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承荒败园林后(狸花酿)

程安茉心里有些不安。
“苏轼？”
看着对面那位端坐的老者，负责询问的警察脸色有些微妙。
在听说这位老先生叫苏轼的时候，他只以为是同音字，去没有想到，真的是苏轼的轼。
除了外国人，谁家父母给自己孩子起这个名儿啊？不怕名字太大压不住吗？
“这位……先生。”苏轼看着自己对面的两个年轻人，询问道，“能否将那只鹦鹉放进来？”
顺着苏轼指出的方向看过去，两名警察看见了正试图找缝隙钻进来的那只玄凤鹦鹉。
那鹦鹉整体呈现鹅黄色，脸颊两边各有一团腮红，让它看上去十分可爱。
两人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同意了苏轼的这个请求，毕竟只是一个鹦鹉，放进来说不定还能安抚对方的情绪，让笔录能够更好地进行。
反正鹦鹉又不是人。
打开门之后，那只玄凤鹦鹉拍拍翅膀，停在了几人中间的桌子上，小碎步踩来踩去，看到那个年轻一些的警察忍不住伸手去戳了戳。
玄凤鹦鹉反应很快，几乎是被戳到的那一瞬间，就扭过头啄了手指一口，只是没用力，虽然没破皮，却也够疼的。
“嘶……这小东西，咬人还挺疼的。”那个年轻的警察甩了甩手。
“抱歉。”苏轼将那只玄凤鹦鹉笼在手里，歉意地道，“玄凤颇为怕生。”
“哦，没事没事。”年轻的警察摆摆手道，“能问一下，您和程安茉女士是什么关系吗？”
苏轼沉吟道，“程……小茉是老朽的远方亲戚。”
“您来这儿是旅游的？”
“受小茉之邀，来此小住几日，只是不曾想，刚来便遇上了这等事。”想起之前在园中所见，苏轼心情变得颇为沉重，“还望诸位能够尽快查清，让死者安息。”
“我们会的。”两名警察郑重道。
从园子里挖掘出来的尸骨多得有些超乎众人的意料，原本以为那里可能是乱葬岗，但在紧急征调了其他几个区的法医，连夜拼尸骨后，众人却又将这个猜测暂时搁置了。
“通过头骨可以确定，这次一共清理出了四十七具尸体，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孩子，小的不到一岁，推测在十个月到十一个月之间，而大的应该有十三四岁。”
“此外，还有五具成年人的尸骨，有两具的年龄在四十岁到五十岁之间，而另外三具，年龄在二十到三十岁之间。”
“而且，这五具成年人的尸骨也有不同，那两具年老的，死亡时间和孩子们的死亡时间相近，而那三具年轻一些的，死亡时间要短很多。”
“哦？”密川市派出所所长追问道，“怎么说。”
法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道，“那三具年轻人的尸骨，死亡时间不会超过三十年，而其余的，至少有八十年以上了。”
“所以，这其实是两起不同的案件。”所长沉吟道，“不能混为一谈。”
“是的。”
“那个园子的主人，你们调查地怎么样了？”
“那个叫做程安茉的小姑娘，档案都很清晰，只是她继承那个园子的时候，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
“虽然各项文件都十分齐全，但是……我查了一下，她的太姥姥很久以前就去世了，按理说，那园子怎么都不太可能由她来继承，毕竟隔着两代的辈分呢。但……”
“你是怀疑程安茉用不正当的手段继承了那座园子？”
“这个不好说，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这件事情可以押后再说，我和未山镇里的居民都聊过了，他们都一口咬定那园子是鬼宅，证据就是一个叫做赵永的老人，他年轻的时候，家里的兄弟姐妹们去那鬼宅里探险，回来后莫名奇妙地失踪了，那个时候的监控摄像头还没有现在这么普及，只是从一个街角的店铺监控里看到了他们模糊的身影。”
“你觉得那三具年轻人的尸骨，就是赵永的兄弟姐妹？”
“我不能确定。不过倒是可以检验一下。”
“那那些小孩子的尸骨又是怎么回事？七八十年前，那都是建国前了，这么长的时间过去，那园子竟然没荒？”
“哦，这个啊，因为程安茉的太姥姥之前来修整过，只是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回来，根据调查显示，她罹患了癌症，直到去世都再也没有去过那座园子。”
“那那个叫做苏轼的呢？”
“说是程安茉的亲戚，但我查了一下他的个人信息，却几乎查不到什么东西来。虽然有正常的身份证号码，但他整个人就像是突然间冒出来似的，查不到更多有价值的信息。”
“哦？”
所长的眼睛立刻眯了起来，“继续调查这个叫做苏轼的人，我就不信了，他还能真的是苏轼穿过来的不成？！”
另一边，因为段佳时的黑红体质，未山镇鬼宅发现人骨的新闻几乎就没有从热搜词条上下来过。
为了抢热度，无良营销号什么都敢编，很快，无数个让人啼笑皆非的故事就在网络上流传了开来。
但更多的人则是在不停地艾特密川公安，让他们赶紧出来发布公告，不要让谣言再继续传下去了。
“我听说，是那个园子原本的主人信□□，抓了小孩儿是为了取他们的心头血来炼药！”
“什么什么？我听说的是要做个什么阵法，所以需要童子血！”
“嚯，看你们说的，好像懂得很多嘛，但其实，你们都错了，其实是那园子的主人好娈童，所以才抓了那么多的小孩儿！”
“靠，你们这都扯的什么跟什么啊，我倒是猜测，可能是有人贩子把那鬼宅当成了中转站，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把那些孩子都给杀了，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小孩儿的骨头。”
“嗯嗯嗯，楼上靠谱，如果是人贩子的话，感觉都能解释了！”
“确实，人贩子能干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都不稀奇。”
“该死的人贩子，就该千刀万剐。”
从派出所离开后，程安茉见时间还早，便带着苏轼直奔密川市的大型商场，因为苏轼身上还是那一身宋朝装束，被不少人认为是来拍短视频的的，甚至还有人来询问是否能够合影。
苏轼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他倒是对那些小姑娘说的合影一事颇为好奇，但又怕给程安茉带来什么麻烦，便沉默不语。
程安茉给他解释了一番后，苏轼便欣然同意。
拍完合影，那两个小姑娘还悄悄地夸苏轼敬业，“搞得好像真的是从古代穿越过来似的！”
“最关键的是反应很自然！哎，你说，刚才那位苏先生，该不会是哪个老戏骨吧？但我怎么没认出来？”
“嗯，可能是我们看的电视剧太少了，发网上问问不就行了？！”

“哇，这老爷爷的扮相可以啊！”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老爷爷好适合那些古代文臣！我提名一个，苏轼！”
“不错不错，可比那些古装剧里的小鲜肉有气质多了！”
“确实，现在的小鲜肉穿古装真就穿·古装而已，仪态啊，气质啊，演技啊，台词啊，真的是样样拉胯，偏偏还喜欢找很多老戏骨给他们当绿叶，啧啧啧，到底谁衬谁啊！”
“还能衬谁，衬他们自己呗，原本的辣眼睛程度只有十分，有老戏骨在旁便衬着，哇，瞬间再加十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话说这个老爷爷的头套好贴啊，感觉都看不出来是假发。”
“靠，说到头套，我就想起了XXX的头套，和主演的头套比较起来真的是满满的劣质感，我真的都气笑了，真的是为了不被老头儿艳压费心心机。”
“靠，我好像知道你说的是谁了，怜爱一把。”
“话说，你们讨论了这么多，这老先生到底是谁啊？有人认出来了没？”
“这气质，这身段，不至于默默无闻吧？”
“嗯……会不会是退休了的戏曲演员啊？”
“啊，还真的有可能啊，和电视剧比起来，戏曲的关注度就低了很多很多，一直默默无闻倒也挺有可能的。”
丝毫不知道苏轼仅仅靠着几张合照以及一个短视频，就掀起了一阵热度，程安茉正对店员小哥叮嘱着。
“一会儿能麻烦你帮指导苏先生穿一下衣服吗？”
看着店员小哥惊讶的眼睛，程安茉面不改色地道，“第一次带家里长辈来这种大商场，有些拘谨。”
店员小哥看向程安茉的目光瞬间就变了，他一拍胸.脯，“放心吧，交给我，一定给你办得妥妥的。”
程安茉不知道那一瞬间店员小哥的脑海里脑补了什么，但只要对方能顺利地教会苏轼怎么穿现代衣物，程安茉觉得一切都不是问题。
“要三套。”程安茉再次叮嘱，“好换着穿，至于颜色和款式，主要还是看苏先生的喜好。”
“放心吧！”
那位店员小哥人还是很好的，他没有直接去塞衣服给苏轼，而是先带着苏轼在店里逛了一会儿，根据苏轼感兴趣的款式进行了推荐和搭配。
只是，帮助苏轼换衣服的时候，店员小哥摸了摸换下来的汉服，心里也在犯嘀咕，这老爷爷身上穿的汉服料子可不是什么化纤，而是天然面料，又不是现代最常见的纯棉。
仔细看的话，便会发现，那布料在灯光的反射下，隐隐可见暗纹，仔细看织法，似乎是罗。
单说一个罗，可能会有人不解，但绫罗绸缎四个字却必然听过，只是现代人所接触的天然面料，除了棉之外，最熟悉的大概就是丝绸了。
天然面料有诸多优点，比如亲肤、透气，但价格偏高，且不好打理。
再加上现代科技已经可以做出仿天然面料的效果，且价格还比天然面料低很多，所以大部分现代人所穿的衣服追溯材质的话，基本上化纤都要占大头。
而一位能够穿得起用纯天然面料制作的汉服的老人，真的会是自己一开始所以为的来自偏僻地方的老人吗？
正怀疑自己眼力的时候，店员小哥便听到了苏轼的询问，连忙去帮忙。
至于刚才的疑惑？
店员小哥也有自己的想法，说不定衣服是那位女士给买的呢？
就是这位老先生的头发，好像是真的？现在偏远地区有留长发的习惯吗？
苏轼身上的种种矛盾之处，让这位店员小哥一边帮忙搭配衣服一边心里各种纠结。
趁着店员小哥帮苏轼换衣服的时间，程安茉和苏轼说了一声之后，便去商场的另一端为苏轼买手机了。
手机苏轼也不算太陌生，程安茉曾经拿自己的给他演示过，只是乍然间接受高科技产品，苏轼还有些不适应罢了。
直营店内的手机、平板、电脑等等电子设备琳琅满目，程安茉考虑良久，最后还是选了自己的同款手机，到时候讲解起来也方便。
手机买完，程安茉又去附近的营业厅为苏轼办了一张电话卡，又将自己的手机号输入，设置为一键拨号，这才匆匆赶回了那家男装店。
“苏先生呢？”程安茉看着正在店里玩儿手机的店员小哥，心里忽然生气了不好的预感。
“他试完衣服就走了。”见程安茉面现焦急，店员小哥也意识到了什么，“我以为他去找你了。”
心里预感成真，程安茉心里着急，但越是着急，她反而越是冷静。
苏轼不是无知蒙童，他只是对现代社会不熟悉而已，还不至于到不认识路的程度。
况且自己刚刚带着他走进商场的时候，也对这商场有过介绍，或许……是有了想去的店铺？
轻轻呼出一口气，程安茉冷静地对那位店员小哥道谢，“刚才谢谢了，对了，那些衣服一共多少钱？”
“那位老先生已经用银行卡付过账了。”
哦对，程安茉揉了揉眉心，自己还是失了些分寸，因为苏轼没有手机，他身上也没有口袋能放太多钱，程安茉便把自己的一张备用的银行卡给了他，以备不时之需。
当时苏轼还惊叹过这小小一张卡片的神奇来着。
现在看来，苏轼比程安茉想象的还要适应得更快。
从男装店里离开，程安茉从楼上往下望去，这天是工作日，商场里的人流不算太多，但没有那一身醒目的汉服，找起来人来要困难许多。
独自寻找了一会儿，程安茉最终还是决定求助于广播。
负责广播的工作人员听说了程安茉要找的人叫什么名字之后，脸色略微僵硬。
“不好意思，女士，能请您再说一遍，您找的人叫什么名字吗？”

“苏轼的苏，苏轼的轼。”程安茉不厌其烦地道，“最好让他停在原地不要走动。”
“为什么？”工作人员不解，“最好的办法不是应该让苏先生前往服务台汇合吗？”
“他是第一次来这种大型商场。”程安茉解释着，“所以才会无意间走失，而且，他不一定知道服务台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可以这样。”另一名工作人员道，“让那位苏先生在听到广播后，去距离他最近的店铺寻求帮助，让店员直接联系我们这边。今天是工作日，商场内的人流量不算多，店铺里的店员有闲暇时间的可能性比较大。”
“这样也可以。”程安茉点头，“麻烦诸位了。”
“程女士不必客气，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再次与程安茉确认完广播内容后，工作人员打开麦克风，用标准的普通话开始广播。
“亲爱的顾客朋友们，现广播一条寻人启事，苏轼先生，请您听到广播后，向距离最近的店铺寻求帮助，请接到求助的店员帮苏轼先生联系服务台，我们接到联系后，会第一时间赶到。”
“苏轼先生，请您听到广播后，向距离最近的店铺寻求帮助，请接到求助的店员帮苏轼先生联系服务台，我们接到联系后，会第一时间赶到。”
“苏轼先生，请您听到广播后，向距离最近的店铺寻求帮助，请接到求助的店员帮苏轼先生联系服务台，我们接到联系后，会第一时间赶到。”
广播一共播放了三遍，却仍旧不见有人联系，程安茉有些按捺不住地心焦。
但是这个时候着急也没有用。
“监控室那边已经在排查监控了。”工作人员安抚道，“如果发现苏先生踪迹的话，会立刻通知我们的。”
另一边，之前和苏轼合影过的两个小姑娘还在商场里逛着，此时也听到了广播。
一开始两人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是广播接连播放了三遍，两个人也驻足听了三遍。
一人反应过来，猛地嘶了一声，“我还是第一次听到现实有有人起名叫苏轼的，妈耶，这人从小到大得多有压力啊？”
“哎呀，说不定就只是同音不同字呢，总不至于真的有人给自己家的小孩儿起名叫苏轼吧？那这名字也太大了，不怕自家孩子压不住吗？”
“而且以后上学八成是要被起外号，被别人拿来调侃的。”
“老师也会好奇，肯定次次点名。”
说到这里，两个小姑娘齐齐打了个寒战，那种被老师重点关注的感觉，实在是太可怕了。
“需要吃一碗甜品压压惊！”
“没错！”
打定主意后，两人直奔最近的一家甜品店，那是一家新开张的甜品店，为了招揽顾客，店铺门口特别设置了一个免费品尝区，将店内的各种甜品分成小份，供顾客免费品尝。
两个小姑娘便在这里碰见了熟人。
“哎？那不是刚刚合影过的那位老先生吗？”
“是他，不过他换了一身衣服，难道是已经拍完了？”
“头发没有取下来，该不会是真的吧？”
两人上前，还不等他们开口，便听到那位老先生对甜品店的店员道，“我就是刚才那道声音所提及的苏轼，两位可否帮忙联络一下那个……服……服……台？”
甜品店的员工当然也听到了广播，一边帮忙联系服务台那边，一边往苏轼的手里塞了一份试吃的甜品，同时好奇地问道，“老先生，您真的叫苏轼啊？”
苏轼含笑点头，“是。”
“哇！”店员的目光立刻落在了苏轼身旁的那个老年人身上，“那他又是谁？”
苏轼摇了摇头，“未能知晓这位兄台的姓名。”
“原来你们不是朋友啊？”店员微微惊讶，同时往那位老年人的手里也送了一份试吃甜品。
“路上偶遇，颇为投契。”苏轼解释着。
“哦哦。”店员没太在意，而是催促着苏轼快尝尝，“刚出炉没多久呢！”
程安茉赶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苏轼被甜品店的店员拉着试吃的场景。
嗯？或许不只是店员？
看着其中戴着厨师帽的一人，程安茉不由得暗自嘀咕，“该不会连甜品师都跑出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