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里的风和雨实在是太多, 而且最近天气还渐渐变冷了。
柊与理不想跑步还要带着伞, 更不想跑到半路被一场雨当头浇下再灰溜溜地回到家中。
最后她还是选了在公寓里健身, 至于长距离的慢跑就还是被替换成了散步。
柊与理对这个安排很满意。
迹部景吾则认为唯一的美中不足是他没办法把自己分成两份。一份负责去比赛训练,另一份则负责一直陪在柊与理身旁。
而为了不让她一个人散步的时候觉得孤单寂寞, 迹部还让人专程将喵喵Peter和Marin这三小只从东京的庄园里送了过来。
自此柊与理过上了下课后吃饭、写题、健身、外加散步时遛猫遛狗的生活。
诚实地说这样的生活相当惬意,甚至在迹部景吾离开公寓后的第二天,柊与理就不再会那么频繁地想着让他快点回来了。
她自己一个人再加上一只猫两条狗,也可以过得很充实很开心。
然而柊与理开心了,相应的自然就有人要不那么开心了。
只是外出比赛了几天,午后回到公寓的迹部景吾却发现床上属于他的位置,被家里的一猫二狗瓜分了干净。
他挑眉看着团成一团的喵喵靠在柊与理的脑袋旁边,睡得四脚朝天的Peter跟把脑袋搭在它肚子上的Marin,则用它们自己的身体砌就了一道“高墙”,将迹部景吾严严实实地挡在了床下。
最先发现他进来的,是靠在柊与理脑门上的喵喵。
这只惹人爱又惹人嫌的奶牛猫,和她的关系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
对于养了它好几年的主人爱答不理,掀开眼皮只看了眼迹部景吾就开始低头舔毛,还顺带把柊与理的头发也舔了两下。
迹部景吾把它拎了出去,然后又拍了拍已经醒了的Peter和Marin,把它们送出房门,将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给抢了回来。
他们交往前柊与理没有午睡的习惯。
然而多数时候并非是她不想睡,而是学校里的条件有限,没办法让她拥有一个能睡得安心的床位。
他依然记得当初她趴在课桌上休息的样子。
将脸埋在交叠的手臂里,因为睡得不够安稳,眼睫会不时轻颤着有要随时睁开的欲意。
无论什么样她都很可爱。
脸颊被制服的褶皱压出红印、睡醒后甩着自己的手臂说麻了没办法握笔,都很可爱。
可他还是更愿意看见她睡得更加踏实安稳。
于是会长室里侧一直闲置的休息间被启用了。
而碍于他的执念,除了午睡和亲吻,他们没在那个房间里做出更多其他的事情。
偶尔回想起过于规矩的高中时期,哪怕是迹部景吾自己也会莫名感到意外。
他当时是怎么捱过来?
忍着不与她打招呼,忍着不在她的日常里留下痕迹,忍着不将对她的爱意表现出来。
然后他又仔细想了想。
发现原因可以全部归咎于森见柊与理。
她的边界感太强,她的情绪太淡,她只爱数学,她的生活愉快,跟她告白过的人还无一例外被降下“死刑”判罚。
除了已经无法挽回的亲人,她什么都不缺。
所以彼时哪怕只是和她一起去学校餐厅用餐,他都得提前准备好三五个借口和预案,以防她问起来又或者改变主意时无以应对。
可他依然不喜欢以苦尽甘来形容这段情感。
它的确酸苦,却绝不悲情。
但凡是心甘情愿的去做的事情,他都不曾感到懊悔莫及。
事实上无论曾经还是现在,他依然会在许多时刻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时停跳又继而鼓噪的心跳。
她坐在礼堂前排,认真望着台上那位应邀而来的教授,听他说“没有一门学科能够独自探究这个世界的本质,但数字与符号会负担撑托起理性与抽象的部分”。
“与文字相同,它也是一种语言。”
“一种用以描述逻辑、推理客观世界的语言。”
那时她在这番话结束之后,看上去依然有些恍惚。
像是被人牵领着,第一次感受到一项伟大工具的沉甸。
然后她就这么学起了数学,并且一直学到了现在,可能还要学到将来她八十岁的那天。
看着那些已经不太能理解的证明过程,他将她带到床上的稿纸与笔归整收好,放到一旁的柜子上。
感受到身旁床垫在下陷柊与理就也醒了过来。
然而还是困,所以只是凭借意念,对着身边的人很轻很轻地咕哝了一句。
她不太能确定自己有没有让他听清。
因为每一个字她自己都觉得含含糊糊,还有吞音,只有音调勉强踩得还算准。
可他还是吻了吻她的眉间,清晰地回应。
“嗯,我回来了。”
十月是个除了迹部景吾的生日外,其余时候都有些普通的季节,即使是仪式感很强的大少爷,也没能在这个月份创造出太多的纪念日。
不过在相册弹出去年今日的提醒时,柊与理还是从以前的照片里想起了那天的情形。
当时除了还有一次春季赛的棒球部,包括网球部在内的所有三年生都在暑假的全国大赛结束后退出了自己所在的社团。
迹部景吾因此稍微闲下来了一些,旋即又决定将这些空出来的时间全部用在柊与理身上。
趁着周末,他拉着她去北海道赏枫,出发前还特意找了好几所气象机构核对天气,确保行程能够顺利安全。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与自己的部员们太过心有灵犀,总之在遇到结伴出行的网球部的其余正选后,那次的赏枫行很快就变成了北海道美食探店之旅。
枫叶他们依旧去看了,那些红枫将群山尽染,即使在泛着凉与冷的风里也仍然能令人感到一种蓬松的温暖。
可最后在柊与理相册里,占据了更多篇幅的却是各种吃的东西,以及正在吃东西的人。
迹部景吾只要跟网球部的成员在一起,似乎就会变得比平时更加容易操心。
柊与理想这大概是因为网球部的人多,即使在她的镜头下,也总能看到他皱着眉提醒身边的芥川同学吃慢一点、不要把刚煎好的肉吹都不吹就直接塞进嘴里。
而因为柊与理根本不用与他们抢食,所以那两天她主动接受了抓拍留影的任务。
最后大家回到东京,为了发布动态或者单纯纪念生活的向日岳人和凤长太郎都来找柊与理要了照片。
回忆进行到这里,柊与理忽然想起了另一件比这次赏枫之行还要更加久远的事情。
她刚和迹部景吾成为同桌那会儿,晚上无聊时刷社群动态,当时刷到了一位非常神秘的[A]同学。
柊与理想不起那位[A]同学的头像的具体图案,只有单薄的文字记忆还记得,那张图片的画面主体是一条和Marin一样威风凛凛的阿富汗猎犬。
[A]同学发了一条没有配文、只有一张照片的动态。
照片里是两张并拢的课桌。
但这都不是让柊与理对他印象深刻的原因。
她的脑子之所以会记住这位[A]同学,完全是因为当时在冰帝上了五年学的柊与理,从来没见过有谁的动态能冷清到连一个转赞评都没有的境地。
放眼整个冰帝都未免有些过于可怜了。
惨得作为纯路人的柊与理,当时就忍不住同情心爆发了一下给这位点了个赞。
后续她再去翻自己的浏览记录时,又发现这位[A]同学将他的账号设置成了私密状态。
于是这件事与这个人,便也随之淡出了柊与理的脑海。
眼下突然从回忆里挖出这块,又让柊与理不免得对那位[A]同学在意起来。
不过现在再来在意也没用了吧。
当时只有三年级将单排单列的座位改成了两人同桌的排布。
那位[A]同学想来也是三年级生,如今大家都毕业了,找人的难度只会更大。
想到这里柊与理无声地叹了口气,她把手机放回身侧的桌面,默默祝愿[A]同学往后的学习生活都能更加顺利。
而即使她没有发出声音,坐在对面靠椅中的迹部景吾也还是发现了她忽然不知由来的情绪起伏。
“怎么了?”
他从书页间抬起眼,午后难得少有的阳光透过玻璃斜斜地照进来,将他本就毫无瑕疵的五官映得更加英俊张扬。
柊与理摇摇头说没事。
她没有说谎。
毕竟对方只是一个根本不认识的网友,唯一的互动也只有她单方面的点赞,过段时间她大概又会把这人忘掉。
可迹部在听过她说的话后也没有立刻放心。
他放下手里的书本,将她从靠椅里抱进怀中。
“遇到什么不舒服的事一定要说出来,记住了?”
他一只手扶着她的腰侧,另一只手托在她的背后。
这个姿势下她依然比他矮一点,不过因为距离被拉近了很多,
柊与理点点头,又被他话里的意思逗笑。
总之就是支持她无条件告状呗。
有什么难受的都不要憋着,他绝对会替她撑腰。
柊与理捧起他的脸,仔仔细细地亲了很久,这才好不容易把总在担心她会不会吃不好睡不好过得不开心的大少爷哄高兴了。
之后他们继续看书,只不过没再分开坐着了。
原定计划是一直这么看书看到下午,然后直接去他定好的餐厅过赏枫的纪念日,为此柊与理还提前把衣服换好了。
本来只有她自己坐着的话,她的衣服肯定不会起皱,可被人抱在怀里情况就有不同了。
眼看着差不多要到出发的时间,柊与理决定再去换一套衣服。
虽然按照大少爷的习惯,他肯定直接把整座餐厅今晚的位置全都订了下来,即使柊与理穿睡衣去用餐也不会有人敢腹诽什么。
可为了能让大少爷的仪式感更加圆满一些,柊与理完全不介意再受点挑衣服换衣服的累。
毕竟他都这么用心了,她要是再不当回事,岂不是非常白眼狼?
柊与理跑去衣帽间。
以前在自己家公寓的衣帽间,她就觉得已经很够用了,然而到了英国后,迹部景吾给她准备的衣帽间则更是夸张。
他干脆将这幢公寓的整一层楼都空了出来,里面放满了柊与理一整年都不一定能穿完的衣服鞋子,甚至还有她平时根本用不上的包和珠宝。
她可以不用,但她不能没有。
这就是迹部景吾对此的态度。
行吧,当固定资产也挺好。
柊与理只能让自己尽量以平常心对待未婚夫的消费观。
好在迹部之后又说,她如果真的不喜欢这么多,到时候也可以将这些都拍卖出去,所得款项可以用去做她觉得更有意义的事情。
更有意义的事情。
柊与理想了想,问他一部分投入学界科研,还有一部分拿去做慈善行吗?
“当然。”
他笑起来,对于她的想法没有半点异议,甚至可以说十分乐见其成。
因为他自己也同样在做类似的事。
迹部景吾是个闪闪发亮、有着金子一般的心脏、纯粹而又灿烂的人。
柊与理感觉自己每天都在更喜欢他。
她在衣帽间里漫无目的地晃荡,其实根本不知道该穿些什么。
想着干脆随便换一条裙子,却又在路过某个衣架时瞥见了一抹熟悉的颜色。
白色的衬衫,深绀的格裙。
是冰帝高中部的制服。
柊与理这才想起自己居然把它忘了,而明明当初是她把这套制服带过来的。
忽然见到熟悉的衣物,柊与理心里忽然有种说不上来的酸皱感。
大概是又一次过于清晰地意识到时间飞逝,以及怀念曾经与现在截然不同的校园时光。
怀念过去总是会让人不禁有点难过。
但所幸现在,柊与理有了另一个可以分享情绪的对象。
“景吾,快看!”
她换上这套过往的制服,蹦跶着跑去他们两人的书房。
看见她穿着这套制服出现,他也十分意外地怔愣了片刻。
“你怎么……”
他望着她,迟迟说不出下一句话,只能重新将她抱进怀里。
“我把它忘在衣帽间了,当时想留个纪念就把它带过来了,刚才突然看见我就想穿过来给你看看。”
柊与理揉了揉他的头发,顺滑得像是在摸一只温驯大猫。
事实上温驯这个词,可以说是是世界上最不符合迹部景吾性格的词语。
他从不温驯,也不可能温驯。
他曾经的保守都不过是为了恪守底线与对仪式的执念,可现在他们已经属于彼此了。
发现事情变得有些不对的时候,柊与理刚想要将桌上的手机拿过来。
它刚刚又弹出了一条提示,然而不等柊与理凑过去看清,她就被一把抱了回来。
搭扣被解开的时候她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现在做这些的速度可快。
等到里衣被推上去,被隔着衬衣轻缓地揉弄,柊与理才意识到自己大概是又触到了自己同桌的某根神经。
或许他很久以前就想这么做了。
只是那时一定为了等到订婚,他只能一直在克制。
制服的格裙被稍微拎起了一点。被他摁着腰猛地坐下去时,柊与理一边喘着气,一边有气无力地捶他的肩,因为太突然也太深。
……而且这不是在书房吗?
在卧室他能立刻摸出来坐这种事的用品都算了,他居然在书房也准备了吗???
柊与理脑子里乱乱的。
而发现她不够专心,于是那些猜测与推理也很快就被他撞散。
之后停下了所有的动作,他也没有立刻出去,依然埋在里面,亲吻她已经满是汗水的脸颊与颈窝。
这天的晚餐大概又不能去餐厅吃了。
这么想着,仍旧没被放开的柊与理只能含着那里,将手伸向了她刚才一直无意识注视着的书桌桌面。
刚才她暂时忘记了手机上弹出了消息。
现在好不容易缓过神,趁着还有点力气,无论怎么说她也要拿过来看一眼,不然还真对不起她开始时频频走神,又被他惩罚似的不断用力去撞里面的那一点。
柊与理简直不知道该他说什么。
非要说的话就是在做这种事的时候他真的又坏又专制。
但凡察觉她有一刻的分心,他都会变本加厉地将那些关注讨要回来。
她成功拿过手机,又解开了锁。
脑子钝钝的不怎么想事情,直到解开锁点进那条“去年今日”的消息提示,柊与理才意识到好多不对劲。
一是为什么她又被推送了去年今日。
二是她的手机壁纸为什么变成了自己的照片。
而等到顺着这条消息提示,相同又陌生的社交软件被打开后,柊与理这才意识到刚才弹出消息这台手机也是迹部景吾的。
这人是什么时候把她的面容导入进去的……
柊与理一边想着,一边准备熄灭屏幕。
然而当她的手放到侧边键上时,按下侧边键的手指却又停在了上面。
因为她看到了一个很熟悉的ID.
以及一个并不熟悉,但她一定见过的头像。
头像的图片里是一只站在玫瑰花丛前的阿富汗猎犬。
长得和她的Marin很像,都很威风凛凛又漂亮。
而这个动态主页的ID也很简单。
只有一个字母。
“景吾……”
柊与理愣愣地举起手机,结果没想到又被他撞了一下。
他真的坏死了!!!
柊与理气到张嘴去咬他,她以前就想这么做了,可即使被她咬了一口他也不气,反而又笑着慢慢地动作起来。
“别……你听我说……”
柊与理只能去推他。
见她急成这样,他也就还是停了下来,将她已经掉到腰间的衬衣重新为她穿上,可他又没帮她穿内衣,实在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不过柊与理也没心思和他计较了,抓紧问他:“这个是你的账号吗?”
不光是阿富汗猎犬的头像和[A]的昵称。
这个被设置为无法被访问的私密账号里,还存着很多他们以前一起外出的照片。
都是专门挑选过的,因为照片里的人顶多只会露出很小一部分的侧脸。
可柊与理还是认出了这些照片里的人就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