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一个神经病在身边,很多事叶青就需要重新考虑了。
听到逼问原因,张婉儿坐在叶青跟前嘤嘤嘤:“安姐姐,奶娘是为我找耳坠才撞的人,没有故意伤人,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饶她一回!”
林奶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磕头:“老奴耳背没听清,又脚、脚滑、这是误会!安娘子,老奴没有要害人的心!”
这对主仆还在狡辩,安春风不搭理她,只回头看向沉着脸的陈槐:“陈大人,大梁律法奴婢蓄意谋杀主子该怎么判?”
从把两个孩子捞上船,舱里几个男人就没有开口说话。
林奶娘在动手前就想过,金湛会顾着叶青的情面不会追究。
的确如此,现在金湛和陈槐都没有出声。
但是,安春风知道,以金湛和陈槐的性格来说,沉默得越久后果越严重。
叶青的脸色很不好,他也知道后果。
无论怎样,婉儿的奶娘把牧哥儿撞下水差点淹死,这是事实。
只是张婉儿也是他快进门的未婚妻,让他迟迟下不了决定。
安春风此时已经恨死张婉和林奶娘了。
她们这样玩心机,把有十几年友情的金湛和叶青架上斗场。
而且处理不好,自己跟金湛肯定会生起罅隙。
真是两条搅家好棍!
怪不得继夫人要将她送去成王府当继室,看来也是被磋磨够了。
听到安娘子询问律法,身为大理寺丞的陈槐利芒一样的目光落在林奶娘身上:“奴弑主,斩立决!”
“啊,婉娘救命!”
林奶娘一声惨叫,她当然知道奴婢伤主,不管是否得逞都是要被砍头的,顿时吓得脸色苍白,对着张婉儿大叫起来。
张婉儿的脸色也是一白:“安姐姐,那俩孩子什么事都没有,你就这样无情无意,非要逼死我奶娘吗?”
安春风冷冷看着她:“要是孩子有事,你们主仆就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再是隐瞒不说,就休怪我不客气。”
张婉儿瘪着嘴欲哭无泪:“要是说奴弑主,安姐姐也不算主。你总不能自己硬要冒着一个主家之名,找着理由打杀我的奴婢。”
她这话可就诛心了。
之前安春风为她还说过陆家表姐冒充主子是“狗撩帘子凭着脸大”,现在这话就落在自己身上。
自己不是林奶娘的主子,自然就用不上“奴弑主”这一条。
“好!是我小瞧了婉妹妹,还当你真的年幼可怜,不仅帮你打了陆家表妹,还教你御夫之道。”
安春风也没有想到自己阴沟里翻船,被这个十六岁的女人耍了个团团转。
还有金湛,还帮人顶了婚约。
她看向金湛,果然见他脸如寒冰,想来也是气极。
张婉儿年纪虽小,已经是久经宅斗的老手,知道自己跟安娘子吵架只会被看破。
她顿时眼泪汪汪的跪下抱住叶青的腿:“叶大哥,你就忍心看着别人欺负我吗?可怜我从小丧母……”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带丫鬟给牧哥儿换衣服的荣雪过来了。
她怒气冲冲,因为走得急,脚下就微微有些跛。
只见她小跑着来到叶青跟前,一把扯过张婉儿的头发,当着舱里所有人的面,劈头盖脸就是几巴掌扇下去。
清脆的巴掌声后,就是张婉儿凄惨的哭声:“啊!你打了人!”
叶青也被惊住了,他赶紧将张婉儿拉到自己身后:“雪小娘子,你……你别急着打人,先问清楚再说。”
荣雪一脸霸气:“有什么好说的,你旁边这个烂心的坏女人,之前话里话完要安姨七夕节去放灯祭月,就是想背着未婚夫再去浪。
别人是乞求有好夫君,她还想求啥,你心里明白。
安姨没答应,她就不满。”
她又转向张婉儿:“还有那个老乞婆,口口声声说这个对不起你,那个又欺负你,一句母亲死得早就天底下的人都欠你的,现在看来你母亲不死都要被你咒死的,死了在地下都不得安生。
还有脸问安姨一个寡妇哪里来的亲戚,一个人住梨花巷的宅子怕不怕,你那是什么意思,怕了难道要你来陪?”
荣雪小嘴叭叭不停,把张婉儿骂得脸红一阵白一阵,抽咽着直倒气,就连哭都哭不出来。
荣雪腼腆,但并不胆小,而且心思细腻,心眼子比头发还多。
只是因为身有残疾没有接触到其他外人才害羞。
现在她基本上已经恢复社交,有四个叽叽喳喳不停嘴的小丫鬟,两个更懂事的大丫鬟围在身边,嘴巴功夫也练出来了。
又有玉嬷嬷和宁阿婆言传身教,一些家长里短、人情世故她都听过,虽然没有往勾心斗角的邪路上走,那也是莲藕成精的人。
张婉儿和林奶娘说的话她当时不懂,现在就全部反应过来了。
这是安姨没有满足她们的要求,故意拿牧哥儿做划子,要替她张婉儿谋利益呢!
一想到牧哥儿在水里差点淹死,荣雪就恨得咬牙。
自己是一个独女,就拿牧哥儿当弟弟养着,以后才有依靠。
要是牧哥儿出事,别说安姨会有多难过,就自己跟娘,那也是天塌了。
荣雪,一个才十二岁娇滴滴的小娘子突然说出这样掷地有声的话。
不仅让叶青涨红脸,松开护住张婉儿的手,就连陈槐和金湛都大吃一惊。
尤其是金湛,他可是亲手把荣雪从十里巷救出来的。
当时的荣雪不能正常走路,就连话都羞于多说。
安春风此时也被惊住了,看着荣雪说不出话来。
这小妮子终于是长大了!
看来让人成长的最直接方式,就是找一个比她更不懂事的。
此时张婉儿急了,她卖惨习惯,十几年里只要说自己在受欺负,别人都要同情。
虽然在她看来,并不能让父亲多疼爱自己一些,但总能得到外人的关怀,她很享受这种怜悯。
现在一个小丫头都敢打自己,还指着鼻子骂。
这简直是无法承受,于是直接两眼一翻就晕在叶青身上。
这是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示弱的方法。
而此时张婉儿的方法显然是有效的。
已经松开手的叶青不得不重新抱住她软绵绵的身体。
原本跪在地上的林奶娘也凄凄惨惨哭喊着扑过来:“婉娘,可怜你孤零零一个人,没有父母庇护就任人欺负,现在有了夫君也没用,还让一个小丫头都可以动手打人。”
叶青的脸都黑了。
金湛跟陈槐对视一眼,都轻轻摇头。
所有事情证据确凿,现在不是撞人该怎么惩罚的问题,而是张婉儿主仆思想有问题。
这样哭闹做花样,不能满足自己愿望就随便拿人命当儿戏,放在哪家都要败家灭门。
金湛陷入自责,自己明明不喜欢张婉儿的矫揉造作,怎么当时就答应叶青帮忙允下婚事,还撮合俩人呢!
要怪也怪自己当时是急于摆脱“相亲”,只想怎么才能追求到安娘子,有些疏忽大意了。
这边,安春风撩起袖子,这种已经属于后宅的事,金湛跟陈槐不好插手,那自己就要当恶人,为儿子讨回公道。
可她还没有动手,荣雪已经冷哼一声,对外面喊道:“都是这老婆子的错,一命抵一命。
黑豆哥,把这个婆子丢进河里淹死替牧哥儿找个公道。”
黑豆最老实,咚咚咚走过来,拎起林奶娘就拖出舱室,然后就听到“咕咚”一声水声,紧接着就是林奶娘大声呼救和扑腾声。
仿佛是有奇迹,晕过去的张婉儿迅速清醒,对着叶青拉扯起来:“你快去救人啊!你这个废物东西,奶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一辈子都恨死你!”
此时,张婉儿仿佛是换了一个人,双目赤红,扑打完叶青就往外跑。
河中,林奶娘挥舞着手在浮浮沉沉。
张婉儿趴在船边,努力伸手去抓奶娘,想将人救起来。
此时她哭得撕心裂肺,再不是刚才的装模作样。
奶娘就是她唯一的亲人,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奶娘淹死。
荣雪跟过来就冷冷看着,脸上没有小姑娘的怯弱,而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傲气。
难怪安姨要学拳脚功夫,这打人的感觉就是畅快。
凭什么谁就该惯着谁,她此时已经能体会自己无理哭闹时,安姨和娘的感受。
她有一种想将人踢下水的冲动。
张婉儿哭得声音都哑了。
看情况差不多,荣雪才让黑豆将已经完全沉入水底,只看见咕噜咕噜冒泡的林奶娘提起来,倒悬在船边控水。
船舱里,叶青被张婉儿推得呆呆坐在地上。
金湛无声拍拍他的肩,对于他们几个没有成家,没有见过后宅妇人争斗的男人来说,今天晚上的一切都是那样梦幻,也算是真正上了一课。
男人的厮杀都是摆在台面上,血淋淋明晃晃。
后宅的厮杀就这样悄无声息,只是微不足道的事情,也可以牵扯到性命。
叶青听着外面张婉儿的哭喊,喃喃道:“因为我没有答应她搬进金府,婉儿就淹人,逼我妥协。”
他的想法虽然出了偏差,大概也是这样的。
说起来,若林奶娘没有认错人,只推了金豆子下水,然后再将人救起,说不定还真的让她得逞。
毕竟一个奴仆下人,没有牧哥儿精贵,只要人没死,这事就轻轻揭过无人追查。
是否住进梨花巷不好说,至少安春风要欠一个人情,住进金府是很有可能的。
叶青只感觉身上汗毛都竖起来,他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一切。
那个在自己面前口口声声说年幼丧母,被人欺负,可怜无助的女子,其实一直在用“可怜”这条绳子绞杀别人。
就连陆家想塞妾进来的事,也是奶娘和张婉儿说的,其中有多少是真话,多少是假话都需要重新定夺。
被淹得半死的林奶娘又被拖回舱里,张婉儿跪坐在奶娘跟前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只不过这次没有人再同情她,在叶青跟金湛眼中,这就是传说中的碎骨蛇。
看似一碰就断,孱弱不堪,却是毒性霸道,伤人无形。
他们可不敢自己枕边躺着这样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此时画舫靠岸,众人默契的走下船,船上只留下叶青和张婉儿主仆,该怎么收拾残局,是他自己的事。
安春风检查牧哥儿和豆子的情况,两个人换上干衣服,再喝过热茶就都没有问题。
金湛走过来:“安安,我和叶青会给牧哥儿一个交代,你放心,不会让你受委屈。”
安春风只闷闷应一声,牧哥儿没事,她心里的怒火也没有了。
事到如今,叶青的这个亲事算是黄了,他若是还执迷不悟,那跟金湛的兄弟情也就算走到头。
本以为画舫游玩是一件花前月下的开心事,闹到今天这地步,谁的心里都不好受。
安春风没有说话,旁边金牧野开口:“父亲,儿子没事,你跟叶叔不要为不相干的人伤了和气。叶叔也是被人蒙蔽的。”
“嗯,知道!”金湛赞许的摸摸他脑袋,郁闷的心情莫名好了几分。
在回梨花巷的路上,金湛没有骑马,跟安春风坐车同行。
“荣雪打人了!”
安春风沉默一晚上,终于说出这句话,话里都是欣慰。
“嗯!”金湛简单回应,没有反对的意思。
今天这场面,其实每个人都不好处理,只有安春风作为孩子母亲能追责几句。
要是那主仆二人一口咬定是“不小心”,这事多半也就不了了之,又不能真的杀人抵命,更不能将主仆送去京兆府。
但荣雪不同,她年纪小,做什么事都可以,谁都不能怪她不懂事,因为还有一个年纪大更不懂事的。
打了骂了,张婉儿也只能受着,无人同情。
而且作为崔御史的外室女,荣雪看似是没有什么身份地位,实际上在有心人眼中也会顾忌三分。
崔御史如今有意相位,金湛陈槐等人心中自然有数。
车轮滚滚,气氛有些暧昧,安春风挠挠旁边金湛的手背。
金湛条件反射的一把捏住她的手,旋即像是被扎针似的飞快丢开。
安春风瞪他。
金湛绷着脸转头四顾,就是不敢跟安春风对视。
安春风气恼,掰过他的头面对自己:“你是怎么了?”
从那天晚上金湛夜入梨花巷,俩人有肌肤之亲后,哪怕看自己的眼神都已经在拉丝,就是不再跟自己有肢体接触,更不会晚上登门。
外面有护卫在赶车,金湛不敢有大的动作反抗,只捏住安春风的手放在自己嘴边狠狠咬了一口,哑着声音道:“别来招惹我,我怕管不住自己。”
安春风抿唇笑起来。
在金湛带牧哥儿去上户籍那天,他吭吭哧哧问了一句话:会不会怀上孩子?
不能喝避子汤,要伤安安身体。
也不能怀着孩子办婚礼,那样安安会太累,对母子都不好。
在知道那天恰恰是安春风月事刚过的第二天,不会有孕。
金湛长舒一口气,自责定力不够,就处处防避着,只苦了他刚刚尝到滋味又得苦熬素着。
安春风知道金湛忍得难受,也不再撩拨他,只低声道:“叶青那里……估计会怎样说?”
虽然金湛说过会给自己一个交代,安春风还是想知道他此时的想法。
金湛叹息一声,将头靠在车壁道:“虽然多妾乱家,滥情败家,但遇上一个坏女人一样也败家。安安,你就很好!”
安春风想听的是想法,没想到是表白,顿时笑得眉眼弯弯。
对叶青会怎样处理张婉儿,她感觉也不那么重要了。
这件事玉嬷嬷和荣雪也很关注,毕竟是荣雪第一次发怒。
当天晚上玉嬷嬷知道事情原委后,对动手的奶娘没有多言语,只说这种自幼带大主子的老奴最是可恶。
在正经人家里,小主子一大,奶娘都会远远打发出去。
“母亲辛苦养大孩子,要考虑的还是孩子以后能有多少前途。
可这种老奴养大孩子,考虑的是为自己能换来多少利益,能为主子远谋的太少。”
“当初张大人跟继母看好的订婚对象是金大人,可突然就换成叶青。
那奶娘还带着张小娘子在糖水铺子缠着金大人说话。
亲事从主子换成随从,私会外男,这些行为搁在哪个主母身上都不会发生。
现在想来,订亲之所以换人。
原因无他,就是金大人心性坚定,奶娘无法控制金大人。
一旦成婚,以金大人的脾气,奶娘露出企图就要被送走,这婚事对她无利。
那叶青一直都是长随,性格随和,没有自己的主见,最容易被拿捏。
只要拢络住叶青,有什么事什么要求,金大人看在兄弟情上只有妥协,这不就跟直接拿捏金大人一样。”
安春风和荣雪听得目瞪口呆。
叶青这些年一直都是金湛长随,曾经金湛也提他在兵马司任职过,结果被他以不喜管束拒了。
这种事也不奇怪,不是人人都有魄力和决断做带头人,当领导。
有人就适合当辅助,听从指挥。
让安春风佩服的是,这个奶娘一个女中豪杰,有眼力会算计,一把手就抓住两家人。
玉嬷嬷看一眼荣雪,笑着道:“她的算计再好,还是好不过我儿,雪娘这几巴掌算是将那些人的美梦给拍醒了,只要叶青不傻,自然知道怎么选择。
只是这个过程中,叶青要退亲、张婉儿要寻死是免不了的。”
荣雪见母亲夸自己,小脸红红:“女儿也是气她拿牧哥儿作法,一时冲动都没有想后果,要是弄得张婉儿真的寻死怎么办。”
她毕竟才十二岁,听到自己弄得人退亲寻死还是有些怕。
玉嬷嬷笑得意味深长:“心有所求的人怎么会真死,你不需要管什么后果,那些事都是她自找的。”
对女儿的突然懂事,玉嬷嬷是开心极了。
就连安春风说沈小郎中的态度,玉嬷嬷都只笑叹:“有缘无缘,以后再看。只要雪娘不自卑自怨,一切都好说。”
荣雪年纪还小,心性不定,说什么做什么都当不得真,只要不折腾自己就好。
第二天,百忙之中的金湛来梨花巷坐坐,也带来叶青的反应。
果然是叶青要退亲,张婉儿要寻死!
就连陆家人都找到金湛这里来了,要找一个说法。
对这样纠缠不清的内宅事,谁都没有遇到过,金湛想找玉嬷嬷讨个周全的主意。
因为按他金不二的做法,自然是将奶娘以蓄意杀人罪送进大牢,这样做就干干净净,连陆家都不敢再闹。
但这样就是结亲不成反结仇,就连张通判那里也会彻底得罪了。
官场中人,除非实在无法化解的仇怨,才会撕破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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