时桉嘴角抽了抽。
这话怎地听着有些不对劲?
他低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脸带笑意地看着自己,不像是要闹幺蛾子的模样。
莫非是自己想多了?
他放下疑惑,曲起一条腿,将脚上的鞋子脱下来。
才要伸手跟姜椿要新鞋子,她就一手拿鞋,另一手飞快地将自己的脚抓在手里。
宋时桉大惊:“你……”
虽然他每晚都洗脚,袜子也是今儿出门前新换的,但方才走了一会子路,到底有些不干净……
然而没等他开始挣扎,下一瞬,新棉鞋就套到了自己的脚上。
姜椿将宋时桉的脚放到地上,细心地拿指头按了按鞋头,然后满意道:“不错,不大不小,穿着正好。”
冯娘子立时打蛇棍跟上:“这双鞋是咱镇上的庄娘子做的,她那手艺十里八圈谁不晓得?
她又是个实诚的,棉花填得实实的,都是今年的新棉花。
姜娘子你放心买,保管郎君穿着好。”
姜椿也没着急讲价,站起身来,问冯娘子:“娘子这里可有棉靴?”
宋时桉身子骨弱,冬日难熬,普通棉鞋露脚脖子,行走起来方便,但却不如高帮的棉靴更保暖。
若是有棉靴的话,就再给他买双棉靴,素日穿棉鞋,大冷的时候就穿棉靴。
冯娘子脸上的笑意更热情了些:“可是巧了,刚好昨儿庄娘子送来三双棉靴,大小都跟郎君脚上这双差不离,大抵是能穿的。”
其实这靴子已经送来半个多月了,但镇上人穿鞋大都是家里妇人做,肯到外头买鞋的本就少,愿意买这比棉鞋贵一倍的棉靴的就更少了。
冯娘子说完这话,快步走到摆放鞋子的柜台前,一口气将这三双都抱到了宋时桉跟前。
姜椿伸手比量了下,选中了其中一双,让冯娘子先帮忙拿着,自己则重新蹲下来,伸手去脱宋时桉脚上的新棉鞋。
宋时桉本想拒绝,但旁边冯娘子目光炯炯地盯着他俩,他不好下姜椿的脸面,只能任由她帮自己脱掉新棉鞋,然后又帮自己换上新棉靴。
姜椿照旧用指头按了按靴头,对宋时桉说道:“大小正合适,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我特地找庄娘子为你定做的呢。”
冯娘子立时浮夸地夸赞道:“都是郎君脚生得好,如果特别宽大或是格外小巧,想在咱家找到合适大小的鞋子也难。”
这话姜椿爱听,立时附和道:“那是,我夫君的脚的确生得好,天下第一好!”
宋时桉:“……”
他闭了闭眼,这也太浮夸太令人羞耻了!
如果不是脚上还穿着人家铺子里的新棉靴,他都想拔腿就走人了。
实在是脸皮抗不住。
姜椿给宋时桉换回旧鞋,将棉鞋跟棉靴递给冯娘子,说道:“这两双都要了。”
冯娘子才要算账,就见姜椿自顾地往鞋子柜台那里走去,顿时心下一喜,这是还要买鞋?
姜椿在一堆棉鞋里头挑来拣去,不时用手丈量下鞋底的尺寸,最终挑出两双深黑色鞋面的棉鞋。
这两双是给姜河挑的,原主没少给他做鞋,所以记得他的尺寸。
棉衣跟棉被倒罢了,姜河都有,且是去年才置办的,今年无须重新再买。
毕竟,也没哪个村人每年都置办新棉衣新棉被的,那也忒奢侈了!
但姜河成日下乡去收猪,很费鞋,去年的棉鞋已经穿得破破烂烂,显然撑不完整个冬日。
索性也给他买两双,也免得他吃味,说自己心里只惦记着夫君,忘了他这个爹。
姜椿走到冯娘子身边,将手里这两双棉鞋地给她,说道:“这两双也要,一共四双,冯娘子你给我便宜点,别拿我当冤大头宰。”
一下卖出去四双鞋,其中还有一双老大难的棉靴,冯娘子脸上笑开了花,笑道:“瞧娘子说的,我敢宰谁也不敢宰娘子你呀,肯定给娘子个公道价。”
她拿出算盘来,当着姜椿的面开始算账:“棉鞋给娘子算五十文一双,三双就是一百五十文,棉靴给娘子算一百文一双,统共是二百五十文。”
姜椿嘴角抽了抽,得亏古代没有二百五的说法,不然她都要怀疑对方是在骂自己了。
她砍价道:“棉鞋就罢了,往年我们村里人有在你这买过的,五十文也算公道,棉靴一百文高了,少十文,九十文还差不多。”
冯娘子顿时叫起来:“哎哟哟,我的娘子喂,一双棉靴用掉的棉花,抵两双棉鞋还多,做起来又费劲,庄娘子出手价就高,我卖一百文都没赚几文钱,只当卖与娘子做个人情罢了。”
姜椿哼笑一声,买卖人的嘴,唬人的鬼,不挣钱的买卖谁做?
她刚想继续砍价,那头宋时桉突然开口道:“且慢。”
姜椿抬眼看他,疑惑道:“怎么了?”
这家伙不会是嫌自己砍价不中用,想施以援手?
她怎么就这么没信心呢?
他这样的大家公子哥,连钱袋子都有仆人帮拿着的人儿,会懂得砍价?
然而宋时桉接下来的话却出乎她的意料:“只给我跟爹买鞋,你自己不买?”
姜椿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她自己都忘了自己也需要买棉鞋这茬,他却惦记着自己。
这让她心里暖暖的。
可见自己没白他对好。
姜椿玩笑道:“我也得买呀,可是夫君不发话,我哪敢自作主张?”
宋时桉还没给出反应,旁边冯娘子倒先“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而后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宋时桉嘴角抽了抽,板着脸说道:“你也给自己挑两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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