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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谭枝(溪月眠)


谢谭幽心头松下一口气,轻松吻了吻燕恒唇瓣,像之前她害怕之时燕恒安抚她那般安抚他:“阿恒,你不要怕,我会带你回家的。”
闻言,燕恒用力扯了扯唇角:“好,那我便等着阿谭带我回家。”
谢谭幽重重点头:“我给你生火取暖。”
说着,她便站起身来,开始找柴又生火,很快,山洞之中便有微弱亮光传来,也不知是不是因洞中气候,这火竟是难以变大,谢谭幽皱了皱眉,又多放了些柴,让它们彼此生燃,渐渐的,火光由小变大,她唇角扯开,唤道:“阿恒,你看。”
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笑意,似是在开心她将这火生起,很是厉害。
燕恒眸子半睁,迷迷糊糊间,他看到了谢谭幽含笑面容,火光忽明忽暗,她笑容最是耀眼,然后唤他阿恒,燕恒忽然想起那些年来,心头闷闷犯疼,不过一瞬又尽显温柔,他缓缓坐起身,凝着她。
“我再捡一点柴火。”谢谭幽站起身来:“让火在大些,让你不再冷。”
“阿谭。”燕恒望着她的背影,心头砰砰跳动,眸子迷离,可他仍旧能看清面前人,嗓音暗哑又温和:“是你吧。”
阿谭,是你吧。
燕恒这句话传来,谢谭幽身体猛然一颤。
这声阿谭不像以往,是温和又带着那久远记忆,像是前世今生忽而穿透,他问,是你吧。
燕恒认出她了吗。
谢谭幽不太信,眼眸却含了泪,并未转身,故作轻松道:“是我啊。”
她声音浅浅无任何沉重。
燕恒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燕恒抿了抿唇,眼前景浮现,他又看到了那一年,他道:“我说的是那三年。”
“庄子里,与我相约要一同长命百岁,又看遍山川河流,还要开个酒馆,让我当店小二的阿谭。”
“也是后来忘了我,嫁给云启的阿谭。”
“还是后来想起我,却还是选择独自去报仇的阿谭。”
“更是让我天下之大,前世今生只喜欢一个的啊谭。”
“……”
早在谢谭幽说出那句长命百岁时燕恒就怀疑了,一直不敢确认,直到今日,他方确认,面前人就是当年人。
“……”
谢谭幽肩膀颤抖,早已泣不成声。
燕恒眸子亦是红了,轻声问:“阿谭,那么久了,你不回眸看看我吗?
“不是……”谢谭幽忙回眸,瞧着燕恒望着她的深深双眸,心痛的无法呼吸,她咬了咬唇,快步朝他而去,紧紧抱着他。
“可是阿恒,我是坏人。”
“不是你。”燕恒温声道:“我知道的,阿谭才不会那般。”
“可燕家军因我,你也是……”
燕恒打断她:“那时不知,我会恨你,会不解,可后来知,唯有心疼。”
谢谭幽哭出声:“可我真的利用过你。”
燕恒道:“我心甘情愿的。”
“……”
“那你呢。”燕恒问:“阿谭可否恨我?”
谢谭幽不解:“恨你什么?”
“那年,你受苦时,我没有及时赶去。”
“怎么会呢。”谢谭幽鼻音浓重:“我是恨我自己。”
“恨我为什么忘了你,又为什么那般对你,是我该死,云启该死。”谢谭幽道:“所以,我将云启杀了。”
闻言,燕恒面色一沉:“他对你做什么了?”
做什么。
想到此处,谢谭幽又是恐惧委屈:“他用蛇吓我,当时我还以为我就要死了,可我在迷迷糊糊中,瞧见了你。”
燕恒一颗心都要碎了,满心愧疚,他与谢谭幽道歉:“对不起阿谭,我不在你身边。”
谢谭幽摇头:“那会我问你疼不疼,其实是想问,在那个时候,万箭穿心疼不疼,你怕不怕?又为什么要这样呢?我一点都不值得。”
“不疼的。”燕恒擦去她面颊湿润:“而只要一想到阿谭恢复了自由身,我便不怕。”
谢谭幽手心微微收紧,不禁想,如果燕恒知道,他死后,她其实没有恢复自由身,会有多绝望呢。
“阿谭在我这里,永远都是最好的。”燕恒吻了吻谢谭幽湿润眼眸,笑道:“阿谭永远都值得我去做所有事。”
“……”
谢谭幽喉头翻滚,又抱着燕恒哭了很久,燕恒亦是落了泪,心头却是无比的安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忽而响起脚步声,还不止一个,像是军队,谢谭幽心头一凛,从腰间抽出软剑护在燕恒身前,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眸中湿润血红散去,转而换上一抹凌厉寒意。
“阿恒。”谢谭幽道:“今日,是我执剑护在你身前,你可信我?”
“但信吾妻。”

第156章
山洞内,火光四射,将整个山洞照明照亮,一人执剑护在一人身前,一人靠在墙壁,深深望着面前的人,眉眼昏沉却是强忍。
脚步声越来越近,还有冰剑摩擦声,一阵又一阵,谢谭幽闭眼倾听,大略可以算出,来人最起码上千,快速擦去嘴角溢出来的鲜血,然后攥紧了手中软剑。
千人而已,她可以的。
只要等到燕家军来就可以。
脚步声却忽而停下,谢谭幽心脏也跟着缓缓停下,双眸死死盯着外面,这山洞万分隐蔽,洞口不算大也不是很明显,可若有心想找还是能找到。
往这儿来,又在这停下,分明是发现了这里,甚至发现了他们二人,却无人行动上继续上前,而是在外,要做什么?
正想着,空中忽然划过一道破空声,是箭羽飞来,谢谭幽忙闪躲开来,用剑将其打落,转而站到燕恒身侧,手中执剑,冷冷凝着那洞口方向。
戏谑笑声从洞口外传来,难听又惹人发怵:“王爷,末将来迟,而这洞口太小,不若王爷自己上来?”
这声音,谢谭幽识得,是吴将军。
他背叛了燕恒,背叛了燕家军!
谢谭幽从京中赶来时,一路细细捋着上一世和今生,又听温凛言语过,自是能猜透些,燕家军中有叛徒,是以,路上她便与黑云说了,待入了燕家军中,暗中留意一下,可到了军营,却得知燕恒被困,一人困在那还下令无他令不可轻易上山攻城,而在那之前,他是与这个吴将军在一起。
本没什么,吴将军却屡屡拦她,甚至其他几位将军都是看他脸色行事,如此,谢谭幽心下便更加怀疑了,也是在他要跟着自己一起入山时,她应下,若真是叛徒,入了山杀了就是,而山下的燕家军也会更安全。
在离开军营时,她递给黑云一个神情,让她先与一众燕家军解释清楚,不论信与不信,事关燕恒,他们总会来看看的。
所以,谢谭幽才在最快的时间简单游览这山中,只有摸清地形她才能带着燕恒往安全的地方躲又拖延时间,那时不确定燕恒是否受伤,而今见他这般,谢谭幽万分庆幸自己来了。
也是知晓他们不会进来,谢谭幽暗暗松气,只希望此次燕家军速度能快些,偏眸瞧着燕恒面容,她心下又难免焦急。
吴将军又道:“王爷身上种了软筋散,若不及时服下解药,日后可是会与废人无异。“
谢谭幽手心收紧,手腕忽而一热,燕恒轻轻摇头,凝着她,声音却冷肃,是对外说的:“无妨,这一次,本王不悔。”
知道叛徒更知道一些事,而虽落魄一时,阿谭在他身侧,他万分安心,也不觉得难受。
谢谭幽看向燕恒,想问他什么意思,就听燕恒淡淡解释道:“当年,父王会死在这里,便是因这个软筋散。”
也是自己种了,他好像才看见了燕荣,看着他浑身无力,只能任人宰杀,而今的他也是一样,不一样的是,阿谭来了,说要带他回家。
谢谭幽心头一震,下意识脱口问:“你早就怀疑他,今日种种是故意的?”
“燕家军于我不只是普通的兵。”燕恒缓缓道:“他们更像我的亲人,我不愿相信,也不愿怀疑任何一个人,可他露了破绽,我也是才想试探一番。”
不想,一试便中。
吴将军是跟着燕荣最早的人了,更是看着他长大的,这样的人还是叛变了,还是与晋国。
燕恒不禁嗤笑连连。
隐藏的真好,要不是他快马赶来,燕家军可都要死在晋国军箭下,而这在上一世,可是未出现过,只有燕家军与他被困,当时吴将军就在他身后,而吴将军也是死在这场战争中,不知道是今生发生了变动,还是吴将军根本没来得及动手。
谢谭幽看着燕恒这模样,在他身前蹲下,心疼的揉着他墨发,然后轻轻拍拍:“没事,我帮你报仇,我帮你杀了他。”
这般认真的语气,成功将燕恒逗笑,他虚弱,笑声却半点不虚。
谢谭幽问:“你笑什么?”
“你曾说终有一日会护着我,那时我总觉,该我护你才对,可时过境迁,我当真要被你护着了。”
“那可不吗。”谢谭幽一笑:“燕小将军还是比我差了些。”
燕小将军。
这是在庄子那年,燕恒要教她武功时,谢谭幽想着该表示点什么,所以,她唤他燕小师父,燕恒听了直皱眉,说师父太显老,他明明是京中最年轻最厉害的将军。
谢谭幽声音清脆,又无奈:“不唤师父,那就唤你燕小将军,够年轻了吧,小将军。”
“还不错。”燕恒轻哼。
“……”
二人想到了一处,四目相对,又笑出声来。
山洞之外的吴将军听闻里面笑声皱了皱眉,燕恒中了软筋散,应当是毫无力气才对,怎么……
“废物。”一道冷冷声音传来,吴将军看过去,是南燕的六皇子和晋国女帝。
二人并肩走来,晋国女帝面容温婉,挑着的眉灵动又温和,这般倒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谁又能想到,这般人竟是晋国女帝,而南燕六皇子面色不慎好看。
如何能好看呢?自从南燕皇帝中了毒后,宫中太医急的团团转,偏偏燕家军还在攻打南燕,南燕派出使臣前去求和,使臣都在路上被劫杀了个干净,如此狠辣,是报着必灭南燕的心思。
而前几日,南燕仅此一朵可救人性命的阴阳花还丢了,阴阳花能解百毒,可在服用之前,必须要以血养半月才能食用解毒,太医使劲浑身解数才保着南燕皇帝一口气,如今半月一到,终于可以用阴阳花解毒,却发现,花没了,满宫大惊,派出刺客兵马去找,紧锁城门,凡是可疑人都抓进大牢之中。
苦寻两日仍旧未有结果,南燕皇帝身子一天比一天差,太医摇头叹息,他活不过七月了。
偏偏,晋国女帝还在此时赶来,至此,南燕才知,晋国军竟是不知不觉到了南燕境内,而那兵力,看着不像一个依附漓国的小国。
现下,南燕说是南燕,不如说是晋国,里里外外都有晋国军,晋国女帝还能随意出进,被女人踩在脚底下,万分屈辱,可此时,南燕没有转圜余地,唯有靠晋国搬回一局。
“我听说,燕恒的王妃来了。”晋国女帝笑着开口。
吴将军颔首:“她二人入了山洞。”
闻言,晋国女帝眉头微皱:“为何不将人弄出来?”
“她二人身手都是不错的,而这山洞并不大,他们若撑不下去了,便会自己上来。”
“你不是说燕恒中了你的软禁骨,浑身无力?”
“……”吴将军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
见状,女帝又笑开来,眸子都放了光:“中了软筋散还能有身手,是个不错的男子。”
说完,声音又忽而冷下:“将他那王妃杀了。”
吴将军嘴角一颤,问:“燕王呢?”
“自然是留着。”
闻言,他暗暗皱眉又攥了攥拳:“女帝,燕王为人我知,他不会应允的,既是如此,为何还要……”
他话音顿了顿又道:“再者,燕家军就在山下,他若出了这火岩山,我们之前所做怕是功亏一篑,若王爷不在,燕家军至少会听我号令。”
“……”
女帝淡淡瞥他一眼:“朕行事,不需要任何人提醒,你只管照做,若是做不到,便换个人,只是你所求之事……”
吴将军心头一凛,自然能听出是威胁,他咬了咬牙,当初既是选择这条路,自当要走完。
女帝冷哼一声,垂眸看向那山洞,里面有火光,她紧眯的眸子依稀可看见两个人,燕恒银色铠甲脱落,里面是红色劲装,模样像是很虚弱又很累,但还是轻轻抱着身旁亦是一身红的女子,她长发有些凌乱,燕恒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给她梳理,而墙壁被映得通红,这般景,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婚光景。
她身侧手掌缓缓握成拳,声音略沉:“朕给你两个时辰的时间,将人杀了。”
“……”
“所以,吴将军是与晋国勾结?为何呢?”谢谭幽靠着燕恒,听他说完这几日,轻声问道。
燕恒摇头,他也不知。
“我们怕是不能在这待太久了。”谢谭幽道:“山洞外都是兵,若他们将洞口堵住,我们怕是就要死在这里了。”
“得提前出去。”
“等等吧。”燕恒道:“阿行马上就到了。”
闻言,谢谭幽一瞬不瞬的盯着燕恒:“你有后手?”
燕恒笑:“不留退路,怎么保证活着回京见你。”
谢谭幽心头一跳,火光略过燕恒苍白的唇瓣,他唇瓣干涩而难受,眼眸也是时不时眯起,像是要昏迷过去,可他一直强撑着,谢谭幽知道,燕恒是怕她一个人害怕。
谢谭幽凑近燕恒,二人鼻尖嘴唇额头相碰,她轻轻道:“你若是累了便睡吧,不要强撑,说不定你睡醒一觉,身子就会好些,又或许黑云能绕进来。”
她骑马进来时,黑云在后,现下,也不知黑云在何处了,说不定也正在寻她和燕恒。
燕恒面前模糊,只能感受到那温温软软的面颊,他轻轻闭眼,然后伸手扣住谢谭幽脑袋,亲吻她柔软唇瓣又撬开她贝齿深入进去。
“阿谭。”唇齿相交,燕恒低低唤她。
“我在。”谢谭幽含糊不清回他:“阿恒。”
“我很想你。”募的,他却道了这么一句。
谢谭幽一时没反应过来,“我就在这。”
燕恒放开她,转而将人搂进怀中,轻声道:“很久之前,我只能瞧着你的背影,看着你对旁人笑,而于我万分遥远,那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再想念庄子的那些年,也是后悔,我为什么要来这战场。”
“对不起……”谢谭幽眼眸酸涩,也是明白燕恒那句话的意思。
“阿谭无错,错的是旁人和我。”
“我有错。”谢谭幽道:“今生第一次去燕王府还是存了那般心思。”
“那现下呢。”
“没有。”
燕恒唇角勾起笑容:“若是有我也不介意,我心甘情愿让阿谭利用,只要能帮助到阿谭。”
谢谭幽眸中泪掉落:“那你不疼吗?”
她若还利用他,他心不疼吗?
“那阿谭喜欢我吗?”
“……”

燕恒问:“那阿谭喜欢我吗?”
谢谭幽额角突突跳,心脏也是,正准备开口,外面又传来响动,谢谭幽看过去,是箭羽嗖射,直直朝着她的方向,她忙站起身来将其打落。
不过停顿一瞬,便又有更多箭羽而来,目的分明,正想在执剑打落,手腕却是一紧,燕恒站起身来,将她拉到身后。
火星子纷飞,在眼前掉落。
燕恒身形不稳,谢谭幽忙上前扶他,语气里遮掩不住的担忧:“阿恒。”
“没事。”
“嗖—嗖—嗖。”
又是箭羽扑朔。
箭羽从高处,而他们在低处,本就处于劣势,谢谭幽心下难免急躁,燕家军怎么还不到?莫非全部叛变了?
正想着,耳畔忽而传来一声“噗呲。”
谢谭幽看过去,惊的瞪大眼,只见,燕恒手臂被箭羽穿透,鲜血开始速速往外冒。
“阿恒!”
“先退到后面。”燕恒眉头紧皱,原本昏沉的头脑身体,因这箭羽没入,忽而变得清醒几分。
二人一直退到山洞最里面,也是离了火堆最冷又最暗的地方。
“阿恒。”谢谭幽浑身冰凉,想碰燕恒又不敢碰,手心里都是他滴滴答答落入的鲜血,滚烫又觉冰冷。
“没事的,不要怕。”燕恒道:“这一箭兴许是好事,至少没有刚才那般困的想要昏睡过去。”
“这是好事吗。”谢谭幽语气带了怒:“分明是疼的清醒。”
“那也是好事。”燕恒用干净的那只手替谢谭幽擦去她面颊汗水与丝丝血迹,笑叹道:“至少能清清楚楚看见阿谭了。”
谢谭幽是又气又心疼,也是忽然有些怕,燕家军迟迟不来,当不会全部叛变,怕是出了事,而燕恒口中的阿行也未出现,如果再不来,她与燕恒处境只会更是劣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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