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度依赖(故牧)

“能。”顾维条件反射般点头，用自己的光脑连接了模拟机主控，“目前已经有三名同学被淘汰，还在模拟世界中活动的除了你还有位于正北方第七研究院的李舟其，东北方第二研究院的江豫北，东南方第六研究院的朱鹤林。但我也就只能知道他们的方位了，更具体情况我也没办法查到。”
“没关系，这就够了。”宋微溪拍了拍燕谨的肩膀，“好了，断开连接吧。你上次才连接了那么一小会儿就已经身体不舒服了，这次不要再勉强自己。”
燕谨睁开眼，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宋微溪，“你……”
“我会一直撑到你们想到办法的，相信我。”宋微溪说道：“就算最后真的无计可施，你的第一想法也一定是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像我这样被人钻了空子，好吗？”
通道逐渐关闭，燕谨愣愣地看着宋微溪的身影慢慢消失，看着明明站了许多人却好似依旧空空荡荡的模拟训练室。
模拟舱还在嗡嗡嗡地运行着，顾维正捂着贴片满脸疑惑地看着他，想要个解释。
方有有正在拉着他的手检查他的情况，见他没事后长长地松了口气。
选拔赛的总负责人依旧在角落里战战巍巍。
燕谨看向把背挺成了一座山，眼角微红，只是不断沉默着的宋复里。
他好像……突然稍微懂一点点宋指挥官了。
懂了他以前笑着说的那些崇拜、偶像还有梦想到底意味着什么，又承载了多少重量。
燕谨深吸一口气，坚定地捏紧了自己的拳头。
“好。”
“但我一定会救出你。”
“责任和爱人并不冲突。”
“我就是这么贪心，我全都要！”
似乎是因为燕谨创造了虚拟空间，精神域病毒失去了追踪目标的缘故，和燕谨断开精神力连接，回到中央混乱区域的宋微溪没有再看到一丝病毒的影子，整个沼泽森林都空空荡荡，寂静无声。
宋微溪打开光脑。
中央混乱区域的磁场混乱已经完全消除，光脑不再是雪花条状，能毫无阻碍地打开地图。宋微溪根据顾维给的情报快速标注出了三个不同的方位。
思考片刻后，她决定先去江豫北所在的第二研究院看看情况。
毕竟在中央混乱区域外围的沙漠中江豫北和她就已经遇到过这种病毒。说不定病毒在失去她这个追踪目标后把江豫北定为优先目标。
这样的话，那江豫北的处境就会十分危险了，说不定会把他原本苦苦支撑的平衡突然打破。
决定了行进方向后，宋微溪在沼泽森林中迅速搜刮了一圈，利用精神力和其他散落的零件重新组建了一台新的飞行器，把从沼泽里捞出来的乌梅卡武器全都带上，顺便又带上了两门电磁脉冲炮。
虽然这病毒有学习能力，电磁脉冲炮对它的伤害注定会越来越小，直至完全消失。但没办法，这已经是目前已知的，最能对它造成伤害的武器了。
尽管希望再渺茫，她也要不遗余力地去尝试。
驾驶着吱吱呀呀，像是要散架的飞行器，宋微溪按照地图向第二研究院方向驶去。

相比较于刚来到第二研究所的时候, 现在NPC数量至少少了四分之三。
但江豫北还在咬牙坚持着。
尽管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坚持着什么，因为这看上去完全没有任何可以存活的希望。
脓液还在不知疲倦地追逐着，伸长触手再次击落一架飞行器。
极远的地方,逃生舱缓缓落下，但没有用。因为不论多远，那些脓液和触手都能追踪到,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冲上去将一切吞噬。
而这样的结果就是此消彼长，他们的人数越来越少, 但脓液却越来越大，越来越强。
但江豫北依旧不想认输不想放弃。他再次发出一道道指令，让越来越少的NPC们去填补漏洞, 不至于被脓液瞬间击破。
他的这架飞行器能源已经快用尽了。江豫北操控着飞行器避开四处飞舞的触手,咬咬牙发出最后一道激光束。
激光束命中，触手被洞穿，在空中微微停滞,蠕动着修复自己的伤口。
能源舱的提示灯已经亮了红灯，整个飞行器也开始不受控制地下坠。江豫北拍开逃生舱的按钮, 咻地一声弹射出去，飞行器能源耗尽，垂直坠落, 被在荒原上翻滚的脓液瞬间吞噬。
“哎，大势去矣啊……”
望着密密麻麻朝他奔涌的脓液,江豫北头皮有些发麻，但居然还有心情开了个不算玩笑的玩笑。
相比较于最初的害怕，他现在已经神奇地平静下来了。
他做了他全部的努力, 尽管结果依旧没能被扭转，但也已经足够。
嗡嗡嗡——
是少数剩下的飞行器在空中盘旋的声音。
逃生舱中又传来电流声,像是有人在说什么，只是脓液越来越近，那些微小的声音也被震耳欲聋的滚动声给掩盖。
江豫北闭上眼，双手枕在脑后，优哉游哉地等着自己被即将到来的脓液吞噬。
滋啦滋啦——
电流声逐渐消失，人声清晰起来。
“江豫北，你都坚持到现在了，那我总不能辜负你的期望，你说对不对？”
刚才还打算慷慨赴死的江豫北听到熟悉的声音后，唰地一下睁开眼坐起来，打开逃生舱门，爬出来往天上望。
一架破破烂烂的飞行器从远处飞来，吱吱呀呀，歪歪斜斜，但发出的激光束却准确地命中了一条又一条触手，硬生生为他打开一条通道。
升降梯放下，那声音再次响起。
“上来吧，江豫北。看来大势还没去矣，你还能再稍微挣扎一下。”
江豫北激动地眼泪都快流下来了。他扒着梯子上了飞行器，满脸惊喜地望着正在驾驶座位上坐着的那个人，“宋微溪！你没事啊！”
“怎么，难道你希望我有事吗？”宋微溪操纵着飞行器，笑了一下。
“不是，我……”
江豫北看着宋微溪一炮又一炮地朝触手轰着，惊喜逐渐沉淀，苦涩爬了上来，“对不起，是我没用。我把你落下了不说，现在还要你来救我。 ”
“你在说什么呢？”宋微溪依旧认真地握着控制器。这台临时组装的飞行器在她的操纵下没有丝毫滞涩，甚至有了些许凭风驰骋的战神风采。
“为什么要和我说对不起？应该是我向你说谢谢才对。我们明明是竞争关系，你却还给了我激光枪和一门手炮，带我躲避病毒，救了我不说，还把我送进了中央混乱区域。你说，我应不应该谢你？”
“怎么能这么算的……”江豫北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宋微溪说的某个字眼，“……病毒？你说这东西是病毒？”
宋微溪点点头，简洁地把燕谨告诉她的消息复述了一遍。江豫北听完后大张着嘴，浑身发抖，不断拍自己的胸脯，脏话不受控制地往外冒。
“我%#*真是好险！我差点就……！”
江豫北瘫在座位上，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宋微溪，谢谢你。”
他满脸真诚，“以后我江豫北这条命就是你的了，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唯你是从。我说真的。”
“倒也不必。”宋微溪说道：“我也只是想整合一下所有人的力量自救罢了。况且，现在关于怎么逃出去还依旧没有任何办法。我能做的事情其实也不多。”
“首先，我们需要更多武器，最好是有一台机甲。我拿到乌梅卡的武器了。你呢？你那里有乌梅卡的什么部位？”
“有左脚和右手。”江豫北回道：“在临时搭建的第二研究院里。”
“指个路。”宋微溪调转飞行器，再次躲过触手，“拿到这两个部位之后我们就去李舟其那儿。”
顾维正拿着光脑忙忙碌碌，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方有有也在对着她的光脑竭尽全力研究怎么破解病毒的方法。
燕谨深知自己与宋微溪的精神力连接能建立的时间还太短，只能作用于最需要的时候。所以他现在必须要养精蓄锐，确保自己保持在最好的状态下，等到需要他的时候可以立马再次打开通道。
只是，尽管再这样告诫自己，燕谨依旧抚不平眉头皱起来的结，只能到处找事情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燕谨：“顾老师，你在做什么？”
顾维：“我想到了一个或许可行的方法，想尝试一下。”
燕谨：“什么方法？”
顾维往自己的额头上贴了一块精神力连接贴片，抬头对着燕谨笑了笑。
“宋微溪刚才说了的吧？要相信她能支撑到我们想到办法救她出去。既然我没办法像你一样打开通道，也没办法像方有有一样想解决病毒的办法，那我就试试给宋微溪一些后援支持吧。”
“模拟机主控光脑创造这片大陆的时候我们想着要增大学生们应对星盗的难度，所以加了一个低火力的限定条件，但这种限定条件现在肯定会成为宋微溪她们支撑下去的痛点。我想要试试在病毒的抗拒范围之外更改一些数据，让宋微溪他们能火力充足，足够扛到我们的救援。现在数据已经修改好了，接下来就是试试能不能稍微撬动病毒防护的一个角，把这些数据传输进去了。”
听到这里，燕谨的眼神微微亮了一些，“那我……”
“不行。”顾维打断他，“你需要作用在更紧要的关头，这里交给我就行。”
“可……”
“你是指挥系不是吗？”顾维又往自己胳膊上贴了一块贴片，“你们指挥系的老师是怎么教你的？让一个指挥放下自己该做的事情，放弃对大局的掌控，凡事都自己亲力亲为吗？”
燕谨被哽了一下，说不出话来。
顾维给了燕谨一个安慰的眼神，“相信我，我好歹也是你的老师。”
顾维刚想往自己另外一只胳膊上贴上贴片，被一只突然伸出来的手截过。他有些诧异地抬头，“周副将？”
周有仪拿着刚从顾维手里截获的精神力贴片，一截一截地把自己的军装袖子卷起，“就算不去管小谨和宋微溪之间关系，宋微溪也是我们第一军团的准入士兵，在第一军团呆了将近一年的时间，算是我看着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的孩子。虽然我只是个Beta ，但好歹也是第一军团的副军团长，拥有A级精神力，应该能帮上你的忙。”
顾维松了口气，“您愿意帮忙那就太好了。”
尽管他在燕谨面前说了那么多大话，但他其实内心很忐忑。他能豁出去，不怕病毒的感染，但他却不能要求其他人也像他一样。而且他自己也只不过是一个A级omega ，能不能突破病毒的防御还真的是一个未知数。
顾维又分了一块贴片给周有仪，两个人商量好该怎么配合之后，突然面前多了一道影子。他一抬头，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们面前，阴沉着脸的宋复里。
不会吧？难道宋指挥官还要再阻止他们吗？
顾维咽了口唾沫，“宋指挥官？您……”
宋复里好像在这不到半小时的时间内突然苍老了好几十岁。
他沉默地捡起另一块贴片贴到了自己的手臂上，“燕谨不可以，但我可以。方有有。”
正在埋头研究的方有有抖了一下，立马抬起头站了个军姿，“到！”
宋复里贴好贴片，随手找了面墙靠着坐下，闭上眼睛，“照顾好燕谨。唯独他，绝对不能被病毒感染。”
“是！”方有有铿锵有力地回道，“但将军，就凭现在的宋微溪，似乎还不足以让您和周副将为她牺牲呢！按照将军刚才的说法，还请两位将军为了菲斯特帝国保护好自己，不要有任何沾染上病毒的可能。”
“喂！”顾维听着方有有这阴阳怪气，不知死活的话，伸手杵了她一下，“好不容易才看到点希望，你在说什么呢？”
方有有叼着不知从哪掏出来的笔杆白了顾维一眼，“所以说，直男就是直男。就算分化成了omega也还是直男。”
宋复里当然明白自己的属下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苦笑着叹了口气，摇摇头，“是啊，终归我也还是个父亲。算了，你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谢谢你们。”
方有有叼着笔杆朝顾维扬了扬眉，朝燕谨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拿到了乌梅卡的左脚和右手，宋微溪带着江豫北一路向北往李舟其所在的第七研究院飞。
江豫北扒着飞行器的舱门看着一路追逐他们而来的病毒，“宋微溪，这样下去你的飞行器能源也支撑不了多久吧。”
宋微溪：“是支撑不了多久。”
江豫北大惊，“那你为什么还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宋微溪：“不然呢？边哭边说我们完了吗？”
江豫北嘀嘀咕咕，“那倒也不是……“
飞过连绵起伏的山脉，根据地图导航的显示，第七研究院就在这附近。只是整片山脉都一片死寂，完全不像江豫北那边一样各种炮火齐飞，炸得轰轰烈烈的模样。
宋微溪打开飞行器的扫描系统，看见了隐藏在山林中的各种炮弹、飞行器和机甲的碎片。
追着宋微溪急速向前的大团病毒在山林间灵活转弯，快速跳跃，不见丝毫对地形的陌生。无数飞鸟被惊起，叫喊着成片成片向四面八方飞去。
宋微溪扫描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一个NPC的人影，也没有看到任何造成这一切狼藉的罪魁祸首。
她沉默片刻，“我们……大概是来晚了。”
“啊？”江豫北傻傻地朝宋微溪看，“什么意思？难道李舟其他……”
宋微溪：“虽然不太清楚他是不是已经被病毒感染，但看病毒对这里这么熟悉的样子，把李舟其淘汰的大概率不会是星盗。”
江豫北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
扫描器突然发出滴滴滴的声音，宋微溪再次躲过触手的袭击，在扫描器发出声音的上空反复盘旋。
“这里应该就是第七研究院了，只是扫描器为什么会在这里发出声音呢？”
江豫北还沉浸在自己好哥们说不定已经被病毒给感染了的莫大悲伤中，神情郁郁，“宋微溪，你没有心。那可是病毒，你居然一点都不为李舟其难过的吗？”
“我很难过啊。”宋微溪瞥了江豫北一眼，继续边和病毒盘旋边研究扫描器扫描出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在第七研究院里面的东西，你说有没有可能是乌梅卡啊？”
她通过飞行器的显示器看了一下周围的情况，“不行，我要想办法下去看看才行。万一那真的是乌梅卡呢？我们现在急需一台能源充足的强力机甲。等我下去查看完了之后我们就去朱鹤林那边的第六研究院。”
江豫北更抑郁了，“你哪有伤心，你根本没有伤心，你居然还要去救朱鹤林！”
“为什么不救朱鹤林？”宋微溪说道：“不管他到底是什么想法，什么身份。在一切都没查清楚之前，他至少还是菲斯特帝国的公民，是我们的大学的学生，不是吗？不要因为自己的臆想就去武断地评判一个人，凡事要讲证据。”
江豫北愈发悲愤，“你居然还和我讲道理！我才不要听什么道理！我能不知道是什么道理吗？但现在的道理就是不管是什么道理都不能阻止我伤心的道理！”
宋微溪无语了半晌。
“行吧。那你伤心完了能来帮下我的忙吗？我倒也不是不可以一边操控飞行器一边使用精神力，但好歹我有队友在身边，现在省点力气，说不定就是未来的决胜关键。”
江豫北立马爬起来。
虽然他依旧很伤心，但是宋微溪喊他队友诶。
“好的队友，来了队友。”他干脆利落地和宋微溪换了驾驶位。只是接手控制台的那一刻却差点骂出声来。
“这是什么鬼难操控的飞行器？宋微溪你就是操控着这东西和病毒拉扯了这么久吗？你难道是魔鬼吗？”
宋微溪操纵着精神力边躲避病毒边往下探，“我姑且当你是在夸我了。”
两人绕着第七研究院的废墟与病毒周旋了好久才把扫描器扫描到的东西全给拉了上来。
“果然是乌梅卡。”宋微溪整理了下飞行器的武器库，“头部，左手，还有一部分躯干。第七研究院居然有乌梅卡的三个部分？”
江豫北正驾驶着飞行器盘旋升空，不太情愿地朝朱鹤林所在的第六研究院方向飞。
宋微溪看着愈发遥远的第七研究院废墟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李舟其支撑不下去了——他遭遇的有可能是来自两方，甚至是三方的同时袭击。
虽然宋微溪不知道他到底坚持了多久，但能在能源不充足的情况下做到这些，真的已经十分、十分厉害了。
飞行器突然剧烈摇晃了一下，江豫北在嗷呜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