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是感觉呢, 因为看仪表盘没用, 小巴车自从进入迷雾之后，仪表盘就跟被冻住一样, 表示速度的指针稳稳停在0上，纹丝不动。
“是不是要到了？”姜洄明知道得不到回答，依旧忍不住问道，“我去它店里，真的没危险吗？”
小巴车不予回应，只有速度越来越慢，最终停在了一个空地上。
在空地的斜对面，是一家方方正正的店，看上去像是一个大号带盖子的盒子，盖子边缘悬挂着五彩斑斓的霓虹灯，上面写着“阿荒特产店”五个大字。
姜洄：所以，光污染是诡异们的爱好，对吗？
小巴车已经熄了火，姜洄只能下车进店，然后惊讶发现店里竟然井井有条、窗明几净，完全颠覆了她对诡异的刻板印象。
“是不是很吃惊？”
阿荒不知何时飘了过来，可能是因为在自己的店里，它不再像之前在车上那样，只是个人形的黑影，而是穿上了衣服，并且在脑袋上套了个印花纸袋，在两只眼睛和嘴的位置上挖了孔。
见姜洄的目光转向自己的脑袋，阿荒语气中多了丝得意：“是不是很好看？这可是本月刚发行的新品，我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的。”
姜洄点头：“嗯，好看。”
只要对方不让她也套个纸袋出门，姜洄从不做扫兴的人。
阿荒顿时来了精神，拉着姜洄就要给她看自己珍藏的各种绝版纸袋，然而被姜洄婉拒了。
“还是先说正事吧。”姜洄不想把时间浪费在看纸袋上，更不想硬夸，毕竟在她看来纸袋就是纸袋，最多就是好看的纸袋，实在搞不懂珍贵在哪里。
“好吧，既然小司机很忙，那就先谈正事。”阿荒飘到了店中央，面对姜洄，背对货架张开手臂，既像是在展示，又像是在炫耀：“我的店，既干净又整洁，但是你看到了，生意并不好。”
姜洄委婉开口：“你要是不说，我还以为这是常态。”
她是个普通人，不是诡异，怎么知道诡异们开店的客流量应该是什么样的。
不过这话不好跟阿荒直说，姜洄决定顺着对方的话走，至少先明白它把自己喊来的真实用意再说。
“以前不是这样的。”阿荒避开了常态的问题，幽幽叹气，“我需要新的客流量，所以才想跟你合作。你带客人来，我给你抽成，客人们在这里买东西，我得到人气，这可是三赢的买卖，小司机你要来试试吗？”
姜洄摊手：“我还是没弄懂，你为什么需要人气，以及——那些外来者来过这里后，真的不会直接原地死亡吗？你们诡异的气息，沾上后可是会有麻烦的……哦，说起来，你有更无害的驱散方法吗？我手里那个副作用太大了。”
阿荒闻言飘过来围着姜洄转了一圈，还伸过脑袋闻了闻她身上，随后点点头：“果然有那么一点，你既然这么说，应该已经至少驱散过一次了吧？这个简单，只要你同意跟我合作，我就给你不被气息困扰的东西，怎么样，要试试吗？”
姜洄没被它的诱惑打动：“你还是得先说清楚，不然我宁肯去找别的办法，反正世界那么大，不可能就你有办法。”
阿荒“嘻嘻”笑着，并没因姜洄的坚持生气，反而半是玩笑半是警告开口：“小司机，你真的要听吗？这可是会增长一大波污染值的内容呢。”
“哦。”姜洄冷漠回应，“你不说我就走了。”
现在明白着阿荒有事求她，就算交易没成，姜洄也能确定对方的损失一定大于自己，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好吧，好吧，既然你非要听——那就到店外面吧。”阿荒率先飘了出去，“我可不想再打扫一次炸开的人了。”
姜洄挑眉，跟在对方身后走了出去，如果对方没唬她，至少有一个前辈在听到消息后死掉了。
看意思，死的方式应该还挺惨。
不排除这是阿荒编造的信息，但如果是真的，就表示对方要说的内容对于普通居民——甚至是迈入这行的人而言都是危险的。
姜洄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才会让一个调查员或者编外调查员都扛不住，是消息具有的污染太强，还是对方太弱呢？
不管怎么说，姜洄确定自己想知道这个消息，而且她相信自己应该能扛得住。
毕竟前两天她才去测了污染值，现在是极为健康的0，容错率非常高。
阿荒离开自己的店后，就不再进行劝说和警告，而是一口气将交易内容和原因都说了出来，主打一个猝不及防，让姜洄想反悔都没机会。
“你想过吗？就算违反规则的人会被回收，格式化后重新投入到世界上生活，但每年死在污染和怪谈里的人那么多，他们可没机会再重来……但为什么没人觉察到人口在减少呢？”
“除了那可怜的出生率，这个世界还有别的人口补充方法，那就是外来者。”
“所有死在这个世界的外来者，都会被怪谈世界所收纳，格式化后重新投放，借此补充人口。那些外来者失败后还能回到他们的世界去处理后事，不是仁慈，而是需要和那个世界做完整的切割。”
“诡异都是死去的破局者，而当我们吸收了足够多的外来者气息——或者说是外来者世界的气息——就能够重新变成人类，幸运的家伙还能找到去外来者世界的方法，前往更安全的世界。”
“咦？你竟然还活着？嘻嘻嘻，撑着得很痛苦吧？要不要我教你一个直接转化诡异的方法，会比你自己转化更轻松，而且转化后的形态会更好看呦～有些诡异太丑了，再漂亮的纸袋都拯救不了它们呢。”
姜洄死鱼眼看向阿荒：“不好意思，我没爆炸还真对不起你了。你故事里听到这些就炸开的调查员，该不会就是你自己吧？不然你怎么对污染值增长的幅度那么清楚呢？”
阴阳怪气谁不会，她超会的好吗？
姜洄就很好奇，为什么会有人听到这个就原地炸开，这个内容就那么不可置信，那么难以理解吗？
说白了，不就是能量守恒定律嘛。
死去的外来者=怪谈世界普通/不普通的居民。
死去的怪谈世界调查员=怪谈世界的诡异
吸收了足够气息的怪谈世界诡异=外来者世界的人
如此秩序的转换，为什么会有人觉得不行？姜洄表示，她虽然尊重，但不理解。
说真的，这个消息对她的震撼，远不如“能去外来者世界”来得震撼，她早就不想在这个破地方待了，原本只是自己没事瞎想一下，结果现在有人——啊不，有诡异——告诉她，这是可行的，姜洄觉得，这可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我不想先变成诡异，再去吸收气息，所以有能让我直接过到那边的方法吗？”姜洄眼睛亮闪闪的，在五彩斑斓的招牌下，仿佛是两颗绚烂的明珠。
阿荒可能就没见过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一时间都有些沉默，对方不炸开还能说她精神力和接受能力都很强，然而这个想要前往另一个世界的迫切感，让它一阵恍惚。
就有种既荒谬又合理的感觉。
想想也是，这个小司机从最开始就很特殊，不也是因此才吸引了它的注意吗？
“你真想去那边的世界？”阿荒瞬间飘到姜洄身前，纸袋直贴她的脸，距离之近，险些连空气都容纳不下。
姜洄伸手轻轻推开面前的大纸袋，那么花的图案突然靠近，她眼都重影了：“不行吗？”
阿荒被推开也不生气：“那我劝你离开这里之后就不要再提了。”说这话的时候，阿荒难得严肃，“这是禁忌话题，偶尔说一次没什么，要是一直说一直说，就会被注意到，到时候你会发现自己的生活变成了地狱难度，仿佛全世界都在跟你作对。”
姜洄若有所思点头：“是因为……不允许吗？”
阿荒朝着自己的店飘去：“你要真想知道，就努力进入那栋建筑吧，你要的答案都在那里。现在……能跟我谈谈生意吗？”
姜洄跟了上去：“只要不会对我的客户造成伤害，我就同意，做生意要细水长流，直接断根可不是好习惯。”
她现在脑子有些晕乎乎的，但绝不是被污染了，而是未来生活中出现了一条新路所引起的兴奋。
姜洄觉得，她又有新的目标了。
第54章 诡异集市
有了阿荒的“坦诚”, 姜洄最终选择和对方达成协议，她的担忧在对方愿意立下规则契约后，减轻了不少。
诡异会骗人, 但规则不会。
姜洄不在意对方从外来者身上拿到想要的东西, 但她也做不到明知道危险, 还把外来者丢来送死，交易必须公平，对方有权知道换取道具所要付出的代价。
完成契约之后, 姜洄坐上小巴车回家, 阿荒给她指了两条路, 一条不能跟任何人说, 另一条则无所谓。
“真有意思，竟然还有专门承接外来者的旅行团。”
姜洄简直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这消息是她逛那么多次论坛，以及之前参加线下聚会都没听说过的事。
要么就是对方保密工作做得好，要么就是大家都有自己的小秘密，只会交流公开的那些，而这些则只在自己亲友间消化。
姜洄在这方面没有亲友——也不对，她有个巴姨，但巴姨不能说话，只能回答简单的问题, 就算知道也没法告诉她。
说起来，姜洄并不清楚小巴车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它本身就是怪谈, 还能带着姜洄一起, 理论上属于诡异。
但实际上，除了那个晚上之外, 小巴车就跟普通的小巴车一样，不能沟通，必须人类操控，会消耗汽油，出了故障也得进修理厂。
这么看来，它又不像是诡异，就很迷。
不过姜洄没问阿荒这个问题，她觉得这应该是她和小巴车自己之间的事，跟其他人以及诡异都没关系，用不着去问，等该知道的时候，她自然就会知道。
承接外来者的旅行团，又被称作“怪谈世界地接团”，每个团队由1名司机和1名导游负责，司机开车，导游推销业务。
姜洄需要的就是拿到这个带团的资格，这样才能申请复刻她去过的污染区，将之做成景点。
不是所有的外来者都能来旅行团，他们有一套筛选机制，具体条件保密，跟姜洄也没什么关系。
带团资格需要司机至少有3个污染区的资源，姜洄目前只有2个，暂时还不能提交申请。
所以阿荒又给姜洄出了另一个主意，就是等到这个月的15号之后，趁着身上沾染的诡异气息特别浓郁时，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进入“诡异集市”，到里面去淘换一些有用的道具。
“普通的怪谈币在里面不好使，但沾染着外来世界气息的怪谈币可以，气息越浓厚，价值越高。”
这是阿荒的原话，姜洄当时就想到了曾经收过的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不是怪谈币可以吗？是那个世界的东西，但在这边没什么价值。”
阿荒给出的答案是“可以”，毕竟真正的货币是“气息”，而不是价值，只是大家为了找人类合作伙伴，才会更倾向于既带气息又有价值的东西。
气息随着时间流逝，是会消失的，并且跟本地居民待在一起的时间越长，气息消失得就越快。
所以阿荒建议姜洄准备一个保险箱，得到那些东西后就单独放置，没事别去打开，也别摸个不停，不然就不值钱了。
姜洄对此半信半疑，保险箱只是物理隔绝，怎么可能保存气息——她还不如把东西丢冰箱里冻起来呢，感觉更靠谱一些。
当然，姜洄也只是想想，她回家后在书房专门腾出了一块地方，又去市场上买了一些密封箱。
然后，姜洄戴上手套，把自己从外来者手里得到的东西按，照时间先后依次放进包好后塑封，之后再放进密封盒里，主打一个双层保护。
至于怪谈币，姜洄表示实在没办法了，她又不知道钱还有这个作用，早就和自己的混在一起了，这段日子应该也花了不少出来，其他的实在分不清了。
“大不了到时候都带着去做检测。”
姜洄找另一个大钱袋，把自己最近赚的钱都塞了进去，连生活费都没留，毕竟这些钱有一大部分都是之前在幸福家庭的怪谈里赚到的，有很大可能还残留着气息。
“生活费无所谓，再取点就行了，反正已经过了银行的手，不可能有气息残留。”
姜洄很想得开，过去的事过去就算了，懊悔也没什么用，之后多做准备就行，就好比她买了手套、保鲜袋和塑封机，为的就是下次交易时，尽可能多的留下那个世界的气息。
“进入集市还得等几天，正好可以问问巴姨这件事到底靠不靠谱。”
姜洄站在自己家的阳台上，一边琢磨，一边低头看向小区内的居民娱乐区，那里有几个小孩子正在快乐疯跑着，他们正处于无忧无虑的年龄，就算是规则也会对他们有些许优待。
众所周知，7岁之前的孩子不会被卷入污染区或者怪谈中，而且只要没违反原则性的基础规则，他们就算违反了其他规则也不会立刻被回收，而只是警告性的惩罚。
老师给的理由是未入学的孩子们的大脑并没发育完全，不能视为独立的个体，以前姜洄对此深信不疑，但现在么……她觉得应当啊另有深意，毕竟要是真的完全按照规则走，怪谈世界可能就没有孩子了。
为了人口，世界意识都跟别的世界做交易了，自然不能直接断了自己的根基，姜洄对此表示理解，但不妨碍她对小孩子敬而远之。
之前《怪谈日报》上刊登过一则新闻，就是一个普通居民没有提防小孩子，一脚踏入对方给他设置的规则陷阱。
居民直接因为违反规则被回收，几秒之后，那个跳着脚“嘎嘎”笑的小孩子，也得到了同样的待遇。
报纸上给出了调查员的推论，他们觉得是因为这个小孩子懂得利用规则去设置陷阱坑人，就代表他已经充分理解了规则的内容，所以才能进行实际运用。
即便他的年龄没到7岁，但大脑发育已经远超这个年龄，规则将其视为成人，自然一视同仁给予相同的回收惩罚。
自这条新闻出现后，满大街跑的孩子们瞬间一空，据姜洄了解，他们几乎都被家长关在家里，直到月余之后才慢慢被放了出来。
就这件事来看，姜洄觉得规则还是挺公平的，给弱势群体的优待不表示他们做错事也要被姑息。
严惩，才是杜绝继续发生这种事的最好解决方法。
话虽如此，姜洄还是会离那些孩子很远，生怕自己成为倒霉鬼第二，就算对方会得到同样惩罚又怎样，她不是也跟着死了么？
调查员死了后会变成诡异？
姜洄觉得，还是算了吧，可以的话她还是想以这个状态去外来者的世界，而不是先死一次。
接下来的几天里，姜洄都在为15号那天的精神淬炼做准备，等到14号的时候，照例先去加满油，然后回家吃饭休息，等到晚上临近0点才又出了小区。
这次姜洄学聪明了，她提交了一份2天后回来的申请，免得自己又被保安拦在外面。
“要是能从宋明那搞个章自己盖就好了。”
姜洄想起前两次离开污染区后，调查员们给她盖的那个章，心里就痒痒的，忍不住发出想要的声音。
然而那东西只有调查员有，而且盖章必须经过批准，他们自己私下赚外快后也不能随便盖，被发现的后果很严重。
所以姜洄也就是想想，等到晚上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她就上了车，然后重复了上个月的整个流程。
区别在于这次没有诡异过来找事和闲聊。
另外，姜洄这次终于两只脚踏上了同一台阶，虽然依旧只是第一节，但她表示很满足。
既然一口吃不成个胖子，那么一次也爬不到顶层，姜洄原本想的就是稳打稳扎，自然不会觉得自己进展缓慢。
——她不是已经前进一只脚了么？照这样下去，也就是一年的功夫，她就能摸到那栋建筑的大门！
想想就很兴奋，不过现在要做的是另一件事，姜洄得在将诡异们送回起始点后，拜托小巴车带她去诡异集市。
期间姜洄将自己跟阿荒的交易都说了一遍，小巴车没有反对，并且也赞同她去诡异集市的想法。
虽然没法表达出具体的意思，但姜洄大概能够理解对方想要说什么，诡异集市上卖东西没有保障，买到大奖还是大坑都有可能，就要靠她自己的眼光和运气。
姜洄觉得问题不大，她对自己的眼光和运气很有自信，小巴车对此不予置评，只是带着姜洄去了该去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