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他在事业上又很有建树。
找个这样的女婿,是远远超出岳静宁意料之外的,省心也挺开心。
晚餐的时候,岳静宁便拿出老苏珍藏多年的好酒,说是语鹿出生时刻意买来的收藏品。
硬是要薄司寒喝。
薄司寒也很给长辈面子,岳静宁说什么他听什么,酒满上了叫他干,他就干,一点犹豫都没有。
酒过三旬,薄司寒眼里也有了醉酒的迷离。
跟岳静宁再三拜别后,他搂住语鹿的腰出门,低头靠近她,鼻息从她的鬓边略过,声音低哑。
“妈妈,我们就走了。过两天再来看您。”
然而刚出了门,电梯门关上。
这人就冷了脸把她推开,身上有酒气,脸上有酒色,但一点醉意都没有。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他把她送回薄家后,就离开了。
第218章 薄先生不方便接电话
真正让语鹿不能控制的生出一丝屈辱与愤怒,是在生产前的头两天。
在此之前,不管薄司寒怎么冷着她,她都能摆平心态,冷静的克制自己的情绪。
他冷着她是应该的。
像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她做出那样背叛他的事,他没把她抽筋扒骨已经算是最大的仁慈。
总不可能还像以前一样什么都哄着她,顺着她,放纵她。
语鹿也觉得现在这个状况,算是最坏的情况里最好的状态。
反正她又不能爱他,也不可能跟他在一起好好过日子,他们就放过彼此,好好过属于自己的人生。
有时候语鹿独自一人时,就喜欢在薄家宅子里瞎逛。
最常去的是薄司礼的房间,她会坐在他的书桌前想象他如果他还活着会是什么样子。
四周的一切瞬间变的黯淡,唯有薄司礼,笑容清浅,郎眉星目,好像还在言笑晏晏的问她今晚要不要对弈一局。
她的眼眶遂有些酸涩。
薄司礼从不掩饰自己给予语鹿帮助的同时,也是在利用她反击薄司寒。
他们兄弟之间相互争夺对方的东西已经成为一种宿命,尽管这宿命很大程度决定了薄司礼的意外死亡。
但不管怎么说,一想起薄司礼语鹿还是会感到很难过,
毕竟在她最艰难最无措的时候,薄司礼给了她鼓励、陪伴以及庇护。
就单是这一点,她想她可能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忘了他。
这种挂念无关于爱情,或许有时候要比爱情亲情更久远。
语鹿偶尔也会“稀里糊涂”逛到薄司寒的房间里去。
每次进他的房间,她喉咙好像压着一团棉花,说不清楚,明明不太舒服,为什么还是要去。
薄司寒的房间很干净,干净到有些空荡,也没有放太多东西。
会有一两件薄司寒的旧物,但他好像已经忘记了它们的存在,它们或许曾经给他也带来过美好回忆。
现在对他来说没用了,只能静静地放在时间里被褪色。
然后随着天气日渐变冷,北城开始下第一场雪时,语鹿的孕期也开始进入第八个月。
这时,除了孕晚期该有的腰酸背痛,趾骨疼痛。
语鹿明显感到肚子不太对劲。
一小时内宫缩有大于八次。
阴道出现了很少很少的血迹。
她看了很多孕期指南,学习怎么自然分娩。
可惜,一点用都没有。
私人医生检查后跟她的预想是一致的,她可能要早产了。
当然早产可能会是一个月以后,也可能就是今天,甚至可能是一个小时以后。
医生也不是神仙,不能准确预测会是哪一天,但是他会告诉你,如果符合早产的哪几个指标同时出现,那一定就是早产。
即便自己心里早有预感,但是这些话从医生嘴里说出来,感觉又不一样。
她觉得自己的心像一只惊惶的飞鸟,脸颊燥热,心却在发凉。
现在不仅是语鹿觉得很累,她觉得51%应该也觉得很累。
他从还是一颗小豆芽开始,就面临着被人掐掉的命运。
从头到尾,不是妈妈要打掉他,就是爸爸想杀掉他,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人时时刻刻想取他性命。
他还那么弱小,生命力却那样顽强。
已经拼尽所有的力气去活下来。
可能这一点脾气很像他的生父,他像野草一样被踩了又踩,被车轮碾了又碾,可仍旧生机勃勃的成长起来。
“你可以选择现在就住院,当然你想坚持到发作再住院也没关系,从羊水破掉到分娩,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医生打断了语鹿的走神,并且建议她跟孩子的父亲商量一下。
虽然早产不是难产,提前住进医院,是最保险的方式,反正以他们的家庭条件也不存在经济难题。
语鹿表示会郑重考虑医生的建议,她会跟家人商量以后再作打算。
外面正下着一点小雪,落到地上马上就融化了,天气又湿又冷。
天色沉闷暗淡,明明是下午看着就像傍晚一样。
但屋内开着地暖,烧着壁炉,非常暖和。
语鹿一直等到晚上十点多钟,才给薄司寒拨了一通电话。
拨的是他的私人号码。
挨到那么晚才给他打电话,一是知道这人是工作狂,不想在他干正事的时候跟他说一些不正经的事。
二是她实在没想好怎么跟他开口,开口以后又跟他说什么。
这件事委实有点搞笑。
在薄司寒以为这个孩子不是自己的种,语鹿却想把孩子可能会早产的事告诉孩子的亲生父亲。
鬼知道她会不会顺着话语就把孩子是他的这件事告诉他,如果这个话题他们聊的很好的话,或许吧……她不敢保证……
因为她实在是不敢想象,她告诉他,他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如果他做出的反应只是嘲弄,或者是无所谓的叫她自己想办法做决定。
那她可能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可能是拉不下面子,但更多的情况是……
人只有对自己真正在意的东西,才会感到胆怯。
壁炉静静地炙烤着空气,连带着蒸红了语鹿的脸。
等待电话那头响起熟悉嗓音,这时间如此漫长。
第一个电话直到断线,他都没有接。她心里有点慌,又有点急,还有点埋怨,不知道这人到底在做什么,连电话都不接。
窗户上的积雪融化,顺着玻璃流下去。
隔了一会儿,她深吸一口气,再次拨通了那个号码,也不晓得是不是焦虑的缘故,有两个键连续两次按错。
她切掉,又重新开始。
电话接通,她先着急的喊了一声:“薄司寒。”
一个性感又甜美的女声用法语道:“你好。”
有一瞬间,堵在语鹿口中的棉花,突然变成了一块石头。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下意识用中文重复了一遍:“你好,我好像打错电话了。”
对方立刻切换成了中文,很温柔的语气:“薄先生现在不方便接电话,他在洗澡。”
伴随着胸腔剧烈的震动,女人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蔓延在她的皮肤。
手心是冷冰冰的玻璃质感,因为她体温很高,在玻璃上晕出一片模糊的热气。
可她抬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比外面的雪还苍白。
人家当然可以有新的女伴。
之前在血色婚礼那天看到他跟叶珊在一起,因为薄司礼的死亡打击,她没有太专注他们两人。
后来,本以为那两人是重修旧好,可听小简说起,才知道其实叶珊没有跟薄司寒在一起,目前是跟小简处于拉拉扯扯的焦灼状态。
排除掉叶珊,语鹿就天真的以为他身边没有其他女人。
然而……
可是这人为什么不可以有女人?
如果他愿意,自然有大把大把模样漂亮身材性感还有头脑的女人主动送上门,哪个不比她好比她出色。
语鹿是第一次发现,自己错判了自己在薄司寒心里的重要性。
这种重要性她从前压根没去想过也没去对比过。
因为一直都是他在追,她在躲,她一心只想从他身边逃走,根本没有去关注过他的一切。
哪怕他愿意敞开自己让她了解她。
可是她不愿意,他的步步紧逼她只感觉到了无尽的压抑和窒息。
当天平的一侧不再倾斜,两人关系早已回归平等。
可语鹿还没察觉,他们已经不是在不对等的天平关系上。
霎时,语鹿的倔脾气又上来了,觉得自己简直是在自取其辱。
还想把孩子的事告诉他,仿佛是愚蠢的在期待着什么。
“薄……嘿……”
电话那头的女人声音说了两句中文,声音渐远,又变成了法文。
很快,电话那边就换了人接电话。
薄司寒的嗓音依然寡淡听不出情绪。
声音跟他的人一样,坚硬、冷漠、一丝不苟。
“有事?”
“打错了。”
她极其快速的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的回答似乎听不出差错。
预先准备好的说辞,现在说出来只会让自己像个追悔莫及又不肯放手的可怜女人。
但嗓音出口,还是觉得自己像是歇斯底里的在嘶吼。
然后挂断了电话。
显然薄司寒也并没把这通电话往心里去。
因为他并没有追来电话,问她怎么了。
两天以后的一个半夜,语鹿在极浅的睡眠中惊醒。
她拧开夜灯一看,果然是破水了。
她极其镇定的没有叫醒所有人,不想因为自己的事给别人添麻烦。
她自己穿上厚重的外套,把裤子里垫上卫生棉,然后叫醒一个日常照顾她比较多的佣人,拿上提前准备好的证件和待产包。
然后给提前联系好的司机打电话,给提前联系好的医生打电话说明自己现在的情况。
然后坐在楼下静静地等车来接她。
这一系列的流程,从如何坐车去医院待产,再到到了医院该怎么办,她事前演习过了许多次。
就为了自己生产时不害怕。
破水到妊娠一般要一天左右才生产,但是她宫缩频繁,这时间肯定会更快。
大概十几分钟后,司机到了,语鹿上车后才给薄司寒又打了一个电话,那边电话一接起,没等他开口。
“我羊水破了。”
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她把手机关机。
她是故意这样做的,有点惩罚他的意思,不想让他赶上孩子出生那一刻。
但后来想想,又觉得自己很可笑,他又不知道他才是小孩的父亲。
医生有这家人紧急联系人的联系方式,当语鹿带着一个佣人来到医院,很平静的告诉他自己可能马上就要生了。
医生问她家属呢。
她说家属在外出差,现在赶不回来。
医生给她做过检查后,发现她开宫口开的很慢,就让她进了专属病房。然后给其他人打了电话。
稍微晚点,薄司泽和温知知先到。
薄司简去接岳静宁。
薄司寒是在电话掐断后的十三个小时以后,才出现在医院。
是所有人当中,到的最晚的一个。
可还是已经错过了语鹿最希望他在身边的时刻。
这十三个小时,宫口从一指开到七指,语鹿从不明显的阵痛,到痛不欲生那种痛,宫缩间隔时间缩短,疼痛和强度也增加了很多。
这种痛光靠忍的根本忍不了。
几乎是到达了一个人能够忍耐的疼痛的峰值。
薄司寒刚走进来,她一看到他就觉得又委屈又生气。
她才二十二岁。
她为什么要经历这些。
此时她被那种没有尽头,痛的快要死掉却始终无法死掉的疼痛,搞的心情无比的坏。
这种痛跟四年前薄司寒在酒店里硬把她身体掰开有什么区别。
同样的无能为力,同样的只能被迫接受。
她开始无比痛恨薄司寒毁掉了她的人生。
痛恨自己必须躺在这里为他生小孩。
更痛恨她必须一个人面对生小孩这件事。
别的孕妇生小孩时,身体上再痛,也有丈夫的呵护和疼爱,她这算什么?她又有什么?
于是薄司寒一进来,她挣扎着坐起来,哭着尖叫着叫他滚出去。
“我不想看到你,你给我滚出去!”
憎恨和宣泄让她的身体稍微好受一点,否则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熬过去。
薄司寒风尘仆仆的赶来,半只脚刚踏进病房,就听到她歇斯底里的叫他滚出去。
病房里雪白刺眼的灯光落在他的脸上,柔和了那股凌厉的气息。
他头发和衣容都有些凌乱。
看了一眼失声痛哭的苏语鹿,她身上的蓝色病号服被汗水浸湿,本来就苍白的唇几乎没有了一点血色,下唇有两个地方因为咬的太用力,早已咬出了血。
可她还有力气愤恨地看着她,目光里浓稠的恨意几乎要喷射出来。
鸦羽似的睫毛垂在眼睑,薄司寒转身退了出去。
他被挡在外面,只能隔着门上的玻璃窗看她。
但是语鹿一看到他在看她,赌气似的扭过了头。
隔了一会儿,薄司泽踱步过来,拍了拍他,把他叫到了走廊一侧。
然后递过来一支烟。
薄司泽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被吓到了吧?女人第一回 生孩子都这样,因为遭罪,脾气也会变的不好。”
薄司寒摆摆手,谢绝他递过来的烟。
一路上神经都是极其亢奋的状态。
现在突然疲惫从骨头里涌了起来,觉得浑身就像棉花一样松软,只想找个地方坐下就不动了。
薄司泽拉着他找了跟椅子坐下,不管他,自己先抽上了。
吞云吐雾里,又问他:“十三个小时,从巴黎回到北城最短的时间。”
他勾了勾嘴角,有些戏谑的神色。
“私人飞机起飞需要申请人至少提前13个工作日向审批机关提出申请,还是我二哥有本事,还能找到最快回国的飞机。”
薄司寒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像个神经病一样。
苏语鹿那一通没头没脑的电话打来,他瞬间就六神无主了,直接改变了他在欧洲的所有行程。
等动用所有关系,找到最快回国的飞机。
上了飞机上他却又自嘲,关他什么事。
他顶多算是个名义上的监护人,完全没必要这么拼命。
可他还是想尽一切办法,在最短的时间赶来了。
然而,赶来了又怎么样。
苏语鹿又不想看到他。
她那么生气,脾气那么暴躁,大概还是因为薄司礼此时没有陪伴在她身边。
在这种时刻她的确需要人陪伴。
但需要的人不是他。
薄司寒莫名觉得很烦躁,伸手又找薄司泽讨烟。
他们相互看了一眼,似乎面无表情,然后又心领神会的一笑。
可烟刚点燃,温知知慌慌张张跑出来找两人。
“你们不在那会儿刚开十指推进产房了,不过不行……”
薄司寒将烟灭掉,立刻站了起来。
温知知说:“本来胎儿小医生建议她顺产,可是她太瘦了,而且刚才大喊大叫喊得都没有了力气,她生不出来的。现在胎儿窘迫,还是得剖腹。”
“剖腹产就剖腹产吧。是不是需要我签字?”
语鹿痛的薄司寒心里难受。
在这种时候,虽然不是自己的孩子,薄司寒还是挺有担当。
只要他愿意负责,他就会负责到底。
只是任何时刻,语鹿都把事情做的很绝。
当她知道薄司寒想签字时,她就跟医生说她自己对自己负责,然后拿起笔,哪怕痛的笔都握不稳,还是在同意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后来的事就变的简单了很多,一个不到四斤的小子。
医生和护士把他取出来,狠狠拍了一下他的屁股,他发出细微的哭声。
语鹿也跟着流泪。
小孩用蓝色的襁褓包裹起来,赶紧送进保温箱。语鹿在手术台上多躺了半个小时,缝合伤口。
然后过床,再被推出去。
手术室外已经没有其他人了,所有人都去看孩子去了。
只有薄司寒还站在手术室外。
她垂下眼睛装作很累的样子,躲开他的目光。
他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她,情绪平静而笃定,直到她被送进了病房,他才转身离开。
对语鹿来说,怀孕到生产的痛苦,到此刻依然不是终点。
她昏昏欲睡,麻药过去后又被伤口痛醒。无法翻身,但是医生会叫你翻身,因为害怕伤口粘黏。
最可怕的是产后压肚子,上午一次,中午一次,晚上一次。
痛到不能呼吸,疼的死去活来,就像是受刑一样。
这就是漫长又痛苦的产后恢复期。
“五一”那边情况比语鹿好很多。
身体虽然瘦小了些,却是个很健康的宝宝,没有什么并发症,只是器官还没发育成熟。
有专业的医生和营养师几对一的照顾,“五一”很快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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