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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露凝棠(一枝嫩柳)


之前也见过她为家中省钱,处处精打细算,她的首饰衣衫跟家中旁的女眷比起来,素雅是素雅,却也清简过了,妆奁台空荡,拢共没几样。
母亲说过她家底单薄,给不起她什么好的陪嫁,之前都是喻家给添补的嫁妆,好在她也觉不好意思,嫁进来后就将“礼”返还给了喻家。
那时听到这里,喻凛觉得崔氏收下的行为很不妥当,可事情已经过去三年,再翻出来也无意义。
故而在二房婶婶污蔑她贪拿公中银钱往娘家送时,喻凛并不相信。
家里给女眷的月钱虽够用,到底也没多少,她为他的妻,手中短缺,他既然有,她便拿去用了就是,不过一些金银利禄,何至于分得这样清楚?
他见过方氏行事,知道她是个有分寸的,不至于胡乱花销做账,因而放心给了她,这也算信任,可她却一再推诿,千岭出发去蜀地之前就跟他说过,方氏似乎不想接印信。
莫名其妙的,再回想到那剩下的糕点,喻凛心头不快越发浓了些。
“......”
方幼眠久久等不到喻凛的回答,还以为他没听清,正要开口再说一遍,他却抢前答了话,语气似有若无泛着淡淡的不愉。
“既给了你便好生收着,若是弄丢了,我再找人雕刻一块便是了。”
她不信喻凛听不出来她交还的意思就是不想拨用,可他既然这样说了,也表明了态度,方幼眠更不好说什么了,收就收着吧。
反正她不动,将来和离,牵扯起来,算账麻烦。
“...是。”
再然后,谁都没有说话了。
次日,方幼眠醒来之时,喻凛还在家,他罕见要留下来用早膳,她快速梳洗过后,上前询问他想用些什么菜色着下人安排。
喻凛还在擦拭着脸,透过面前的铜镜看着伫立身后的妻子。
观着她恬静娇美的面庞,堵了一晚上的不快在她轻言细语体贴入微的询问中缓缓消散。
搁下帕子时,男人脸色好了不少,回道,“都可。”
不去静谷庭,早膳便摆在玉棠阁内的小花厅,仅仅有两人吃,用饭的时候,一如既往的沉默,除了必要张口的交际,没有多余一句话。
喻凛看她用膳时也垂着睫,小口小口吃得十分斯文,一桌菜基本没怎么动过,只扒着饭,原本快要用好即将搁下碗筷的男人不自觉降下了用膳的速度。
前几次一起用膳,他就发觉了,方氏吃得慢饭量很小。
他要起身离开,她必然也会跟着搁下碗筷,忙碌前后,索性便等等。
等用过了早膳,他才跟方幼眠简略道,“我有事要离京几日,家里就劳烦你多多照看了。”
刑部大牢出了内应,顺着刘应那条藤捉来的帮凶越狱了,贪污案子才捋清楚,又出这样的事,朝廷内里腐朽动荡啊,喻凛的人发觉了蛛丝马迹,此人逃向了靖州,他要亲自去捉回来,顺便平靖州山头嚣张已久,靖州太守久攻不下的匪患。
怕她听了害怕,没有讲得太清楚。
方幼眠点头,“夫君放心,我必然照看好家中一切。”
“嗯。”
临走时,喻凛想起她还来葵水的事,又补了一句。
“你身子既....不适,也不要太过劳累,凡事叫下面人去做,好生静养着。”
面对男人突如其来的关心,方幼眠受宠若惊,仰头朝他抿出一个感激的笑,“谢夫君关切,我都记下了。”
难得瞧她展颜,巴掌大的小脸显出久违不见的梨涡。
喻凛也跟着小幅度牵了牵唇,“......”
方幼眠给喻凛备办了一应需要的行装细软,又亲自送了他到府门口。
男人翻身上马从小厮手中拿过马缰绳,居高临下看着妻子柔顺乌亮的发顶,她今日簪的是初见那支海棠步摇。
静默片刻,喻凛启唇,“过些时日便是上神节,不出意外,我应能赶回,到时带你上街出游。”
方氏整日在家中闷着,也不见她有什么朋友,跟妯娌更没什么密切的联系,他带她出去转转也好,多见见热闹,心境开朗了,应当也不会这样惜字如金,沉默寡言了罢?
方幼眠一听,心里咯噔不大想去,准确来说她是想去,瀛京的上神节别的地方没有,自然想去见识见识。
可她不想和喻凛一道出去,又不好在这关头拒绝,免得牵扯。
她含糊道,“那待夫君归来。”届时再找借口推诿他的邀约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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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眼如丝》妙玉子
生的眼梢含情不是倾丝的过错。
走起路来气喘连连是因她天生体弱。
可舅父舅母都说她是个狐媚子。
平日里明褒暗贬就罢了,如今还起了歹心要污了她的清白。
毒计得逞,倾丝不仅失了清白。
更是珠胎暗结。
为了活命,也为了给腹中胎儿寻个出身。
她便将目光放在了府里的贵人之上。
贵人乃是声名显赫的傅国公世子,学识过人,端方有德。
倾丝使了些心机手段皆不得贵人另眼相待。
她只得就此作罢,决意接受后街秀才的心意。
翌日午时。
倾丝在河畔边赏鱼撒食,冷不丁被人从后方推入水中。
潮水涌入她的鼻腔。
正当她万念俱灰之时,腰肢被人紧紧攥住,不过须臾工夫便被人救出了水面。
她眨着朦胧的杏眼,依稀瞧见那贵人含着笑意的嘴角。
以及他俯在自己耳边的那一句:
“听说你和那秀才换了庚帖?”
“这下你只能嫁我了。”
成婚后的倾丝以为她与贵人的这场婚事只是个意外。
直到有一日,她不小心撞倒了博古架上的雕纹红木盒子。
盒子里的信笺、银钗、胭脂、锦帕散落一地。
信笺是她从前向贵人示好时亲手所书。
银钗胭脂都曾是她闺阁妆盒里的私物。
绣着“丝”字的锦帕赫然是她两年前丢失清白时弄丢的那一块。感谢在2024-05-16 19:54:57~2024-05-17 20:35: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若能顺畅和离,我必然会选如安哥哥…”◎
看着喻凛骑马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 方幼眠适才转身折返。
回到玉棠阁,整个人即刻舒缓了下来。
有喻凛这尊大佛在, 总觉得压抑不自在,不知为何,她总有意无意感觉到喻凛的目光老是跟随着自己,可留神细看,又捕捉不到他的视线。
或许只是她的错觉,喻凛没有看她。
是因为他出众挺拔的身量以及高不可攀的地位,给人的压迫感和存在感实在太强烈了一些, 叫你根本没有办法忽视他的存在,即便他话少得不似崔氏或者其他喻家人那样唠叨不休。
在喻凛跟前,做什么事都要小心谨慎, 就怕落到他眼里出一点错。
雯歌抱怨,“大人公事好忙,才跟姑娘圆房一日便要离京,您怎么也不问问大人确切几时归来, 好去接大人呐?”
她很希望方幼眠和喻凛亲密一些,早点得个一儿半女, 方幼眠后半生有倚靠,她跟在方幼眠身边, 日子也能好过,免得久久没有动静,崔氏叫喻凛纳姨娘, 她被人排挤下去。
方幼眠淡淡道, “他办完事就会回来了。”
何必问?接什么呐, 她对于喻凛避之不及, 并不想往他的跟前凑。
喻凛身居高位, 事情自然是多的,多些好啊,不归家更是好,她巴不得喻凛一直不在家。
后几日,府上岁月安静,有宁妈妈在,方幼眠也不怎么事无巨细管事了,只偶尔看看账。
多事的婆母、小姑、婶婶们被罚禁足,没人时不时前来搅扰亦或叫她来回跑了折腾,站在廊下立规矩,真真是难得过了一阵少见的舒坦日子,也算是她嫁进喻家这么多年最舒服的一段时日了,除却第一日来葵水有些不适之外,其余几日都还好。
她应下的货做好送了出去,酬金也拿回来。
期间还收到了千岭送回来的家书和捎带的物件,第一封来自嫡母,方幼眠只匆匆看了一眼,除却字里行间惯有的驱使敲打,还有罕见的关怀奉承,甚至给她回送了一些礼。
想来是喻凛送的那些东西叫她长了面子,嫡母也稍微对她客气了一些,往常可从来不给她带什么,也没有过关怀,嫡母不问她要什么,方幼眠都感恩戴德了。
其中方家备办回来的礼中,最珍贵的是给喻凛的芙蓉石琉璃玉,成色好不说,还很大,足见下了血本,这样也好,喻凛给的物件,她们自己还了礼,也不用她操心。
另外一封家书来自弟弟妹妹,妹妹说她体力越来越好了,不单能下地行走,甚至可以跑动了且不怎么大喘气,弟弟功课也越发上手,就等巩固稳定,只待科考。
他还帮着书院的夫子们一道誊抄整理昔年的卷宗书籍,夫子夸他字写得又快又好,除却能得到一笔酬金,更学到了不少的东西。
他用赚来的第一笔酬金买了两支珠花,一支给了小妹,一支寄给了方幼眠这个长姐。
摩挲着珠花圆润光滑的表面,方幼眠心中淌过一阵欣慰,忍不住把家书和珠花拥贴至心口,缓缓闭上眼,她的日子终于越来越有盼头了。
只是好景不长,上神节越近,也昭示着喻凛快要归家。
方幼眠盼着他手头事情没有解决,拖延些许时日,谁知上苍没有听到她内心的祈祷。
喻凛不仅回来了,时日甚至提前了。
方幼眠听到消息小厮来传话,甚至以为自己听错。
他先进宫复命,而后才归家。
此次靖州之行,抓到了逃离的刑犯不说,更挑干净了凶悍的匪患,还把靖州贪污官员的佐证给抓到了,喻凛梁夏战神,大都督的威名,经此,更是响彻南北。
雯歌告知她,宫里赏赐先一步下来,外面都听到了风声,短短时日,把他传得神乎其神,喻家的下人出去采买时,回来走路都神气了不少。
方幼眠正低头整理东西,没应话。
喻凛的确厉害,可她没有身为妻子与有荣焉的感觉,听见这些,只感觉像是在听旁人的事一般毫无波动。
“姑娘,您福气真好。”雯歌再次感叹。
她手一顿,蹙了蹙眉,不大喜欢雯歌说的这句话,“......”
倒不是担心喻凛丰功伟绩层层叠身,她配不上。
是因为喻凛越厉害,喻家人越会用他的荣耀来贬低打压她,好听些的,就跟雯歌的赞叹一样,则是说她烧高香了能有这洪福嫁给喻凛,难听些的,又在骂她的家世,有时不单是她自个挨骂,就连姨娘和弟弟妹妹也要无辜跟着接脏水。
故而,她很不喜。
喻凛提前归来没有告知家里,喻家的人都不知晓,因此没有像上次一样一大家子大张旗鼓在门口接他,长房只有方幼眠一人带着丫鬟,其余是听到了风声过来的三四房长辈,倒不拥挤。
匆匆一眼交托了嘱咐,喻凛先去碧波斋给老太太复命,而后又去静谷庭看望崔氏和喻将军。
被禁足的这些时日,崔氏气得很,她埋怨喻凛和喻将军,胳膊肘往外拐,更憎恶方幼眠,叫她最亲的人与她离心,整日里都在骂方幼眠,话语无尽难听,秋玲一直在侧安抚。
从下人口中得喻凛又立功的消息,对儿子的怨恨瞬间消失了,因为喻凛又给她长了脸,只可惜,一个月的禁足还有几日才能出去,不然总要约人打牌风光风光,好出出禁足的闲气。
喻凛来看她时,说了会话,崔氏装模作样可怜兮兮陈情了一些对旧事的愧疚禁足的不好,想要喻凛去找老太太放她出去,好歹别耽误了过上神节。
谁知喻凛不应,崔氏心中不快,收了喻凛从靖州回来给她带的东西,惧于他说一不二的威严,到底没吭声,如前一样抱怨他不孝顺,是不是眼里她没这个母亲了。
面圣之后,交托了公务给刑户两部,见完亲长,喻凛总算是松乏了,微微阖眼,捏着眉心。
去玉棠阁的路上,不禁回想到那日在府门口送他的妻子,刚刚进门都没怎么得空看她,方氏柔顺安静的样子浮现脑中,步履不自觉加快了许多。
他还记得,临别之时约了方氏一道出游上神节,她也应下了,说是等他归家。
问了一下府上的人,这些时日她可有出门,小厮说没有,少夫人一直在家。
再过三日就是上神节,瀛京的街市上已经有了热闹的景象与家中的宁静截然不同,不知方氏见到,会不会欣喜愉悦?
男人忽而大步流星步履生风,千岭等随从险些被甩在后面,大人走得这样急切,莫不是要出恭亦或是回去沐浴更衣?
不明所以连忙加快脚步跟上。
可到达玉棠阁院外,男人原本快速的步伐又降了下来,欲步又止,仿佛近院情怯?弄得随从们更是一头雾水。
喻凛没叫小丫鬟通传,兀自进去。
玉棠阁与离开之时没什么区别,花草葱郁开得正好,廊下琉璃灯盏和平安流穗换了新的,到了院内,透过大开的窗桕,见到了适才脑中想到的姑娘,她正领着小丫鬟们整理清点宫里送来的赏赐,登记造册中。
方氏穿了一袭淡紫色双蝶云形襦裙,外罩了件烟罗披帛,头发用一支珠花挽了个归云髻,耳铛都没带。
还是很淡雅的装素,旁边的小丫鬟戴了绢花,乍眼之下都比她光鲜靓丽,可盖不住方氏的好颜色,在人群当中,她握着一支笔专注在写,最吸引人的视线。
“大人万安。”内门的小丫鬟们行礼,她才恍惚发觉他回来了。
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过来迎接,第一句是吉祥话,“恭贺夫君功成身返,平安归家。”
今日庆贺他的人有很多,耳边听到的吉祥话各式各样数不胜数,别人说的都没什么感觉,唯独听了方氏的庆贺,他心里竟觉得莫名欣悦爽气。
明明她的庆词没什么出众的,也不显得奉承,就是很平常一句,可就觉得不一样....
男人的薄唇也几不可查微扬起来。
他道,“嗯,多谢。”
看着方氏的脸庞,没着胭脂,有些寡淡苍白,瞧着怎么好似生病了。
“你身子不适?”他拧眉问。
方幼眠微愣,并没有,不过是因为方才送来的赏赐东西太多,玉棠阁人手不够,小丫鬟们搬弄的时候,她也搭了一把手,累的。
“多谢夫君关心,我身子无事。”方幼眠摇头否认。
“果真么?”喻凛又问,看着她,总觉得跟前段时日他离家之时相比,清瘦虚弱了些许,本就巴掌点大的脸越发小了,那双眸子倒是一如既往的澄澈润亮。
“果真。”她应下。
喻凛的视线又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方幼眠虽不解却也由着他看,好一会雯歌说沐浴的热水已经备好了,他总算是收回了视线,抵唇清咳一声往里走入净房。
方幼眠脚步顿在原地片刻,看了净房一眼,不大理会喻凛的莫名其妙。
她接着打理物件,落笔刚写了两字,忽而想到一计,或可托病,回避了喻凛要带她外出的念头。
上神节虽说有趣,可到底真的很不想和他一道。
且前几日,她在蜀地的好友吕家姑娘来了信,说是跟随家中商队来瀛京做生意,多年不见心中想念,想约她去川福楼一聚。
吕家经商,商户纵然腰缠万贯,可身份在世人眼中很是低下,怕跟喻家亲长请示了不得出门去相聚,即便是找老太太也没有完全的把握能够叫她点头。
方幼眠打算隐瞒下来,找个能出门的名头便出去了,主要是如何推诿了喻凛呢?这是目前最棘手的事。
想了几日也找不到什么好的借口推脱,怕被很能洞察人心的大都督兼并刑部跟审刑官喻大人察觉她在撒谎,今日经过男人一句话提醒,便以抱病静养罢?
她生了病,喻凛肯定不好带她出去了。
虽说方才已经回绝了,却也不妨碍她明日佯装一二。
喻凛沐浴出来时,动作很快的方幼眠已经把赏赐之物给整理好了,该到收拾他从靖州带回的那一批,虽没有赏赐之物名贵,可数量只多不少,且物件繁杂,各种各类什么都有,有些东西,方幼眠甚至想不到,也叫不出名字是些什么。
过完一些器械暗器之类的,到了一个梨香木做的箱笼,静坐一旁,由着千岭给擦拭湿发的男人抬了眸亲看着她打开,
箱笼里面是他在靖州首饰铺见到的珠钗头面,还有几匹上好的绸缎,并几身女子成衣裙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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