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超过200/分,必死无疑。
夹克男死死按压着自己的心脏,想用物理的方式让它安静一点,然而用脚指甲想,都知道这种方法没用。
短短几秒,掌声更快了。
夹克男的脸色越来越红,脸部血管在心率影响下几乎要被涨破了,或者说已经有细密的血珠从脸上渗出,只是他自己浑然不觉。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心率过快影响了夹克男的思维,他不敢继续赌下去了,虽说鼓掌不可能鼓一辈子,宾客们迟早会坐下。
但他真的能坚持到那时候吗?
答案是肯定不行。
夹克男的眼球凸起,白色的部分布满了层层血丝,此时他看向四周景物的感觉,就跟在玩某些单人游戏时角色受伤时差不多。
——视野的边缘一片血色,意味着角色的血量所剩无几。
换成现在的情况,就是他随时可能死掉。
夹克男“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加入了鼓掌的队伍中。
这一次,掌声没有再成为负累,心跳声完美融入了进去,心率造成的负担瞬间消失不见,然而他脸上渗出的血珠却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直到彻底逐渐糊住了他的整张脸。
其实从夹克男感到难受,到他站起来加入宾客们,前后也就是十几秒的时间,只是压迫感太强,给了玩家们一种已经过了很久的错觉。
夹克男做了一个错误的示范,其他人更不敢轻举妄动,然而摆在面前的心跳加速也是实打实的威胁,硬抗下去未必就是正确的路。
例如秃顶男,早在夹克男死的时候,他就已经不行了,不是不想起来,而是因为身体原因,根本无法站起来。
他的年龄本就比其他人大一些,没遭遇意外时活得也挺滋润,身上难免带了一些富贵病,平日里无所谓,也没到非得吃药控制的地步,但在这种高强度的刺激下,还是受不住了。
秃顶男死于心率过快,只是因为他是在椅子上死亡的,其他人既要想办法,又被夹克男吸引了注意力,一时半会没有注意到他。
苗小苗在飞速转着脑子,想要寻找出生路,其实她已经想到了办法,只是不确定是不是能行。
就在苗小苗犹豫的时候,姜洄终于动了。
作为土生土长的原住民,她没参加过婚礼,但也知道正式流程应该是什么样的。
新郎新娘第一次上台时,全体宾客的确应该起立鼓掌。
但同时,他们也不该离开自己的座椅。
所以解决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像她现在这样,一条腿跪在椅面上,一边双手鼓掌。
一条腿站着也是站着,但同时身体没有离开座椅,这完全符合婚礼会场的规则。
这不是唯一的解法,像是那种把胳膊搭在椅背上的鼓掌方式,也在规则范围之内。
姜洄还听说有的小孩子会直接站到椅子上鼓掌,既不违反规则,还能看得远一些,免得错过仪式上种种好玩的环节。
总之办法很多,选哪种全看个人喜好。
苗小苗一直在注意着姜洄那边,她始终认为对方是个特殊的NPC,或许就是本次副本通关的关键。
——也可能是本次副本难度过大的原因。
苗小苗学着姜洄的样子,先盘起一条腿在椅子上,然后才改换姿势慢慢站起来。
动作慢既是因为怕身体有同时离开的危险,也是因为此时的心脏负荷太大了,不慢着来可能会有危险。
无论如何,苗小苗终于同时满足了两项规则,她的心跳速率在缓缓下降,身体逐渐恢复正常。
运动男、红发女和短裙女别管心里拿姜洄当重要NPC还是副本BOSS,此时都有样学样,也都摆脱了掌声带来的伤害。
姜洄一直在第一排,并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等到司仪让大家停下鼓掌全都坐下时,她才回头看了一眼。
然后就觉得,噫,好像少了几个人。
起初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又回头重新看了几次,最后确认的确是少了,而且少的好像都是她接来的人。
姜洄有些疑惑,理论上居民不会在污染区内消失,他们只会被困在里面,在理智尚存时煎熬地等待着自己命定的结局。
然后,在污染源消失的那天,他们的污染值会瞬间爆表,迎来没有格式化机会的生命终结。
所以那些人的消失就显得很奇怪,姜洄想不明白为什么,恰好此时台上司仪说完了无聊至极的开场白,宣布婚礼进入下一环节,她也就收回思绪,将目光投到台上,盯紧了新郎新娘,希望别再出奇怪的事。
以及,她得好好想想,污染源到底是什么,是不是和出现了至少两次的盖头新娘有关系。
可是盖头新娘在哪里呢?
姜洄的目光在场内逡巡,然而几乎所有人的表现都符合教科书上“污染区内居民”的描述——呆板、僵硬、偶尔伴有诡异的举动。
说是“几乎”,是因为姜洄发现她接来的宾客里,有几个人的表现格格不入。
他们既不呆板也不僵硬,脸上恐惧不安的表情非常生动,一看就是有感而发,而非被污染源控制出来的效果。
——他们身上肯定有问题。
姜洄深深地看了仅剩的运动男、红发女、短裙女和苗小苗几眼,随后收回视线,心里盘算着待会要用什么借口去近距离接触一下,看看他们究竟是不是和污染源有关。
婚礼的进程很快,从介绍两人如何相识到给父母敬茶改口都很顺利,于是在吃饭之前,就剩下了最后一个环节。
邀请亲朋好友们上来做游戏。
作为新郎最亲近的妹妹,姜洄第一个被邀请到了台子上。
之后是新娘的姐妹和女性朋友,也被司仪邀请了上来。
其中就有红发女、短裙女和苗小苗。
姜洄数了一下,包括她自己在内,一共7名年轻的姑娘。
因为是新郎的表妹,姜洄站在了姑娘们中间,绝对的C位,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刚好把表情呆滞的居民和格格不入的那3个人分开。
司仪已经开始在邀请男性嘉宾上台了。
借这个机会,姜洄对身边的女生笑了笑,借着互通姓名的机会,快速打量着对方。
对方的年龄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20多岁的样子,短发,身穿随时都能参加晨跑的速干衣,戴着一副差不多占了半个脸的黑框眼镜。
之前姜洄还没注意到这个,现在越看越古怪,不是说穿成这样来参加婚礼不行,而是多少显得有些不正式。
换句话讲,如果是普通的宾客就很正常,人家就是维持社交关系,来凑热闹的,自然不用多正式。
但既然这个姑娘能被请到台上参加活动,而且坐在第3排的位置上,就证明她和新娘的关系很好,怎么也不该穿成这样就来了。
果然很可疑。
姜洄看完苗小苗,又去看一起来的那几个人,不知是不是心存疑虑的原因,她觉得除了短裙女外,其他几个人的穿着也不正常。
这时,司仪已经把选好的男嘉宾都请了上来,然而并非是7个,而是14个,刚好是女嘉宾的两倍。
姜洄心里顿时生出警惕,这个人数,肯定有问题,如果要按照性别捉对游戏的话,一个女嘉宾要应付两个男嘉宾,妥妥的劣势啊。
果然,当司仪介绍完游戏内容之后,场地内的景物瞬间起了变化,原本的现代化装饰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古香古色的洞房。
台上的表哥被捆成了粽子丢在一边,之前换上婚纱的表嫂,再度变成了一身红的盖头新娘。
姜洄:……没完没了了是吧!
第7章 婚礼(7)
会场环境骤变,原先的宾客们包括司仪全都消失了,只留下新郎新娘,以及被邀请上台来做游戏的21个人。
姜洄发现自己这些人也换了衣服,跟盖头新娘靠拢,姑娘们是上袄下裙,男人们则也是年代久远一些的服饰。
她没法给详细归类,主要是大家的衣服虽然都是古装,然而也并不相同,姜洄一时半会也分不清,只能将之归纳为久远的和更久远的。
“该闹洞房了。”
“嘻嘻嘻,闹洞房了。”
“新娘子还盖着盖头呢,真害羞。”
“看不到,真可惜。”
“先揭开看看,再盖上。”
“我要去跟伴娘妹妹们玩。”
“好漂亮的伴娘妹妹,我们来玩游戏吧。”
男性宾客们嘻嘻哈哈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脸上的五官早已模糊不清,根本无法分清到底是不是原先那些人。
他们仗着人多,将通往外面的门彻底堵死,当着姜洄她们的面,肆无忌惮开始用猜拳来决定谁先上来和新娘以及伴娘们“玩游戏”。
姜洄用自己的小巴车发誓,对方认为有趣的“游戏”,对她来说绝对不好玩。
所以,要怎么解决这件事呢?
姜洄思考的时间,那帮闹洞房的家伙已经选出了最先的一批,毕竟屋里还是小了点,他们一拥而上太挤了。
不如像现在这样,有先有后,既能享受游戏乐趣,又能有人给加油助威、起哄架秧子,多有意思啊。
“来啊,别害羞啊,都来当伴娘了,应该知道我们这边的风俗吧。”
“嘻嘻嘻,我就喜欢欲拒还迎的。”
“别那么小气啊,又不会真把你们怎么样,放开点来玩呗。”
张开双手冲上来的第一批男人在污染之下,已经彻底失去了他们的脸,眉毛、眼睛、鼻子统统不见了,留在脸上的只有让密恐患者立刻发病的细密疙瘩。
姜洄都快吐了。
其他几个姑娘也没好到哪里去,有人直接缩到了新娘身边,有人尖叫着“不要过来啊”之类的话,随手抓个东西胡乱拍打。
可惜就是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伤害零点五,不疼不痒的,反而更加激起那些人兴奋的怪叫。
当然了,也有表现得可圈可点的,比如姜洄之前注意到的红发女和苗小苗。
红发女抓了个花瓶在手里,颇有一种谁过来就砸死谁的样子。
苗小苗则直接动了脚,冷着脸踹飞了最靠近她的那个男人,规则只让她参与个游戏互动,可没说必须参与这样的互动。
以她的经验来看,一味顺从副本NPC未必就能通关,只要不违反规则,该出手的时候就得果断出手,否则到头来仍旧难逃一死。
相比较两个前辈,短裙女的战斗力稍弱一些,但她手里的武器最顺手,直接把掸瓶里的鸡毛掸子抽了出来,谁靠近就抽谁,还专门往脸上打。
把这一切尽收眼底的姜洄老怀大慰:吾道不孤啊。
既然客人们都出手了,她作为半个主人家,也不能任由事态继续发展下去,理由都是现成的,根本不用动脑子。
“你们是来参加我表哥婚礼的,不是来找麻烦的。”姜洄抽出了另一根鸡毛掸子,笑吟吟开口,“闹洞房也要有个节制,问几个问题或者唱首歌就得了,你们觉得如何?”
“不如何。”
无法辨识的某个诡异生物发出不耐烦的声音。
“既然敢当伴娘,敢嫁来这里,就得入乡随俗,我们来闹洞房就是给你们面子,一般人来请我们都不搭理。”
“就是就是。”
“玩一玩又不会少块肉。”
“欲拒还迎,欲拒还迎。”
“嘻嘻嘻,玩游戏,快点玩游戏。”
姜洄冷冷注视着这些恶心的家伙,刚才他们还只有脸变得诡异,现在连身体都扭曲了,手不再是手,脚不再是脚,全都变成黑乎乎的触须,在空气中飘舞着。
“入乡随俗是吧?玩游戏是吧?”
姜洄狞笑着挽起袖子,手里的鸡毛掸子朝着一个诡异就抽了过去。
“那我就告诉告诉你,什么才是我们这边的风俗!!什么才是好玩的游戏!!”
话音落下,姜洄手里的鸡毛掸子挥舞得虎虎生风,每一下都精准落在怪物的身上,一下接一下,既不手软也不留情,一波攻击下来,硬生生把怪物身上的触须都打掉几根。
“来啊,你们不是想玩游戏吗?别跑啊,我跟你们玩这个游戏是给你们面子,一般人找我玩我都不答应,你们跟我玩个游戏又不会少块肉,跑什么跑,别在那欲拒还迎了。”
姜洄跟个关底BOSS一样,追得那些怪物们“嗷嗷”叫着满屋子跑,硬生生把一个诡异恐怖片变成了搞笑喜剧现场。
苗小苗瞅准机会上来帮忙,红发女和短裙女略微犹豫几秒,也跟着加入战斗,帮着姜洄去堵跑得太远的怪物,免得他们冲出房子。
运动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他刚才本能觉得不对,根本没参与“闹洞房”的游戏。
现在见那些宾客都变成了诡异的样子,被姜洄抽得不成人形——虽然他们早就不是人形了——运动男恨不得自己立刻从屋子里消失。
然而不行,他根本无法离开屋子,或者说即便他能离开,也不能就这么走,规则要求必须参与至少一个互动游戏,他不认为自己一直缩在角落里就能完成任务。
所以,还是得参与进去。
运动男苦笑一声,在角落里换了个姿势,等到某个怪物跑到他身边时,悄悄伸出脚绊了对方一下。
“我觉得这个闹洞房的游戏很好,我也能加入吗?”运动男征求姜洄的意见,“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的那种。”
姜洄扫了他一眼,对方是唯一没有变化的男性宾客,猜想他可能也是为了解决污染源而来的,算是队友,于是欣然应允。
“来吧,赶紧把互动游戏做完,闹洞房这个环节就能结束了。”
说到这里,姜洄侧身看向一直坐在床边没动过的盖头新娘。
“表嫂你再坚持一会,等我把这帮不守规矩的王八蛋都轰出去就没事了——你放心,我才是正经的婆家宾客,他们我都不认识,跟我表哥也不熟,是那种职业来凑热闹的。”
新娘依旧坐得笔直,只有盖头被一阵风吹起,掀到头上,露出她的真实面容。
并不是姜洄的表嫂,但姜洄这次决定装不知道。
她隐隐判断出了本次的污染源,绝对和盖头新娘有关,再结合这些人闹洞房的猥琐样子,有八成可能是形成污染源的起因。
或者说,污染源出现之后,根据某些因素,才构成了现在这样的污染区。
在今天之前,姜洄从没进入过污染区,虽然有一肚子理论知识,但实战经历为0。
她觉得自己找到了污染源,但拿不准该怎么办,总不能跟打这些怪物一样去打对方吧——那家伙可是寄居在自己表嫂的身上的。
也许……
姜洄将目光投向苗小苗等人,破局的方法在他们身上?
不过当前还是先解决这些怪物,尽早将场景切回去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姜洄下手更狠了,在其他人的帮助下,那些怪物身上的触须越来越少,脸上因为痛苦也逐渐浮现出了五官,看着总算是有了点人样。
见这种方法奏效,几个人打得越发起劲,直到所有宾客都恢复原样后,才各自停手。
虽然恢复了原本的样子,宾客们看上去依旧呆愣愣的,他们在哪里恢复的,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脑袋全都朝向了新娘这边。
姜洄假装没看到某个“180度非人类转头”的宾客,走到自己表哥身边,帮他解开了身上的绳子。
表哥摆脱束缚后,给了姜洄一个“干得好”的眼神,随后就蹿到新娘身边,拉住“虽然是自己媳妇,但现在不知道是什么鬼”的手,细声细语去安慰对方。
姜洄支棱起耳朵听了几句,结果对话跟加密了一样,她根本听不懂。
算了,那不重要,反正就是人家小两口的私房话,她不听也罢。
屋内的场景正在一点点恢复成原本的会场,这代表“某个高峰值污染”正在趋于平静,接下来会有一段很短的安全期。
姜洄趁此机会凑到苗小苗等人附近,刚想开口问问他们是不是“污染调查局的调查员”,却意外听到了一些只言片语。
内容跟她有关。
对方似乎认为她是个非常了不起的人,想要后续都跟着她一起行动。
姜洄迟疑了,这好像一点都不符合她对“调查员”的刻板印象。
调查员或许有各自擅长的区域和不同的短板,但至少他们对污染区应该非常了解,有着坚定的信念和意志力,而不应该像这些人一样,将希望寄托在刚刚才略微熟悉一点的陌生人身上。
现在问题来了,如果他们之前所表现出的种种异常都与调查员无关,那么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特殊一点的居民?
还是……只存在于教科书的“外来者”?
脑子里冒出的想法令姜洄的心跳陡然加快,她觉得,或许这才是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