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是看着苏语鹿那么小心翼翼的掂着肚子,从车里爬出来那会儿。
她对那孩子那么上心,他平静的眼底一下子就变的波澜起伏,她不想生他的孩子,千方百计的防着他,对他各种嫌弃不已。
却对薄司礼的孩子视若珍宝。
想带着薄司礼的孽种远走高飞?她还真爱惨了薄司礼。
当初,薄司寒为她的怀孕欣喜若狂的记忆涌上心头。
为了那个孩子能够活下来,宁愿自己折寿二十年,也要换他平安。
可惜,这么掏心掏肺的付出,他就像个傻子一样全然不知她跟薄司礼之间的关系。
被他们两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现在,薄司寒疯狂的嫉妒着这个孩子。
也恨刚才翻车翻的不够狠,没让那孩子直接胎死腹中。
毕竟他是薄司礼跟苏语鹿生命的延续,苏语鹿曾经如同一张白纸,不管是被迫还是强迫,都只染上了他的颜色。
不管是身体还是灵魂,都是彻彻底底属于他的。
他曾非常有耐心,总想着就是石头也有捂化的一天。
现在她不干净了。
这个孩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此时薄司寒的眼里凝聚着暴风雨,他也知道强烈的嫉妒心让他有些走火入魔。
语鹿却不再像从前一样惧怕他,仍然倔强的与他对视,眼眸明净。
“那挺好的,其实你现在就可以把我掐死,这样就又少了一件后悔的事。”
她眼眶红红的,眼睫轻轻一眨,就有大颗泪珠往下掉。
不知道为什么想要哭。她以为她已经足够坚强了,坚强到内心已经麻木,眼泪早已经流干。
可是干嘛要为了眼前这个人哭,真是太讽刺不过。
可是苏语鹿这个人啊,哭起来真是好看的要命。
从以前开始,她就是最会哭的那一个,她只要把脸一横,端出一副惴惴不安又委屈的神色,他就同情心泛滥。
只想亲亲这个小哭包红红的鼻尖,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送到她手上。
可若是对她温柔体贴,她就越蹬鼻子上脸。
他冷清的眸光里一闪而过的愤怒与隐忍,真是糟糕,他以为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背叛,他已经不会再感到心痛。
“嘴硬。
拇指擦掉苏语鹿脸上的泪痕,感受着眼泪干涸后手指皮肤变的紧绷。
他将乱糟糟的情绪按捺下去,安静的坐回座位另一边。
又皱着眉低头看了一眼手指,若有所思。
也是,他只要他不再爱她。
其实这珍珠,自然也就不值钱了。
“你最好还是认命,这小孩不死在我手上,早晚也会死在别人手上。”
他再度开口,嗓音显得冷酷十足:“死在我手上,至少我给他个痛快。”
语鹿心里咯噔一声,不再哭了,低着头,也不说话。
过分的安静,反而让薄司寒很不自在。两人安静了半截子路,他用眼角余光瞥她。
她眼神漂浮,不说话,不知道心里又在做什么打算。
大概是因为这个姿势很不舒服,时间久了,她一直在扭动手腕,不停的换脚的方向——月份大了,腿水肿,怎么坐都不舒服。
他看了她好几眼,连她换了几次坐姿,都记得很清楚。
抬手敲了敲挡板,不耐烦的催促周然。
“开快点。”
车子抵达医院,薄司寒先下车,然后去侧边开车门。
解开安全手把上的死结后。
伸手把苏语鹿揽到怀里,右手搭在她的肩头,带着她往里走,从身后看好似一对亲密无间的夫妇。
事实上,她是被他挟持着,整个人都在他手里,想跑都跑不了。
他能够察觉到,苏语鹿虽然没明着反抗他,却一直走得很慢,故意拖延速度。
掐着她肩膀的力气变重,警告她老实点儿。
果然,等到进了电梯,苏语鹿忍不住了。
她张口求道:“薄司寒,我不想去,要是我求你呢?”
“你能不能,这一回放过我?”
她终于开始慌了,薄司寒沉着眼看着她,说不上为什么,会对她的示弱感到心情愉悦。
放过她?
当初她跟薄司礼一起去医院做产检的时候,她不是态度很嚣张吗?她不是理直气壮的跟他顶嘴,从今以后她会自己保护自己?
看来是翅膀硬不过嘴壳子,到底还是落到他手里,要求他。
只是,薄司寒并不满意她此刻的表情,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她的姿态还不够低。
“你拿什么求我?”
“你想要什么?”
他勾起一边嘴角,笑得格外阴冷。
“我是对女人饥渴到什么程度,才会对肚子里揣着别的男人货的女人感兴趣。”
他语气硬邦邦的。
“苏语鹿,你别以为你还很香?你大腿间那点儿东西,现在对我已经没有吸引力了。”
他话说的格外难听,就是为了报复那天她对他说那些致命的话。
既然她嫌弃他,说每天睡在他身边都无比恶心,他也要让她难受一下。
薄司寒希望从她脸上看到一点痛苦的神色,至少代表“薄司寒已经不要苏语鹿”这件事,多少会给她带来些情绪上的影响。
可是,这个女人又不说话了。
刚才脸上还有点情绪波动,现在已经风平浪静。
薄司寒的心不由又紧了起来,钝刀子割肉,割的不知道是谁的心头肉。
因为是薄先生预约的妇科。
医生还以为他是带太太来看病,但迎头看着夫人挺着那么大一个肚子,便笑呵呵的说。
“刚开始怀孕是挂妇科,但是确定要胎儿要做产检,要去产科。”
医生以为是男人不懂这里头的门道,才挂错了科室。
却见英气逼人的男人皱了皱眉。
“她是来做手术的。”
“……”
此时语鹿已经近七个月的身孕,做手术是根本不可能了,只能引产。
医生做检查时发现小孩子四肢健全,一点问题都没有,越发狐疑,搞不懂这对夫妻是有什么大毛病。
医院里只见过有孩子发育的不好医生劝不要,父母哭天抢地求着医生再想想别的办法。
还没见过这么大的健康毛毛头,爹妈紧赶慢赶,都要急着丢。
语鹿躺在床上,发狠的看了薄司寒一眼。
既然是你要的结果,你可千万别后悔!
“我做手术。就今天,立刻,马上!”
“医生,麻烦一会儿你把东西取出来以后,请一定,给那位先生查验一下,是不是他要的东西!”
语鹿的脾气已经不仅仅是倔了,而是真特么狠。
刚才在车上时,她还在想,要不直接告诉这个人,这个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
原本她因为薄司礼的死对他耿耿于怀,但是温知知照顾语鹿的时候,把查到的真相全都告诉过她。
阮生玉枪击薄司礼的事,跟二哥没有关系,是其他虎视眈眈的人从中作梗。
语鹿才知道自己是误会了他。
既然他不是幕后主使,就不能因为他们兄弟之间有嫌隙随便冤枉他。
对此,语鹿后来想来当时在警察局因为一时冲动而指认他的话,的确有些过分。
只是,这个小孩语鹿还没想好该怎么去处理。
现在小孩头上担了薄司礼遗腹子的名头,贸然告诉薄司寒这是他的小孩,那场面光是想想都觉得滑稽。
而且她也不能确定薄司寒会不会信。
更心悸的是,若是他知道真相,认同真相,那她和孩子又会被他掌控在手上,
之前费尽所有力气从他身边逃走,又有什么意义?
最终“不告诉他”战胜了“告诉他”。
因为倘若今天怀孕的人不是苏语鹿,而是真正的薄司礼的太太,而这个孩子,又真的是薄司礼的种。
很明显,薄司寒是可以为了自己的野心勃勃,亲手将侄子杀死的……
语鹿不是圣母心。
只是觉得这个人很可怕,很可怕。
这人身上可以调教出的嗜血冷酷天性,天晓得这样的父亲能教出什么样的小孩。
再者,薄司礼之所以会英年早逝,薄家兄弟间之所以会亲缘寡淡,不就是托了当年薄风的言传身教吗?
她不能让她的小孩变成第二个心狠手辣不近人情的薄司寒。
语鹿最后只求他一次,若他不肯答应,就按他的心意来。
她甚至已经准备好了,等医生把那团被扒拉出的血糊糊的肉团端到他面前时,她再告诉他,那到底是谁的小孩。
语鹿紧紧咬住嘴唇,指甲刺入掌心,就是那一瞬间的心酸。
一个人,总得为自己做出的决定,付出代价。
当然,她也一样……说到底,如今变成这样,她真的谁也不能怪。
要是她早点成熟一点,懂事一点,果断一点早点离开薄司寒……事情是不是就完全不一样了?
屋子里,干净的布置,淡淡的消毒水气息。
语鹿是自己主动进手术室的,自己爬上了手术台,并将两腿分开并固定在支架上。
“不要打麻药,我要好好的感受一下,有多痛。”
恰好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正好铺到她的高高隆起的肚子上。
大概用不了多久时间,那里就会塌下去,等那团肉从自己体内被剥离出去的时候,就代表着她跟薄司寒彻底划清界限,谁也不欠谁了。
她知道不打麻药一定会非常非常痛。
但她一定要自己记得那种痛,这样以后每次再想起薄司寒,她就会想起这种痛不欲生的痛。
多痛几次,她就不会再想他了。
语鹿躺在病床上躺了很久,一直等着医生进来。她手只能放在身子两侧,都不敢去碰肚子,月份大了以后,胎动已经越发频繁。
她怕一抚摸到胎动,就会哭出来。
薄司寒一直在门外,医生一直在做着最后的努力,尝试说服这位父亲留下这个孩子。
“她的身体条件不算好,刚才她在这里我才说小孩很好,其实有几个指标不太稳定,她才28周,但是宫缩已经很频繁了,可能会早产。”
“还有我看了她以前的病历档案,她身体不太经得起折腾。”
医生又找出引产视频给薄司寒看。
薄司寒压根不想看,挥着手去拦。
但视频里传出产妇撕心裂肺的嚎叫声,还是引得他偷瞄了两眼。
接着,心情异常烦躁的将平板电脑打翻在地。
薄司寒走出去,走到走廊通风口,兀自吹了好一会儿风。对视频上那些撕心裂肺痛哭的孕妇,他并没有生出多少同情心。
甚至对苏语鹿肚子里的遗腹子,他也并没有消减掉杀意。
但他很犹豫……很动摇……
病房的门被打开,出现的不是一身白大褂的医生。
而是那个里子早已烂透了的男人。
语鹿一看见他就忍不住要皱眉,想找东西遮一下自己:“你怎么来了?”
“你给我下来。”他漫不经心的命令。
“你又发什么神经?”
薄司寒什么都没说,只是帮她穿上内裤。
她肚子大,行动不便,固定在支架上的腿放上去容易,收回来找不到支撑力。
薄司寒掐着语鹿的腰,把人抱下来。
软绵娇嫩的感觉让他有些失魂,只是没想到她瘦的这么厉害,明明是两个人,抱在怀里体重一点没见涨。
他心里是有埋怨的,他都把人让给薄司礼了,薄司礼都不给他照顾好,真是该死。
然后,拉着语鹿的手就往外走。
语鹿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心如擂鼓,手心里都是汗。
被直接拉进电梯,下了楼,走到医院大堂。她一路都在追问他到底想干什么,可薄司寒搭都不搭理她。
走到楼下,迎面碰到了周然。
薄司寒开门见山。
“她的资料呢?”
“哦,在这里,刚才你给我打电话,我就叫人把东西送过来了,你瞅瞅,是不是这些?”
语鹿看到周然递给薄司寒两个文件袋。
一个文件袋语鹿很眼熟,是她的。
里面装的是她的所有身份证明,包括护照、户口簿,还有身份证之类的。
因为当时想着要出国,就把所有的东西都装到一起,以备不时之需。
薄司寒点了点东西,就把苏语鹿拉出医院,推进车里。
等车再次停下时,已经是民政局门口。
男人先下车,然后拉开车门,望了一眼民政局门前的徽标,又朝语鹿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
就这样还不忘威胁。
“你给我老实点,我就留你儿子一条命。”
此时民政局工作人员刚好准备下班,又被薄司寒半路堵了回去。
他朝柜台甩出户口簿。
“我们来登记。”
这些工作人员准备以系统已经关闭为由,把两个上门群众赶走。
但看薄司寒来势汹汹,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来结婚,倒像是来讨债的。
这人不好惹,工作人员也知道见好就收。
其中连忙拿起户口簿看上面的信息,另一个戴眼镜的小胖子笑着打哈哈。
“来登记结婚哈?”
笑了一会儿,目光落到语鹿那肚子上。也不知哪根筋没搭对,也许是看到眼前这位小姐跟其他登记结婚的小姐脸上表情不一样,并没有那么多喜气。
竟然问了一句。
“小姐,你是自愿跟他结婚的吧?”
薄司寒危险地眯起眼,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个表情代表着他现在心情非常不爽。
“她是自愿的。”
他干净利落的替她回答。
答完仍觉得心里不舒服,黑着脸杀气森森的又问了一句:“你哪只眼睛看到她不情愿的?”
工作人员被吓的户口本都从手里滑落出去。
接着就是一系列的填表。
两个人都要坐下来慢慢填。
薄司寒填的很快,填完还会很不放心的朝苏语鹿那边看上一眼。看到语鹿虽然填的很慢,但每一项还是认真看过以后一笔一划的写上去。
薄司寒自己都看不到自己眼底有着淡淡的笑意。
“登记信息没有问题……”
“那两位请往这边走,我们把结婚证件照照一下。”
“好,请两位再靠近一点,不要那么不熟。”
“先生,麻烦你稍微笑一笑,你脸黑的就像包办婚姻一样。”
“好的,两位再靠近一点点,就这样,很好!两位太上相了,简直甜炸了!”
闪光灯和快门键同时响起,不多时,就拿到了快照。
照片被贴上红本本后,“啪!”的一声,在两人的名字和照片上盖了一个戳。
工作人员把结婚证递给两人,笑着祝福。
“恭喜你们,结婚了!”
她才轻轻的说:“我没有意见。”
明明顺着他的话说,他的眉头还是锁着的,有着淡淡的戾气。周然把车开过来,他拉开车门,让她钻进去。
自己绕到另一边上车。
“你准备住哪里?”
“我……”语鹿愣了愣,然后把手轻轻的放在肚子上:“住哪里都可以吧,我回妈妈那里住。”
“你只能住薄家,或者住我家。”薄司寒语调平缓:“你要是想妈妈过来照顾你,我把她接过来。”
“嗯,也可以吧。”她点头同意,实在是没有什么情绪可言。
薄司寒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语鹿没有情绪,或者是没有反应,完全是因为实在是太疲惫太困倦,大脑完全没办法去细想每一个环节。
鬼知道她这一天都经历的是什么啊,简直跟做梦一样。
车子摇摇晃晃,她几乎是秒睡过去。
睡前心里还在嘀咕,怎么绕了这么一大圈,还是被这个人捏在手里了。
等她刚闭上眼睛,头靠着车窗,因为失重,三番五次往旁侧掉。
突然有一双坚实的臂膀扶住她的肩膀,把她整个身体放倒放在车座上,语鹿察觉到自己的头枕在一双坚实的大腿上。
西裤的质量很好,蹭着脸又柔又棉。不多时,又一件尚带余温的宽大西装外套落了下来,盖在她身上。
她眼皮沉的厉害,实在睁不开眼,心里想拒绝,却还是下意识的朝衣服里缩了缩。
然后一只大手落下来,轻轻的拍她的肩背,像是慰哄,最后就一直放在她肩膀上。
隐约又听到薄司寒在给薄司泽打电话……
也不知睡了多久,最后车子把人送回了薄家。
薄司泽夫妇和薄司简已经在屋里等候多时。
薄司寒叫醒睡的很熟的语鹿,语鹿双手撑着座椅爬起来,西装外套从肩头滑落。
她揉了揉干涩的眼睛,看到薄司寒西装裤上一大片口水,她有点羞耻,抬手擦了擦嘴角。
薄司寒一言不发,扯了张湿纸巾,很粗糙的擦了两下,就下车了。
看着薄司寒和苏语鹿一起进了里屋,屋里的三个人,至少有两个表情都很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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