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感情真的有那么好吗?
出现了这样质疑。
可知情人们又都基本耸了耸肩,说当然。
她不去只是因为太忙了而已。
哪个有自己目标和梦想的人会天天围在别人身边转?
何况一个学数学的,现在还在世界上诞生了最多菲尔茨奖得主的学院中学习。
而事实上再谦逊的天才也会有着自命不凡的一面。
既然身处在那样的环境里,她自然也不可能允许自己落在他人身后。
“噢对,听说她还在新学校申请了经济学的双学位,比以前更忙了。所以别再问别人为什么不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再倒两天时差去看未婚夫的比赛了。”
“她自己乐意去看,迹部景吾都不一定想她这么舟车劳顿呢——哈哈哈哈哈迹部少爷这恋爱脑的形象还挺深入人心。这记者也好玩,居然采访到什么就写什么了。”
绘声绘色地将报道读到这里,北条由衣乐得在沙发里大笑。
柊与理从草稿中抬头无奈地看了朋友一眼,完全看不出这位钢琴家在巡回演出时半点端庄的影子。
再过几天就是法网了。
大满贯赛事前后是迹部景吾最忙的一段时间,会忙到一天里只有等到当地时间的晚上才能给她回消息的程度。
他的上一个大满贯赛事是在澳洲,当时的柊与理忙得腾不出空,否则她也不想错过迹部景吾的重要比赛。
好在法网的赛场就在巴黎。
柊与理想去看比赛不仅不用坐飞机倒时差,有心情的话还可以自己骑自行车过去。
北条是最近独奏的巡演结束特地跑来找她玩的。
这次来她还带上了表弟长太郎,结果冰帝网球部以前那几个正选一听长太郎要来巴黎看法网,就也一窝蜂跟了过来。
眼下几个男生刚出去一个小时。
说是要体验一下艺术之都的美食,也算是将以前走到哪吃到哪的好习惯继续发扬光大了。
而在高中毕业后,柊与理发现迹部曾经的对手和队友都少有继续在网球这条路上发展的。
虽然可能职业网球一开始就不是他们的人生目标,可这种曾经志同道合的伙伴各奔东西,还是让柊与理感到了一种来自长大的怅然。
“话说回来,理理你那个发小呢?”
北条搂着拖把布一样蓬松的Peter,一边努力回忆着对方的名字,可惜未果,只能问:“他也是网球选手吧?叫什么来着?”
“手冢国光。”柊与理说。
“噢对,手冢君。他是不是也要参加法网?”
“嗯,在迹部后面一天比赛。”
柊与理一向不喜欢看迹部和手冢的对阵。
因为每当他们两个对上的时候,竞技体育只能有一个冠军的残忍一面就会淋漓尽致地展现在她的面前。
虽然非要柊与理选的话,她肯定还是会选择为迹部景吾应援,可每次一想到他们两人为了网球吃过的苦受过的伤,柊与理都会觉得这比赛真的看不下去一点。
“那他和迹部会在第二轮就遇上吗?”
“应该不会。如果我第一轮胜负预测的没错,他们两个应该会在第三轮才遇到。他们是按照逆时针转轮法来安排对阵的。”
北条表示没听懂,柊与理只好又跟她解释了一下自己的预测以及什么是逆时针转轮法。
解释完柊与理发现朋友正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己,又听到北条感慨说:“小理同学你以前明明比我还不懂网球呢。”
北条好歹还有个打网球的表弟,而柊与理对所有球类运动都不怎么感冒。
所以以前她也完全不会去凑各个社团的热闹,就算迹部景吾在赛场上耍帅耍得再花、为他高呼的冰帝CALL喊得再大声、玫瑰雨下得再大,柊与理也对这些已然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而关于自己现在与从前的不同,柊与理只是笑了笑说:“他喜欢嘛。”
如果迹部景吾不喜欢的话,那她也没有去了解的兴趣。
和他有关的事情,她都想知道。就像和她有关的事情他也都想知道。
在这方面他们是一样的。
出发去看比赛的当天,柊与理清早爬起来给迹部打了个电话。
她记得他比赛当日起床的时间,不用担心会打扰到他。
只不过这个时间还没到她平时的生物钟,所以给他加油的时候她也困得迷迷瞪瞪的。
而迹部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刻起,就在听筒对面低声地笑。
“比赛下午才开始,再睡会。”
他的声音低沉轻缓,被拆解成电磁信号再传递过来,听上去会比他在床边哄她时要失真一些。
柊与理把脸埋在他的枕头里。
迹部已经快有一个月没回来过了。
他在上一场比赛里受了一点小伤,早些日子一直在奥地利做恢复性训练,前天才抵达的法国,然后又要马不停蹄地比赛了。
职业网球运动员看着光鲜亮丽,可实际上日程满得比德国大学生还忙。
他总说很想她,一遍又一遍地说,可情绪却不能以这种方式得到半分消解。
口头上的话语总是苍白无力。
柊与理决定提前过去。
虽然普通观众最多只能提前一个半小时入场,不过作为与选手关系亲近的人,柊与理稍微享有一点这方面的特权,只要到时候迹部景吾身边的工作人员有人来接她就好。
柊与理本来还想叫上北条她们,可谁想北条根本不接电话,赖床赖得天昏地暗。
她又只能去联系忍足,然而这群人都不肯去喊北条,还跟柊与理说让她和迹部先享受一下二人世界,他们就不去当电灯泡了。
柊与理:……好吧。
真是谢谢你们这么贴心了。
于是最后,柊与理自己一个人出发去往了那座著名的红土球场。路上她接到了妈妈的电话,自从来了欧洲柊与理和妈妈的时差就没那么多了,不那么忙的时候她还可以带着题目和草稿一起去找她。
妈妈关心了一下迹部的比赛,不过更多还是在关心柊与理这几天的近况,她又快期末了。而自从柊与理来了巴黎之后,妈妈对她的期末状态就比以前更关心了,她总担心柊与理给自己的压力太多,会从与其他人的比较中感受到落差。
不过柊与理觉得都还好,她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不是最有天赋的那一类人,她没有将对自己的期待放到太高的地方,只想像以前那样把自己的每一件事尽力做好。
教授们都很欣赏她这样的态度,有的甚至还感叹说,要是他们以前也能像柊与理这么豁达,或许在年轻时还能享受到更多一些来自数学的快乐。
柊与理听后就笑了笑,也没说自己的豁达并不是天生的。她小时候也有点犟,全靠父母后天的多多引导,以及父亲离世所带来的思考。
快到场外时柊与理给迹部景吾发了消息。
打字时她低垂着脑袋,等到发现有人的影子靠近时才反应过来,慌得想要逃跑。
转眼又忽然被一把抱住,吓得柊与理惊叫一声,而这一喊又将附近的所有媒体记者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来。
可柊与理没空去搭理那些快门按下的声音。
她本来就很糟糕的识人模块在受到惊吓的状况下会干脆短暂失灵。
等过了好一会儿,狂跳的心脏逐渐平静,而那个人还将她高高地抱着,总算把人给认出来的柊与理气得没忍住,抬起手将某人精心打理过的头发揉得乱乱糟糟。
偏偏他还笑!
六月的巴黎已经不凉快了,太阳一出来紫外线还强得能把人晒伤。
而抱着她的人依然白得发光,在过于晴朗的阳光下闪闪发亮。
等她狂躁地揉完,他就潇洒地甩甩脑袋,动作顺滑得不知道还以为在拍什么洗发水广告。
“快放我下来!”
她去拍他的手,然而提出的诉求却没得到回应。
在一片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快门声中,柊与理就这么明晃晃地被一路抱进了选手单独的休息室。
说不定待会儿就能在各位网速超快的记者的努力下,迅速登上各种新闻与视频网站。
十分久违的,柊与理又有点想把自己的脸捂住。
原本她以为跟迹部景吾在一起这么些年,自己早该习惯了他高调的作风。
可如今看来,她的功力显然还没有修炼到能与他比肩的地步。
不过比起以前应该还是好了很多吧?
毕竟今天这阵仗,要是换做高中时期的森见柊与理,她大概早就钻到地缝里去了……
她这辈子真的不能努力一下,让迹部景吾也体验一把社死的感觉吗???
直到北条和冰帝网球部的正选们一起抵达球场,柊与理都还在思考这个问题,全然忽略了他们带来的另外两个人。
还是忍足戳了戳她的肩膀提醒她有人来了,柊与理这才抬起头。
细边眼镜、丹凤眼、冰山脸。
是个帅哥。
好像在哪见过。
可是在哪见过呢?
“柊与理。”
沉默中帅哥开口喊了她一声。
声纹核对完成。
柊与理这下认出他来了。
“小光!”
“噗……!部长你的外号,是小光?”
手冢国光身边另一个带着鸭舌帽的少年,没忍住笑了出来。
于是柊与理看见发小镜片上的白光一晃。
他没说话,可所有人都在笑。
冰帝这边的大家也在笑,就连北条这个不认识手冢国光的也被带了起来。
一个酷哥被叫成小光的反差还是挺强烈的。
而这回不单是记者们的镜头扫了过来,还有身边其他前来观赛的观众也将手机摄像头对准了手冢国光。
比起迹部景吾,手冢国光成名得要更早一点。
毕竟他当初还只有国三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在欧洲征战了。
这些年除非伤停触发排位保护,其余时间手冢国光的积分排名一直居高不下,同样是一位光辉璀璨的明星选手。
至于他旁边那位带着鸭舌帽的男孩。
“你告白的时候我还帮你带过路。”
越前龙马同学说话的语气和几年前一样拽,但他的恩德柊与理一直铭记于心。
等待比赛开始期间,柊与理认真地跟自己的朋友发小和同学们讨论了关于“如何让迹部景吾社死”的问题。
北条说:“他的人生字典里就没有社死这个词吧。”
忍足说:“是的,当年这位越前君在赢了和迹部的比赛后,当场让他剃头他都没有尴尬过。”
柊与理:“……?”
等下,这又是一段什么故事?
于是忍足从头到尾将这个故事完整地叙述了一遍,期间还有向日岳人他们在一旁添油加醋。
曾经觉得不甘与难过的败绩,如今再想起来都成了能一笑而过的回忆。
长大也不尽然都是坏处。
在他们一遍又一遍地记忆激活下,柊与理忽然想起,自己以前去过的一家位于车站前的千円理发店,那里的老板娘曾经和她说过,自己接待过一位相貌出众的冰帝学生。
而对方脑袋上糟糕透顶的平头让老板娘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以至于跟柊与理闲聊时都还能再翻出来当做谈资。
柊与理:“……”
太强了,迹部景吾。
可她还是不想死心,手冢国光见状也来劝她。
“还是放弃吧,柊与理。”
“执意要让迹部社死的话,到时候受伤的可能会是你自己。”
柊与理:“……”
啧。好有道理。
发小的话让柊与理瞬间冷静了下来。
她能从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里感受到一股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迫于无奈,柊与理还是咬牙切齿地选择了放弃。
迹部景吾这场的对手相比起他不算很难对付。
说起来之前为了研究迹部与对手的胜率,柊与理还特意找手冢国光要来了乾贞治的联系方式,再拉着乾贞治和柳莲二一起,把他们两个分析数据的方法给学了一点过来。
现在的她不说能预测得百分之一百全对,也可以说有了百分之七十的正确率。
不过虽然对阵的对手不算特别强劲,但对方的风头还是一时压过了迹部景吾。
起因是对方的粉丝在中场休息时,在观赛席上大喊:“威廉你愿意嫁给我吗!”
“不了!谢谢你的求婚!”威廉选手大方回应,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一口整齐漂亮的白牙。
赛场内一时间欢笑无数,而这样的玩笑在网球的赛场上其实也并不少见。
“你看我就说和那个什么迹部比起来还是威廉更受欢迎。没人喜欢会自大狂,就算是玩笑也没人跟他开。”
后排传来的声音让柊与理有点生气。
什么叫和“和那个什么迹部比起来”?
而且别人不开玩笑,难道不是因为他已经有未婚妻了吗???
“……小理同学,你要干嘛?”
坐在柊与理身边的北条第一个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今天本来就热。
天干物燥,再加上被人隔空挑衅,小理同学不由地有点上火。
“后面那人说没人跟迹部开这种玩笑,说他自大狂还比威廉差。”
这种事虽说是退一步海阔天空,可柊与理怎么忍都觉得越想越气。
一旁的忍足侑士默默推了下眼镜,倒是笑意盈盈。
熟人都知道森见柊与理的情绪一向稳定,能让她急上火护上的人,那只能说明她可太爱了。
CP有无期限售后就是好。
看个比赛都这么舒心。
这么想着,忍足侑士正准备安慰一下柊与理,让她别在意这些,结果又听她突然捶了下座位,朗声说:“不行,别人有的他也要有!”
众人:“……?”
“有、有什么?”
北条伸手想要拉住柊与理,然而已经晚了。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永远勇敢率直的朋友起身,站在观赛席上。
周遭的小片人群,起初并没有在意她的起立。
可等到大家发现,她这样安静地望向赛场中央,像是要做些什么的时候,那些休息间隙的喧嚷与嘈杂,又不约而同地低了下去。
所有人都在看着这个女孩。
所有人都在看着森见柊与理。
直到她深吸一口气,将双手放在脸边,朝着赛场中央大声呼喊:“迹部景吾!你愿意嫁给我吗!”
于是整个赛场都一齐安静了下来。
这或许是第二个玩笑。
但同样的笑话短时间内说了两次,哪怕是只需要看热闹的观众也只会觉得无聊。
人群没有像上一次那样很快发出欢声笑语。
但他们的沉寂也只是一时的。
因为迹部景吾望向了那位站在观赛席的女孩。
而就在所有人都期待着,这位第一次被开了这样玩笑、深爱着自己未婚妻的年轻选手,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回绝这句玩笑时,他却笑了起来。
有点无奈,像是计划被全盘打乱,可更多的是喜欢。
转向那个女孩所在的方向,他仰头迎着明亮的阳光,高声与她答道:
“当然!”
最后最正式的求婚是在一座岛上进行的。
朝霞璀璨, 海水温暖,绵软的白沙像是从天上落下的云朵,走在上面的每一步都轻软得像个梦。
迹部说, 他想过要在银河或者是极光,这种更特别一些的场景中向她求婚。
可银河需要熬夜, 去追极光又太冷,柊与理怕冷。
于是最终他将时间与地点选在了那座只有他们的干净岛屿。
那里的清晨有熠熠的曙光与晨风,而他在那样的光与风里对她说“我爱你”。
他总是为她着想。
婚礼前他们去拍照。
花了近一年的时间, 去了很多地方。
柊与理在青春台的家、迹部家在东京的庄园、冰帝的校庭、告白的网球公园、妈妈在赫尔辛基的公寓、以及很多很多其他的地方。
那些他们一起去过的地方, 柊与理全部记得,只是真要数的话她跟北条和妈妈试过, 大概花了五分钟才说完。
而那一年里柊与理拍下的照片比曾经爸爸给她拍下的照片还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