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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心(木子上树)


她没过多停留,不紧不慢地走到正光明正大举着手机录像的男生面前,抽掉他手机,垂眼扫了下视频,直接了断地按下删除下,随后把手机扔进他桌角的水杯里,任凭它自动关机,泡发。
这一系列举动引得班里男生格外不满,纷纷拍桌起身,一个个叫嚣着自己家里怎么厉害,让周苏叶小心点。
但周苏叶怎么可能被吓住,她先是看了夏弥两眼,确认她的状态良好之后,才给那些人一个眼神。
她轻微蹙眉,一副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的姿态,语气轻蔑:“嚷嚷什么?”
“你别仗着你爹就为非作歹,周苏叶,你给我放客气点!”
讲这话的人正是刚刚那个把手放在夏弥后背的男生,他仿佛得了失忆症一样,忘了自己刚刚的行为多么恶劣,忘了自己一直以来在班里嚣张至极也不过是仗着他的家庭给他兜底。
周苏叶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只不过她待会儿有事情,没工夫在这儿给他们浪费时间,只是站在夏弥桌边,遥遥地扫了一圈教室,抬手指了几个方位,“她是我朋友,欺负她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你们不是都仗着自己家底儿吗?那就想想周氏集团对你们家的产业有没有影响。”
说完这话,她转身就准备走,脚步又忽然停住,回头看了乖乖坐在那儿一副好学生模样的夏弥,“对了,你叫什么?”
“……”
夏弥的心里那一瞬间激起了万层浪,她吞咽口水,慢慢道出了自己名字:“夏弥。”
“哪个米?米饭的米?”
“不是,是弥漫的弥。”
周苏叶顿了顿,“那我以后叫你夏米米,好吧?”
她对着夏弥露出一个笑脸,阳光下,那抹银灰色挑染格外刺眼,分明是简单的颜色,但在她那张脸的衬托下,变得格外不一样,很特别。
在那之后,夏弥有好朋友了。
“想什么呢,弥弥?”
许倾倾见她在发呆,忍不住叫了她一声。
夏弥从回忆中抽身而出,摇摇头,“没什么。”
“那边陆鹤野还在等你呢。”
许倾倾提醒她,毕竟那位在门口等了有一会儿了,周围来来往往的学生都把目光放在他身上,头顶炙热的阳光照耀着他,让人看得有些于心不忍了。
夏弥有些茫然,之前一想起周苏叶,她都会短暂地和现实世界脱轨十分钟,所以此刻听到许倾倾的话之后,有些不明所以。
谁在等她?
“说实话,弥弥,第一次见陆鹤野这样对一个女生,以前哪儿见他对女生上心过啊。”
许倾倾边讲边摇头晃脑,一副看破红尘的模样,“真是一报还一报,啧啧。想不到他居然也有这样恋爱脑的一面。”
夏弥彻底回神之后,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切,这才偏头朝着门口的方向看过去。
不远处的树荫下站着一个身姿卓越的男生,他穿了件黑色短袖,下身则是一条灰色运动裤,脚踩一双篮球鞋,也没看手机,就只是在等人一样。
外面人来人往,头顶的阳光炙热无比,但他站在那儿就是一道特有的风景线。
夏弥没接许倾倾的话,看到陆鹤野之后,心里做出了一个决定。

夏弥想了想,最后开口:“倾倾,你能不能帮我一件事?”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夏弥主动找她帮忙,许倾倾想也没想地就答应了。
“你说。”
夏弥顿了顿,呼出一口气,“一会儿我要去灵智家,她昨天刚结束一场大型考试,我今天要加课。所以——”
还没等她话讲完,许倾倾就炸了,“你别告诉我,你要放陆鹤野鸽子?”
夏弥没再讲话,昨晚她的举动确实是有些冲动了,若是周苏叶还在的话,也不会想让她用这样极端的办法的。
所以现在还有退路在,她还是及时止损比较好。
许倾倾即便是不想答应,但在面对夏弥这张乖巧干净的小脸之后,也心软答应了。
算了,陆鹤野怎么了,谁还不能放个鸽子了?更何况刚刚弥弥都没有答应他,一切都是他在自作主张而已。
想到这,许倾倾心里的忐忑便少了许多。
她还不忘安慰夏弥,“你去吧,兼职要紧,我帮你推掉他。”
夏弥点点头,“倾倾你对我好好。”
许倾倾笑不出来,“所以你还不赶紧走?待会儿我改变注意了。”
等夏弥走后,许倾倾哭丧着个脸走出食堂。
她双手相互扣着,手心直冒冷汗,掌心的肉都要扣掉了。
虽然她和陆鹤野认识,但这不代表她有放人家鸽子的勇气,况且还是替别人放。
像他这样的人,应该没被人这样对待过吧。
越往下想,许倾倾心里就越发慌,她最后迫不得已拖着慢吞吞的步子朝着树荫下那个身影走过去。
可还没等她站在陆鹤野对面,这人就转身朝着自己的方向看了过来。
那一刻,把她吓够呛。
不等她开口,陆鹤野只看到她一个人的身影,便也能猜到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扯了个笑,语气没什么温度,“你转告夏弥,机会就一次,她自己把握住。”
撂下这话,他转身就走了,只留下傻呆呆地站在原地的许倾倾。
许倾倾懵了。
合着她是两个人之间的传声筒呗?
晚上八点,夏弥结束补课之后从冯家出来,刚好接到母亲夏敏打来的电话。
“弥弥,在宿舍吗?刚刚给你打了好多视频怎么没接?”夏敏的声音柔和,听得夏弥一瞬间差点要放下了之前的事情。
夏弥不敢说自己在兼职,随口扯了个谎,“没在宿舍,和室友在外面吃宵夜。”
“好,那妈妈不打扰你了,晚上吃清淡一点,你胃不好,不要吃一些辣的,我给你寄过去了一箱橙子,应该明天到,你记得和室友分一分。”
夏敏的唠叨只要一开始,就不会停下。
此刻月明星稀,蝉鸣声不断,一切都慢了下来。
夏弥没有出声打算母亲的唠叨,沉默地听着。
“弥弥,怎么不讲话?是不是室友在催你了?你先吃宵夜吧,妈妈正好有点事儿。”
这话一出,夏弥心里涌上了些许的愧疚,她忍不住说:“没事儿的,我室友不会说什么呢,妈妈,我想你了。”
夏敏笑了笑,听筒发出道道振动,“当初让你在沪城报一个大学,你不听,现在离家那么远。”
夏弥忍不住小声反驳,“沪城也不是我们家啊,我们家在湘恩。”
提到这个,夏敏沉默了,没再讲话。夏弥后知后觉母亲不爱聊这个话题,便说:“妈,外面蚊子太咬了,我去屋里面了。”
“好。”
挂断电话后,夏弥仰头望着悬挂在天上的星星,鼻头有些发酸。
父亲因工伤去世后,公司给了一笔不小的补偿款,但在湘恩的一个小县城里,两个人的生活终究是不好受的。
更何况夏敏不是湘恩人,她是远嫁嫁到湘恩那边。所以夏敏问过夏弥意见之后,便带着她去了沪城,学籍也调了过去,从此在沪城扎根。
回到宿舍的时候刚刚九点过半,宿舍里只有许倾倾一个人,她正敷着面膜吃着火鸡面追剧,听到宿舍门被打开,她看了过来,“弥弥,你说我要不要养只小猫在宿舍?名字干脆叫火鸡面得了。”
夏弥笑了笑,“你怎么不给人家起螺蛳粉,我看你也挺爱吃的。”
许倾倾哼唧两声,“你现在也是会调侃人了。”
她扭回头,拿起叉子刚叉了一口沾满料汁的面,还没送到嘴边,就想起今天陆鹤野让她转达给她的话,愣住了,连吃下去的欲。望也没有了。
夏弥没注意到她的反常,拎着洗漱用品进了浴室,等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许倾倾坐在桌前,火鸡面早就坨成一团不能吃了。
“怎么回事,今天火鸡面对你的诱惑力不够大?”
她边说着,边走过去,拿起包装看了看,“是你喜欢的牌子啊,你怎么了?”
许倾倾回神,正纠结着怎么开口,目光一闪一闪的。
夏弥噗嗤笑了,“怎么,表白被拒绝了?”
“怎么可能!要表白也是他表白好吧!”许倾倾忍不住反驳。
夏弥点头,“火鸡面都凉了,那你怎么了?看着心情一般啊。”
许倾倾抿抿唇,磨磨唧唧地开口:“弥弥……”
“怎么了?”
夏弥当时正把还能攥出水的头发拆掉,拿纯棉毛巾一点一点的拧着,空气中满是好闻的洗发水香气。
她一回头就是许倾倾这种吃了开塞露的表情,“讲话啊,怎么了?平时你不都说我长嘴是干嘛用的吗?怎么今天这样墨迹。”
许倾倾呼出一口气,慢慢说:“陆鹤野今天让我传话给你。”
夏弥动作一顿,表情和方才没什么两样,她哦了声,“他让你传什么话给我?”
许倾倾闭了闭眼,把陆鹤野的原话说了出来。
“他说,机会就一次,让你自己把握住。”
话音刚落,宿舍内就是一片甬长的沉默,空气都慢慢安静下来,呼吸频率都变慢了。
许倾倾在心里骂自己,你不说会死啊?就显着你了。
正当她还沉浸在自责的情绪中的时候,夏弥忽然打破安静,“知道了。”
许倾倾忍不住抬头看过去,就看到夏弥表情没什么变化,和往常一样毫无波澜。
她忍不住问:“弥弥,你还好吗?”
“我没事。”
晚上熄灯之后,夏弥失眠了,她盯着天花板发呆。
陆鹤野这是生气了。

失眠对于夏弥导致的后果就是发高烧。
清晨七点,许倾倾起床之后发现夏弥竟然赖床了,京大宿舍都是上床下桌,她从上铺直接凑过去,轻声开口:“弥弥,今天有教授早课。”
夏弥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发出几声嘤咛,“是不是开空调了,怎么这么冷?”
许倾倾蹙眉,又贴近她才发现她浑身发烫,“你发烧了?”
夏弥嗯了一声,“没有吧。”
再然后,夏弥便没了意识,耳边一直是窸窸窣窣的声音,期间她察觉到自己额前贴了一抹冰凉,试了体温计,她能听到许倾倾在讲话。
“三十九度?弥弥,我帮你请假了。”
等所有声音即将消失的时候,她被许倾倾叫醒吃了退烧药,药效发作后,这次便彻底陷入了沉睡。
她睡得一点也不安稳,很难受,梦里回到了高三那年的伯恩国际学校。
刚刚升入高三那年可以说是夏弥整个前半生最昏暗的时期,她的性格本来就属于不爱讲话的那种。自从周苏叶去世后,她整个人变得更加沉闷。
直到陆鹤野转到了她当时所在的班级,其实运动会那次不是她第一次见到他。
时至今日,她都记得和他的初遇。
两年前的九月底,某天在学校晚饭结束后有小组讨论,那天沪城下了场大雨,雨势大到上了同城热搜,水位飙升。
夏弥的晚饭是在食堂解决的,随便吃了碗馄饨就准备回教学楼,只不过她刚出食堂,就被瓢泼大雨截住了。
眼看着时间临近上课,再不回去就要迟到了,她想也没像地就冲进了雨幕中,最后浑身湿透地回了教室,还好她夏天习惯性披着校服外套。
当时广播里已经响起了第一个预备铃的铃声,她急急忙忙地冲进教室后,发现自己的桌子不见了,她左右看了看之后才发现自己的桌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推到最角落的位置,上面堆满了杂物和雨伞。
她蹙眉走过去,把桌上的那些东西都一一地放在地面上,然后费力地把自己的桌子搬回原位。
兴许是淋浴的原因,她当时就有些低烧,整个人脑子晕晕沉沉的,前面有人在给她讲话,她也没注意。
“喂,夏弥,你干嘛呢?我雨伞很贵的,你就给我扔地上?”
一个男生冲着她嚷嚷,一看就是故意的,这群二世祖哪在乎什么雨伞贵不贵,就只是想耍着夏弥玩,想看夏弥出丑的模样。
夏弥仿佛没听到一般,校服外套湿哒哒地贴在身上,教室里的中央空调偏偏还开着冷风,吹到人身上有些寒意。
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打了个喷嚏。
那男生被无视很不爽,张口就来:“和你说话呢,现在周苏叶死了,你还他妈这么嚣张?”
夏弥本来处于下一秒就能晕倒的状态,但周苏叶那三个字一出现,她脑子瞬间清醒了。
她眼眶通红,死死地盯着那个男生。
“怎么?你还想干什么?我忘了你家不属于沪城商业圈了,你大概不知道周苏叶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她被警察发现的时候已经怀孕三周了。”
男生半点没有死者为大的尊敬,讲起别人生前的事情一套套的,嘴巴臭得很。
夏弥无法忍受别人这样讲周苏叶,想也没想地抄起一旁的雨伞往他身上用力扔过去:“你给我闭嘴!”
雨伞啪得砸在那人身上,水渍不可避免地溅到周围人身上,引起了一片抱怨,更有甚者直接骂了脏话。
“夏弥,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周苏叶死了就死了,你激动个屁啊?”
“她私生活不检点,你和她一起玩,估计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还有你那个妈,在陆鹤野家做保姆吧,知不知道圈里都在传你妈勾引陆鹤野他爸,做保姆都做到床上去了,真行。”
各方言语像机。关枪一样,噼里啪啦地朝着夏弥扫射过来,让她接都接不住。
从周苏叶到她母亲夏敏,最后竟然把陆鹤野都掺和进来了。
“砰”得一声,教室后门被人用脚踹开,众人都朝着后门看过去。
大家都被吓了一跳,有人暴脾气刚想开骂,但看到后门那个身影的时候,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有人哆哆嗦嗦地开口:“陆……鹤野,你不是回北京了?”
夏弥听到陆鹤野的名字,后背整个僵住,心跳猛地加快,又想起自己现在的状态,顿时不敢乱动。
她现在应该很丑吧,脸上满是痘痘,身子又回到之前的浮肿,整个人和美完全不搭边。
陆鹤野没穿校服,穿着一身极简穿搭,黑衣黑裤黑鞋。
他神色冷淡,抬眼粗略地瞧了眼教室内的情形,刚刚的话好巧不巧地都被他听到了,也能猜到是一群人在嘴碎,编造出了各种各样奇怪的谣言。
他语气嘲讽,“我回不回北京影响你们背后嚼舌根?”
那人愣住了,明白他这是什么都听到了,脸色唰得变白,支支吾吾地说:“我……都是瞎扯的,你别放在心上。”
陆鹤野走到那人面前,经过夏弥的时候,鼻尖蔓过来些许苦橙香气,淡淡的。
他垂下眼睫,粗略地扫了一眼,“瞎扯?听谁瞎扯的,源头在哪?”
那人懵了,他哪知道源头在哪儿,都是随便瞎说的。
“我错了,鹤野,我都是瞎编的。”
陆鹤野扯了个没什么温度的笑容,“现在道歉?晚了。”
那天到最后的结局是,乱嚼舌根的几个人都被学校开除,从那之后,陆鹤野这个转校生的名头算是在伯恩立住了。
虽然陆鹤野和夏弥住在同一栋别墅里,但很少见面,换句话说应该是很少能碰上面。
陆鹤野住在三层,阳台直通院子。而她们母女俩则是住在半地下室。他应该只知道自家保姆家里有个和自己同一届的女儿,其他一概不知。
而那个通往上下层的楼梯则像是一个次元壁,挡在了两人之间。
夏弥上不去,陆鹤野也从没下来过。

——sun shouer.
夏弥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刚巧手机里收到许倾倾发来的消息:【弥弥,给你带了些清淡的粥菜,醒了吗?】
夏弥回复:【醒了。】
许倾倾:【好~】
五分钟后,许倾倾便回来了,今天一整天的专业课,即便是发烧生病,夏弥也不想少上一节专业课。
她下午便销假和许倾倾一起去了教学楼。
京大面积很大,两人没有骑单车,提前二十分钟出的宿舍楼,慢悠悠地走在校道上,边聊天边盯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
有时候,夏弥就在想,若是周苏叶还在,一定也在这个学校。周苏叶是标准的美术生,从小开始周家就培养她朝着画家的方向发展。
还没到高中,周苏叶就开了数十家画展,卖出的画不尽其数。她在伯恩确实也属于二世祖那一类的,但是她不会自恃清高。
人生如同游戏,她也这样认为,可她和那些只会享乐的富二代不同,她为人善良,有个性有特色,长相只是她为数不多的优点。她有同理心,有共情心,永远处于一种高阶层的精神状态。
周苏叶不像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她成绩很好,拥有绝对的绘画天赋,属于老天爷追着喂饭吃的那种人。皮肤很白,高一刚入学的时候就是风云人物,作品集在家里多得堆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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