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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之侧福晋悠闲日常(飞玉镜)


然而又一整日过去,畅春园内却仍然杳无音讯,她仿佛镇定地坐在桌边,一下一下地拨动着手腕间的那串碧玺珠串。
“侧福晋,福晋,大阿哥,大格格和二阿哥都来了,福晋说要与侧福晋说说话。”玛瑙皱着眉头上来道,福晋来势汹汹,看起来可不像是来说话的。
“请她们到正殿去罢,”珠串的声音一停,宝月这下倒是真镇定下来,“叫阿午也来听。”
福晋带着孩子们进来的时候,宝月已然在殿中落座了,她坐在右上第一个位置,福晋看她一眼,想也不想地便要坐到上头的主座去。
“姐姐且慢,”宝月站起身来,她面上客气,话语却不留情面,“那是主子爷的座,姐姐坐这儿便是。”
宝月盯着福晋,微微扬起下巴,朝左上第一个座示意。纵然是以左为尊,左上首第一个位置排在右上首第一个位置之上,可要是福晋坐下了,便得和宝月面对面,她自然是不愿短这一截气势的。
她眼神微眯,不善地看向宝月,宝月亦不甘示弱,眼中不退后分毫。
福晋面上一僵,可想到自己过来的目的,却到底吃了这个下马威。她在右边的位子坐下,饮过一口茶后便迫不及待地开口,“妹妹所说的,是从哪里来的消息。”
见宝月不说话,福晋便又道,“京城局势纷乱复杂,妹妹在京城并无族人,未必打探的清楚,不若传信到乌拉那拉家去,我家里也有几个不肖子弟在御前行走。”
“此事并无什么消息之说,事关天下,咱们不过是后宅妇人,何必给爷添乱呢,”宝月微笑,“妾说的不客气些,漫说您娘家能有什么消息,只说有了消息,姐姐又要如何呢?”
“自然该出力奔走——”
“姐姐说笑了,”宝月发出一声嗤笑,她的目光从福晋涨红的脸上挪开,“九门封锁,姐姐要往何处奔走,四爷并非没有成算的人,咱们只管等着便是。”
她不管福晋究竟服不服气,转头向弘晖道,“大阿哥亦为你阿玛分处过差事,该知道这时候要怎么做才是。”

第86章
“额娘也是一心为了阿玛,”弘晖垂下眼睛,话里竟然是赞同的意思,“如今也没有别的路子,八叔势大,咱们在府中也不好坐以待毙。”
“大行皇帝留有遗旨,四爷已到了畅春园里——”宝月皱眉,这些她分明已经交代张起麟告知弘晖了,形势大好,怎么能说是坐以待毙?
弘晖没有答话,宝月这才觉过味来,乌拉那拉氏本就不曾为四爷出过多少力,倘若她们真在园子里等着,待四爷登基,乌拉那拉氏就更无什么功劳了,福晋这是要给自己娘家加筹码呢,倒是自己做了拦路虎了。
“只是四爷交代过,叫我看好门户,姐姐若非要出去,恕妹妹难以从命。”宝月朝福晋一笑。那又如何,她为什么要成全他们呢?
“阿玛何曾交代过这样的话?”一向温和的弘晖眼中出现几分厉色。
“有没有这话,届时只管去问便是。”宝月笑容不变。
福晋冷冷地瞧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怨恨,四爷一向对宝月宠溺无度,倒时候他难道还会否认吗,何况到了那时候,木已成舟,还有什么用?福晋捏紧拳头,她想的并非是简单的要为娘家邀功,而是为了将来自己和弘晖有一份筹码底气罢了。
她听了四爷即位的消息一开始也是狂喜,可一旦冷静下来,深深的忧虑便冲上了心头,福晋是没有休弃之说的,皇后却不然,皇家就是天底下最不讲规矩的。以四爷待宝月的情意,她不能不提前为自己和弘晖打算,原先又多年称病,倘若这时候还悄无声息地在园子里等着,只怕这一辈子就要这么悄无声息地过了。
她该出去,该叫京城里的人知道,她是名正言顺的四福晋,名正言顺的皇后,叫人知道,在前路未明的时候,是自己和乌拉那拉家在为四爷倾尽全力,四处奔走。
多做多错,如今真正的战场在畅春园里,何必在外头多事?福晋又从来不是明白的人,乌拉那拉家自从费扬古去世便渐渐败落下来,出去没头苍蝇似的乱撞,不过是平白叫人觉得轻狂,供人取笑罢了。宝月不再与他们多话,只借口另有事务便走了。
福晋盯着她的背影,心中愈发觉得恼恨,今日宝月就这样无所顾忌,一点不把她放在眼里,将来只怕更甚,届时哪还有她和弘晖站脚的地方。她绝不能任由这样的事情发生,王府里她可以肆意妄为,可到了宫里,早晚有选秀的时候,百花齐放,她年纪也不小了,难道还能把四爷攥在手里么。
焦灼的两日后,京城的戒严终于停歇了,九门打开,康熙驾崩的消息和遗诏一同传遍天下,四爷亲自护送棺椁回到紫禁城,停灵在乾清宫,等候吉日奉移山陵。宝月这才松下紧绷的神经,这几日以来辗转反侧,如今可算是尘埃落定了。
尚未举行登基大典的嗣皇帝连下几道诏书,迫不及待地便将十三爷封为怡亲王,与康熙朝的重臣马齐、隆科多一同总理事务,又很快加封八爷为廉亲王,意图稳住八爷一党。
朝中局势初步稳定下来后,宫中来的车驾很快停在了圆明园门口,来者正是跟在四爷身边的苏培盛,正是要将新君的女眷子嗣接入宫中。
福晋喜不自胜,她先去看弘晖,见他也果然欣喜万分,目光一转,又瞧见苏培盛谄媚地跟在宝月左右,伺候她乘上马车,却视自己若无物,仿佛一下就被泼了一盆凉水,一时脸上露出难看的神色来。
弘晖默然无言,搀着福晋往她那一驾马车边走去。
青帷马车穿过漫长的宫道,短短几日不见,却又如同一个世纪那么长,宝月心中既是期待,又是忐忑。这一段路出乎意料的长,马车终于停下,宝月稍一犹豫,才掀开了车帘。
“这里是?”方才众人都在,她什么都没来得及问苏培盛,就乘着马车到宫里来了。
“奴才给娘娘请安,”苏培盛露出一个克制讨好的笑容,“这儿往前头去便是是养心殿,万岁爷为免冲撞大行皇帝,暂避处此地决断政务。”
“阿午他们呢?”
“诸位皇子都且住在阿哥所里,福晋在景仁宫,太后娘娘已住到慈宁宫去了,万岁爷特地命我请您到养心殿去呢。”苏培盛弯着腰,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很懂事地一块把消息都交代了。
“大行皇帝宫中诸位母妃俱在,东西六宫想必一时也挪不出位子来,福晋为尊,母妃们为长,我受些委屈也是应该的。”宝月微微一笑,并没被苏培盛这一番话捧得飘飘然,下了马车便脚步不停地随着苏培盛往西边去。
“唉,唉。”苏培盛忙不迭地赔笑着应承,不想马屁还有拍错的时候。
那座规模不大的宫殿渐渐清晰显露,宝月不禁加快了步伐,她来到养心殿门口,外头侍立着两个小太监和宫女,见有来人,正要进去禀报,便被苏培盛眼疾手快地一边一个扯住了。
这位尊驾从前在万岁爷身边去哪里不是恍若无人之境,通报是个什么东西,宝月在圆明园里就没有这回事儿。
宝月不曾理会他们的眉眼官司,匆匆越过他们身边,一想到四爷在里面,便顾不得方才还讲究的规矩体统,吱呀一声推开朱红色的大门。
殿中另一人便见正在说话的四爷若有所觉地回头,他忽然止住了话头,听到这突兀地推门声以及随后跟来的轻盈步伐后便立刻急切地起身往外头走去。
宝月快步往里走了两步,便见前头那个身着白袍的熟悉身影,他在这挂满白幡的大殿中显得尤其沉静冷肃,仿佛和冰冷的皇权融为一体,竟然令宝月觉得有些陌生。这一瞬间的陌生从她的脑海中飞速闪过,可她的身体却下意识地如同扑火的飞蛾,投林的乳燕一般义无反顾地奔向他的怀里。
四爷紧紧揽住扑入他怀里的珍宝,她依偎在那个冰冷的,带着烟熏缭绕的香烛气息的怀抱里,二人深深地相拥,两颗空落落的心终于安然地放回肚子里,四爷紧紧贴在她的颊侧,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过了许久,久到他们都觉得养心殿里的火盆烧的殿中温度太烫了,初春的夹衣里闷出了汗水,两人才留恋地松开彼此,可目光却还缠绵不舍地停留在对方的脸上。
“哥哥为何见瘦?”宝月的目光在他脸上一寸一寸地巡睃,忽然怔怔地留下泪来。愣了好半响她才伸出手去摸了摸四爷的脸颊,薄而温热的一层皮肤下,是清晰可触的,温润又棱角分明的骨骼。
他一愣,然后很快温和地笑起来,周身的冷冽在这一瞬间融化了,“大约是思念卿卿的缘故。”
宝月的眼睫羞怯地颤动起来,她抿着唇,带着满腔的思念和心疼,被他这话弄得又哭又笑,红着眼睛好不可怜地瞧他。
四爷用炽热而爱怜的眼神舔舐过她的脸颊,几乎想要立刻倾身去吻一吻她的眼睛,他的喉结缓缓滚动两下,最终却还是克制地捧起她的脸,用指尖拂去她脸颊上残余的泪水。
见宝月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四爷牵起她的手,和从前一般无二地带着她往里走去。
他们绕过一面山水屏风,便到了这几日四爷办事的地方,宝月往殿内投来一眼,神色便立刻凝滞住了,脸上的红晕像爬山虎一样疯狂地蔓延开来。
“嫂嫂。”许久未见的十三爷从茶盏后露出一个侧脸,朝她尴尬的一笑。
仅仅隔着一个丝线织就的山水屏风,纵然视线受阻,可有什么动静耳朵里却自然是一览无余。
“咳。”四爷轻咳两声,神色自然的牵着宝月在十三爷对面坐下。
宝月攥紧四爷的衣袖,视线越过朝她和四爷行礼的十三爷,虚虚落在后头的博古架上,努力露出一个微笑,“十三爷不必多礼。”
三人在殿内坐下,目光不约而同地错开,将这座并不算大的宫殿细细观察了个遍,沉默地喝了几盏茶后,宝月连对面墙上挂着的画里鸭子和芦苇的数量也能数出来的时候,才终于抚平心中尴尬,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多年不见,十三爷清瘦许多,家中福晋可还好么?”她直直地盯着自己裙角简洁的花纹,轻声问道。
十三爷立刻又从座上起来,四爷熟稔地伸手,飞速拦住他欲要下跪行礼的动作。十三爷一边胳膊被四爷拉着,一边胳膊支在桌上,他努力挣开四爷,既不能太用力失了恭敬,也不能不用力。最终无果,只能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勉力回答道,“仰赖万岁爷和娘娘多年关照,臣一家无恙,大恩大德,万死难报。”
“十三爷与四爷是骨肉至亲,血脉兄弟,万不必如此言重,”见十三爷表情并不赞同,宝月又道,“这儿没有旁人,只论亲情手足,十三爷万不可再说这样的话了,反叫你四哥伤心。”
再看四爷神色,便见他眼中隐隐流露出赞许,显然是对宝月这话的深以为然,不必问也知道,四爷心中从来也都是这样想的,只是断然未曾亲口说出来给十三听过。
“眼下老八他们未必有多服气,隆科多不曾深交,马齐也不是可以信任的人,有你在朝堂上,你我兄弟同心,我才能免去后顾之忧。”四爷道。
“是,”十三眼眶泛红,四爷多年不变的信重叫他感动不已,“臣弟碎首以报皇兄之恩。”
四爷叹气,无奈地同宝月对视一眼。好罢,从臣变成臣弟,万岁变成皇兄,也许是十三爷在恪守君臣之礼外,因兄弟之情能做到的最大退让了。

第87章
四爷与十三许久未见,连着几日都留十三在宫中,二人挑灯长谈,从前设想的条条新政就在他们口陈陈中铺开,多年未说过的话在这几日里说了个尽兴。据苏培盛所说,二人说在兴头上的时候,到了夜里三更殿中也依然明亮。
直到今日宝月来了,十三到底不便在养心殿留居,四爷才算是把十三放回了家里,临别时天色已晚,四爷却依然意犹未尽,“眼下要紧的还是先帝丧仪,待局势一旦稳定,朕绝不再容那等尸位素餐之人。”
他眼中虽不免有些遗憾,却也并未因得到皇位而立刻被冲昏了头脑,他已蛰伏了这么多年,又何妨为了唾手可得的果实暂且忍耐这一时半刻。
“皇兄思虑周全,”十三拱手道,“只是不知十四是否已在回京的路上了?八哥在朝中经营多年,未必肯善罢甘休,若要用寻常法子同他们角力,咱们虽也不惧,可到底就要多费力气惮压他们一干人的气焰。”
但若是十四在京中便不一样了,内有九门提督手下的两万人马,外有十四的西北大军,强权在手,便不必再用什么怀柔手段同他们虚与委蛇。
“你考虑的很是,朕早派人八百里加急去信了,算算时间,如今他应当也接到了,”四爷和十三想到一块儿去了,谈起事情来,二人的脚步便又停下了,“叫他回来不单是为了震慑朝臣,十四身为人子,汗阿玛临终前,他囿于战事,未来得及到床前尽孝,如今怎能不即刻回来?只是战事到底未定,未免策妄阿拉布坦趁机生乱,还需派人暂代西北军务才是,你可有推荐的人选?”
十三推辞不过,沉吟片刻,忽然想到了一个人来,“恕臣弟逾越,我听闻年羹尧在四川一应负责供给西北粮草,所作为并无缺失,又熟悉前线情况,若只需人暂代军务,他和副将岳钟琪或许可为。”
“这个人不可以,”四爷皱眉,“他和雅尔江阿结为姻亲,去年又授意自己的小舅子娶了老九的女儿,此人如今表面虽无异动,可却不能不防着他暗地里朝着老八。”
简亲王到底是宗室,又何况这门婚事是先帝赐婚,但若是年羹尧不但不避嫌,反而更进一步,再与他们结为姻亲,对象还是与八爷同心同德的九爷,那此人的立场便不言自明了。
后头这件事别说是十三爷,就连宝月也不知道,两人纷纷露出意外的神色。十三面露愧色,“臣弟不谨,竟不曾听闻此事。”
“你怎么会知道的这样清楚,我都不曾听说过。”宝月才是最意外的那个,去年她去的虽少些了,但也多少参与了一些交际宴会,竟然也从来没听说过九爷和年羹尧的这层关系。
“老九并不曾声张,”四爷挑眉,好整以暇地点了点宝月的脑袋,“我一开始不过是想知道年羹尧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叫你这样关注,不想还能得知这样大的惊喜。罢了,就叫岳钟琪暂领,年羹尧那儿派个信得过的御史过去看着。”
十三爷默默低头应下,他不知道为什么宝月要关注年羹尧,但他知道自己该走了。
十三爷走后,四爷也并未休息,他点起灯,开始翻阅康熙在位最后一年里各地送来京城的折子,包括其中一些康熙亲信的密折。他从前能经手的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不过是这座庞大国家里的冰山一角,只有从这些东西里,他才能快速掌握如今天下真实的情况。
如今已是两更天了,他却依旧不知疲倦,埋首在文山书海之中。他披着衣裳,案几的左边垒起摇摇欲坠的高高一沓,跳动的烛光照见他聚精会神的神情。
长时间下来,四爷不免有些疲惫口渴,他下意识要喝茶,却只拿起一个空荡的茶碗。他的目光在案几上巡过,并无茶壶,他不愿浪费时间叫苏培盛进来倒茶,忍着口渴,吞咽两下又争分夺秒地看起奏折来。
忽然一盏茶放在他的眼前,一同落下的,还有一只纤细的手。
宝月摁住四爷正在看的那本折子,她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身后,朝他怒目相向,“六更你就要去乾清宫奉灵,现下已不足两个时辰了,还不肯休息。”
她今日太累了,精神一旦松懈下来,便天地不知地昏睡了过去。直到夜半醒来时,才发觉身侧无人,朝外间一看,便见果然还燃着烛火。
“美人含怒夺灯去,问郎知是几更天?”四爷倒也不恼,反倒抬起头来朝宝月轻笑。
他满含笑意的眼中布满血丝,面上也带着疲倦,大半夜了不去休息,竟然还有心思调笑,宝月一时愈发生气了。
“这些东西你往后还有几十年可看,何必要急于这一时呢?若是伤了身体根本,再细心的调养也不能完全补救回来了,岂不是因小失大?”她眼中流露出一丝心疼,
四爷轻轻将她往身边拉,宝月挣扎两下,便不情不愿地顺着他的力气在他身边坐下。
“我知道,玉娘都是一心为我好。”
殿中虽有火盆薰笼,可她只着一身寝衣便出来了,四爷笑着摸了摸宝月的手,觉得有些发凉,便将她拉进怀里,解下披着的狐裘,匀一半出来盖到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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