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子被问急了就躲,他也没办法,大家都知道邱荣是在那里看安娘子,可谁也不能跟秦牧说。
总不能回一句:牧哥儿,那人是想当你爹!
从大家口中得不到答案,秦牧愈发在意起来。
自从知道自己是安娘子的儿子,梨花巷的邻居们都很热情,虽然不是人人亲近,那也是笑脸以待。
就只有那人每次看见自己就躲躲闪闪,活像是见了鬼。
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可怕了?
当几天孩童,秦牧又不是真的孩子。
脑子一旦回归正常,来自男人的直觉告诉他,这人肯定对娘有算计!
既然没人告诉自己发生了什么,那就直接问那人吧!
从七夕节开始,邱荣就站在巷角,那时候还有人嘲笑,后来渐渐无人关心,反正他在那里不动不叫的,又不妨碍别人什么事。
不上门招惹自己,安春风自然也不好主动去撵人,只当看不见。
可重阳节那次歹人进巷,是邱荣一嗓子立下功劳,巷里人就更不好说长道短。
邱荣就成了梨花巷最近无法评论的话题。
有自己立功表现,邱荣也自豪起来,他觉得是自己在保护安娘子,保护大家就越发上劲。
除了每天帮姐姐邱氏挑几桶水,是从早到晚都待在那个角落不动。
他没有料到安娘子的儿子才来三天,就已经盯上自己,还按照惯例天天去痴望。
这一次他盯着安娘子的院门正出神时,面前突然出现一个人。
邱荣眨眨眼,习惯性的缩起肩,紧张的看着面前这个不到自己胸口高的孩子。
小男孩白嫩秀气,头上梳着发髻,插着小小发簪,再用宝蓝缎带束起,一副小大人模样。
他听人说过,这孩子是安娘子的儿子。
看着孩子靠近,邱荣努力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小……小郎!”
秦牧冷冷看着他:“你每天在这看什么?谁让你来看的?”
年纪不大,口气不小!
邱荣一慌,话脱口而出:“来看安娘子!”
“为什么来看安娘子?说!”秦牧眼睛猛的瞪大,声音跟着也尖利起来。
“当、当然是好、好看!”邱荣脑子都不待转弯。
好看、好看!
秦牧都气笑了。
自己娘好看,这癞蛤蟆一样的东西就敢来门外守着,是欺娘无人护着吗?
秦牧眼珠转了转,笑嘻嘻道:“好看!我这还有我娘最好看的东西,你想不想看?”
眼前就是个小孩子,邱荣不疑有他,忙道:“要、要看!”
秦牧从身后将手半握着拿到邱荣面前,邱荣瞅一眼,没看清手里是什么东西。
“你要低头才看得见!”
秦牧勾勾手指让他低头。
邱荣老老实实照做。
就在他凑近秦牧,想要细看手中究竟是什么东西时,秦牧猛的一记冲天拳就捣在他的眼睛上。
猝不及防的邱荣“啊”一声惨叫,双手捂眼跌坐地上,只感觉眼睛酸疼得钻心,鼻涕眼泪瞬间狂飙。
趁他病要他命,秦牧根本不给邱荣反抗机会,立即如狼似虎的扑过去,骑在他身上对着面门就小拳头噼里啪啦往下砸。
一边打,一边骂:“让你这个瘦脚虾乱看!让你在这站着不走!
要你乱看!乱看!乱看!小爷今天就挖了你这招子喂狗去!”
他一通王八拳打得邱荣抱着脑袋嗷嗷叫。
这边动静很快引来黑豆和小林子,两人赶紧将邱荣从小郎君的身下解救出来。
秦牧喘着粗气,指着倒在地上哭的邱荣道:“小爷今天就把话撂在这了。从今以后,只要让小爷看见你一次,就打一次,打得连你亲娘都不认识。”
小林子把邱荣从地上扶起来:“快走,以后别再来了!”
邱荣吓得呜呜哭,爬起来就往家里跑:太吓人了!太吓人了!
安娘子要打人,现在她儿更凶,简直就是扑过来咬人!
这一打,很快邱氏找上门来。
熊孩子惹事,人家的家长找上门来了!
七夕节时,邱氏使坏被关进京兆府,是安春风出谅解书将人赎出,这还是第一次登门。
邱氏站在院门口,拉着低头躲藏的邱荣,满脸通红,又羞又恼:“安娘子,之前是我对不住你,这些日子都不敢再来麻烦你。
可是,我这憨弟弟只在那巷角站一站,没有吵闹没有招惹别人,怎么就被你家哥儿打了!”
“怎么就打了?”
安春风刚才听得小林子说牧哥儿跟邱荣打架。
想那邱荣二十岁,牧哥儿才六岁,两人怎么可能打架,恐怕就是闹着玩。
这两天秦牧在巷子里都在跟人打打闹闹,她看孩子身上无伤,也就不多管。
可现在邱氏还找上门来说打了人!
见安春风还在装糊涂,邱氏一拍大腿就哭起来:“唉呀!好好的一个男人被孩子打了,这让人怎么开口啊!你自己看!你自己看。”
她转身就把躲在自己身后的邱荣拉出来。
安春风抬眼一看,赶紧闭了闭眼,又倒吸一口凉气,才把差点爆发的大笑给压回去。
眼睛黑乌,鼻子青紫,嘴巴红肿翻转,面颊更是一块红一片紫。
整个脑袋肿成猪头,简直变了一个人。
“这……这是怎么回事?”安春风都替邱荣感觉到疼。
秦牧一个小人怎么下手这样狠?
不对,秦牧怎么能打得过一个成年人……
也不对,邱荣怎么就让秦牧打了?
安春风脑子都糊涂了,一个二十岁,一个六岁,绑着一只手,也不至于被打成这样吧!
看安春风闷声不吭,邱氏忍不住又哭:“邱家的独苗就这样,以后还怎么传宗接代啊?”
这话,安春风就没办法答了,她可不管别人传宗接代。
旁边,秦牧听到邱荣登门找事,噔噔噔就跑过来。
他还没说话,邱荣已经吓得往后缩:“不许打人、不许打!”
秦牧:“……娘,怎么办?”
就邱荣现在这样子,喊打他也下不了手啊!
“赔钱吧!还能怎么办,打了人就赔汤药费!”
母子俩都是一样的想法。
啥话都不用说了,安春风取出五两银子,这还是以前邱氏男人给的赔偿金,现在算是物归原主。
邱氏得了银子,倒也不哭了,她也没有想到邱荣皮外伤,安娘子还能大方给这样多。
只是邱氏临走时,安春风给她一个诚恳提议:几户邻居这一月都要搬家,要是邱氏也愿意卖房搬家,自己可以宽裕点买下。
因为自家孩子小,不好管,说话又不着数,说不定以后还要打架滴!
听到这话,邱荣又哭起来:完球咯!有这孩子在,安娘子看不成,梨花巷也没法呆了!
听出安娘子要买自家房子的意思,邱氏回去也认真考虑起来。
她家房子小,床榻之间只有薄薄的墙,有邱荣在,夫妻俩做点什么事都不方便,现在自己快三十还没有一儿半女。
要是卖房再到城外安家,住得宽敞些,又跟军营里的夫君近,每晚都可以回家,说不定就有孩子了。
邱氏姐弟走了,安春风抓住秦牧进屋,她也要关起门来打儿子。
才来几天怎么就将人打成这样,以后还得了!
可是问清秦牧动手的原因,安春风丢下竹尺,懒懒道:“打得好!以后别打了。”
儿子是为自己打架的,儿子护娘没有错,只可惜打错地方,尽是招牌伤,打飞老娘五两银子!
秦牧嘿嘿笑。
他虽然差点挨打,可听娘说自己打得好,还追问是怎么打翻邱荣的。
自己说了过程,娘夸聪明,说打架就是要用技巧,别憨憨的硬冲。
安春风觉得,自己还是要教教这个儿子小巧的点穴功夫,让人疼又没伤。
万一以后老这样赔钱,自己恐怕就得倾家荡产了。
哎!没儿子时念儿子,有儿子又开始愁儿子,麻烦事跟着就来!
还有黑豆、小豆子,小林子都要练起来,要不然遇贼又少了帮手。
再说五天过去,荣雪熬过刚戴矫正支架的难受,已经开始适应,安春风也就跟秋水约好第二天饭局。
要上酒楼吃饭,荣雪激动得脸儿红红,坐立不安,她没有出过门逛过街,更没上过酒楼。
秦牧和小豆子也没有上过酒楼,就是去,也是在旁边看着别人吃饭,等着捡剩饭的小乞丐。
还有黑豆,小林子也都兴奋得不行,早早就准备好荣雪要用的步椅。
这次是全家出动,乌泱泱走出巷子,把门口的守兵都惊住了。
好在荣雪和安娘子都只到棋盘街的德胜楼,守兵自然放行,还哈哈笑自己可以偷会懒了。
秋水等在德胜楼的包间里,最先见到的是跑在前面带路的秦牧和小豆子。
秦牧跑到秋水跟前,乖巧叫一声秋姨。
秋水一把拉住他喜滋滋道:“你娘将你盯得跟眼珠子似的,这几天都不放你来布庄,今天可要陪在秋姨旁边坐。”
秦牧应下,利落坐到她旁边。
包间里,除去秋水还有一个素衣妇人。
到了酒楼,荣雪下了步椅,在安春风和宁阿婆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进包间。
随着她的走动,那素衣妇人脸色涨红,惊得差点站起来。
荣雪脚上的护具是硬的,从脚底到膝盖绑定,靠着里面坚硬竹片支撑,她不用踝关节力量就能走动。
外罩长裙,看不到支架护具,就是动作僵硬了些。
可在玉嬷嬷眼中,只看见女儿对着自己走来了。
这一步一步,轻盈得仿佛就是踩在她心尖子上。
秋水作为主人,也站起来迎接小客人:“哎呀,安妹妹的外甥女可真是好看得紧!”
她下半句没敢说,难怪那些歹人敢闯进梨花巷掳人。
安春风牵着荣雪走到秋水旁边,对荣雪道:“这位是秋水布庄的掌柜,你就叫她秋大娘子!”
荣雪温顺唤一声:“秋大娘子好!”
秋水笑着点头:“这样好!”
安春风又看向旁边的玉嬷嬷,故意道:“这位大娘子是……?”
秋水这才反应过来,她只顾着看秦牧和荣雪,都忘记给俩人引荐。
“玉嬷嬷,这就是我说的安娘子,那些绣线勾花就是她的手艺。
安娘子不喜欢张扬,平时都在自己家里难得出门,若不是你今天凑巧过来,还见不到她。”
玉嬷嬷收回看向荣雪的目光,立即认真跟安春风演起戏来:“没想到安娘子如此年轻,就有那样好的手艺,手巧做的花带好看!”
“嬷嬷夸奖了,只是小技巧,还是秋掌柜慧眼识珠,愿意在衣服上用蕾丝花带。”
两人仿佛初见,一番客套寒暄像模像样。
宁阿婆扶着荣雪坐到玉嬷嬷旁边,自己则带着三个小厮坐到另外一张桌子。
人多,包间也是最大的,里面是两张圆桌,足够全部坐上。
等大家坐好,安春风再看一眼攥紧帕子的玉嬷嬷,眼角不由抽了抽。
她让玉嬷嬷把自己打扮得素雅一些,最好是洗去脂粉,作四十岁普通主妇的妆扮。
有着年纪差距,别人即便发现玉嬷嬷跟荣雪容貌有相似之处,也不会往母女身份上猜。
另外,出发时,自己也给荣雪化过妆。
荣雪的两道细柳眉被自己给画成韩式一字眉,再给鼻翼加了阴影,容貌就变得刚硬两分。
看上去还是一个漂亮的小娘子,但跟玉嬷嬷最为神似的温婉气质消失了。
安春风没料到玉嬷嬷那边为了避嫌,也实在用力过猛,把自己弄得寡淡素颜,老态横生。
这样跟荣雪坐在一起,别说是母女,完全就是祖孙,就连对玉嬷嬷还算熟悉的秋水也没有对两人察觉出丝毫异样。
这一次也是拿秋水做实验的,看来这方法可行。
唉!为跟女儿见面,玉嬷嬷牺牲自己的美貌了!
荣雪一进屋,玉嬷嬷的眼睛就落在她身上,却又强忍着不动。
此时夸过安春风,又夸几句安春风的儿子牧哥儿,玉嬷嬷顺势就问起荣雪来:“这位小娘子是你什么人?”
安春风笑着道:“她叫荣雪,是我远房姐姐的女儿,最是乖巧懂事!”
玉嬷嬷又道:“小娘子可有习字念书,平素在家做些什么?”
她这次直接问的是荣雪。
荣雪规规矩矩道:“只识得几个字,平时跟宁阿婆学做针线!”
看着荣雪跟自己说话,玉嬷嬷笑得眉眼弯弯,不由自主就去摸她:“真是乖巧水灵的小娘子,手好小啊……皮肤也好滑……就连头发丝都是这样的软……”
安春风见玉嬷嬷有些控制不住,行为越来越猥琐,弄得荣雪脸通红,赶忙道:“嬷嬷,小娘子不都是这样小小软软的。荣雪做的饭才是最好吃的。”
玉嬷嬷猛然惊醒,忙收回手坐好道:“是吗?这也是你教得好!荣雪会些什么菜?”
这时,提前定好的菜陆续送上来,每样都很精致,其中一大盘红彤彤的螃蟹最是诱人。
秋季正是吃蟹的时候,这也是德胜楼的招牌菜,秋水就定了蒸蟹大虾给大家吃。
荣雪也被一个陌生人看得心中毛毛的,好在她虽然怯生,还不是胆小的,红着脸道:“正跟宁阿婆学做汤。安姨,昨天那道汤就是我炖的。”
安春风赶紧打了圆场道:“哎呀,难怪昨天那汤好喝,我还多喝了一碗,真是不同。
来,荣雪吃螃蟹!秋风起蟹脚痒,正是膏肥黄满的时候。”
桌上有了吃食,所有人都活泼起来。
秦牧最是贼机灵,看出自家娘是想跟人偷偷说话。
他就缠着秋水给自己剥螃蟹,一会又要吃这吃那,把秋水使唤得团团转。
秋水还呵呵直乐:“安妹妹,我这里替你管儿子,还得麻烦你陪好玉嬷嬷。”
这边说完,转头又是:“牧哥儿还吃螃蟹不,吃完秋姨又给你拿。”
她此时全身心的都在秦牧身上,伺候着吃蟹剥虾,对荣雪和玉嬷嬷在说什么都没有听到。
玉嬷嬷也有样学样,亲手给荣雪剥螃蟹。
荣雪初时还有些不好意思。
可见旁边秦牧大大咧咧毫不客气,安姨也笑吟吟让她别着意,要学弟弟脸皮厚,她也就放开些。
一边接受玉嬷嬷的帮助,一边陪玉嬷嬷说话。
玉嬷嬷温声细语:“螃蟹性寒,小娘子不宜多吃,这羊肉萝卜汤不错,还有红烧鱼……”
玉嬷嬷没给荣雪多吃螃蟹,只让她吃羊肉和鱼,还细心剔了鱼刺。
有旁边忙忙碌碌替秦牧剥虾的秋水,玉嬷嬷给荣雪剔鱼刺也就不突兀了。
儿子女儿都有人照顾,安春风乐得自顾自清闲。
宁阿婆坐在外桌,看着玉嬷嬷跟荣雪亲亲热热,她也笑开了花。
小豆子三人难得吃上大席,吃得是风卷残云,摸着肚子直哼哼。
秦牧和荣雪到底年纪小,两人不敢多吃螃蟹,尽吃鱼,那鱼刺挑得秋水玉嬷嬷两人眼睛发花。
这一顿吃了一个时辰才结束,走出德胜楼,看着安春风带着荣雪等人离开,玉嬷嬷还有些恋恋不舍。
不过她也知道不急,跟荣雪见过面,以后再见就容易了。
见玉嬷嬷心情不错,旁边秋水也喜气洋洋道:“嬷嬷到我那布庄再喝杯清茶?”
玉嬷嬷近年来鲜少露面,只偶尔教导几个楼里的清官人琴棋书画,跟以前的人再不来往。
今天来自己布庄,还是听一个去学习的清官人说起蕾丝花边,她好奇才过来看一眼。
玉嬷嬷登门,秋水求之不得,自己的衣饰若能让玉嬷嬷指点一二,肯定会更好看。
玉嬷嬷等的也正是这句话,她要跟安娘子的交往过上明路,还需要从秋水那里搭过桥。
而且,自己要帮安娘子做的那什么高档内衣铺子,也需要做布料生意的秋水给些意见。
两人一拍即合,自去布庄私聊。
同在一条街,也不急着回去,安春风就带着一群孩子边玩边走。
荣雪没有坐步椅,让宁阿婆扶着走几步,看着沿街商铺里的东西。
她还是第一次出来逛街。
秦牧跟小豆子跑上跑下,小林子和黑豆也一脸轻松。
安春风心情舒畅,大方拿出一百文,给四个男孩放假半天,让他们自去玩耍。
她自己则跟宁阿婆陪着荣雪,抬着空椅慢慢往家去。
棋盘街几年前是教坊司所在的街道,免不了多是酒楼胭脂铺子。
这些年来教坊司搬迁后,街上自然人气衰落,铺子跟其他普通街道一样。
除去还留着的两家酒楼,就是普通的茶肆饭铺,还有一些普通人的杂货铺,粮油店,少了脂粉气,多了烟火气。
荣雪在杂货铺挑了一面铜镜,一个针线盒。
她是第一次自己亲手挑选东西,高兴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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