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待在一个房间里一个时辰,等药效散开,就可以离开。
夫妻俩在一起,不用留宿。
听起来,毫无破绽没有毛病。
金湛跟安春风被安排在一间厢房里,等着送药来。
这里同样也是四面黄纸糊墙。
房间有些小,里面没有桌椅床榻,只有随便放置的几个蒲团,地上的黄纸被人踩踏过,留下黑褐印记。
金湛压低声音道:“那个神医没有功夫!带路的懂些拳脚……”
他话还说完,自己都有些呆滞。
方才发出的声音干巴巴的,听起来暗哑无力。
金湛眉头一皱,使劲咳嗽一声还是低低的,顿时惊诧:“这是怎么回事?”
安春风没有出声,走到墙边,用手指戳了一下原本窗户的位置,那里的纸恐怕得有一厘米厚。
用粗糙的纸糊墙。
心里顿悟,原来还能用这种土法制出静音房。
她赶紧拉金湛到墙边,伸手就在墙上一巴掌拍去,那纸墙只闷闷的扑一声,就没回声:“这是静音房,只要将门一关,里面大喊大叫都无人知道。”
金湛眼中顿时闪过寒意。
刚才明明进来三人,现在毫无声息,恐怕就是被哄骗进这样的房子里了。
他是兵马司的人,除去高官勋爵,对庶民只要心有怀疑,不用证据确凿就可以动手抓人,此时无需再冒险进行下去。
将人一抓,几板子打下去就什么都明白了。
“安安,我们走!”
金湛的直觉告诉他,这里有危险,立即拉着安春风就往外走。
可刚开门,那个神医和三角眼汉子就已经走过来,手中还端着托盘。
“等他们进屋抓人!”安春风低声道。
要走很容易,现在人已经到了门口,还不如抓了问话,比自己在这片屋舍里瞎找还快。
金湛微一思考就退回屋内。
神医带着人大模大样进来,看着正垂头的金湛道:“这位郎君,要想你家夫人怀孕,就得把这碗药喝下去,再静坐片刻!”
在旁边托盘里,放着两碗黑糊糊的药水,这就是神药。
金湛没动。
“神医,这药是什么作用,苦不苦?怎么臭臭的!”
安春风端过一碗,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一股浓浓的怪味,也分不出什么药。
“药嘛!总是有怪味,但这药是专门治疗你身子寒凉,以后很快就能有孕。”
“哦!”
安春风已经看见金湛过去关好门,她将药碗往托盘上一放:“算了,我怕喝药,还是等一会吧!”
端托盘三角眼男人挑眉勾唇一乐:“大娘子,你可是专门来调补身体的,怎么能不喝药……”
下一秒,金湛已经一掌劈向他的后颈。
这人也是练家子,可此时听不到风声就像是聋子,直接被劈得踉跄向前跌去。
安春风眼疾手快夺过托盘,里面的药水还是泼出大半。
金湛纵身抓住男人,又是一拳,将刚刚想爬起来的三角眼捶在地上。
这个土法静音房效果不错。
拳拳到肉也只有低沉的噗噗声,就连三角眼的怒骂呼疼,都是干巴巴的哑声。
金湛那边只几下就三角眼打晕,转身瞪向假神医:“还有的人在哪里?”
那个神医老头早被吓得靠在墙上,他之前还偷摸着想跑,被安春风一柄小刀抵在脖子拦住。
此时听到金湛问话,慌得浑身哆嗦,长须都抖掉了,露出光溜溜的下巴:“大郎君,大娘子,我……我不知道!”
再狡猾的嘴都犟不过巴掌。
几个耳光之后,假神医脱俗的脸顿时变成猪头,就连眼神都变得乖顺。
“我……我缩、缩!”落几颗牙,嘴巴有些漏风。
“我们一共有八个人,这里、有五间、五间静室,那些妇人……喝药就会睡觉、然后……就有人进去……”
金湛眸中杀气大盛,他都无法形容这些人的胆大妄为、无法无天。
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毫无顾忌的奸淫妇女。
都不等说完,他一脚踹在假神医心口,那人喷出一口血立即萎顿倒地。
再对里面昏迷不醒的三角眼补上一脚,不死也是重伤。
“安安,你跟在我身边,我们去其他静室!”
金湛一边说,一边反手在大氅里一摸,从腰背处抽出尺长短刀。
这种能吃声音的屋子他第一次见,实在太诡异了,安安必须跟在自己身边才放心。
事情已经是这样了,那也就无须留手,见到就砍翻。
安春风心中着急却只能点头:“好!”
这里有静音房,各处贴着厚纸,这对她来说很不友好 。
若是真要打斗,自己不能提前听到声音,也就比普通人强不了多少。
只是现在金湛需要去对付六人,还得带上自己这个拖累。
几间厢房都在一个院里,金湛先是一脚踹开旁边紧闭的房门,里面四壁都贴上纸,黑漆漆的不见一丝亮光。
可就在房门突然打开时,有男子低低的骂声传来。
就是这点声音,安春风手一扬,金湛特意为她打制的钢针弹射而出。
不用多说,金湛也紧跟着冲进去,里面的惨叫声刚起就戛然而止。
安春风也跟着进屋,站了一瞬眼睛才适应里面的昏暗光线。
里面两个男人已经被金湛撂倒,正抱着胳膊呻吟。
血水浸进地上的黄纸,很快就被吸走,都不用晕染开。
让安春风揪心的是,地上躺着的两个女人衣衫不整,裙裤翻露,正在昏睡。
自己能做的,只有帮她们将衣服拉好。
两个男人骂骂咧咧还想说什么,就被金湛打晕丢在原地。
按外面停放的马车来看,还有两个妇人上当,事不宜迟,尽快处理。
刚才金湛和安春风配合默契,用同样的方式再踹开其他房门。
静音带来的好处此时也显露出来,那些被骗妇人被玷污时的呼救传不出来,此时隔壁的打斗也传不进去。
这里只有五间厢房,都不用人再带路,只管对着那些房门紧闭的一间一间破门而入。
只是在最后一间里,差点出意外。
金湛一脚踹门,里面传出尖叫,门外安春风听出是女声,将差点脱手的钢针扣住,金湛却已经冲进去。
那个比安春风早一步进来的妇人带着俩婆子正坐在蒲团上,旁边放着三个已经空了的药碗,三人被突然踹开的房门和冲进来的人吓得惊呼。
还好还好,救援及时,金湛对里面三个妇人道:“这里是贼窝,你们赶快跟我娘子离开。”
坐在中间的妇人没反应过来,倒是旁边的婆子嚷起来:“什么贼窝,你是什么人,我看你倒像是个贼!”
另外一个起身就向外跑,一边跑还一边喊:“来人啊!有人非礼!”
安春风都气死了,现在八个贼人敲翻六个,还有两人在外,这一嚷就要打草惊蛇。
金湛此时已经退到门口防备被人偷袭,见这婆子不管不顾往外跑,抬腿就是一踹:“白痴!”
他没有用力,那婆子只是被拦得跌回屋里,滚在厚纸上也不担心受伤,可嘴巴却不停,还在一个劲的叫喊。
安春风让金湛继续搜寻其他假神医,她自己留在屋里对三个惊慌失措的人道:“你们别喊了,这地方就是贼窝,你们赶快收拾好跟我出去。”
“你、你是什么人?为何出现在这?”那戴面巾的妇人已经回神,看出眼前这个是女扮男装,只是受了惊吓声音越发暗哑。
“现在别管我是谁,你们快点离开这里才要紧!”
“好,我这就离开!”
年轻妇人看起来就是二十多岁,平时可能是个掌家的,此时也明白自己被骗,立即想起身想走。
可旁边一个婆子突然道:“三娘子,别听她胡说,求药要的是心诚,这是对你的考验。”
另一个婆子死死抱着她不许起身:“你要是不想我郑家断了香火,就给我老老实实呆着。”
这是什么情况?
安春风此时可没有空跟三个愚妇纠缠,她退出房子立即找寻金湛的去向。
此时庙门外面已经传来叮当打斗声,兼着男人的怒骂呵斥声。
安春风立即赶过去,就看见金湛已经将人打倒,抽出对方腰带,手法娴熟的绑成一对。
“金湛,里面的人怎么办?”安春风问,里面还有几个晕的、伤的。
金湛冷着脸道:“全部装进马车,回城报案!”
这种情况已经是大案,一要报县衙,兵马司也要立即抓捕。
安春风今天遇到的一共是两拨人,加上她是第三个。
在静音房里,还找到偷闲呼呼大睡的车夫。
所有人都被绑了丢进马车,昏睡中的女人也放进另外一架马车,由安春风看管。
那个刚喝药的三娘子看到这场面,知道自己真正是被骗,顿时脸色苍白。
药劲上头,身子如同一滩烂泥瘫坐地上,口中喃喃自语:“怎么能这样骗我?她们怎么能骗我?”
安春风急得跺脚:“这地方不能留,我们要赶快走。”
旁边的婆子还在唧唧歪歪:能是什么骗子,我们大家都在一屋,又无旁人,只要一个时辰就可以走。
金湛可没有这闲功夫扯淡,一手抓住一个婆子就拎进马车。
安春风扶起三娘子,歪歪斜斜的也进了车。
两个车夫此时也知道不妙,立即驾车离开。
在经过榉镇时,安春风瞥一眼外面路边的摊贩们。
人性就是这样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一年时间里,他们知道多少,又眼睁睁看着多少人上当,但没有人报官。
或许他们也没有想到这群歹徒的行为如此恶劣?
毕竟人是当天来,当天走,无留宿、无异响。
安春风觉得,最重要的还有一条:自家人是帮凶。
就比如三娘子身边的婆子,其中一个居然是她的婆母!
马车一路回城,车厢里也不安静。
三娘子脸色惨白,被水泼湿醒药的头发贴着面颊,愈发的脆弱可怜。
旁边两个昏睡的妇人已经有清醒的迹象,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没有睁眼。
安春风没有强行唤醒她们,能昏一阵是一阵,这种情况谁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倒是三娘子带的两个婆子也被水泼过,湿发贴脸,越发阴沉,表情狰狞,若不是见安春风一身男装手中握着短刀,定要扑过来撕打一番。
穿着青绸袄的婆子咬牙切齿道:“你这妇人好没道理,你也是来求药的,怎么污蔑别人是淫贼,就你这身不男不女的打扮,我也说你不是好人。”
另外一个穿着绛红缎袄的老妇人阴沉着脸:“想坏我郑家名声,我郑氏也不答应。”
安春风冷笑:“坏不坏名声都是你自己作的,好好的郎中不看,要来这种地方找事。
也不想想,真有能耐的郎中,还会做那些神神叨叨的事!”
青绸婆子像是被激怒了,瞪着眼跟安春风掰扯:“那些纸都是上供受过香火的,能避邪除秽,躺在上面可以解除妇人的邪祟缠身,坐上子嗣。”
绛红缎袄的郑氏恨恨盯着安春风:“神医说要在神佛笼罩的静谧之地入定,不是你想的那般污秽。”
安春风不再跟这两个入邪的婆子多说,只看向“三娘子”:“回京后,官府过问,你就把自己被骗说过,你是无辜受害者。”
三娘子一直神情呆滞,听到安春风跟自己说话,她看向绛红缎袄妇人哭起来:“为什么要骗我来这种地方?
阿母,这些年你要我喝多少药,我喝到吐血都听你的。
要去身上的寒气,我三伏天站在太阳下从日出晒到日落。
你给夫君纳了五房小妾,还有府里长得齐整的丫鬟夫君想用就用,都没有生出一儿半女,这难道不是夫君有病……”
“闭嘴、伯文吃得睡得,身体康健,一晚上能夜御两女,你不说他好,还胡说他有病。
你身为正妻身上阴气重,挡了后面子嗣的路,没有休你,都是看重昔日两家情分。”绛红袄妇人怒骂起来,骂得三娘子嘤嘤哭。
旁边青绸妇人也搭话道:“三娘子,不是当姨母的不心疼你。
伯文快三十了还没有子嗣傍身,郑家偌大家业已经就要落入旁支,你身为儿媳不能生子,这败坏郑家的罪业你可承受不起。
这里虽然是破败了些,可近在天子脚下,谁敢骗人。
你就是受些委屈,只要怀孕,那就是郑家的功臣!”
三娘子彻底无语,只有泪水长流,面如死灰。
就这几句话,安春风听出一些眉目,那郑伯文女人不少,可生不出孩子,反怪在儿媳身上。
不让男人吃药看病,而是到这种邪门歪道的地方“想办法”,也不知这是有意的还是故意的?
这个三娘子也是憨的,明明知道自己没问题,还由着人折腾。
她轻笑出声:“好啊!还真是有趣得紧,小时候我见过有人用蒸过的稻子播种,一年辛苦颗粒无收,别人说他种子是死了,他说粒粒饱满。
大家说他该检查种子,他说只要自己出了力,出不出苗就是土地的事……”
“贱人,你有什么资格对我郑家的事指手划脚!”
绛红缎袄老妇人气势汹汹的骂道,她听出安春风是在说她儿子的种子不对。
怎么可能是自己儿子有错。
儿子身强体壮,能跳能跑正值壮年,白天经营家里产业辛苦应酬,晚上还要辛苦操劳,喂饱家里一群没用的女人。
要是有个孙子,儿子也能歇上一歇。
安春风看向三娘子:“这种老天都要他家绝后的人家,你何苦为难自己。不能生又不是你的责任。”
三娘子眼睛陡然亮了:“你也说不是我的错?”
“当然!”
“既然不是我的错,夫君就该原谅我了!”
“呃!你还要他原谅?”安春风惊讶不已,又心中哀伤。
身为女子,要承受的东西太多了。
马车很快就到了南城门,守城兵士接管两辆车。
郑婆子对着安春风大骂不止,说她也是个生不出孩子的女人,该知道子嗣的珍贵,还要害别人。
车厢里那两个蜷缩着“昏睡”的还没有醒,不过脸色苍白,微微颤抖。
在她们俩身上又是什么事,安春风无从得知,也没有心情去想。
此时,她下了马车,呆呆看着两车往京兆府而去,心中五味杂陈,已经说不清自己这是在救人还是害人了。
现代人有追求自我选择丁克不生孩子,在大梁朝可没有这说法。
在这里很多时候子嗣绵延不单单是多一个孩子,还有财富和地位的保全。
萍姨娘选择离开唐家,表面上只为那两个店铺,为唐品山的冷情,实际上,也是为她没有子嗣。
若是有一男半女,为了孩子她也不会心死。
现在这个三娘子,郑家无子,家产旁支继承,又会是什么结局,她不敢想。
安春风就这样站着。
在她旁边,被金湛安排过的军士已经找来马车送她回官帽胡同。
回到金府,福伯看见早上还精神奕奕要出外赏景的夫人,突然单独一人萎靡不振的回来,还什么都不说,直接躺床上睡觉去。
因为没有带丫鬟,福伯就连问都找不着人,急得要死。
万一是小夫妻吵架可怎么办。
好在安春风说金湛在京兆府,福伯马上催着黑豆去问发生什么事情。
又让苗嫂子做些热络饭食,采青熬些可口的奶茶送去主院。
一切安顿好,自己就坐到门房上等消息!
两个时辰后,金湛跟黑豆一起回来了。
福伯急忙拦住他问道:“湛哥儿,你是不是跟夫人闹腾了?夫妻俩有什么事就得说开,可不能这样赌气分开走,分着分着,心就凉了!”
金湛哭笑不得:“没什么事,只是遇上一个案子,恐怕是安安心情不好。”
“没事就好,那你快去主院看看夫人!我让灶上把饭菜再热一次,唉!刚才夫人也没吃饭,只喝了一盏奶茶!”
“好!”
金湛也没有脱外面的大衣,直接进了主院,看福伯那担心焦虑,他的心也提起来了。
安安毕竟不是衙门的人,见到这些事总会不适应。
卧房里,安春风正趴在枕头上把玩一根簪子,心里始终都想着郑婆子那目赤欲裂的嘶喊,说自己害了她!
金湛进屋的脚步声一下将她惊醒。
“安安!你怎么了?”金湛一边走一边脱下大衣丢在椅子上,走到床边坐下。
安安怎么也多愁善感起来了?
安春风坐起身,伸手抱住金湛的脖子。
金湛心里一紧,揽住她的腰问道:“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还是路上伤着你了?在城门口我走得太急,还是该先送你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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