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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春(的卢)


她忍了几次,都再难忍下去:“李裴,难道你没有公务吗?”
李裴摊开四肢,大大方方睡在她的龙床上,甚至毫不客气的脱掉了外衫,只穿着单衣,霸占着她素日睡觉的位置,用调笑的语气:“陛下,臣这才为您拔除心腹大患,一千多里的路程,提着颗人头,可是很累的。陛下就让臣歇歇吧。”
竺玉心道这不是正好吗?
她哄着他:“我知道你辛苦,你回家好好休息半个月,别把自己累着了。”
李裴睡着她的枕头,躺在她的被子里,感觉浑身都染上她的气息,这种滋味叫他舒爽。
他说:“我舍不得走。”
竺玉哦了声:“那你便在这里歇着,我出宫办事。”
李裴懒洋洋坐起来,长发就似那倾泻而下的银河,肤白唇红的男人在她床上,瞧着像是她养的脔。宠。
“办什么事?我也要去。”
说罢他就起了床,穿好鞋子,又起身缓缓穿好了衣裳。
竺玉有些烦躁,他们一个两个,没完没了似的。
李裴看见她脸上摆出的脸色,毫不犹豫点破了她的心思:“叫你带上我,你便又不想出门了是不是。”
竺玉还未辩解。
李裴冷哼了声:“不过你兴许就是想轰走我。”
他拢住她细细的手腕,把人扯到了怀里,脚下故意没有用力气,任由两人往后仰倒在金丝枕被里。
锦被柔软,好似坠入软白的云层。
李裴抬手顺势放下床帐,少女跌靠在他怀里,双手撑着他的胸口,刚起身就被他使了坏心,用帷幔缠住了她两人交缠在一起的身体,害她又被绊倒在他身上。
李裴心神荡漾,搂着她的腰就不肯松手了。
他故意说:“怎么占我便宜?”
“我还是清清白白的身子,你缠在我身上不放,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句话,可真够不要脸的。
竺玉起又起不来,缠在两人腰上的绸带,落入他的掌心,他厚颜无耻打了个死结,仿佛如此就能将两个人的心也牢牢绑在一起。
竺玉踢了他一脚。
李裴反而一脸享受的表情,好像还没踢爽,竺玉生怕他张口还要她再替他一脚。
“好凶。”
“再来一下。”
竺玉脸上的表情都不是一言难尽可以表达,她下不去脚,也下不去手。
李裴压根就不怕挨打啊!
她忍了忍:“李裴,你别闹了。”
李裴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抬手扯掉了她发间的簪子,随手扔在一旁,他盯着她黑漆漆的眼:“没闹。”
他摸了摸她的脸,对指尖柔软的触感,爱不释手。
接着就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皮,他虽然好哄好骗,却不好打发。
并非真的是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
“你亲口承认过你喜欢我。”
“我没有。”
“你有。”李裴对她毫不犹豫的否认还是有些难过,但也在意料之中,她忘性大,对自己说过的话总是记得不是那么清楚:“反正是差不多的话,你说过同我的感情是最深厚的,你也知道我喜欢你喜欢的要命。”
李裴说着又低头咬了口她的唇,带着泄愤的性质,却也因为怕她疼而没有真的用力。
“我也是人,不是铜墙铁壁,会伤心难过,也会受伤,杀那些阳奉阴违的逆臣,并非我随便动动手指头就能做到的事情,这几个月,也是耗尽了我的心血和精力,拼死才将逆臣的项上人头给你送回来。”
“你就当心疼心疼我,好不好?”
他说这番话时,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卖弄可怜的讨好,像是故意往她心软的那片地方戳。
事实上,李裴杀那些人的时候,手起刀落,眼睛都不眨,就将人头斩了下来。
他只会嫌自己提刀的速度不够快,耽误了他回程的日子。
这几个月,日也想,夜也想。
想到了骨子里,想着若是能将她变小,藏在掌心里,一并带着就好了。
竺玉耳后这片皮肤一片滚烫,李裴竟还记得她先前应付他的那些话,甚至已经开始问她讨要。
“我如何没有心疼你?”
“你才回来,我便赏赐了你许多东西,旁人都没有。”
李裴埋在她的胸口:“我不要这些身外之物。”
这些东西对她是最不值钱的、也最普通不过的了。
她赏赐别人,也是一样的。
竺玉抿紧了唇,闭上嘴巴没有开口问他想要什么。
李裴想要什么,昭然若揭,根本不必再问。
她不问,他便主动开口说。
李裴的双手掐住少女两边的腰窝,他直勾勾盯着她:“我要你。”
床榻间凌乱了起来。
李裴刚才本来就没有好好穿衣裳,这会儿衣襟松散,露出大片胸口,摆出任人蹂。躏的样子,好像要她做那个昏聩好色的君王。
竺玉挪开了眼:“你先把衣服穿上。”
李裴不仅不好好穿,还扯开了她的腰带,她身上的皮肤如白瓷般细腻,薄纱外的烛火映得她的肩头和关节都红红的。
只是雪白的柔肤上,还有一些淡淡的斑驳印记。
李裴摁住她往里藏的身体,叫她被迫对自己打开所有,他仔仔细细的看过之后,乌黑的眼瞳越发暗沉,几分薄怒一闪而过,而后又很快消失。
他捏着她细细的手指,把玩揉捏。
李裴对上她的眼睛,意味深长同她说:“没关系,我会比他更厉害。”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陆绥。
李裴还不知道他的苦主另有其人。
他只知晓对陆绥的恨意又深几分,总得想办法除了陆绥,要一个人死,也有千万种法子。
一个个试过,陆绥若还能安然无恙,他倒也敬佩陆绥是只能苟的千年乌龟老王八蛋。
竺玉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
她慌慌张张拢好衣襟:“李裴,你再这样我以后都不理你了。”
她甚至已经能感觉到他下腹的炙热坚硬。
通过人事之后,并且还得到了不少欢愉的她,已经明白了那是什么。
李裴蹭了蹭她的大腿,嗓音沾染些许情欲的低哑:“你要不先看看?”
竺玉两只耳朵简直在冒烟。
李裴全然不觉得自己的行径很不好脸,似乎想起了什么,接着说:“对了,你见过的。”
竺玉推了推他:“起来。”
李裴闷闷的声音在她耳边,他认真地问:“那时可还满意?”
他十分自信。
觉着自己这方面天赋异禀。
爱与欲,是分不开的。
那么多盲婚哑嫁的例子,不管先前如何生分,到后来多的是如胶似漆的夫妻。
这可不是客套出来的感情,都是睡出来的。
竺玉解开身上缠绕的绸布,如此才得以喘息,手脚都得了空,轻易就把这个拱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给推开了。
李裴这天灰溜溜在宝成殿泡了个冷水澡。
她不愿意,他还能霸王硬上弓吗?
能是能,还是怕她恨他。
李裴感觉自己是叼住了肥肉的狼,只要趴在这块肉的旁边,眼巴巴的守着,谁来咬谁,就能守得住。
可他没有想到,这是一块长了腿的肥肉。
自个儿会往外跑了。
李裴之所以不着急,是以为她谁都不喜欢。
他才能这么不急不缓,慢慢等候自己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天。
不过很快。
李裴就尝到了被辜负到肝肠寸断的滋味。
竺玉准时赴了小重山之约。
天公作美,月明星疏。
临出发前,严忌做足了准备,背了行囊,装了些饼子还有两壶的水。
他穿得轻便,遥遥见着就是干净利落的少年郎。
行囊背在他身上,竺玉两手空空,什么都不用拿。
严忌说:“观星台的官员说这几日兴许会出现五星连珠的星象,百年都难得一遇。”
竺玉咦了声,每日早朝,底下都吵得她耳朵痛,她竟然也忘记了观星台的人有没有说过这话。
“我一会儿可得好好守着。”
严忌闻言一笑:“你若困了,就裹着毯子睡一会儿,等出现了五星连珠,我会叫你。”
竺玉摇了摇头:“你一个人守着多孤单,说好的我们人一起,那做什么都得一起。”
月色昏昏。
竺玉听见严忌温润的声音,含着几分宠溺般的叹息:“可你往常这个点就该睡下了。”
她又是个贪睡的。
睡不够就无精打采,可怜死了。
竺玉抓住他的手,严忌没有推开,反过来也用力握住了她的手指。
“我今晚绝不会犯困。”
“即便要睡,我们也一起睡。”
这话说出来。
她红了脸,山风带走了一些燥意,她的脸才没被烫熟。
严忌停了停:“嗯,好。”
他脾气很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我都听你差遣。”
寂静的山间,唯余两人的交谈声。
她说得多,他每句都回,也没有惜字如金。哪怕听到极为幼稚的问话,还是耐着性子一遍遍同她说清楚。
便是寻常人家的父亲带女儿,也没有这么好的耐心。
竺玉在他面前总喜欢问些蠢问题。
话说多了嗓子就痛。
严忌察觉到了她喉咙痛,将水壶递给了她:“润润嗓子。”稍作停顿,他又吐了几个字:“少说些话。”
竺玉抱着水壶仰头灌了一小半,如此解了渴,肚子也给撑圆了。
小重山不高。
不到半柱香的时辰,两人就到了山顶。
夜间的风冷飒飒,严忌将自己的外袍罩在她身上,从头顶罩下,这样脑袋也不用受风。
竺玉抱着双膝坐在石头上,靠着他的肩膀,果真被他说中,已经有些昏昏欲睡。
“严忌,我还是有点冷。”她一本正经地说:“你能不能搂着我?我觉得钻到你的怀里,会更暖和一些。”
她也是粘人的。
还是粘喜欢的人。
林子里的风,吹动男人的衣袍。
陆绥隐在暗处,看着他们相互依偎的样子,冷风将她的话一并送到了他的耳朵里。
陆绥身后,布满冷煞的暗卫,腰间缠着刀,锋利的箭矢已经对准了他们的方向,蓄势待发。

山间月映着男人眼中冷冰冰的杀意,无尽的冷风扑面而来。
相互依偎在石头上的两个人还未察觉到危险降临,满心欢喜盼着五星连珠的场面。
竺玉钻进他怀里取暖,驱散了方才的困意,便没有再打瞌睡。只是已经等了好一会儿,天上的月亮没什么变化。
竺玉的眼睛看得都有些发酸,饶是如此,还是耐心等着。
严忌问她饿不饿。
她摇了摇头。
“今夜观星赏月,好像也不是明智之举,怕我们两个是等不到了。”竺玉瞧着毫无异动的天色,忍不住说道。
严忌揉了揉她的头:“今夜不成,还有往后。”
竺玉心想他说的也对,日子还长,总能等到。
她裹着他的衣裳,身上都是他的气息,清冽至极的冷香,沁入鼻尖,煞是好闻。
花前月色,正是好时节。
她难免心旌意动起来,仰着小脸,粉润的唇瓣像刚吃过花酿,香甜柔软。
还没碰到他。
耳边一道锋利的风掠过。
箭矢擦着严忌的胳膊,沉沉落地。
四面八方燃起了火把。
迎头而来的肃杀之气将这片小山头彻彻底底的包围了起来。
靴底碾过枯叶,这声响在此刻尤为刺耳。
竺玉顺着声音望去,男人踏着月色缓缓走出来,一袭阴沉的黑衣,手边沉沉压着剑柄,袖口收束的干净利落,似乎方便他随时可以抽剑夺人性命。
借着茫茫月色,将他的五官看得清清楚楚。
一双冷眸,毫无情绪。
少女的瞳孔缩了缩,抓着身边的男人,身体下意识往后躲了躲,可这四周都是他带来的亲卫,早已将他们围得水泄不通,铜墙铁壁般叫人插翅难逃。
竺玉脸上褪了血色,如纸般薄,浮着几分苍白,慑人的压迫感逼得她都喘不过来气。
陆绥望着她,神态从容,仿佛并不是在盛怒中赶来,他语气平和:“殿下玩够了吗?”
还是给她留了颜面。
没有彻底拆穿她的身份。
男人脚底的黑靴一步步朝她靠近,脚下枯枝烂叶被碾碎的声音像夺命的符。
陆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用严厉的掌风将她从严忌的身后拽了出来:“殿下总是贪玩,这倒也没什么。”
“玩几次平民百姓解闷作乐的过家家游戏,就当打发时辰,可这山林,夜间常有猛兽出没,若一不小心伤了殿下,可就糟糕了。”
陆绥说着,撩起眼皮,漫不经心扫了眼严忌,仿佛压根没有将这个人放在眼里。
他接着说:“不过下回,还是莫要用旁人的真心来作践,他被您瞒得苦,还当您是身世凄苦的小可怜,其实他才是被您玩弄掌心的书中人。”
竺玉万万没想到陆绥竟然这样污蔑她,她从未将严忌当成解闷的乐子!隐瞒身份也是无可奈何。
竺玉气得身体哆嗦,“你这人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根本不认得你。”
她虽然生气,脑筋转的却不慢。
当机立断,还不如装作不认识陆绥,那他口中的话自然做不得数,也就不必她苦苦解释。
陆绥冷笑了声:“殿下莫要再闹了。”
说罢他看向严忌,眼底深处是掩饰不住也懒得遮掩的厌恶和嘲弄,他说:“主子顽劣,我替她同严公子道个歉,这段时日不过是她无聊时用来打发时辰的法子,她从前也这样欺瞒过别人。”
停顿稍许,陆绥吐字:“是个惯犯。”
严忌望着这些突然出现的人,向来温和的他周身也显出几分冷戾:“她既说不认得你,我便信不得你的话,还请这位大人,先将她松开。”
陆绥笑了笑,眼底更加冰冷。
他松开了手,随从即刻意会,上前来扣住了少女。
陆绥拔了剑,锋刃的冷光透着凛凛的杀意,白刃倒映着男人漠然的黑眸。
他一剑落下,划破了严忌这张出色的脸。
鲜红的血,顺着白皙的脸颊缓缓往下落,留下一道血红色的印记。
少女起先像是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随即的惊叫,仿佛痛在她的身上。
她没有了方才的冷静,看着他的眼中也带着几分恨意:“陆绥!你做什么!?你不能、不能伤他。”
可怜她再怎么挣扎。
纤弱的身体也抵抗不了训练有素的亲卫,更无法抗衡男人此时此刻滔天的嫉妒。
陆绥手里还提着剑,用血洗过的剑,仿佛更加锋利,他回过头,沉默着望了她好一会儿。
冷瞳无畏无惧直视着她的眼。
好像打碎了的陶瓷,乍开如瓷片般锋利的恨。
他望着她对自己的憎恨:“殿下方才还说不认得我,怎么知晓我的名字?”
竺玉咬着牙,声音颤颤:“你别伤他。”
陆绥站在原地,身如松柏,神色平静:“殿下是不是觉着,你每回只要软下声来求我,我便什么都会听您的。”
竺玉摇头,冷风吹来,牙齿冷得打颤,也可能是怕的,她流着泪讷讷道:“没有、没有。”
陆绥面无表情:“我容不下他。”
男人淡淡道:“我得杀了他。”
长剑出鞘,总是要多沾些血。
这次划破的是严忌的脖颈,不深不浅的一道伤疤,若提剑的人再多用半点力道,便足以割断他的喉咙。
颈间的血痕,触目惊心。
竺玉望着严忌脖子上的伤,惊叫堵在喉咙里,便是叫出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本就经不起吓唬,眼睛翻白,直接晕了过去。
陆绥将人打横抱了起来,离开时,回头看了眼严忌:“离她远些。”
“我不杀你,可你的父母已经年迈,若是不小心死了,也没人会怀疑。”
“严公子,儿女情长同父母的性命相比,孰轻孰重,你心里应当有数。”
陆绥抱着人下了山,上了马车,他面无表情脱掉她身上属于别的男人的外衫,直接扔了出去,吩咐随从:“拿回府里烧了。”
“是。”
少女受了风,又受了极大的惊吓。
她在梦里看见的都是血淋淋的场景,梦见严忌的脑袋被陆绥割了下来,陆绥在她耳边:“不是喜欢他吗?我给你送来了。”
这个梦是再可怕不过的噩梦了。
她大叫着的醒来,发觉自己已经躺在宝成殿的寝床里,身上的衣裳已经叫人换过了。
竺玉抬眸,就看见坐在床边的男人。
她感觉刚刚陆绥手起刀落划破的不是严忌的脖子,而是她的心脏。
竺玉抓着他的胳膊,声音沙哑虚弱:“严忌…严忌如何了?”
陆绥慢慢握住她的手,面无异色回答她:“死了。”
男人漫不经心补了几个字:“被我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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