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错。”
燕恒偏眸看着身旁满头大汗的谢谭幽,从胸前拿出帕子递给她,谢谭幽摆手拒绝,转而拿了自己的手帕,将汗水擦去。
“这几月,倒是要谢谢你教我武功。”
“不过是指点,这方面你有天分。”
闻言,谢谭幽笑了,眉眼弯弯的:“是吗?那我可要在努力些。”
“已经很厉害了。”
“不行,云启说,我这样子的若是出去和别人打架,一定是挨揍的份。”
燕恒垂眸:“其实,有时候不必总听旁人的,你该有自己想法,如果你觉得很开心,那便继续,不要为了旁人而去学一件自己本不在意的东西。”
“可我就是想学武功,护一人。”
“……”
光芒散去,又是夜中。
“啊。”是撕心裂肺惨叫,谢谭幽寻声看过去,只见,地牢之中,老鼠蟑螂四处爬窜,又啃噬死人之肉骨,看着便恶心又渗人。
而有一个女子却在水牢之中,披散的头发每一丝都在狼狈惊恐,她惨叫,是绝望亦是惊恐,好像还在说:“我认错,你放我上去。”
卑微哀求,终于换得怜悯。
躺在地面之上,身体已经疼的麻木又看不清前路,也不知察觉什么,她缓缓抬眸,正好对上谢谭幽的双眸,顿时,谢谭幽只觉心头胆颤又冰凉,起身想去解救她,却发现她们隔的好远好远,她亦只能看着她受苦。
谢谭幽心痛闭眼,像是一瞬间回到了那个时候。
她看不清前路,只记得好像是有人拖着她,一步一步朝外走去,然后又将她随意丢在一处。
身体像有万千虫啃噬,额头青筋暴起,她痛苦又煎熬,而脑中此时只有一个想法,她想杀一人,慢慢的,她将自己蜷缩起来。
或许是她这幅样子又或是其他,很快就有人前来,听着脚步声靠近,谢谭幽攥紧了袖中匕首。
“怎么在这?”与声音一同而来的是肩上的暖意,谢谭幽身子微颤,她缓缓抬眸,认出来人,轻轻呢喃:“燕恒。”
“是我。”燕恒道:“好多人都在找你。”
“那你呢?”
燕恒微怔,没听懂她的话。
谢谭幽又问:“你不怕我吗?”
“为什么要怕?”
“因为。”谢谭幽眼神一变,冷冷道:“我想杀你。”
话落,袖中匕首已出。
“不要!”谢谭幽猛地瞪大眼,胸口剧烈起伏着,鲜血顺着嘴角滑落,她下意识擦去,却越擦越多,微微张口,大口大口鲜血吐出,难受的她额头直冒冷汗。
此时,已经是夜半,府中已经静下,她扶着床榻站起身来,随手披了件大氅想出去,浑身是滚烫的热,她想吹吹凉风与这心中恐惧。
梦中是前世,可她怎么会杀燕恒,又怎么会在战场上见到燕恒呢,脑中有些乱,脚步也有些不稳,毒发之苦,当真不是想承受就能承受得了,太疼了,鲜血又总是流不停。
颤颤巍巍将房门打开,迎面而来的便是阵阵凉风,她整个人疲惫的靠在门上,轻轻喘息。
“不要命了?”才不过一会,一声怒斥传来。
谢谭幽半睁着眼,可以看清来人,是李谪。
“师父。”她声音很轻。
李谪沉着脸为她把脉,看这脉搏,心头是越发的沉重,声音里也没克制着怒气:“病了还敢吹凉风。”
“不是病了。”谢谭幽缓了一会,才道,“是毒发。”
李谪一怔:“你知道了?”
他并不惊讶,早晚都会知晓的事。
“嗯。”
李谪将早已准备好的药丸递给谢谭幽道:“早晚一粒。”
“解毒的?”谢谭幽伸手接过。
李谪过了会才点了点头:“会让你好受些。”
“多谢师父。”
“近日别受凉。”李谪叮嘱:“好好将养着,会好的。”
转身欲走,想了想还是又回头,看着谢谭幽单薄的身躯和发白的面容,心头长叹一声,还是道:“毒发是很难受,但熬过这三天就好了,明日,我再给你送些止疼的。”
“好。”
待李谪离去,谢谭幽才进了屋,取了一颗药丸服下后又躺在床榻之上,却是睡不着了。
脑中都在回想刚刚的前世梦,在先前的梦中,她从未见过这些,她怎么可能会杀燕恒呢。
又是那道银铃之声。
她记得她好像听到过,当时,脑中便是一片空白,好像只有三个字,杀燕恒。
此刻,谢谭幽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她被控制了。
银铃之声已经穿插她两世记忆,太过诡异。
能轻易控制人的,谢谭幽已经想到一人,苗疆长老石衡。
在上一世她未曾见过他对人下手,却是听闻过,云启曾评价他,可以让任何人做他之牲畜。
为何人可以心甘情愿做牲畜?
便是被控制,不得已而为之。
可,以什么控制……
想到什么,谢谭幽掀开被子走下床,换了身衣裙,又罩了件大氅才踏出晚幽院,去往书房。
月光将她影子拉的很长,她瞧着地面上的自己,苦涩扯唇,明明是夏日,却做冬日装扮,真当是生了病,身子弱了。
往常来书房也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今夜却硬生生走了好久,进了书房已经开始喘息。
谢谭幽轻轻转动书桌上的盆栽,下一秒,密室的门便被打开,她抬脚进去,按着记忆中的方向找到那本关于苗疆的卷宗。
上次翻阅,她记得她看到了关于苗疆蛊虫的说法,似乎就是有一种蛊虫可控制人身体极其思想,甚至偷取其记忆。
谢谭幽翻阅完一卷又一卷,眉头渐渐皱起,她记得上次就是在这些卷宗里,怎么不见了。
又翻一页,她神色顿住,将卷宗凑到烛火边,仔细看着上面的字迹。
血傀之蛊。
蛊虫入体,以银铃之声入梦,换梦,控制其,唯我号令。
若想解蛊。
之后便没有了。
这页卷宗不全,被人撕下了一半。
怎么会被私毁。
谢谭幽手心下意识的收紧,眼圈也不由自主的泛红,不为其他,只是迷茫,她体内竟是有蛊虫吗?不然怎么解释时时听到的银铃声,银铃声响起又怎么不是有人想要对她做什么,又控制她。
此时此刻,她不禁想。
上一世她发了疯的喜欢云启,是因体内有蛊虫?
如果她体内真有这蛊虫,那在上一世,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她会不会伤害过燕恒很多次?又做了多少她不愿意做的事呢。
清晨,万籁寂静,天边渐渐浮现出一抹亮光,将整个京城笼罩。
谢谭幽从书房内出来,阳光洒在她面容之上,清丽眉眼平和而静,眼尾那颗红痣如被赋予光芒,微微闪着光,清瘦的身子也被笼罩其中,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副画中的明媚仙子,浑身的光芒,怎么都遮掩不住。
她缓缓抬脚下台阶,院中的梅花树高大,已经长满绿叶,待冬日,梅花开定当极美,而她也只是脚步略微停顿,就又抬脚出了书房。
晚幽院。
她进去时,银杏正从小厨房出来,见她从外面回来,惊了一惊:“大小姐何时起的?”
“夜半。”谢谭幽看着银杏手上端着的吃食,抿了抿唇,其实想说可以不用这样忙,可以交给别人来做。
可她心头也清楚,这两日因她中毒一事让银杏心头不安,所以,她想事事亲力亲为,就连守夜,若不是她赶了又赶,银杏估计要守她一夜又一夜。
而这些日子,她总是会心疼银杏,她以前可调皮捣蛋了,又和她一样爱笑,母亲罚她时,银杏也免不了被责罚,若人不说,真当以为是一起犯了错的姐妹。
现在呢,她灵动也还是会笑的,但似乎不像从前了。
或许是因身份露出,她不用在她面前伪装,又或者又一次亲眼看着亲人身死却无能为力,想报仇都还要掂量会不会牵连他人。
“阿妤。”谢谭幽拉着银杏进屋,声音很轻,像是安慰:“快了,你再等一等。”
马上,她就可以做回沈妤,不再是什么婢女,而是漓国忠臣之后,正经的将门嫡女,也是自己。
人前,她总要唤她银杏,可私下里,她却是想唤一唤她阿妤,那个本该是她的名字,既是她的就不该被人遗忘。
吃过早膳,谢谭幽继续翻看苗疆卷宗,快到晌午时,想起温凛来,问了暗卫,得知还未回来,不禁皱眉,已经过去一夜,不应该还回不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想了想,又唤了两名暗卫出城前去查看。
后半日,她便总是心神不宁,那日的桃林之景再现,她深怕温凛与箫然也遇上刺客,直到天黑,黑风出现在她面前,皱了半日的眉头才总算放平。
“表哥呢?”
“未进城。”黑风道:“二人转道去了青城山。”
青城山。
谢谭幽问:“可有说明其意。”
黑风摇头,随后从胸前掏出一封信:“只留下一封信,大将军说王妃看了定然明白。”
谢谭幽伸手接过,打开来看,信上也只有几个字,她眼睫微颤,手心缓缓收紧,烛火晃眼,她微微愣神,偏眸看去,还是将这信点燃,让其化为灰烬。
她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
转身,又入了那密室。
边关夜风,总是具有骇人之气,打在人身上,冷又瑟,偶尔传来的几声鸟儿叫唤,凭添了几分孤寒。
一座山中,数万火光摇曳,一眼望去都看不到尽头,纷纷着南燕士兵服饰,而骑马在最前的男子,金黄色的战甲,双眸如鹰隼般寒凉又有胜券在握之势,淡淡撇着跪在地上的铠甲士兵。
开口,寒意速速袭来:“如何?”
“回陛下。”铠甲士兵道:“山下并未发现任何军队,也无人前往。”
闻言,男子神色未变:“再去。”
他不信没有人前来。
“最后一次机会,朕不想再听废话。”压迫之感让铠甲士兵说话都开始颤抖:“是。”
“陛下。”待那士兵离去,男子身边的将军淡淡开口:“倘若,燕恒真的不来呢?”
“燕家军被南燕大军困于这,燕恒不会不来。”南燕皇帝扯唇,眸中不知是兴奋还是什么,竟是笑意连连:“他若不来,朕便火烧十万燕家军,又南上,将整个漓国踩在脚下。”
“燕恒若来,朕定叫他有来无回。”
“若燕恒真的前来,此人不容小觑。”
南燕皇帝挑了挑眉:“朕的镇国大将军竟是怕漓国燕恒?”
镇国将军忙垂眸:“臣只怕他并非一人前来,若是他带了燕家军前来,我们胜算会小一些。”
“若是来了,更好。”南燕皇帝唇角笑意越发深:“他若一人来,朕反倒胜之不武,只要他的燕家军能活着上山,在朕这里,他才算配得上蜀国皇帝对他的形容之语。”
而不远处,山洞之中,数千士兵围坐或靠于墙壁,从这里往前看,还是能看见那嘹亮火光,黑压压的一群人,已经围了他们近一月。
“老陈,不若我们杀出去。”一个百夫长道:“杀出去能有命活,坐以待毙只有死路一条。”
陈将军靠在墙壁边,先前不慎中箭,又被逼退至这山洞,没有好的环境,眼下,伤口已经化脓,他面色苍白,听见下属这话,缓缓睁眼,声音虽虚弱,军中气势却在:“现在杀,才是死路一条。”
“你往周围看看,何处没有南燕军队?”
百夫长闻言,四下看了看,山中阴暗,可因前方嘹亮火光的缘故,还是能看清周围地势,山洞之上,是层层山间,原本除了树便再无其他,而今,却不知何时竟是层层都站满了南燕士兵。
一瞬间,心头凉意袭来,他拳头紧攥,重重砸向地面,咬牙道:“他娘的,待我活着出去,定要活寡了秦国公那叛国贼。”
若非秦国公,他们何至于退至这山林又被南燕大军逼至山洞中,还死了数万人,活着的又一半受了箭伤,眼下,他们也不知外面如何了。
不知想到什么,那百夫长问:“燕王真当会来救我们吗?”
那日听那南燕皇帝说,不会杀他们,只会等着燕恒来救他们之时,再一同剿灭。
“会。”陈将军定定点头。
“你就那般肯定?”百夫长皱了皱眉,他是两月前才入的燕家军,因脑子灵光又身手了得,才短短两月就到了百夫长的位置,是以,并不知燕恒其人真正何样。
“他是燕家军的将领啊。”不等陈将军开口,就有小士兵道:“怎么可能不来。”
“就是,王爷说了,不论何时,他永不放弃燕家军的一兵一卒,眼下,我们被困,他定然会赶来的。”
“对,说不定王爷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待王爷一到,这些南燕狗贼,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倒时,我定要报仇!多杀几个南燕兵。”
“所以,这些日子,你们一点都不焦急,就是因为相信燕王爷会来?”百夫长有些惊讶:“可这与等死有何区别?”
“自然有。”陈将军道:“王爷既是前来,我们便不会死。”
“对。”众士兵齐齐应声。
提起燕恒,总能让他们心血澎湃,每个人眼里都发起亮光,那模样,就像是燕恒已经来了。
看着眼前一切,百夫长说不震撼是假的,被困至此处之久,这些兵卒仍旧相信他们的将领,那当是多重的情与信任,那些年只听闻,燕家军在燕恒的带领下,震慑列国,可从为听说,他是如此的得军心。
甚至到了,所有人都心甘情愿将命交到他手上的地步。
齐齐之声震耳,南燕皇帝皱眉:“里面在做什么?”
“回陛下。”传信兵前来,跪地道:“燕家军正在欢呼。”
“欢呼?”南燕皇帝身子忽然紧绷,被困至久,头一次听见他们的声音,莫非燕恒来了?忙四下看去,却并无异常,可不知为何,他心下开始不安,前去探路的也还未回来,正准备再唤一人前去。
却在此时,一道破空声传来。
“噗呲。”响在耳畔。
南燕皇帝寻声看去,只见,刚刚还骑马在他身侧的镇国大将军已然摔下马背,火光明亮,他一眼就见镇国大将军喉咙上插着的箭羽。
他猛地瞪大眼。
是一箭穿喉!
是燕恒!
大将军的马受了惊,马儿嘶鸣,疯狂踢踏又往后奔去,士兵乱做一团,四散开来,紧接着箭羽呼啸而来,士兵一个接一个倒下,南燕皇帝寻找燕恒的目光被迫停止,咬了咬牙,避开前来箭羽,拉弓射箭,将那受惊的马射杀。
军心稳住,士兵纷纷拿起兵剑阻挡前来箭羽,身后,很快,箭羽止住,山中又恢复一片平静。
四下看去,仍不见燕恒身影。
南燕皇帝嗤笑:“列国人人道漓国燕王武功卓绝,一箭穿喉的箭术无人能敌,却不想,竟是个只敢躲在暗处之人。”
“……”
树枝摇曳,很久后,静谧山中才传来一声浅笑。
南燕皇帝耳朵灵敏,抬眸看去,只见,那层层山间,最高之处站着一人,因夜,看不清面容,只仅仅能看清一个黑影,而一个黑影,也足够让他认出,那是何人。
燕恒站在那里,月亮在他身后,像是一盏明灯,为他照明方向。
他一身黑色劲装干净利落,身姿挺拔如苍松,被束起的马尾随着夜风轻轻摆动,手持弓箭,眉眼微垂,俯视下面之人,包括南燕皇帝在内,有种,无法言语的,与生俱来的气质。
就只是看见他的那一瞬,南燕皇帝眼皮止不住的微微跳动,忽然有些明白,蜀国皇帝为何对燕恒评价之高。
“如何定输赢,只看燕恒。”
此山,名为槐山,是南燕与漓国边界之地,被众人称为神秘的高山险境。
常人观看外面总会退避三舍之地,只因,槐山之内是层层山峰笼罩,形成一个巨大漩涡,像是能吞噬上百万人,而从高处看,这槐山又像一条巨龙盘踞大地之上,神秘而令人胆颤。
南燕皇帝也是提前半月命人探路摸索地形后,才敢带军队踏入又将燕家军困至于此,并且从昨日起他就让他的南燕士兵爬上这层层山峰,只等燕恒前来,便一举将其困在这,倒时,任他是什么,也插翅难飞。
却不想,燕恒竟悄无声息进入这槐山,还站在至高处,手持弓箭,将他南燕大将射杀于此!
而那声浅笑,冷又讥讽。
南燕皇帝将燕恒身侧逐渐冒头的几个黑衣人尽收眼底,那里,之前有他安排五百锐士,而今燕恒与他的人站在那里,只能说明,五百锐士已经惨死。
他攥紧了手中缰绳,又慢慢松开,唇角漾起温润笑意:“燕王入被我南燕包围的槐山之中,就只带这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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