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苏轼很快又有了新的发现。
“此人的名字……颇为古怪。”
“什么名字?”程安茉凑过去看,“艾略特传?”
“这名儿听起来怎么像是个外国人?咱们县志里还记载外国人啊?”徐警官纳闷得很。
“嗯,如果这个人对当地做出了突出贡献的话,被列进去也说不定?”程安茉看了一下那艾略特传的开头,神色忽然变得严肃,“这是一对夫妻的传记。”
国外有结婚后女人冠夫姓的传统,大概是因此,才只用了艾略特传这个名字吧。
大概是县志内出现国外人的名字太过稀奇,程安茉干脆一起看了起来,只是越看,程安茉的脸色就越是严肃,到最后,几乎是脸色铁青了。
徐警官在一边看得有些着急,他倒是也认识字,只是看起来的速度比程安茉和苏轼慢了许多,“这讲的什么啊?和我们调查的事情有关吗?”
“我想,”程安茉深吸一口气,“可能这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了。”
“让·艾略特,还有玛格丽特·艾略特。”程安茉缓缓道,“这是他们的名字。”
“那,他们做了什么?值得被这样郑重其事地记录在县志里,而且还是以一个,不对,两个外国人的身份。”徐警官好奇得不行。
“根据这篇传记的记载,这两位艾略特都是医生,他们从遥远的法兰西来到这里,为的是拯救这里无法得到治疗的可怜人。”
说完,程安茉指着其中一句,对徐警官道,“比如这一句,翻译成白话文的意思,是艾略特夫妇认为,在法兰西,即使没有他们,生了病的人们也能寻找到其他的医生诊治,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可是在那个时候的国内,尤其是偏远地区,医疗资源极度匮乏,人们生了病,或许并不是不想去看医生,只是因为当地根本就没有医生,所以,他们辞去了优渥的工作,变卖家产,来到了这里。”
听完后,徐警官轻轻呼出一口气,“这也太破釜沉舟了。后来呢?”
“后来?”程安茉翻过一页,缓缓道,“他们来到这里后,因为语言不通以及外貌上的巨大差异,一开始在生活上十分不方便,他们和当地人的交流,只能用肢体语言。而且当地人很少会和他们交往。所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他们和附近的村民都没法进行有效的沟通。直到他们救了一个险些窒息而死的孩子,这才得到了当地村民的认可。”
“那之后,知道他们看病收费很低之后,本地人也渐渐地敢去找他们看病了。但很快,艾略特夫妇就发现,只是降低看诊的费用并没有什么作用,因为治病所需的药物对当地人而言很贵,买不起药,那些前来看病的人也仍旧只是回去等死而已。他们为此感到痛苦,便想尽办法去购买药物,然后以很低的价格卖给那些病人。”
听到这里,徐警官摇了摇头,“这样做根本就是治标不治本。”
一旁的苏轼也轻轻点头,“确实如此。”
“是啊。”程安茉叹息着道,“所以很快他们就耗尽了身上的资费,因为交不起房租,他们最后选择住进了那座鬼园。”
翻译到这里,程安茉不由得道,“真是没想到,那园子在那么久之前就有闹鬼的传闻了。”
徐警官摇头,“我不信鬼神,但房子很久不住人,会坏得很快。”
“当时有很多人愿意将自己空置的房子让出来,甚至他们租赁的那一家房主也说可以不收取他们的房租,但是被艾略特夫妇拒绝了,因为租房给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而且他们不交房租,也会害房主损失他应得的利益。”
“这二人,倒是纯善。”苏轼抚了抚胡须,点头道。
“但这样一来,原本已经有所回转的局面,又变得僵持了起来,因为当地人很怕鬼,所以都不敢去找他们看病了。后俩他们干脆在那园子门口的不远处架了张桌子给村民们看病。之后,大概是看两个人住进去了鬼宅还活蹦乱跳的,村民们渐渐地也没有那么害怕鬼宅了。”
“而真正让村民放弃对鬼宅的恐惧躲进去的,是烧杀抢掠的日本人。”
程安茉的声音变得压抑了许多,“每次日本人过来的时候,艾略特夫妇都会把孩子们藏进他们住的那座鬼宅里。如此相安无事了几次之后。”
程安茉没有再说下去,但徐警官已经明白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他沉声开口,“狗日的小日本炮轰了他们住的地方,那对老夫妻和那些被他们藏在鬼园里的孩子,无一生还。”
“是。”程安茉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道,“撰写这篇传记的人,便是幸存者之一。写在传记里的这些内容,一部分是他的亲历,一部分是撰者从那场轰炸的其他幸存者那儿听来的。”
平复了一下心情,程安茉对徐警官道,“如果艾略特夫妇确实住过那座园子,应该会留一下一些痕迹什么的,如果能找到相应的痕迹,那基本上就能确定那些尸骨的身世。但是……”
“但是你的太姥姥已经装修过一遍了。”徐警官也叹气,“很难说还能留下些什么线索。”
“是的。”程安茉点头,“依照这篇传记中艾略特夫妇所展现出来的性格,他们大概会选择最方便出诊的地方居住。而太姥姥她所修缮的,恰好是园子住宅区最中间的那一部分。”
“不过,太姥姥她并没有彻底完成修缮,或许……仔细找找的话,还能找到一些相关的证据。”程安茉推测道,“不过,调查不是我的专长,所以……”
徐警官立刻道,“如果你不嫌麻烦的话。”
“我当然不会嫌麻烦。”程安茉说完,又去看一旁的苏轼。
苏轼忍不住开口,“莫非程小友以为我会拒绝?”
“当然不是。”程安茉立刻否认,“只是徐警官他们查找线索,也肯定要先过问一下住在那儿的人,这是礼貌,也是程序,是吧,徐警官?”
“对,我们肯定要先征得屋主同意的。”徐警官道,“我们会尽快,在去之前也会提前联系你们。”
“好的。辛苦徐警官了。”
“分内之事,称不上辛苦。”徐警官摆了摆手,“两位,折腾到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先送你们回去吧。”
“不用了,徐警官接下来应该会挺忙的吧?我和苏先生打车回去就好。”程安茉摇头道。
“对了。”临走之前,程安茉似是想起了一事来,“那些尸骨……”
“哦,等调查完成,法医也将他们各自分开后,会将他们好好安葬的,这个你放心。”徐警官知道程安茉的意思,仔细解释着。
“那,等他们安葬的时候,可以通知我一声吗?”程安茉诚恳地道,“我想……为他们送一束花。”
“可以。”徐警官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下来,“到时一定会通知你们的。”
了却了一件心事后,程安茉却失眠了。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起身打开了窗户,看着远处的皎皎月光,程安茉靠在窗框上,任由自己的思绪翻腾。
忽然,一抹光亮引起了她的注意。
注:海姆立克急救法是1974出现的,远晚于艾略特夫妇所处的年代,所以读者朋友们不要搞混哦。
她披上一件外套,取下挂在门侧的提灯。
这就是住在园子里的不便了,还住在城市里的时候,程安茉夜间出门几乎不太需要考虑光源的问题,因为几乎到处都是路灯,手机上的手电筒也只是临时应急而已。
但在这座园子里,入夜了便是漆黑一片,想要出门,还是手电筒或者其他灯具。
程安茉取下的那盏提灯是仿古的款式,里面用的也是灯泡,比起蜡烛更加安全与方便。
三进院里,最中间的大厅被程安茉用来做工作间了,东厢房她收拾了一下,用作书房,不过平日里大都是苏轼在用。
程安茉走到书房前,发现门开着,书房内亮着灯,苏轼正提笔在书案上写着什么。
大约是怕打扰到对方,程安茉有些犹豫是不是要上前。
恰在此时,苏轼停笔,抬头温声道,“程小友,这么晚了,怎么不休息?”
“有些失眠。”程安茉走上前,将提灯挂好,转身却看到了摊平在一旁的书籍,如果她没有认错的话,那应该是《中国近代史》。
“原来您在看书。”
“嗯。”苏轼点了点头,“看完之后,心中沉郁难解,只好诉诸笔端,写字静心。”
末了,似乎犹不解恨,他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日寇行径,几与禽.兽无异!”
“苏先生倒是抬举他们了。”程安茉看着不知何时蹭过来的小黑狗,俯身将其抱起,一边轻轻抚摸着小黑狗的脑袋,一边讥讽地道,“禽.兽可做不来那些惨绝人寰的事情。”
“密川县志中所记载的,只不过是他们累累罪行中的一小部分,那个时候的国内,尤其是东部地区,几乎处处都受到日寇的残害。几乎每一寸土地,都被无辜者的鲜血浸染。”
“但好在,我们还是胜利了。”提起近代史,程安茉总是会觉得心中郁结难解,在继承太姥姥留给自己的这座园林之前,她也没有料到,自己竟然会和几十年前的受害者,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徐警官说,因为人数太多,再加上那些尸骨太碎,要把它们完全分开,最少也得有半个月的时间。不过,那对老夫妻的消息,倒是有了一些进展。”
“这么快?”苏轼惊讶,因为了解了近代史的惨绝人寰,对于那些愿意出手帮助的人,苏轼便也多了几分好感与敬意。
“不瞒您说,徐警官发消息过来的时候,我也非常惊讶,因为真的太快了,我本以为这才是最困难的部分。”程安茉缓缓道,“但是徐警官他们根据县志内记载的地址去尝试着联系的时候,竟然真的得到了回应。”
法兰西,巴黎,xx医院。
一位鬓角有些许霜色的男人走进了病房,他拉开窗帘,让阳光洒进来。
病床上,正躺着一位面色灰败的老先生,他的身上插着各种让人眼花缭乱的器械,旁边大大小小的电子屏幕上闪烁着各种数字与曲线。
任谁过来,都会明白,这个躺在病床上的老人,时日无多了。
那位鬓发有些许霜色的男人来到病床前,缓缓开口,“艾略特先生,我刚刚收到了来自中国的联络。”
话音刚落,那位脸色灰败的老人眼皮颤动几下,挣扎着睁开了眼睛,他蓝色的眸子已经变得浑浊,却仍旧艰难转动着看向了旁边那个男人。
“当地警方找到了让先生和玛格丽特夫人的尸骨。”
那位脸色灰败的老人眸子颤动了一下,但或许是因为早就对此有所预料,他很快便平静地接受了,眸子轻轻转动,双唇艰难地张开,似乎要说什么。
“你想知道他们做了什么,是吗?”那位鬓角染霜的男人取出一叠打印出来的纸张,上面的内容正是《密川县志》中的艾略特传。
“放心吧,他们做得很好,救了很多人。”那个男人的声音十分平和,缓缓地为那位行将就木的老人翻译着。
只不过,最后他略去了当时的未山镇几乎无一生还的结局,只是道,“他们用生命,保护了那些年幼的孩子们。”
或许是得知了自己最想知道的消息,病床上的老人灰蓝色的眸子逐渐开始涣散。
那位鬓角染霜的男人温声问道,“还是按照你定下的遗嘱安排吗?”
病床上的老艾略特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那个男人轻轻点头,“我明白了,愿你能与他们在天堂团聚。”
老艾略特的眸子终于失去了光彩。
沉默了一会儿后,那个鬓角染霜的男人轻轻合上了老艾略特的眼睛,按铃喊来了医生与护士。
大概是早就对这一天的到来有所预料,医生和护士见到他之后,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安慰道,“冯管家,请节哀。”
处理好老艾略特的身后事后,冯管家没有再多做停留,乘坐飞机去往了中国。
“玄凤,你最近怎么回事?”程安茉接住从屋檐上直愣愣掉下来的玄凤鹦鹉,皱眉道,“生病了?可是系统会生病吗?嗯……你这种情况,我应该去找兽医还是程序员啊?”
按照平时玄凤的性格,这个时候大概就要扑腾着翅膀和程安茉犟嘴了,但今天的它却一声不吭,这下子程安茉是真的着急了。
“到底怎么回事?喂,玄凤?你可不要吓我啊!”程安茉紧张地不行,她用手指轻轻地按压着玄凤鹦鹉的身体,“有没有哪里痛啊?”
“我靠你干什么!”
忽然,玄凤鹦鹉扑腾着起身,在半空中盘旋了一圈儿后,落在了程安茉的对面,警惕地看着对方。
程安茉:……
她暂时没空和这个小家伙儿置气,“你刚才忽然从屋檐上掉下来了,怎么喊你都没动静。”她皱着眉,“你要不要自己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出什么问题?”
玄凤鹦鹉狐疑地看着程安茉,见她满脸焦色,不像是作假,也开始不确定了起来,“真的吗?但我没有……嘶……确实不对劲儿!”
玄凤鹦鹉张开翅膀,缓缓落在程安茉面前,一边踱着步一边道,“但是不应该啊?难道是因为脑容量太小导致系统运行卡顿了?”
程安茉:……
她有些一言难尽地道,“你认真的?”
“唔,或许还有另一个可能,但……不,绝对不可能,怎么会是那个人呢?”
“那个人?谁?”程安茉瞬间来了兴致,“和你什么关系啊?”
玄凤鹦鹉转过去,用屁.股对着程安茉,“小孩子家家的,打听什么,总之不可能是那个人,八成是鹦鹉的脑容量太小,系统运行卡顿了。”
说完,它又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
程安茉拿一旁的银簪子去戳它,“你都发抖了,该不会是鹦鹉的天敌吧?”
玄凤鹦鹉大怒,“你没事干了吗!”
程安茉还没来得及反驳,便便听到玄凤鹦鹉麻溜地给她扔了一个任务,“有新人接受召唤,是否现在开启?接受请答是,不接受也请答是。”
程安茉:……
程安茉一愣,“这么快?锚点是什么?”
玄凤鹦鹉啄了一下刚才那只戳着自己的银簪,“就这。”
经过程安茉的清洗,这支银簪上面的脏污已经被去除,露出它原本的模样,簪头雕刻成梅花的模样,簪杆的部分稍有不同,由两股组成,靠近簪头的部分紧紧贴合在一起,而簪杆末梢却又分成了两股,看起来倒像是钗了。
因为这支簪子的损坏程度较轻,基本上就只是去除一些脏污而已,所以程安茉修复的时候并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
“这簪子我修复完也有些时候了,为什么刚修复完的时候没能锁定锚点?”
“不,我锁定了。”玄凤鹦鹉拍了拍翅膀,“但当时没有人回应,所以我又往时间长河的深处走了一下,这次得到了回应。”
程安茉想了一下,“时间长河,是指在的视角里,时间是流动的,你可以顺着河岸向上回溯是吗?”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玄凤鹦鹉歪了歪脑袋,“所以,要现在召唤吗?”
认真思考了一下后,程安茉点头,“嗯,召唤吧!”
下一瞬,似是想起了什么,程安茉立刻开口,“等等,这次人会出现在哪儿?”
“安心,不会让人发现的,所以她会出现在园子里某处僻静无人的地方。”
程安茉不由得抚额,“所以,还是得我自己去找人。”
不过,可能是因为已经有了心理预期,程安茉利落起身,准备去园林区,路上遇到了正要过去的苏轼,听闻又有新人被召唤而来,他也兴致勃勃地跟着一起去了。
这宅子的园林区面积实在是太大,如果是漫无目的找人的话,还不知道要转到什么时候,好在玄凤鹦鹉也没有彻底撂挑子,给他们指明了具体的路线。
穿过游廊,在一片簌簌竹林中,程安茉看到了被召唤而来的那个人。
那是一位女子,发髻高挽,只简单地簪了朵牡丹花,穿的却不是女装,而是更加方便活动的圆领袍。
似是听见脚步声,那女子转过身,缓缓开口,“@#¥%……&*()?”
程安茉:?
程安茉没听懂。
“玄凤?”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才给忘记了,稍等,这就添加语言演化。”
几秒钟之后,玄凤鹦鹉道,“好了,你现在问她问题,应该可以正常交流了。”
“你好?”程安茉试着打了一个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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