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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谭枝(溪月眠)


这般的红,这般的场景,映像最深刻的还是上一世。
也是谢谭幽出嫁,而嫁的人不是他。
但没有人知道,那日她成婚他就在她的车队中,一路送她到云启府邸,一路上眼睛都有些迷糊,除了红便是红,再也看不清其他。
而这一世,依旧是这样的红,依旧是谢谭幽出嫁,只不过是他来接她,是他来娶她。
开心吗。
万分开心。
昨夜一整夜未睡,本想去看看谢谭幽的,可母妃告诉他,成婚前一日二人不可见面,否则二人不会长久的。
所以,即便再想他也硬生生忍住了。
只要是有关谢谭幽,他什么都信。
就比如,今日下聘,明日成婚,这段情定能铭记终生,然后长长久久。
什么都信,虽然有些幼稚。
但如果信了就能成真,幼稚点又何妨?
护国大将军府邸,谢谭幽屋内。
“大小姐。”一个嬷嬷低声唤她:“吉时快到,我们该换喜服了。”
谢谭幽颔首,站起身来,任由几个嬷嬷婢女替她换上喜服。
喜服穿上,有些繁重,她不自在的活动了下身子,感觉舒适了后才缓缓停下,本想再看看铜镜如何,却听脚步声靠近,抬眼看去,微怔,是刚刚出去了的云裳。
云裳抬眼看到谢谭幽,也是一怔。
眼前人,凤冠霞帔,妩媚又动人的五官,只是浅浅勾唇,便能让人止不住的失神。
一旁的喜婆笑着从婢女端上的托盘里拿过红盖头,缓缓给谢谭幽头顶盖去,笑道:“吉时已到,新娘子该出门了。”
喜婆忙上前扶着谢谭幽踏出屋内,银杏也上前扶住她另一只手,低声道:“大小姐,小心脚下。”
才出了院落,便瞧见温凛来了,二人又才缓缓松了手。
新娘子出嫁,理应哥哥要背着她出府门的。
温凛摇头轻叹一声,语气之中不止是一点的可惜:“还是晚了一步,竟然没能看到我们幽幽今日的好看容颜。”
“日日都会见,表哥还怕见不到吗?”谢谭幽轻笑。
“能不怕嘛。”温凛走至她面前蹲下:“我可太怕你成了婚,就将我忘了。”
“怎会。”谢谭幽伸手楼主温凛脖颈:“我可以每日都回来的。”
“我怕燕恒手撕了我。”
“他哪有那么凶。”
“……”温凛背起谢谭幽,轻哼:“你看看,还没到燕王府呢,就开始帮他了。”
“我哪有啊。”
“怎么没有。”
“……”
“幽幽。”走了几步,温凛语气忽然认真了些:“不过说真的,若是燕恒欺负你,你可要告诉我,我帮你揍他。”
“好。”
“还有,你要照顾好自己,不喜欢吃什么喜欢吃什么一定要说,别人家问什么你都点头,性子不用软,你要知道,你表哥可是大将军,无论你在哪,谁敢欺负你,我定帮你报仇去。”
谢谭幽搂紧了温凛,吸了吸鼻子:“我知道的,没人能欺负得了我。”
“我不知道燕王府的婢女嬷嬷如何,若燕恒不在府中,他们敢对你甩脸色,对你不好,你直接回来吧,或者你让银杏来找我,我一定打到燕王府去,让燕恒给你个交代。”
温凛喉头翻滚,前方喇叭声和炮仗声越发近了,马上就快到了,那会本来还挺开心的,突然一下子就难过了起来,又不舍,忍不住多叮嘱几句。
“我也不能时时在燕王府看着你,你有事一定要跟我说,表哥在,你别怕,不要软,别怕惹事,别怕麻烦,知道吗。”
“我知道。”谢谭幽道:“表哥一个人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实在不行,你也娶个妻子吧。”
闻言,温凛脚步忽而顿住,回头看了看背上的谢谭幽,笑道:“会娶的,不过不是现在。”
“还有,你别打岔我。”温凛道:“如果燕恒对你还不错,你便也对他好点吧。”
好友一场,到底还是心疼燕恒的,答应了燕恒不说,便也只能这样让谢谭幽待他好一些了。
闻言,谢谭幽佯装生气:“表哥,你怎么让我对燕恒好?你到底是谁的表哥?”
“……”
“行,表哥错了。”
谢谭幽冷哼,没一瞬就噗嗤一声笑出来,头趴在温凛肩上,如幼时般,撒起了娇。
“表哥无错,我就是无聊,逗逗你的。”
“……”
府门外的燕恒抬眼见到的便是这般场景,眸色幽深,心头微微跳动,红盖头因为谢谭幽撒娇的动作而摇摇晃晃,她的唇角笑容若隐若现,燕恒喉头滚动,就这样直直看着她。
“阿恒。”温凛踏出府门,挑眉笑道:“我将我妹妹交给你了。”

第68章
温凛缓缓蹲下身子,将谢谭幽放下,一旁的银杏和喜婆连忙上前扶住她,替她理了理有些乱了的红盖头及红又耀眼美丽的长袍。
燕恒翻身下马朝她走去,韶光流转,他面容被倾洒下来的光照耀着,俊逸清冷的面容显得柔和,周围传来鸣乐声和人群低低惊叹声。
在漓国,大婚之日,新郎官骑于马背,只需等着新娘子上花轿就可带着迎亲队伍回府,不需要下马迎接,这一直都是漓国正常之象。
男子婚后本就可站在最高,而女子只需要在宅院之中,操持府中事物,永远倾听夫君之意,不可反抗。
而燕恒竟然下了马,朝谢谭幽而去。
这般,用老百姓的话来说,男子不等新娘子入府便走向她,可是要被栓一辈子,亦是会掉了身价,比女子低一等,反而要处处听她的。
婚后,还会被人笑话,是个听夫人话的无用男人。
大许是觉得今日的燕恒看上去有些平易近人,围在府前的几个纨绔公子,扬眉朝燕恒道:“燕王这般,可是要被拿捏一辈子的,日后,怕都无法再娶好看的姬妾。”
这几个纨绔常常留恋花楼,说出这般话来虽听在旁人耳中有些怪却也觉得正常,周围人听着,愣怔一瞬,也是缓缓低笑出声又附和。
“是啊,燕王何必如此呢,坐于马背等着新娘子到府中就好了,如此这般,当真是断了自己后半生的快乐。”
“夫人管太紧,不是一件好事。”
“想想以后的美酒佳肴和漂亮姑娘,若是夫人脾气不太好,燕王岂不是要心碎。”
说话的都是男子,语气轻浮,哄笑成一团,一些女子在侧不悦皱了皱眉,却也不敢说什么,漓国女子地位要低下些,即便是府中嫡女,也是与嫡子不一样的。
似乎所有人都认定,女子就是用来嫁个好男人补贴家,然后相夫教子过完这平淡又乏味的一生,而嫡子嘛,永远都是家中重之之重,即便纨绔的令人头疼,家中人也是万分心疼怜爱。
是以,这里哪个男子没有三妻四妾?谁又愿意去迎什么新娘子被人看了笑话去,谁也不愿意以后被人拿捏一辈子,娶妻不过是为了延续香火,香火有了,就别想耽误他的吃喝玩乐和继续纳小妾。
“无妨。”燕恒出声打断还在继续说笑的几个纨绔子弟,唇角含笑,声音随风传入众人耳:“本王此生只娶一个。”
“一个?”有人惊呼:“世上姑娘那般多,燕王又位高权重……”
燕恒打断他的话,道:“是多,也并非旁人不好,而是万千人海中,本王眼中只能看见一人。”
谢谭幽眼睫轻颤,燕恒话音才落,便又惹得众人低笑,似是头一次见这样的人,又是不信,却也没有人再说像刚才那般轻浮的话语,只是瞧着二人。
二人站在一处,虽看不见谢谭幽的面容,也当是一副极美的画,而天地间瞬间都黯然失色,燕恒眼中唯有谢谭幽。
他缓缓将手握成拳伸到谢谭幽面前,谢谭幽松了攥紧的拳头,让手心的汗被飘过来的风吹干,然后才敢伸手搭在燕恒的腕间。
隔着衣物,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滚烫,谢谭幽手心紧了紧,耳畔传来燕恒的好听嗓音:“走吧,我在前方,不会摔倒。”
谢谭幽颔首,随着他一步一步走下去。
喜婆和银杏笑着跟在二人身后。
温凛眸中亦是有笑意,心头怅然也是安心。
幼年时,祖父总说谢谭幽这般的小魔王若谁娶了可一定得遭罪了,如此之话当众说出,不过是想逗逗谢谭幽,惹得众人哄笑,又让大胆张扬的她止不住的脸红,变得乖上几分。
可私下里,祖父却时常感慨,不知什么样的人会与谢谭幽在一起,与谢谭幽在一起了会不会对她好呢,谢谭幽又会不会开心呢。
他们定国将军府从不需要女子为他们铺路,就如温栖嫁与谢靖,那时谢靖不过区区小官,是因为温栖扶持亦是定国将军府诸人背后帮扶才步步高升。
祖父也是想着,谢靖好温栖和谢谭幽才能好,可他未想过,这般行径,会让旁人以为他们定国将军府是想将朝中重权紧紧攥在手心,也没有想过,这样,会惹来杀身之祸和帝王沉浮已久的疑心,更是从未想过,谢靖竟然是一条养不熟的白眼狼。
他一直将帮他之人当作恶人,心下恨之,所以,毫不留情的与外人联合。
温凛长叹一声。
心中暗暗道:“祖父,幽幽今日成亲,嫁的是燕恒,是你最喜欢,最希望我与哥哥们长成他那般的人,想来,你应当比我还要安心,欣喜吧。”
“我与幽幽都很好,也没什么,就是会想祖父,父亲还有娘亲。”
越是热闹,越想家人。
如若定国将军府众人在,今日指不定多热闹呢,那可是他们全家人都捧在掌心的小姑娘。
谢谭幽慢慢走下阶梯,眼前若隐若现的是燕恒的红色长袍,花瓣纷飞,时而与燕恒长袍擦过,时而落于地面或是她红色盖头之上。
鼻息之间都是梅花香气。
燕恒在花轿前停下,然后弯腰提起谢谭幽太长的裙摆,才扶着她上了花轿,看着花轿帘子被人放下,燕恒才又转身回到队伍最前,翻身上马。
又是一阵的鞭炮和鼓锣声。
长街响彻,热闹非凡,烟雾缭绕,花瓣满天,蓝色青丝随风纷飞,红色长毯,如此景,映的整座城如诗如画。
漓国上至朝堂下至百姓,皆知今日燕王娶妻,未能出府的受外头的热闹感受,忍不住爬上高墙,或是在府门偷偷瞧着,看着这一切,眸中尽是渴望羡慕。
而护国大将军府,燕王那番言语早已传的到处都是。
试问,谁家女不想嫁给这样的人,又不想有这般繁华热闹的成亲礼。
听说,早在三日前,燕王府诸人便已经陆续去寻着长街边的那些摊主,给了他们不少的银子,才让人答应了今日不出摊,而是将整条街空出来。
此时,长街周围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只留了中间一条道路,无数双眸都看着这庞大如军队的迎亲队伍。
燕恒带着迎亲队伍游了两遍长街,才在燕王府门前停下,朝中众臣皆在府内,听闻下人回禀迎亲队伍来了才纷纷起身看去。
瞧着那般景象,有不少大臣暗暗皱眉,觉得燕恒不过一次成亲,奢华过头了,当初云崇娶后,虽也是盛大,但也没到这般奢华的地步。
长街竟是连一个摊贩都没有,所有人都在为他迎娶谢谭幽而让路,满城的梅花便也罢了,还又是蓝色红色的。
随着喜婆的一声落轿,迎亲队伍缓缓停下,谢谭幽也被喜婆和银杏扶着下了花轿,燕恒也是翻身下马。
喜婆扬声道:“跨火盆,将来日子红红火火,香火绵延不断。
周边太过热闹嘈杂,谢谭幽脑袋耳朵都是嗡嗡的,听到喜婆的声音,还是抬脚从面前的火盆跨了过去。
喜婆接过一旁婢女递来的同心结,笑着将一头递给谢谭幽,见她捏住,又将另一头递给燕恒,眼睛笑的眯起:“同心结在手,寓意夫妻同心,中有千千结,天不老情难绝。”
二人一同抬脚进入燕王府,此时宾客满座,正厅中亦是有不少人,孟南溪难得穿了件还算艳丽繁华的裙子,她坐在主位,笑容从容和善。
老秦站在一侧,瞧着燕恒同谢谭幽一起进来站定在正中,清了清嗓子,才笑着道:“一拜天地。”
二人转身齐齐一拜。
“二拜高堂。”
闻言,又转回来,对着孟南溪深深一拜,孟南溪眼睛弯弯,甚是开心满意。
“夫妻对拜。”
谢谭幽下意识攥紧手中的同心结,燕恒垂眸,瞧着同心结缓缓而动,他转身看向谢谭幽,因紧张,白皙手背都青筋暴起,脑袋微垂,不敢看他。
燕恒太阳穴突突跳,克制着心下情绪,轻轻扯动手中同心结,似是在轻轻安抚她。
谢谭幽一愣,抬眸看向燕恒,隔着红色盖头他的面容有些模糊,唯一能让她看真切的便是那双眸子,深如寒谭却不冷,满是柔色。
她心头一软,唇角轻扯,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低头与燕恒对拜。
随着一声送入洞房,她便被人扶着往外头而去,回头再看燕恒,他已经被人围着,纷纷叫嚣着,今日不到最后绝不会放他离开。
自认识燕恒以来,还未见过他那般无奈却又开心的笑容,他薄唇轻启,谢谭幽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知道他当下是快乐的,因此,谢谭幽情绪被牵扯,也是低低笑出声来。
她被人扶着进入屋内。
坐在床榻之上,整个人才渐渐放松下来,屋中婢女嬷嬷站满,都是笑看着她,谢谭幽本想让人下去,却又想到,似乎还要等着燕恒进来掀了红色头盖然后再一同喝下合卺酒才算真正的礼成,而婢女嬷嬷才会相继离去,让燕恒与她独处。
想到今夜要独处,谢谭幽整颗心便不安稳了,砰砰砰跳个不停,脸颊也是火辣辣的滚烫,怕又紧张。
天色渐渐暗下,繁星璀璨。
燕王府前厅。
酒气缭绕,萧然一只手拉着燕恒,一只手拿着一壶酒,一开口,便是醉声:“今日这般好的日子,当畅饮,不醉不能走。”
温凛也是有些醉了,单手撑着额头,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关于谢谭幽幼时的事,又让他二人日后好好过日子。
桌上还有几个纨绔,平日里都是与萧然交好,从来只听说燕恒,今日是近距离的接触,看他脾气倒是不错,才刚开始坐下,他便说着不喝酒,要走了,却被萧然和温凛缠着拖着硬要他喝,温凛还以喝一杯便告诉他一件关于谢谭幽他所不知的事做交换。
眼下天黑,又说要走,二人还是不应,他虽有不耐,唇角却还是挂着笑,竟是般的好脾气。
有纨绔没忍住,藉着醉意道:“燕王干嘛如此急不可耐,都娶进来了,又不是会跑了。”
燕恒眉心动了动,淡淡笑道:“天色不早,她还在等我。”

前厅热闹嘈杂,可后院却无半点声音,有些静。
燕恒垂眸看着桌上的几个醉鬼还有手腕间死死攥着的手,他心头轻叹,有些无奈,却也没再纵着萧然,挣脱被他一直禁锢的手。
“今夜,真的不行。”燕恒道:“待明日,本王再请诸位到炊烟记去。”
“为何不行?”萧然皱眉,酒上头了,便什么话都往外说:“莫不是有了夫人,就忘了我。”
“……”
“的确不行。”不等燕恒开口,温凛就站起身来,似是终于想起什么,眸中清明了些:“盖头还没掀,幽幽一个人会怕。”
刚才只顾着与燕恒说谢谭幽幼时之事,喝上头,竟差点忘了谢谭幽还一个人在屋里,盖头没掀,那么久,怕是饿坏了,又孤单。
想清楚,他一把推开萧然还想去拉燕恒的手,皱眉道:“去去去,醉了就赶紧回府,别扰了燕恒与幽幽入洞房。”
“洞房?”闻言,萧然瞬间清醒一半:“我也要去。”
“你去凑什么热闹?”温凛瞪他一眼。
“你懂什么?洞房一闹,才能体会二人之间情意。”
桌上的人,正值少年,都是爱玩的性子,有萧然一带头,便也吵着闹着要去闹洞房,嘴巴一个比一个会说,死的说成活的,举例多种闹洞房对二人之间的好处。
一人一言一语,倒像是为了他二人好才想去闹洞房,导致温凛也看向燕恒,没开口,可那眼神,不眼瞎都能知道他什么意思。
这般场面,让燕恒有些头疼,一时间又想不出什么拒绝理由来,这些人太过难缠,若是不应,怕不会放他走,他揉了揉眉心,嗓音淡了些:“我问问她。”
“还需要问?”萧然声音拔高:“谢谭幽不是挺喜欢热闹的,我记得。”
“她是喜欢热闹。”燕恒道:“但不是这般。”
太多人涌进,又都是男子,说话又没个分寸,她不免会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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