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说,还有国子监的学子……
总的来说,牧哥儿所做的事风险太大,靠的都是运气,以后不能再这样冒险。
荣雪则坐在旁边,满眼新奇的看着家里多出的弟弟。
她很喜欢这个弟弟,长得粉团团白嫩嫩,比皮猴子一样的小豆子好看得多。
太晚不方便做大鱼大肉,宁阿婆只给三个孩子做了面条。
宽宽的白面片,放上翠嫩的叶子,再浇上灶头一直熬着的老鸡汤。
一清二白香喷喷,只看着就好吃,三人都狠狠干了一大碗。
等吃饱喝足,又痛快的洗过澡,就要睡觉了。
小豆子跟黑豆自然是歇在他们跟荣雪住的老房间,而秦牧则跟着安春风走。
安春风住院子除一个花厅,就只有一间木柜隔出明暗两间的正房,另外就是一间小耳房。
之前考虑到荣雪刚脱险会害怕,晚上睡不着,她就在正房外间搭了暖榻,准备把荣雪搬过来跟自己住一屋。
但巷口有兵马司的人,荣雪也不怕,搭好的暖榻也没有拆,现在正好安置秦牧。
能跟娘住一间屋!
秦牧被热水泡过的小脸红彤彤的,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害羞。
安春风将他放在自己床上,戳戳那红脸蛋笑道:“今天先在娘床上睡一觉,明天再把耳房整理好给你用。晚上撒尿记得喊娘,你可别尿床啊!”
秦牧穿着新做的中衣,小身子都扭成麻花,又羞又恼:“我已经大了,才不尿床!”
安春风见他害羞,也就不再逗他,只铺好被褥,放下帘帐叮嘱道:“都已经子时了,赶快睡吧,累了一晚上,脚会疼的!”
说完,自己则抱了被子睡到外间暖榻上。
里间的床上,秦牧躺在温暖舒服的被窝里,呼吸间满满都是娘身上的味道。
淡淡的,香香的,闭上眼睛,他感觉自己仿佛是飘在云端。
从此时起,自己就能跟娘生活在一起了,简直就是在做梦。
外间暖榻上,安春风睡意全无。
她能清晰听到孩子时时停顿、压抑而深长的呼吸。
那孩子是在偷偷的哭啊!
比起空洞无物的安慰,孩子可能更需要发泄情绪。
有时候,一个能哭的地方,比能笑的地方更难拥有。
心病还须心药医,以后慢慢回归正常日子吧!
隔着一架八宝格,母子俩一个在里,一个在外,辗转反侧许久方才睡着。
安春风是太阳升上三杆,宁阿婆过来几次喊吃饭才醒。
她揉着惺忪睡眼,听到自己房里多出一人的呼吸,才想起儿子回来了。
赶紧到里间撩起帐帘,就见秦牧睡得四仰八叉正是香甜。
想到孩子累了一夜,又哭了许久,需要好好休息,安春风不忍叫他起床,只自己悄悄出门。
小豆子回来了,梨花巷的狗就遭了殃。
他骑着狗,拎着狗脖子就开始教训:“你们都是没用的东西,枉费我给你们的骨头吃,平时声音大,那些坏人来时就全躲着,看我一刀砍下你狗头。”
狗子躺在地上,翻着肚皮求饶!
刚起床吃过饭的秦牧蹲在旁边,看得哈哈直乐。
比起在唐家,他此时的喜悦是无比真诚的。
屋里,安春风拿出返工几次的矫正器给荣雪戴上。
这是一套用皮具加上硬竹条,从脚掌到小膝盖的靴筒型材。
先在脚上踝处包上棉垫,再套上矫正支架,随着靴筒上牛皮筋的慢慢收紧,歪曲的踝关节被强行掰正,固定在正常位置。
荣雪白着脸,强忍着酸痛,笑着看自己因为变得端正而奇怪的脚:“安姨,以后我的脚就能一直这样吗?”
安春风道:“是,但至少得戴一年时间,如果实在难受,还可以调整皮筋的松紧。”
虽然听起来很怕,荣雪还是坚强的点头:“我不怕!一年以后,我就可以走路了!”
理想是美好的,就是这个过程很辛苦,得一直熬着那股酸痛。
给荣雪戴矫正支架,安春风没有通知玉嬷嬷。
她知道宁阿婆会想办法让玉嬷嬷亲眼看见。
比如说,刚刚戴好,宁阿婆就带着荣雪又去墙角处晒太阳了。
因为秦牧回来得突然,安春风只准备了一套中衣,没有合适的秋冬衣服。
现在秦牧身上穿的还是小豆子的新衣。
下午,安春风带秦牧前去秋水布庄,做几身衣服,顺便也给小豆子和黑豆也做衣服。
虽然宁阿婆天天带着荣雪针线不离手,那也不能把小厮们的衣服都让家里人自己做。
安春风是不怎么想做针线活儿的。
从相处短短时间,无论从感情还是能力,秦牧感觉自己像找到一个跟前世完全不同的娘。
在他印象中,以前的娘不是这样的。
娘会很多针线活儿,会做饭洗衣,现在的娘不做饭,还买衣服穿。
但是,秦牧对现在的娘是佩服得紧。
他觉得自己娘就像个戏文里的军师,什么都懂,还懂治脚。
刚才他看过了,荣雪的脚戴上那奇形怪状的东西,就完全看不出有毛病。
娘说是外祖父教的。
想起两世里,在唐家人口中,他听到的都是当游医的外祖父下贱,就没有一句好话。
现在,眼睁睁看着外祖父留下的医术高超,转眼就把跛子变好。
娘真是厉害,没有娘在背后支持,自己也没有勇气离开唐家。
现在做饭、绣花的事在他心中已经不重要了。
秦牧话问个不停,从为什么在这里住,到荣雪是谁,安春风捡着能说的说。
母子俩手牵着手,一路说说笑笑。
走在巷口,两个守着巷口的军士正在闲聊,看见母子俩过来,忙又停住。
安春风对两人笑笑,将自己拎的食盒放在桌上:“两位兄弟辛苦了,这里有秋梨水,喝着润肺止咳的。”
这些军士天天风餐露宿的守在街头,虽然是职责所在,又不是视人命如狗命的金大人,还是挺喜欢有人感谢自己的。
每天安春风都会让小林子或者宁阿婆送些汤水或者糕点过来,巷里邻居也会将自己家烙的饼送来。
东西不多,大家就图个热闹,军民其乐融融。
果然,看见食盒,两个军士就乐了:“多谢安娘子记着,以后恐怕是没机会再喝这秋梨水了。”
安春风以为是要撤岗,问道:“是把十里巷那些歹人全部抓住了?”
两军士呼噜噜喝着汤水,一边道:“不是,是我们要换岗,兄弟们都想过来清闲清闲。”
这边的任务啥都好,就是闲得发慌,兵马司的人就把这当成轮休处,巡十次街才能来歇一天。
他们已经听到内部消息,说是棋盘街要设个指挥所,那就更好了。
旁边,秦牧眼睛眯起,默默回忆十几年后十里巷要发生的事。
那里依然是流民黑户聚集的地方,是京城里最底层人的安身之所,也是他最后死亡之地。
那里,这一世,他再不愿意踏入一步。
见秦牧在旁边神情不好,安春风以为是他不喜欢听,就收住闲聊,直接去了秋水布庄。
秋水一眼看见秦牧,两只眼睛就转不动了。
有给黑豆办户籍一事,她就知道秦牧情况的。
现在看见孩子,都不多说,只拉着秦牧上下打量爱不释手,羡慕道:“真俊的哥儿,安妹妹,你命真好,以后有这样一个儿子在身边,嫉妒死我了。”
安春风心里也得意,能白得一个孩子可不就是好。
只是她今天来不是显摆孩子的,还要给孩子做几身衣服。
“做衣服,对,是该给孩子做几身好衣服!这事就交给我来办!”
秋水立即带秦牧去选布,不拘价格,只管孩子喜欢的挑。
秦牧大大方方,小嘴又甜,秋水推荐什么他都说好,把秋水喜欢得像什么样,连说这孩子乖巧懂事合她的心。
等让伙计带秦牧去量体裁衣,秋水开始对安春风用上心思。
“安妹妹,让牧哥儿叫我秋姨吧!以后孩子一年四季的衣衫鞋袜,就由我包了。”
“啊!你不嫌麻烦啊!”
安春风都惊讶了,这一身衣服怎么也值百十文钱,四季下来怎么也要好几两银子。
钱虽然不多,可细细碎碎的很麻烦。
“不麻烦,我天天闲着没事,正好打发时间。”
秋水眉眼带笑:“你可别不同意,我都舍得,你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又不是要抢你儿子。”
安春风想到秋水没法生育,不由同情起来:“好吧!这孩子命不好,以后多一个姨母也是好的。”
马上又护起短来,嗔怪道:“孩子出身哪里不好了,你别瞎说。
你是平民,想办法花钱让孩子跟你上籍,一样可以考科举走仕途。
要是还想要更好的官家出身,以后你这个当娘的挑一个好男人嫁了,孩子随着继父,那不就有好出身。”
安春风无语,还要嫁男人才有好出身,这不就是要给自己找不自在,还不如不说。
她后悔刚才答应叫秋姨了。
秋水才不管她高不高兴,得到秋姨这个称呼,她就喜滋滋去针线房看秦牧量衣,还要针线娘子第一时间赶制这几套衣服。
看着秋水这份欢喜,安春风突然能体会玉嬷嬷为什么愿意放弃跟崔御史的爱情,提心吊胆生下荣雪。
孩子就是自己生命的延续,哪怕不能天天陪伴身边,也能让心找到寄托和归属。
秋水选了衣服,又要安春风每天都要带秦牧过来,自己要看看孩子。
这无理要求被无情拒绝。
孩子大了,有他自己的事,怎么会天天过来陪一群老娘们闲聊,以后传出去也不好听。
见这要求不答应,秋水转提其他。
说要明天中午在德盛楼吃蟹庆祝一下,还特别叮嘱把安春风把荣雪带来!
因为梨花巷掳掠引起十里巷大火,包括现在已经查封的琅琊台,其他地方的人不知道其中隐情,身处棋盘街的人肯定知道。
尤其是秋水,更是知道被害人是安春风和一个叫荣雪的小娘子。
现在,秋水就想聚会一下,给大家除秽洗尘,也庆贺安春风母子团聚。
安春风想了想,没有马上答应下来,只说时间还不能确定,能不能改天再聚。
荣雪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院里,总要露面跟人交集。
可秋水为贱籍,跟她交往当不得高门贵妇那般有脸面。
崔御史来过梨花巷,万一是以后认女……
自己可以不在乎秦牧,别人就不好说。
安春风准备回去就问宁阿婆的意思,也是看玉嬷嬷怎么安排荣雪的社交。
回去后,安春风就给宁阿婆说了秋水邀去德胜楼吃席的事,果然宁阿婆也不敢应承,只说晚上等玉嬷嬷过来再商量。
晚上,趁着秦牧在跟小豆子他们玩,玉嬷嬷翻墙再次过来。
看着脸色红润,喜气洋洋的玉嬷嬷,安春风还没有说出荣雪是否可以去酒楼,玉嬷嬷已经道:“只要雪娘愿意去,当然可以的!”
她已经远远看见荣雪脚上的矫正支架,又听阿宁说,刚戴上矫正支架,荣雪难受得坐立都不舒服。
她听得心疼,可为了以后能恢复正常,只能忍受。
没有办法在身边安慰鼓励孩子,就希望孩子心情高兴。
安春风理解她的心情,更理解作为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牵挂。
因为昨天晚上秦牧就睡在距离自己一米的地方,能听到孩子的呼吸,听到他翻身,梦中呢喃。
即便没有体会过孕育孩子的感觉,她也体会到母子连心的温馨。
要是玉嬷嬷也能跟荣雪同吃同住,即便不相认,还不知道会怎样开心。
想到这,安春风慢悠悠开口道:“嬷嬷想不想陪荣雪吃一顿饭?”
玉嬷嬷像是听到稀奇事,苦笑道:“安娘子这不是在故意炫耀吗?你的牧哥儿回来了,有孩子喊娘,真是……让人嫉妒!”
这口气,跟秋水一样的酸。
安春风看看玉嬷嬷保养得宜,未见多少皱纹的脸,试探道:“若是让你再老十岁也愿意?”
“愿意,就是老上二十岁,白发苍苍,只要能跟见面就行。安娘子,难道你有办法?”玉嬷嬷听出安春风话里的意思,有些激动道。
人心总是贪婪,以前不能天天见面,只想远远看一眼就满足了。
可现在真的每天都能看见女儿,能知道女儿做的每一件事,她想念女儿的心反而更加炙热。
“嗯,我可以给你说个法子试一试!”
“好,安娘子,你有什么要求就请说,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满足你!”玉嬷嬷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嗯,你能不能讲一讲你跟崔御史的近况如何?”
安春风觉得,那天崔御史看见荣雪的表情,肯定发现了什么。
是从荣雪脸上看到玉嬷嬷当年的样子,让他想起来往昔恋人。
还是凭借一张脸推测出是自己女儿?
对这个女儿,崔御史又是什么态度?
为什么时间已经过去三四天,崔御史都没有再来打听过。
听到安春风问崔御史,玉嬷嬷沉默了,可脸也慢慢浮起红晕,还是把那天后的情况简单说了。
那天崔业来过梨花巷后,的确找到玉嬷嬷,问她当年为何突然断绝关系,还有荣雪身世。
这个无法隐瞒,崔业见到荣雪,从年纪和容貌都很容易推测出来。
玉嬷嬷说了当年的原因。
她在教坊司是戴罪之身不能生育,一旦暴露,不仅腹中胎儿难保,崔业也要受到政敌攻击。
玉嬷嬷想要孩子,又想保全崔业,索性断了联系,保住三人。
崔御史疑惑尽去,只惭愧玉嬷嬷当年的孤独无助。
对荣雪的去处安排,玉嬷嬷没有给他明确答案。
十多年时间过去,今非昔比,崔御史年已五十,位居二品,早过了热血年纪。
玉嬷嬷没有明确答案,其实就是一种答案。
玉嬷嬷不认女的良苦用心,就连安春风这个外人都能明白,崔御史还有什么不能明白的。
如果崔御史认女,荣雪就要进崔府。
进入那个祖父母健在,叔伯兄弟几个,妻妾孩子一群,奴仆近百人的大家庭。
崔夫人的娘家也是大家,突然添一个女儿,人家会接受?
玉嬷嬷是在大宅长大,崔御史眼明心亮,俩人都明白。
一个生母不详,还带着残疾的女子要在复杂之极的后宅生存,其实比在外单纯的小门小户更难。
若是父亲想再偏爱一些,那就简直是在树立敌人,死得更快。
玉嬷嬷也说过,不愿意荣雪离开自己的视线。
明白玉娘的意思,崔御史没有提让荣雪回崔府的事,只当即送来三千两银票。
让把安春风和荣雪所住的院子重新修过,以后的事他会上心。
安春风听玉嬷嬷说完,明白崔御史是认下荣雪,只是不能进崔府。
失去身份,得到自由,其实不亏。
既然荣雪以后就是普通女子的生活,不用在意跟谁交往,安春风就着手准备玉嬷嬷跟孩子的见面。
将心比心,哪怕不是母女相认,至少玉嬷嬷可以走进她的生活。
至于之后能走到哪一步,就看玉嬷嬷自己努力如何了。
秦牧回来了,安春风需要打理秦牧的生活起居,从悠闲自得的单身生活,一下过得忙碌起来。
第109章 牧哥儿打邱荣
再说秦牧,来到梨花巷,他就开始贪婪的享受幸福时光,也真正成了无忧无虑的孩童。
阳光下,街巷中,与邻居孩子呼朋引伴,跟着小豆子撵狗逮猫,肆意奔跑。
不远处,还有娘笑吟吟在呼喊:“牧哥儿,快过来,你背上汗湿衣服了!”
跑累了,有漂亮的荣雪姐姐递来温水,有宁阿婆做合自己口味的饭食。
晚上,还可以在娘香喷喷的床上赖着打滚,等疲累再回给自己准备的耳房睡到自然醒。
再也不用讨好看别人的脸色,除非那人是小豆子。
因为回到梨花巷,小豆子就学会告状。
这简直就是两世都没有梦想到过的日子。
只是这种日子第一天幸福,第二天有趣,第三天就有些无聊了。
现在是第四天早上,小豆子和黑豆在打扫院子,梨花巷的邻居们三三两两的出门上工买卖。
秦牧无所事事的蹲在门口,摸着地上打滚的花狗,眼睛看着一个方向。
他终于找到梨花巷有一处总不对劲的地方来。
在巷角处,老是有一个男子站在那里望这边。
尤其娘每次走出门时,那人贼眉鼠眼的目光,让他心底莫名生起威胁和厌恶。
秦牧问过小豆子,小豆子说不知道,然后就跑了。
再问黑豆,黑豆摇头,就连林子哥也吭吭哧哧好像有些难以启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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