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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露凝棠(一枝嫩柳)


“大人这样疼姑娘,想来姑娘很快就会有孩子。”
方幼眠面上抿唇笑,心里却明了,她不会有孩子。
只盼着休沐的日子早些过去,喻凛去忙朝廷的事,想必就不会来烦她了。
祝家和岳家的婚宴,办得无比隆重,与当时喻家那场婚宴有得一拼了,围观的百姓一直在说,祝喻两家交好,长房大郎的婚事也办得不相上下。
唯一比不过的便是女方家的嫁妆了,毕竟方家家底单薄,岳家是什么门户,可是瀛京正儿八经的高门,岳祝两家比起来,祝家还略逊于岳家一筹,这门亲事祝家捡的好处比岳家要多。
祝家的儿媳妇岳芍宁那可是岳老将军最疼惜的孙女,陪嫁的嫁妆自然是多得不能再多了,送进祝家门庭之时,一波接着一波,看都看不到头。
方幼眠的嫁妆多来自于喻家的补贴,她自己基本上没有,方家嫡母当时给的嫁妆,走过了定礼,分着几次都从家书里要了回去,喻家的更是一次性返还给了崔氏,都是补贴凑起来的,没有可比性。
百姓们议论纷纷,各式各样的目光又落到了方幼眠的身上,看好戏的,取笑的,怜悯的,轻蔑的,崔氏暗中瞪了她一眼。
喻凛要还祝家当时来帮他接亲的礼,自然也跟着祝家男方这边去忙了,路上也听到了不少闲言碎语。
他蹙眉沉思,看着眼前热闹非凡的婚宴,想到当时他自己的婚宴,那时候也有这样的热闹么?方氏应承着各方,她一个人是怎么应付过来的。
明明是他的婚亲,可他在外一无所知,叫她一个人饱受流言蜚语,而今过去了多年,还有人在议论纷纷,她心里一定很难过罢。
成亲的那一日是五月初七,当时在关外,他又在做什么?
喻凛想不起来了。
又想到了当时她被家里人为难时静静伫立的场景,当时他在外站着看她,有些不明白,为何她年岁不大,应对家里长辈的为难却能如此冷静,原来是早就经历过了...
思及此,他的心里泛起钝闷与难以言喻的异样,又有些心疼。
眼下所见处处是红绸红灯笼,人人脸上都挂着笑容,锣鼓震天,接亲自然是不容易的,岳家的几位兄长挡在门口出难题。
祝应浔这边的人虽然少了一些,可有喻凛在,以一敌百,岳家那边出的难题很快就被他轻而易举破解了。
人人称赞他不愧是第一状元郎,文武双全,满腹经纶。
岳家的二郎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他翻阅史书找了一个比较难的策论论题,还请教了翰林院的翰林侍读帮忙修改,就为了能够考究一下接亲人,适才题一出来,周遭的人都皱眉沉思了,喻凛思量没多久很快便开口,对答如流,直叫他心悦诚服。
喻凛给出的答案与史书里的差不离,且史书欠缺的地方,由着翰林侍读补充之处,他竟然也考虑到了,真真是心细如发。
很快,岳家姑娘便由着人背出来来。
她一身红妆,鸳鸯戏水的盖头罩着,有人打趣想要瞧一瞧新娘子,下台阶之时,风吹拂而过,露出了边角,岳家姑娘红了脸庞,连忙拉好。
喻凛在后,静声看着,俊脸上的附和场面的淡笑已经隐去了,他心里还在深想。
当时的方氏穿上红衣着红妆,又是什么样子的呢?
往常在家,她衣裙多穿清浅简单的样式,少见艳丽的,今日过来赴婚宴,不好过于淡了,衣裙颜色倒是拿了身少见的浅烟紫,换上之后更衬得她肤色雪白,胜霜赛雪,小脸上涂抹的脂粉如常,唇脂被她丫鬟点着多抹了些,唇瓣越是饱满红润。
同乘一辆马车,行驶在热闹京市的街道,他侧眸瞧她时,有些想亲。
念头一出,喻凛心下微凝,青天白日,马车之外处处是人,他竟然就生那样的心思。
当真是色令智昏了,“......”
越是回想起出门时方氏淡雅幽静的模样,喻凛此刻,忽而很想快些到祝家,想要见她。
她生得这样美,只着淡淡的胭脂,只穿淡淡的衣裙,便可轻而易举夺人眼神,真换上艳丽明霞的衣衫,多着些脂粉,只怕是更摄人心魂了罢?
喻凛觉得遗憾且不悦,他错过了,便再也不得见。
而他想见又不得见的,所有人都得见了。
接亲的队伍有些长,一个时辰之后总算是到了祝家,又在祝家门口闹了一会,走过该走的流程,才入了祝家的门。
前来祝家的人实在太多了,隔着人山人海总算是见到了他想见的方氏。
不过就是一个侧影而已,因为她身姿过于娇小,在人群当中很容易就被淹没,且她过分安静了,不特意留心,根本就找不到她。
即便只窥见侧影,喻凛却也觉得焦急迫切的心落了下来,真要上前靠近时,奋然愉悦之时又觉得丝丝情怯。
围观了两位新人拜过高堂天地送入洞房,总算是散了一些,能够走动了。
喻凛抬脚寻人,却没有找到她。
方幼眠不在刚刚站的地方了。
他推诿掉前来寻他吃酒攀谈的官员,又四下找了一遍。
终于在祝府花厅的长廊转角见到他的妻子。
只是不单她一个人站在那里,她的面前还有一个青衫男子,直直看着她,正在与她说话,而她在听。
见状,喻凛脸上的笑意沉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喻大人:好想老婆回应我~我们不是那什么了嘛!为什么还这样冷淡!
女鹅: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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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大人吃闷醋。◎
因为离得比较远, 喻凛听不到两人说了些什么,且是侧过身子, 也无法通过辨别唇语得知对话内容。
只见方氏好似在听着,模样很专注,对面的男人一直看着她,眼神视线没有一丝偏移。
人就在眼皮底下,喻凛岂会干站在原地,他沉着眉目,抬脚大步走了过去。
跟在身后的千岭感受到了自家主子身上渗着寒气, 一时也不敢多说什么,只盼望着不远处的少夫人可别真是出了什么纰漏。
上一次隐瞒大人与人出去吃酒肆意畅聊,还被大人私下捉了包, 上次说的话大人可都听到了,幸而大人大量,也没有寻夫人算账,眼下姑且算是避开众人, 与外男在后花厅私会密聊?还再一次被捉了包。
喻凛快要走近了才听得只言片语,是那个男子在小心翼翼试问打探, “不知姑娘是何方人士,我见姑娘有意, 想与姑娘交个朋友,日后...”
话还没有说,少女身前挤过来一人, 男子原本就小心专注, 吓得连连后退, 看清男人覆带寒霜的俊脸, 就差没立稳摔倒了。
“喻、喻大人?!”
方幼眠抬起半敛的睫毛看着男人宽阔的背影, “......”
他不在前院忙碌,怎么忽然到这人少清净处?
方才是雯歌眼尖看到了喻凛,低声提醒了她,方幼眠也就是扫了扫余光的功夫而已,
喻凛已经快步至于眼前,一步迈进,站到了两人的中间,隔绝了对方的视线。
“呵。”面覆寒霜的男人忽而嗤了一声笑,听得人不自觉紧张起来。
尤其在听到后面那句轻飘飘又带着回旋意味的,“原来是翰林侍读家的二公子。”
对方正襟危站,连忙拱手作了一个恭敬的揖礼。
“都督大人万安。”
喻凛并不应话,目光扫在他周身,巡视得人越发慌张害怕了,身上都凉飕飕的,心里就更被提了,真不知何处招惹了这位冷面大人的不悦。
小半刻之后,他收回了视线,转身,微微低头看向沉默的姑娘,温声,“如何来这里了,四下找不到你。”
翰林侍读家的二公子闻言,心里一咯噔,两人莫不是认识?
他该不会这样倒霉,触碰到老虎须了罢?
方幼眠不解,喻凛找她做什么?
虽说祝家的婚宴席面不特意区分男女分桌,可大部分都是分开而坐的,男男女女们皆找了熟悉的人围桌用膳,闲话家长里短说话。
崔氏虽说为人小气爱占便宜,嘴上功夫不饶人,喜欢听奉承的话,京城不喜欢她的贵妇有很多,可架不住她出身高门大户,又有一个显赫出众的瀛京序首好儿子,十分为她争脸,即便贵妇们不喜欢,也吹捧着她一道用膳,上前邀约她的人数不胜数。
喻初跟祝家姑娘祝绾妤交好,领着她的手帕交,自然也是坐到了一处,其余喻家的几房各自有去处,唯独方幼眠,她没有什么好友。
她和喻凛虽说是夫妻,可并不算熟悉亲密。
况且这场面,成了亲的男女也甚少有坐到一处的,又不是家宴,非要坐一处的,只怕还被人取笑呢。
尤其是喻凛这样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会有许许多多的人围绕着他,即便不敢上前的,偷看的人更是不少。
若是她真的跟喻凛坐在一处,那真是“备受瞩目”了。
旁人说她闲话,坐着也是闷,还要被人从头到脚的打量,面上需得维持淡笑不能露出一丝异样,一日下来,脸都要笑得酸涩僵硬,回去得敷热帕子。
因并不想跟那些贵妇少夫人一道打太极说场面话,相互奉承,亦或是要应付旁人来问喻凛的情况喜好,她随意吃了一些瓜果糕点便趁着人不注意,绕到了祝家后厅。
诸位宾客都去了前院,后花厅四处摆着小食,名贵的花种开得正好,倒很清静。
只是还没有到呢,在廊庑的转角就被人拦住了脚步。
方幼眠并不认识来人,见了个虚礼,预备走开,谁知对方挡在前面寻她说话。
雯歌正要问他知不知道方幼眠是谁,男子话茬快了一步,自报了家门人户,而后便说明了来意,再不等方幼眠听他说完后回绝,喻凛就出现了。
触及男人的脸色,方幼眠明白,他应当是看到听到了。
自然是不能告知喻凛离开前院的实情,她只道,“适才在后花厅丢了个东西,想着众人都去前院用膳故而带着丫鬟来寻。”
她当着翰林侍读家二公子的面点名了两人的关系,“劳烦夫君寻我。”
听得心有好感的姑娘叫了面前统率三军的都督大人一声夫君。
翰林侍读家二公子通体生寒之余只觉得心碎。
他抱病多年不出府,今年身子倒是好了些,只因兄长和祝家大郎来往,有些交情,父亲母亲又叫他出去走走,他便来了。
毕竟他早到了该说亲事的弱冠之年,兄长讲不若就叫他趁此机会过过眼,毕竟今日上祝家门的高门贵女特别多,好歹有个合眼缘的也不错,免得母亲给他相看,尴尬麻烦不说,多半是母亲自个看对眼,选定了人就走过礼。
今日他在静处百无聊赖看着,谁知一眼被浅烟紫色衣裙的姑娘给吸引住了。
她衣衫并不出挑,发髻珠钗也寻常素雅,面容姣好令人眼前何止一亮,重要的是性子安静。
本来想寻个祝家下人问问她的身份,谁知她走得快,情急之下就跟过来了。
不曾想,竟然是名满瀛京喻大人的内眷,当真是...
即便是喜悦也不敢生出心思,翰林侍读家二公子匆匆收拾了稀碎的脸面,羞愧低着头致了冒犯的歉意,随后落荒快步离开。
且不说喻凛和他的夫人已经成亲几年了,即便两人眼下仅有好感还没有谈婚论嫁,他也是争不过喻凛的,他位高权重,是陛下眼前的红人,父亲都盖不过他。
又是瀛京郎艳独绝第一公子,百年世家嫡长子,瀛京女子谁不想嫁他,就连母亲都想把小妹塞进喻家。
喻凛好整以暇看着男人落荒而离的背影,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嗤笑。
方幼眠平静抬眼,眼见喻凛似笑非笑,欣赏对方匆匆离开背影的侧颜,“......”
人走了之后,喻凛收回了视线,神色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再无迹可寻方才的波动。
雯歌怕喻凛怪罪方幼眠,连忙解释了来龙去脉。
倒也没拆方幼眠的台子,说她是不想在前面用膳,这才寻借口过来,“少夫人不曾与那位公子有所交谈。”
她一句话都没说。
“嗯。”喻凛淡应。
即便心中不悦方氏被人觊觎,他也清楚明白,她生得好,难免不知情不怕死的往上冲,这不怪她,是那人的错。
他没有追询,这茬好似就过去了,只轻声问方幼眠,“你丢了什么东西在后花厅?”
男人话里意思并非拷问,倒像是真的要知道她丢了什么东西,要帮她寻找。
“并非什么名贵之物,不过一只银镯,适才已经找过了,想来被人拾了去,罢了。”方幼眠波澜不惊顺畅接过话。
“什么样式的?”喻凛又问。
雯歌在旁边听着,就怕方幼眠答不上来,说岔了话,被喻凛察觉出来她撒谎,没有想到自己的担忧完全是多此一举,因为方幼眠四平八稳,应答如流。
好似她真的就丢了那么一个银镯子,的确是为了找镯子而过来的。
雯歌心中油然佩服,也就是方幼眠能够在喻凛面前撒谎撒得面不红心不跳了,完全临危不惧。
“千岭,带人去找找。”喻凛问清楚后,挥手道。
他的侍卫走后,雯歌也识趣退离了一些。
方幼眠不习惯和喻凛独处,还是在别人家的后花厅里。
她抿唇问,“夫君不去前厅用膳么?”
“你想不想去?”他竟然这样问。
似乎看出来了。
方幼眠思忖了片刻,是要去前院应付那群嘈杂吵闹的人情,还是留在后厅面对眼前的男人,权衡再三她缓缓摇头,“适才已经用了一些,着实吃不下了。”
说不定一会喻凛就走了,他可是大忙人,即便不忙,也定然会有人来找他。
“嗯,那我陪你在这边坐。”
他也不想去面对那群朝臣,一有席面必然会来找他吃酒,今日是祝应浔的场面,他定然要被灌酒的,灌多了肯定来烦人帮他挡着,喻凛不欲帮忙,让祝应浔自己应对。
实则,喻凛方才在问的时候,察觉到了一些苗头,方氏似乎并不想去前院。
她的镯子好像根本就没有丢罢?
方氏的回答的确没有破绽,心里防线也极其好,可喻凛是什么人,常年与刑部大牢的刑犯打交道,正因为她回答得太顺了,故而才可疑,就像是提前设想好的,没有一点磕绊。
再者说,她之前就撒过一次谎言骗人,是有前车之鉴的,他上过一次当,就不会上第二次。
此外,上一次他归家办贺宴,一道出去门口接人,人一来,她就退到安静处,还说要送人进门,明显不喜欢喧闹。
且是与不是,并不重要,他也不会过分追究。
重要的是,他见到了适才就想见的方氏,与她独处了,心中的烦躁消散,生起愉悦。
她还真是狡黠有趣,应付起人来,说的话一套一套的。
两人静坐在后花厅的湖心亭中,有丫鬟单独上了小食糕点和酒水。
方幼眠如常缓慢吃着。
喻凛执筷边挑拣着笋鸡丝里的红椒,忽而启唇道,
“适才那翰林侍读家的二公子在京有些趣闻,你可有兴致听听?”
【📢作者有话说】
二公子:噼里啪啦……谁都想嫁。
女鹅(白眼):你来嫁。
喻大人:!!!
(喻大人现在很自信,觉得对方比不过自己,很快就知道家世没用要女儿喜欢才有用嘿嘿嘿)
(今天家里有点事 ,耽误了哈,明天开始大补字数!)
严肃脸.jpg)

方幼眠本来不饿。
就是因为和她这位高权重的都督大人夫君单独坐在一处, 距离过近,很不舒坦, 也不适应,所以才想找点旁的事情做。
所以即便没有口腹之欲,细嚼慢咽吃着也好,总归不是干坐着瞪眼。
后花厅,名花金盏虽说开得很好,因为喻凛在身侧在身侧也没了专心要赏的兴致。
她都不明白,喻凛过来到底是要做什么?
揣摩不透男人的用意, 还要与他面对面坐着,他的视线一直若有似无飘在她的身上,眸色深邃幽幽。
方幼眠心下略生烦躁, “......”
她最不喜欢的便是和喻凛行房做事,因为鱼水之欢间距亲密,唇齿黏糊...
但两相放在一起选,还是与他行房做事罢, 至少她知道会有结束的时辰,那是一种盼头, 结束之时也像是完成一种特定的任务,不要在青天白日, 又没什么人的亭中跟他比邻静坐,手肘几乎要碰到手肘。
祝府的圆桌打得精巧好看却有些小,喻凛身形高大, 坐在身侧跟座小山似的, 挡住侧边散漫的光, 身影笼罩到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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