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二三四五…… ”
看任东受伤,徐西桐的心揪成一团,她也跟着痛,甚至不敢再看下去,在观众的呐喊声中,任东用力吼了一声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他的眼睛崩成血色,体力尽失,仍使劲作出拳击的手势。
对手迅速给了他一记左勾拳,任东双腿蹬地,没反应过来挨了一拳,紧接着他打了一个诱拳,引得对方迅速反击,任东用尽全力打出右直拳,对手立刻提高警惕提防,对方钻进他的圈套时,他狠狠用力打出左直拳,并迅速打了一套组合拳。
对手后仰闪躲不及,被打趴在地上。在裁判和观众的限时倒计时声,对方的体力似乎已经耗尽,他踉跄着想要站起来,结果又倒了下去。
台下的观众疯狂地叫喊着“啊啊啊啊Fin,你果然没让我们失望!”
“牛逼,最强冠军就是Fin。”
“这场比赛,我男神真的豁出命在打。”
血迹跟汗水混在一起,任东站在台上,周围尽是欢呼声和掌声,一双漆黑的眼睛在观众席上搜寻着什么,在看到台下的徐西桐时扯了扯唇角。
“啊啊啊,他在看我吗?”
“是我吧,我今天穿了件红裙子,别人不想注意我都难。”
四目交接,坐在台下的徐西桐回以他一个笑容。
比赛结束后,徐西桐换上了丁点的衣服,任东也换好衣服出现在她面前,两人简单地找个了餐厅吃饭庆祝。
饭后,两人一起散步回家,快到家楼下的时候,任东喊住了徐西桐,他跑回家,递给她一个类似相框的礼物,包装封得严实又紧致,最外层还用蓝色的锦带扎了个蝴蝶结。
徐西桐接过来,一脸疑惑:“这是什么?”
任东冲她抬了抬下巴,说道:“打开看看。”
徐西桐满腔疑惑地拆开,包装纸包了一层又一层,她低着头撕得很慢,终于撕开,一座富士山就这么出现在眼前,与此同时,任东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淡淡的笑意:
“也算没有食言,送你一座富士山。”
那个在高三无数难熬的日子,徐西桐笑称想看富士山,男生毫不犹豫地说以后陪她去看真正的富士山。
他一直把这个承诺记在心里。
徐西桐的鼻子泛酸,一滴眼泪砸在地上,她吸了一下鼻子,眼神倔强地看着他:
“这不算的,我会等你。”
任东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没有应她,以一种稀松平常的语气问道:
“东西有没有收好,明天的火车?”
“嗯,收好了。”徐西桐看着他眼睛泛红。
白天下了一场雨,晚风清凉,他们站在白杨树下,任东双手插兜,喉结上下滚了滚,眼睛的情绪晦涩难辨,一种难言的悲伤在两人当中流淌,但他还是尽量对徐西桐笑,想让她安心。
他的眼尾有一点红,仍看着她笑:
“明天我就不去送你了。”
“好。”
第55章 自由的不是风,是我们
九月流转, 徐西桐来到北京,在C大开始了充实又忙碌的大学生活,而任东在北觉继续复读。
徐西桐知道复读的日子总是枯燥又辛苦, 她不太敢打扰任东, 让他分心,所以两人固定每周打一次电话。
有时任东的电话很晚才打过来,每次听到震动声, 徐西桐都会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 捂住亮起来的屏幕蹑手蹑脚地来到走廊跟他打电话。
秋意正浓, 夜风穿过,徐西桐忘了披件外套站在走廊上瑟缩着跟任东打电话,他们什么都说,大部分是分享彼此的生活,身处异地, 他们都拼命想知道对方身上发生了什么, 也想在对方的生活里留下痕迹。
“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去图书馆走得是宿舍后面那条假山小路, 你猜我遇到了什么?”徐西桐的手放在栏杆上。
电话这头的任东正一边对数学答案一边同她聊天, 他转了一下笔问道:
“什么?”
“松鼠, 你猜它说什么?”
任东起身给自己倒了杯, 笑着问:“说什么。”
徐西桐咳嗽了一声,语气古灵精怪:“它说——任东任东,我好想你。”
任东挑眉,语气调侃:“原来这只松鼠姓徐啊。”
徐西桐的脸有点红,但她小声问道:“那你有想我吗?”
男生轻微的哂笑声透过听筒传过来, 轻轻挠动她的心,然后他的语气听起来一点都不像开玩笑:
“想, 想亲你。”
仅是一通电话就把徐西桐逗得面红耳赤,女生站在走廊上小声地说着话。秋风瑟瑟,夜风将树上的叶子吹得哗哗作响,似在点缀这美好的时光。
在C大,徐西桐也是最刻苦的那个,她的课余时间不是图书馆温习就是外面做兼职,时间恨不得分成两半。
她很少参加社团活动,也不主动结交什么朋友,走得比较亲近的是几个室友。有时徐西桐在书店看到一些重要的教辅资料会买下来寄给任东,中间还会塞一张小卡片,写下一些悄悄话给他。
室友对徐西桐在大学极度自律的学习生活感到佩服,不过有时又听到她躲在厕所跟人打电话的时候在撒娇,感到十分惊讶。
有次撞见徐西桐在厕所打电话,室友问道:“你有男朋友了?”
“嗯。”一提起男朋友,徐西桐的弧度就自动翘起。
室友一听到八卦,来了精神,立刻问道:“你男朋友哪个大学的啊,你这么优秀,男朋友肯定也特别厉害吧,改明儿带我们见见。”
徐西桐笑笑,十分坦然地说道:“他在复读呢。”
室友愣了一下脸上又恢复如常的笑容,随机把手搭在她肩膀上:“好吧,但好甜哦,我听到他叫你宝宝了。”
徐西桐被逗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抓起床边一个枕头丢向室友,扑向她:“好哇,你竟敢偷听我打电话。”
随即两人闹在一起,欢笑声飘荡在空气上方。
徐西桐逐渐适应大学生活,她每天忙于学习和各类兼职,充实又忙碌,她还有一个特别好的男朋友。她对自己的生活感到满意,以为会一直这样平稳地过下去。
直到突然某一天,徐西桐突然联系不上任东,她给他发消息没回,打电话也没人接。她担心得打电话给小伍,结果也没打通。
任东好像一下子就这么人间蒸发了。
徐西桐直觉任东家里应该是出了什么事,所以对于任东的消失有时觉得情有可原,有时又感到害怕。
他们两人之间,已经经不起什么变故了。
即便如此,徐西桐还是习惯每天睡前给任东发消息:
【我今天在咖啡店后厨收拾东西的时候,突然磕到脚了,好痛啊(>﹏<)】
【今天在图书馆附近遇到了流浪猫。】
【喂,过去三天了,你还没回复我消息,我要生气了。】
【我们学校的二食堂换承包商了,二食堂的糖醋排骨特别好吃,你下次来了我带你去吃。】
周五下午上完新闻学概论,徐西桐匆匆赶去校门口的咖啡店做兼职。
天气渐冷,正值十一月大降温,咖啡店里的人越来越多。徐西桐不记得自己做了多少杯咖啡了,手臂由于惯性地冲倒,手腕处传来一阵胀痛感。
夜幕降临,咖啡内坐的大多是C大本校的学生,他们或凑在一起做小组作业,或一帮年轻人畅聊当下的经济形势,当然也有坐在角落里温声细语的情侣。
徐西桐在忙碌的间隙,一眼看到角落里一对年轻的情侣,两人穿着同黑色系的大衣,正分享着同一杯咖啡,女生眼神羞怯,男生眼睛里全是宠溺。
徐西桐一下子愣了神,直到一道声音将她唤醒:“你好,我要一杯馥芮白。”
“好,稍等。”徐西桐站在点餐台,帮客人点好后,把打印好小票递过去。
四目相对,徐西桐才看清男生的面孔,是一个熟面孔,她对这个人有印象,他每天都会来这家店点一杯馥芮白,然后同是徐西桐搭几句话,聊天得知,对方是戏剧影视导演专业的。
算是熟人,徐西桐便同他点头打招呼,然后开始制作咖啡,当她端起旁边的不锈钢水壶时,差点没拿稳将水壶掉在地上。
徐西桐蹲下身,从里柜里拿出一剂膏药,撕开一张贴在手腕上,然后继续工作。
每做好一杯,徐西桐便摁响取餐铃,轮到那位男生时,她在忙碌着头也没抬:“您的馥芮白。”
哪知对方将咖啡移到她面前,徐西桐愣怔地抬眼,男生推了推眼镜:“请你喝。”
“我们有店规,不能随便接受客人的东西。”徐西桐忙摆手扯了一个谎。
男生推了一下眼镜,丝毫没有退缩,开口:“我已经连续点了一个月的咖啡,有时能看见你,有时不能;但我每天来这里点一杯馥芮白就为了你。”
算是很浪漫的一个告白。
徐西桐拿抹布擦干工作台上的水渍,看着他,语气真诚:“谢谢你,但我有男朋友了。”
男生的眼睛闪烁了一下,他没有想到徐西桐是这个回答,毕竟这一个月以来,他没看见她身边出现过别的男生。
“如果之后,你跟你男朋友分手了,可以考虑我——”男生斟酌了一下措辞。
没想到看起来一向温顺乖巧的女生猛然抬头,倏然打断他,眼睛笔直地看着他,语气带着极强的攻击性:
“我们不会分手。”
男生最后颔首:“抱歉。”
11月20日,北京迎来第一场雪,上午上完三节课后,徐西桐走出教学楼,大雪纷飞,目光所及之处一片银装素裹,冷风吹来,她把脸埋在围巾里,加快了走向食堂的步伐。
天气一冷,食堂里的人也多了,里面闹哄哄的,人挤人。徐西桐排在队伍后面,她正跟室友说着话,口袋里的手机传来呜呜的震动声,她看也没看点了接听。
“娜娜。”
一道熟悉沉稳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她的心颤了一下,想张口说想说什么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呆滞地应了一句:
“喂。”
周围喧嚣不已,任东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离她忽远忽近,他的语气顿了顿:
“出来,我在你学校门口。”
眼看排队就轮到徐西桐,她握着手机紧贴着耳朵从吵闹的人群挤了出来,大声说道:“好,你等我,我马上过来。”
挂完电话后,徐西桐逆着重重人流跑出食堂,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学校门口飞奔而去,她跑得嗓子冒烟。风呼呼地刮着脸颊,远远的,徐西桐看见校门口站着一个黑色的身影。
任东穿了一件黑色的防风服,随意地敞开,三个月没见,他还是那样英挺,五官凌厉,黑漆漆的睫毛粘了雪水,整个人的气质看起来成熟稳重。
不像个男生,反而像个男人。
看见徐西桐着急忙慌地跑过来,插在裤兜里的手伸出来,偏头拍了拍她身上的雪花,笑着说:
“跑慢点啊,摔着了怎么办。”
徐西桐站在原地任他拍着,只觉得温暖。她喘着气冲任东露出一个元气满满的笑容,眉眼弯弯,她并没有问任东为什么消失十来天,而是语气活泼,问道:
“你什么时候来的呀?是想我了吗?”
任东单肩背了个背包,他风尘仆仆地赶来,似乎不打算久留,他犹豫了一下开口:
“娜娜我有事跟你说——
徐西桐好似预料到了会发生什么,倏然打断他,继而跟个小话痨一样喋喋不休:
“你就穿这么点冷不冷,装酷是吧。”
“你正好赶上趟了,我带你去我们学校二食堂吃糖醋排骨,我之前有跟你说过吧,真的特别好吃。”
小姑娘边说边拉着任东往学校里带,其实她心里很慌,拼命地想抓住任东,总感觉下一秒他会消失,直觉告诉她,害怕的事情正要发生。
不料她拽着任东的手臂怎么也拽不动,男生停了下来,她的笑意僵在唇角,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任东低头看着她,犹豫了一会儿说出口:
“娜娜,我不准备读书了。我妈前阵子去世了,我现在生活过得挺乱的。”
麻绳专挑细处断,任东身上经历了太多也承受了太多。
眼眶发酸,眼泪蓄在里面,徐西桐将泪意逼了回去,她自顾自地说道:
“你不想读书也可以啊,你来北京工作,你租个房子,就在我学校附近好了,到时我们一起——”
任东就这么抬眼看着她,他的眼睛里有太多浓重的情绪,没有应声,他的眼睛以前很明亮,有生气,现在经历了太多,眼底一片死灰。
一股哀伤在两人之间蔓延,徐西桐常常在想,都说老天爷慈悲,对每一个人都赏罚分明,为什么偏偏总是跟任东的命运开玩笑。
死寂一般的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雪不停地下,风发出呜呜呜声音,徐西桐话也说不下去了,她终于明白,或者说被迫接受了一下事实。
任东是同她来告别的。
徐西桐想起孔武离开那天,她要他承诺,如果有一天,任东真的要走,一定要亲自告诉她,不要不告而别,所以他来了。
徐西桐听见自己机械般地张口,怔怔地望着他:“那你要去哪儿啊?”
“我应征入伍了,准备去当兵。”任东的嗓子像含了一把沙子般。
“什么时候走?”徐西桐眼睛发红。
“今天下午。”任东垂在裤缝间的手指动了动,他看着娜娜,想要拥抱她,却不敢。
他怕一旦抱住她,反而舍不得离开。
任东站在徐西桐面前,像以前那样揉了揉她的发顶,笑着说:
“好好的。”
“娜娜,你要成为全世界最好的记者。”
徐西桐吸了一下鼻子,她知道任东去意已决,但她不要他从她的生命消失,于是认真地同他约定:
“任东,未来还长,我们以后顶峰见,王要见王。”
在星光满天下,脚下是沧浪之水,一起笑看人生。
一个一米八几的男生终于难掩眼底的脆弱,他的嗓音发颤:
“好。”
雪越下越大,任东转过身,阔步向前迈去,他知道徐西桐在身后注视着他离开,于是往后洒脱地摆了摆手,大雪一深一浅地没过他的脚印。
少年的衣服单薄,男生身形骨架瘦弱,他什么也没有带,就这么背着一个简单的行囊出发了,饮冰血热,准备赤手空拳地出去闯闯,不知道他此刻是什么心情,是不甘,愤怒,还是壮志满满,旁边音响店适时响起一首老歌:
往日情景再浮现
藕虽断了丝还连
轻叹世间事多变迁
爱江山更爱美人
哪个英雄好汉宁愿孤单
好儿郎浑身是胆
壮志豪情四海远名扬
人生短短几个秋啊
不醉不罢休
东边儿我的美人哪
西边儿黄河流
来呀来个酒啊
不醉不罢休
愁情烦事别放心头
徐西桐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终于控制不住蹲在雪地里嚎啕大哭,她死命地扣紧掌心,血丝涌出来,她哭得泪眼模糊,声疲力竭,就这么看着这个男生从她眼前消失。
任东走在路上,风不关心他,雪无心过问他,连雾也无情地经过他,风雪没住了他的脚印,像是这个人从未出现在她的人生里。
徐西桐蹲在地上一边大哭一边回想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光。那个每天早上为了她早起而准时在窗前等她一起上学的男生,为了她东奔西跑的男生,因为担心她演唱会回不来而放下比赛冒着大雨赶去接她的男生,那个拼死保护她甚至不惜牺牲自己前程的少年,为了她特意去学陶喆的歌的男生,那晚心动的月亮,初雪亮灯的黄鹤楼,圣诞节的铁线莲,他给她带过的早餐。
都是他,填满她人生每一道缝隙的男孩。
任东献祭了自己,换来了她冲向广阔天地的自由。
希望他的人生不再灰暗,苦难再也不要来找这个少年。我的少年,诚心祝你捱过暴风雪,以后走的路都得意,未来都光明。
第56章 自由的不是风,是我们
大学四年期间, 徐西桐很少回北觉,每年寒暑假她都一个人待在学校做兼职,偶尔过年回去过一两次。
徐西桐过年回老家的时候听人说了一嘴, 任东远在新疆驻扎, 每次回家路过任东原来住的房子,尽管他早已搬走,现在早已住进新的租客, 胸口会微微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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