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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之侧福晋悠闲日常(飞玉镜)


宝月陪着福晋在外头和夫人们打过招呼,只是福晋并不乐意瞧见她,对她视若无睹,只当身边没她这个人,便也不想和她站在一块自取其辱,好似非要分隔高下一般。
她走进大格格的闺房,便见大格格盖着盖头端坐在床上,李氏正在大格格身边暗暗垂泪。
见她进来了,李氏连忙起身,一边抹掉脸上的泪水,强装出一副笑容来,“侧福晋来了。”
“我来瞧瞧大格格,你只管坐下说话便是,”宝月装作没瞧见,只笑吟吟地拉她坐下,“总归都还是在京里,圆明园并没有什么门禁规矩,大格格想额娘了只管回来便是,难道你阿玛还能不给你一口饭吃不成?”
大格格亦眼眶泛红,好在有盖头将她的表情一概遮住,她伸出手去,李氏连忙双手将她的手紧紧握住。
“额娘不必担心我,只要额娘在府中一切平安,我也就放心了。”大格格回握住李氏的手,心中万般不舍,“额娘要记得我与你说过的话。”
“我都记得的,”李氏连连点头,“你也是,若你在蒋家但凡有不如意的,万万不可以瞒着我们,额娘没有办法,也定有你阿玛为你做主。”
“这是说到哪里去了,大喜的日子可千万别说这样的话。”宝月连忙制止李氏愈发悲观的话,眼看着他们母女二人都要抱作一团哭起来了,待会一个个的妆都花了,若叫人看见了像什么样子。
外头很快传来劈里啪啦的爆竹声,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已然到了吉时,宝月和李氏一块扶着大格格跨过门槛,走到正厅中时,四爷和福晋已然在上头落座了。
见宝月落座,四爷的目光便转回大格格身上,他面上倒是平静,一点看不出昨日晚上长叹短吁的样子。蒋洲一身红袍,在众人的拥趸下同大格格站在红绸的两侧,一对玉璧一般的新人站在阶下行礼,宝月一时居然有些感慨,不由想到将来阿午成婚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来。
月上梢头,婚仪完毕,瞧着一对新人渐渐远去,四爷不由有些怅然,“都散了罢。”
他牵起宝月的手,二人散着步回九洲清晏里去,李氏还沉浸在女儿出嫁的不舍之中,福晋亦不知在怔怔地想些什么,弘晖和弘昀对视一眼,连忙一人扶一个地将各自的额娘请回去休息了。
阿午睡得早,早早的就被奶嬷嬷送了回来,宝月和四爷先去偏殿看了看安睡的阿午,才静悄悄地回到寝房里。宝月为他解开衣裳,将浑身上下繁琐的玉佩金带卸去,她注视着四爷的脸,忽然有些感叹道,“一晃都这么多年了。”
“是啊,”他含笑看着她解开自己腰间的玉带,“大格格嫁人了,接下来就是弘晖和弘昀,兴许过不了多久,我都是要做玛法的人了。”
宝月手上的动作一顿,她抬头朝四爷细细看去,还好还好,与他年轻时并无什么分别。依旧是长眉凤目,金质玉相的一张脸,英挺的鼻子和两片薄唇流露出来的冷冽气质也被他眼中沉淀着的温柔笑意融化开来。
宝月定定地看着他半响,摸了摸胸口,放心的想,她如今还是会为四爷的美色心动的。被他方才那一句玛法吓得几乎蹦出来的心这才从喉咙里收回胸腔去。
四爷疑惑地偏了偏头,不知道她忽然停下来瞧他是什么意思,宝月连忙眼神闪烁着低头,掩饰住自己的心虚,若无其事地继续起手上的动作来。四爷看着她垂着头的乖巧模样,心中一动,忽然凑近在她皎洁的额间落下一个吻来。
宝月下意识抬头,便正好撞进他沉沉的目光里,熏人的暖意带着沉醉的酒香将她包裹其中,随后侵袭而来的,便是熟悉的沉水香气。
三朝回门,大格格同蒋洲前来拜会长辈,二人跟着李氏与弘昀回了他们居住的院子后,四爷特意叫住了福晋。
“弘晖的婚事也该定下了,我瞧了几户人家,都在这儿,你是他额娘,也该参详参详。”四爷把福晋叫到书房里,他指了指桌子上的东西,示意福晋去看。
即便是说到自己儿子的婚事,福晋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她垂着眼睛去拿那些卷轴,却忽然在四爷的书桌上瞧见一卷展开的古籍。上头有两笔细细的娟秀字迹,字旁又有一行苍遒健劲的批注,显然是宝月和四爷的唱和。
再看一张书桌上泾渭分明的两端,一头是一丝不苟码好的书籍笔架,一头却是胡乱搭在笔山上的一支翠笔,镶嵌着宝石的透镜丢在宣纸上,一旁的博古架上还有堆放在玻璃盒子里的金石。四爷身边更是另有一张椅子,椅上垫着金丝软垫引枕,无端竟显得有几分旖旎。
何至于这样离不得一刻,男主外,书房是机关重地,难道是女人应该来的地方吗,别说门客们见了像什么样子,在两个长成的儿子面前,难道也如此不知羞耻吗。
再看四爷,就无法不觉得他道貌岸然起来,福晋心中升起一丝鄙夷。
“王爷若有定论,妾自然没什么可说的,只遵从王爷的意思便是,”福晋收回目光,语气平淡道,“只是,这里头官阶最高的也不过是个三品,我乌拉那拉家的女儿亦有才貌双全,深谙妇德者,仿佛并未列于其中。”
福晋总是这样,她心中早有主意,却还要先违心的赞同一句。
“你家近年来可有一人可堪大任?”四爷不悦,他的孩子嫁娶,不求带来什么助力,至少也得门当户对,再不济也要是良材美玉。叫弘晖回过头去娶一个乌拉那拉氏的女子,于弘晖有什么好处?倒是在为福晋帮扶娘家。
福晋抬起头来看他,两人视线相对,一时都觉得对方有些陌生,福晋眼神闪烁两下,忽然轻声道,“四爷有心于大位,我乌拉那拉氏久踞京中,愿为左膀右臂,以效犬马之劳。”
室内一时静默,过了半响,四爷忽然发出一声轻笑。
“我真是司马昭之心。”他没有回答福晋所谓的投诚,原来到如今这个态势,自己的心思已经是昭然若揭了,即便表现的再无心,也许在旁人看来也不过是佯做无辜而已。
他这一声笑竟让福晋觉得有些刺耳,平静的语气里仿佛满是不屑。是,她家中近年来是没有什么出色的人物,可这是为什么,她家又非八福晋家中那样是宗亲,贵无可贵,三爷九爷,哪一个不提拔妻子的娘家人,四爷倒是提拔,却只顾着提拔宝月家里,一个京外武官,又能有什么用处。
“佟佳氏从前也并不如何显贵......”福晋忍住羞愤,拉下面子想再为娘家求一求。
“你只看到佟佳氏一门二公,屡被推恩,可佟国维如何襄助汗阿玛不说,佟国纲可是随汗阿玛出征准噶尔,征战沙场,马革裹尸还!他家显贵,不是汗阿玛偏私,是他们用命挣出来的。”
四爷不欲再与她多说,他目光沉沉,叫福晋竟觉得有些发寒,“这事你与弘晖说过了?”
“是,”福晋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如今昌平盛世,难道是她家中的人不敢上阵杀敌么,无非都是借口而已,“弘晖从来孝顺。”
“弘晖仁孝,”四爷平静地重复一句,“那便按你说的办。”
福晋不想四爷居然这样干脆的答应了,心中反而有些不知何处而来的惶恐,她暗暗想,四爷再不愿意提拔她娘家人,可看在弘晖的份上,他到底也会妥协的。自己的阿玛官至步兵统领,领侍卫内大臣,难道阖族上下还能没有一个可堪大用的人吗,无非是缺一个机遇而已。

“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
摇头晃脑地背到这儿,弘昀忽然一卡,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他小心的抬头望了一眼前头的四爷,见他仍在闭目养神,连忙回头朝坐在他身旁的阿午递去一个求助的眼神。
自两年前弘晖成婚后,圆明园的小课堂里便只有弘昀和阿午两个了,弘昀听李氏说,近来四爷也在为自己遴选妻子,一想到往后就不必再来上学,越发的对读书不上心了。今日四爷忽然考校,若是四书五经的内容还好,可这篇文章他却是早抛到脑后了。
他身侧的阿午立起手中的书卷,侧头给他比出口型,弘昀这才从久远的记忆里翻出后头的句子来,“不、不抚壮而弃秽兮,何不改乎此度?”
“行了,就到此为止罢。”四爷睁开眼睛,了然的目光叫弘昀红着耳朵低下了头,阿午也讪讪放下书卷,在案前正襟危坐。
还不等弘昀松了口气,四爷又接着道,“你大哥从前手不释卷,故而成家了就不必再来我跟前读书,自有他的差事去做。我看你这个样子,即便给你差事也未必办得好,还是来读书的好,免得你荒废光阴。”
说罢他又向阿午看去,言辞颇为严厉,“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你帮他蒙混过去,不是在帮他,是在害他。”
听了他的教训,弘昀不禁有些羞愧,他讷讷低下了头,阿午却若有所思,却也还是低头应下了。散课后,阿午和四爷一同回九洲清晏,他并不如弘晖弘昀那样多少有些怕四爷,他抬起头大胆朝四爷问道,
“方才阿玛说我不应该告诉二哥,可阿玛也说要我友爱兄弟。所谓兄友弟恭,若我对二哥的求助视若无睹,这怎么能算恭敬呢?”
“可你告诉他,他真正记住了吗,如果没有,告诉他又有何益呢?”四爷一阵好笑。
“我只做我该做的而已,二哥有心,自然会回去诵读通记。”阿午满不在乎,他只要尽到了恭敬的礼节便可,弘昀究竟有没有真正明白书中的义理,似乎不该是他操心的事情。
四爷心中一惊,他看了看阿午,忽然觉得与他的兄弟们何其相似,说是兄弟,可除了十三,彼此之间要真正亲近便难了。
这两年来,西北的战事频频传来捷报,纵然十四爷是第一次带兵,但却不可谓不神勇,康熙对十四也愈发荣宠,不由有人揣测起康熙是否有以十四阿哥为储君的心思来。
适逢太后去世,康熙却坚决否决了恒亲王代为打理丧事的提议,强撑病体也要亲自为太后举哀治丧,丧仪一过,康熙亲自将太后送入顺治皇帝的山陵还没有两日,康熙又迅速的病倒了。臣僚们妄图揣测康熙的心意,便试探性地上折子提议是否要将十四爷传回京中,毕竟康熙的身体情况愈发不好,若有山岭崩塌的那一日,储君仍在千里之外,难免不生乱象。
谁知康熙非但不采纳这人的提议,甚至勃然大怒,以此人居心不轨为由,将人斩首弃市。
朝野上下一时默然,谁也不敢再触怒病重的皇帝,再不敢提起议储之事,可康熙的身体情况就摆在那儿,静默的朝堂之下是更深的恐慌。
畅春园的九经三事殿里,隆科多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在明黄色的绢帛上写下康熙口述的话,张廷玉在他身旁,将这件发生在一个平凡午后,即将改变天下将来几十年的事情无声地记述在起居注上。
罢笔后,隆科多长舒一口气,捧起绢帛递到康熙眼前给他过目,康熙寥寥看过几眼,便见到卷轴下隆科多额间汨汨流淌的汗水,他轻轻一笑,“朕挑的这一位,必定是能叫天下百年无忧之人。你不必害怕,众人亦可以安心了。”
张廷玉与隆科多不敢答话,一室寂然无声。
第二日朝会上,康熙便下令叫四爷去刑部,三爷去户部,八爷去工部,这两年来康熙不断地令几位皇子在六部之中轮番协理政务,朝臣们一时更难看清他心中真正属意的继承人是谁。又见康熙休憩几日后精神还算不错,便也只好将疑惑埋在心底,老老实实地恢复到往常的样子。
四爷这日照常去畅春园给康熙请安,除却他侍弄的稻米瓜果,这次他还带来了一盒药膏。
“儿子已将药膏给刘院判检查过了,其中绝无与汗阿玛平日所服药物相冲之物,”四爷在地上磕了个头,将药膏递给魏珠,“儿臣听闻太医院为汗阿玛施针,斗胆进药以佐。”
“你倒是胆大,敢去太医院探问朕躬?”康熙轻瞥他一眼,语气不辨喜怒。
“万民仰赖君父,儿子只愿汗阿玛早日康复,无论该当何罪,儿子甘受之。”四爷抿了抿唇,他确然出自一片真心,“此药膏的方子儿子一块进上,相似效用的活血药膏太医院中应也有方子,汗阿玛命太医们做新的来亦可。”
“好了,朕知道了,你跪安罢。”
康熙沉默一瞬,眼中仿佛也有些触动,到底没再说别的话。
转眼就到了中秋,即便康熙身体情况并不容乐观,他仍然坚持要出巡塞外,叫草原上的百姓也能披被恩泽,三爷和四爷在京中留守监国,八爷倒是被康熙一同带去了塞外。
“今年中秋不必到宫里去参加晚宴,咱们去街上逛逛可好?”宝月灵机一动提议道。
以往每年不是跟着在塞外就是要去宫中办宴,分明是宝月的生日,却也没有真正好好过过一次。今年适逢太后过世,康熙又不在京城,后宫的娘娘们这才把晚宴取消了,他们只需白天去给德妃娘娘请个安便可。
四爷自然是无有不应,中秋这日从宫里回来后,宝月便和四爷换了一身衣裳到京城的街上去,中秋元宵这些节日城里放开宵禁,任凭万民同乐,花灯列市,粲然生辉,照的天上那一轮皎洁的圆月也暗淡起来。
宝月换了衣裳,却也并不肯把自己往丑里打扮,她不带那些金灿灿的贵重首饰,换了低调一些的玉石,珍珠点缀在耳边和湖蓝色的裙角,可只要有些眼力见的也知道她身上的不是凡品。四爷墨色的袍子在她身边一下就显得愈发光华内敛,宝月甚至振振有词,“若是穿的太简单了,万一有人以为咱们好欺负呢?”
“若有人来冒犯你,自有巡逻的侍卫。可你穿的这样富贵,到时候被人家宰了,做生意是你情我愿的买卖,衙门可是不管的。”
“你瞧瞧这两个璎珞哪个更搭我的裙子?”宝月才不管这些,她回过头来,笑吟吟地给四爷带上一顶高帽,“有哥哥在我身边,必不会叫我白花钱的。”
“这个月白色的好,”四爷轻而易举挑出来一个,将璎珞挂在她颈间,他轻轻一笑,“你若是被人家宰了,那可是我的银子。”
今夜道路周边比平日的白天还要热闹许多,灯火通明,还有不少少年儿女聚在在河边放花灯,人流熙熙攘攘地挤在一起,共赏天上一轮明月。飘摇的彩旗之间,罗列着一排排小摊子,吆喝叫卖着各色各样的东西,金石古董、吃食点心,乃至面具首饰,甚至还有表演杂耍技艺的。
宝月买了一份蜜糖糕,大约是京城的百姓生活水平高,上头除却山楂碎,撒的还是真蜂蜜。很快她又看上了新的东西,一处卖首饰的铺子上,一条月白的,微微泛蓝的头巾。
“夫人,这可是流光纱,江南来的,贡品都没有这样的品相呢,瞧这色泽,就像月光流淌一样,和您身上这件衣裳多配啊。”那摊主眼睛一转,连忙殷勤地笑道,“爷可要为夫人买下?”
那做买卖的这话一出,宝月眼睛越发明亮起来,那份糖糕早不知被她忘到哪里去了,只眨着一双波光粼粼的眼睛去瞧四爷。一个眼神换二十两银子,怎么也不算亏。
四爷在宝月的指示下将透明的纱巾卡在她的发髻上,她掀起眼前这一匹月光,抬头朝他望去,在火树银花的集市里,喧嚣一时都远去了,仿佛还像当年坐在床上掀起朱红的盖头一般。这么多年过去了,四爷才恍然发觉,他分明记得清楚,连当时照映在她脸颊边的一对龙凤蜡烛都历历在目。
四爷盯着她的眼睛一时恍惚,宝月口中张合几下,他却不曾在闹市中听清她的声音,于是倾耳去听。
“——我的糖糕呢?”
她的眼睛依旧亮晶晶的,满是欢快。
“在这儿呢。”他无可奈何地大笑起来,从手中的盒子里捻起一块,喂到她唇边。
宝月牵着四爷的手,四爷卡的位置不好,纱缎从发髻往前头坠下一截,影影绰绰地盖住了她的眼睛,叫她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
“杭州也有这样的缎子,只是量少,我从前也买不到几匹,怎么如今都卖到京里来了。”宝月看着眼前被流水月华笼罩着的朦胧街景,忽然有些疑惑道。
“大约是得益于老九,”四爷冷笑一声,“他本事可大呢,从内务府的奴才里叫人给他去盛京那儿采东珠人参,再拿到江南去卖,从江南低价买布匹绸缎,又运到北方来。一路上只要奴才们亮明身份,当地官员自然伺候的妥妥贴贴的,一文钱路费也不必他花,他的奴才们反倒还能连吃带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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