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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谭枝(溪月眠)


燕恒道:“阿谭,你回军营等我。”
谢谭幽看看燕恒又看向温凛,问道:“你们要入琉城,攻入南燕国都?”
温凛颔首:“自然是要速战速决,南燕已经空虚,最多一夜便可拿下。”
谢谭幽看着燕恒,一脸担忧:“可你受了伤。”
“无事。”燕恒道:“这点伤对我来说不算什么,而且我已经服下解药,你放心,我不会有事。”
谢谭幽道:“那我跟你同去。”
燕恒皱眉,本想拒绝,却瞧见谢谭幽坚定的眸子,想了想,还是没有拒绝,缓缓道:“那你要紧跟在我身侧。”
“好。”谢谭幽大眼睛弯了弯:“我保护你啊。”
“……”
“行。”燕恒也是笑了。
七月二十,燕家军在火岩山抓了南燕六皇子与晋国女帝,而后连夜攻南燕琉城,琉城将领死守仍旧不敌燕家军,燕家军入琉城,不伤百姓,收降兵,又直入南燕都城,都城内有的不过是晋国兵,见黑压压一片的燕家军而来,速速撤退,燕都又是一座空城。
燕恒带军直入燕都,百姓纷纷逃窜,朝臣齐聚宫中,也是此时,传来丧钟声,南燕皇帝去了。
南燕皇帝唯一子嗣六皇子又在燕恒手中,朝臣无可奈何,得了燕恒允许见了六皇子一面这才齐齐称降。
至此,南燕不再是单独的南燕,而是漓国的南燕。
安顿好南燕一切事宜,燕恒给云霄去了信,又与温凛在日落下分别,他带着晋国女帝前往,晋国如此,漓国应当知晓,才能更好的收腹晋国,若是不听话,便只能就此灭了。
谢谭幽瞧着这边境下的日落,将整片天空都印的非常红艳又震撼,而远处,温凛与沈妤的身影越发远,她忽而道:“外头风景不错。”
燕恒垂眸看她:“若你喜欢,我将京中所有交给云霄,然后带着你与母妃一同找个静些的地方住下,平日没什么事,便骑骑马,练练剑,打打猎,如何?”
“那这样,你不做你的燕王爷了?八十万燕家军呢?”
“云霄在,将军多的是,不缺我一个。”燕恒道:“而这王爷也没什么好做的,我更喜欢与阿谭单独在一处。”
“可我还要开酒馆。”
“……”
“那便还是在京中?”
谢谭幽笑了:“是吧,那我们何时回京呢?”
燕恒道:“明日。”

第159章
谢谭幽与燕恒回到军营,掀开帘子便见到一人,脸色阴沉的不能再阴沉,二人都是一怔,然后缓缓上前,唤道:“师父。”
李谪眸子沉沉,若不是极力憋着,他感觉他都会喷出火光来,瞧着这二人携手进来,还有说有笑的样子,更是被气的不轻。
天知道,他得知谢谭幽去了南燕时有多震惊,听着沈妤描述的样子,他快步朝谢府去,云启尸身好好的躺在那里,而旁边是摊摊血迹,还有肉身,他蹲下身查看,大约能看出是蛇之肉,而那血是蛇与人参杂。
甚至是还有黑血。
光看这景,他就知道谢谭幽是毒发与血愧之蛊发作,两种东西在体内相撞,是异常的难受又疼,黑血吐不停,她还往南燕来,当时,李谪怒气与冷意直冲天灵盖,出了谢府便也赶来了南燕。
从医一生,谢谭幽是他见过最特殊的病人,在她身上,他引以为傲的医术用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燕恒用心头血,等那冬日雪莲又等那阴阳花。
眼下,瞧着谢谭幽,他不禁想,这一路她是怎么过来的?又是什么在支撑她呢?不要命也要赶来,到底是为什么?怎么一个比一个能闹腾,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知道谢谭幽强撑着半条命赶来南燕的时候,竟会如此焦急,喜欢清静,又不想总是奔波的人,竟然骑上马就来了南燕。
他想,大许是答应了燕恒,又或是谢谭幽是燕恒的王妃,也有可能是看着她瘦弱的身子承受那么多,他也是心疼了,也没办法让燕恒不再管她,他都做不到了,如何再跟燕恒说呢。
“还笑得出来。”李谪看着谢谭幽嘴角还未散去的笑容,冷哼道。
谢谭幽抿唇。
“还不快坐下来。”李谪语气并不算好:“怎么就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是不是要死了才开心?
闻言,燕恒皱眉,不悦道:“师父平日骂我就算了,怎么如今连阿谭也要说,这般与她说话,太过难听。”
“你还好意思说?”李谪本就生气,见燕恒维护,眉毛一竖,怒道:“你可知,她是如何来的南燕?”
“师父。”谢谭幽坐下,听见李谪这样说,心头一跳,想要阻止,已然来不及。
“相枝子与血傀之蛊发作,她是强撑着一口气来的,若无心头血,她便会口吐鲜血不止,稍有不慎,是会死的。
相枝子与血愧之蛊发作……她是一路流血而来?
光是这几个字就震的燕恒太阳穴突突跳,瞳孔骤然紧缩,下意识看向谢谭幽,见到她时,她可以用武用剑,面色无任何,他便没有怀疑,只知道她是一路赶来的。
现下,听李谪这般说,心头的痛感无法言说,这一路她是怎么过来的?为什么见了他后,她跟个没事人一样,是装的吗?
想到此处,燕恒忙伸手去探谢谭幽腕间,谢谭幽正想着李谪的话,忽然被燕恒这么一触碰,吓了她一跳,忙缩了手。
见状,燕恒更加判定,她是装的。
“阿谭,我看看。”燕恒蹲下身,又仰头瞧着她,语气像是哄小孩:“不要怕。”
“我没事。”谢谭幽道,刚刚听李谪说,没有心头血缓解,会一路吐血,可她好像在来的路上并没有怎么吐,身子虽疼却不像以往那般,而见了燕恒之后,好像更是好了,也没有怎么在意,只是口齿间时不时有腥甜弥漫,她也是咽进去或是又快速擦去的,身子也并没有李谪说的那般严重。
“真的。”谢谭幽也看向燕恒道:“出了京城后,我身子就好很多了,不信你问黑云。”
闻言,李谪皱着眉,缓缓伸手给她把脉,脉搏依旧紊乱又虚弱,难以探出,眉头皱的更紧,迟迟没有开口。
燕恒问:“师父,怎么样?”
“……”
“现在知道问了。”李谪横了燕恒一眼,“阴阳花呢?”
“阿行刚拿过来。”燕恒道:“我听闻需要鲜血养半月才能用,南燕已经有人用鲜血滋养过,我不放心,我想用我的血液再重新养半月,然后再给阿谭食用。”
“她身子可能等?”燕恒又问:“还有那血傀之蛊……”
听着燕恒问血傀之蛊,谢谭幽心下又是一沉,肉眼可见的紧张,李谪看她一眼,淡淡道:“先回京城,边关苦寒,什么都没有,她不宜待在这里。”
“而那阴阳花不止需要血,还需要良好的环境。”
南燕皇室便是一直将它放在宫中最耀眼温和的重华宫。
李谪说完就走了出去,出去时丢下一句话:“我先走一步,去远山寻一药材,京城见。”
“好。”燕恒起身,看着李谪走远,才又看向谢谭幽,眉眼之间的担忧都快溢出来了,又是心疼懊悔。
谢谭幽心下莫名有些酸涩,伸手抱住燕恒,闷声道:“你不要担心我,我真的没事。”
燕恒哑声道:“抱歉,是我让你受太多苦。”
“这怎么能怪你?若是没有你,我可能早就死了。”
“不会死的。”燕恒忌讳这个死字,打断谢谭幽:“阿谭会长命百岁。”
谢谭幽重重点头,双眸却在燕恒看不到的地方泛了红,这一路的快马,又见到燕恒,身子又比以往好了些,几乎让她忘了这血愧之蛊。
心头长叹,她是活不了多久的。
燕恒将谢谭幽抱紧,脑海中是石衡的话,手臂越收越紧,若是以血换血,不知道谢谭幽会不会疼。
他轻轻皱眉,刚才谢谭幽在,他没好直接问出口,只能等回了京城,顺利解了相枝子后再问一问李谪。
原本,燕恒是打算休息一日,再回京,现下,却是一刻钟都等不了,又怕谢谭幽身子受不了,让黑风备了辆马车便回了京城。
留下半数燕家军守南燕,剩余的与他回京,而兰城那二十万,已经将秦国公父子控制住,只等着燕恒下令,燕恒原本想着回京的时候去一趟兰城,眼下看是去不了了,只淡淡道:“杀了吧,然后回京。”
“是。”黑风速速离开,去往兰城传令。
若是坐马车将近要一月才能到京城,谢谭幽也是想速速回京,这一路,她在马车中休息一日,第二日便骑马,本想直接快马回京,却被燕恒阻止,最多只能骑两日,无奈,她只能休息一日又骑两日。
一路上倒是不孤单,心情也是格外的好,她靠在燕恒肩膀,二人断断续续说着话,以前倒是不发现,燕恒话也是如此多。
近乎半月,她们总算到了京城外的一座城,在走一日就能入京城了。
谢谭幽轻轻睁眼的时候就对上燕恒视线,通红的眸子满是担忧,这一路,燕恒都没怎么睡觉,总是盯着她看,她有发觉的,却不戳破,如今,刚好对上,让她心尖狠狠一颤。
“怎么了?”她问。
燕恒不说话,好看的眉头却是皱着。
“你不要担心我,我真的没事。”谢谭幽似是无奈笑出声来,轻松道:“不过是一点毒一点蛊罢了。”
燕恒还是盯着她,不说话。
回想上一世,他开始不确定谢谭幽的蛊虫是怎么解的,更不确定到底有没有解,只记得后来见她,她体内的确没有蛊虫了。
是以,先前,他才会觉得有法子的,可以找到法子的,可现实还是会打人,他的眼前除了那个以血换血,以命换命,再也找不到其他的法子。
燕恒心头长叹。
他不怕死。
只是怕死后,阿谭难过愧疚,无助时无人帮她又时常来看她或是陪她说话,亦是担忧母妃。
现在,他也是能猜透,谢谭幽知道心头血时为何会那般反应,他想,她怕是知道了,所以,她让他答应她,如果有一天,她不让做的事绝对不能做,关乎她性命也不行。
“母妃当是担心坏了。”谢谭幽抿了抿唇,从身旁拿过一封信来展开看:“昨日,她来信,字字句句都是在骂我二人,难以想像,母妃那般温婉的人,竟然会有骂人的时候。”
“你说,她还会不会做着好吃的等我们?”谢谭幽轻轻戳了戳燕恒,很努力的在转移他发愣的神情与难过担忧双眸。
“会吧。”燕恒缓缓回。
“你是讨厌我吗?”见燕恒神色还是这般,谢谭幽皱了皱眉:“我跟你说话,你怎么这种神情?”
“我没有。”燕恒道:“我只是……”
“只是什么?”谢谭幽冷哼,故作生气:“是那晋国女帝不在,你不开心?”
“……”
燕恒皱眉:“她是什么?还能影响我情绪。”
谢谭幽还是故意激他:“那我看你从离了南燕就不开心。”
“……”
燕恒叹出一口气,心头又好气又无奈,伸手掐了掐谢谭幽面颊,“阿谭知道我这一路心头盘绕着什么,还如此激我,是存了什么心思。”
被他看穿心思,谢谭幽也不急,淡淡道:“我哪有故意激你,分明就是你自己……”
燕恒真的是被气笑了,略带惩罚性的吻了吻谢谭幽唇瓣,啃噬又撕咬,谢谭幽吃痛,想要推开他,耳畔却传来燕恒的声音。
“我如此,是因阿谭。”
“而这世上,也唯有阿谭能让我一瞬绝望难过下一瞬又是开心。”
一吻结束,二人额头相抵。
燕恒道:“如果有一天,我对你食言了,你会不会同我生气。”
谢谭幽面色一白,忙道:“我会恨你。”
燕恒却是笑了:“阿谭不会的。”
“……”
“燕恒。”谢谭幽眼睫微湿,她轻声道:“我会好好活着,你也要好好活着,曾经说好了的,我们要一起长命百岁的。”
燕恒点头:“阿谭长命百岁的话我也会长命百岁。”
“你不要把我放在前面,你要先长命百岁才能与我一起长命百岁。”
“可我身体的每一处,都疯狂叫嚣着,你最是重要。”
“……”
马车缓慢行驶入城,谢谭幽透过微微被风吹起的帘子看向外面热闹的长街,笑了笑:“明日,刚好你在,我把我的酒楼开起来,你可要来帮我。”
“好。”
回到京城,燕恒又在身侧,谢谭幽心头满足极了,这一路她也没有感觉到不适,而现下已经是八月中旬,再过不久便要入冬,梅花就要开了。
她唇角扬起笑意来。
燕恒偏眸看她,也跟着笑了,心头的沉重慢慢放下,还是不能乱,不能急,还有时间,还有机会不是吗,一步一步来,阿谭定然会长命百岁的。
马车忽而停下,是燕王府到了。
燕恒先下了马车,然后又扶着谢谭幽下来,府外,倒是热闹。
燕恒挑眉。
孟南溪,李谪,空静大师,温凛沈妤,就连云霄这个当今帝王都来了,一身的帝王服饰,倒是有几分那个样子。
“阿恒。”云霄一见到燕恒,那是万分激动,走下来两步,却是去看谢谭幽的,上下打量她,皱了皱眉:“怎么瘦了那么多?”
“陛下不必担忧,臣……”
“什么陛下?”云霄不开心了:“我还是喜欢听你幼时唤我的称呼。”
“……”
孟南溪眼眸泛红,忍着声音里的颤意:“近日有些凉,先进府吧。”
听见她的声音,谢谭幽弯了弯唇:“母妃。”
她抬脚上去,沈妤已经哭成泪人,她无奈的安抚她,一旁的空静大师道:“去南燕这么远的地方,也不知提前知会一声。”
温凛也道:“可不是吗?让我担心的也快马赶去。”
几个人就围着她,你一句我一句的,看似是指责,实则眼底的担忧都快要盖不住,谢谭幽有些不好意思,一个一个的认错,可话语还是一句接一句,云霄李谪也是加入。
最后,还是燕恒推开众人,将谢谭幽护在身后,冷冷皱眉:“差不多得了。”
谢谭幽终于解放,大松一口气,看向不发一言,只是红着眼的孟南溪,有些愧疚,想要开口解释两句,面色却猛然变白发青,紧接着,喉头涌上腥甜,还是不可阻挡强撑的那种。
“噗。”
一口鲜血溅出,整个人便没了知觉。
众人惊的瞪大眼,孟南溪直接晕厥过去,幸好沈妤眼疾手快的扶住她,才不至于摔到地上。
燕恒面上血色褪去,大脑空白一片,身体动作却是下意识的,抱起谢谭幽便往府内去,一路快走,心脏怦怦跳,是惊慌恐惧。
将人放在床上,李谪也踏进来了,第一时间为她把脉,面色大变:“阴阳花呢?”
黑风忙将一个盒子递上,李谪打开,只见,里面躺着一株花瓣渐黑花,这便是阴阳花了,李谪瞧着,却是皱起眉头来,沉默很久,才看向燕恒,缓缓摇头。
燕恒身形一颤,脚步有些不稳,朝后踉跄两步,看看面色苍白的谢谭幽,又看向李谪,不可置信道:“师父…这是何意?”
李谪不答,只是将阴阳花递给空静大师看,空静大师脸色也是沉沉,抿了抿唇道:“这阴阳花上面有毒。”
“毒?”温凛走到空静大师面前,将那阴阳花拿过来看,问道:“怎么会有毒?
李谪道:“这阴阳花根部本来就是有毒的,此花独特之处就在,它的花瓣偏偏可以解百毒,而这南燕皇室,不知是不是没人相传,又或是太医医术问题,竟是不知道用鲜血养之时将二者分开。”
“如果养的是花瓣,这花瓣半月后会异常红艳,甚至散发出清香,可眼下,竟然是一片黑,分明是受根部之毒感染。”
“……”
燕恒身侧拳头微微收紧,喉头翻滚,开口,声音已然暗哑:“要怎么才能救,还是救不了了?”
用了很大的力气才问出这句话。
李谪道:“要雪莲。”
“现在还不是冬日。”
“二十年了。”李谪道:“那远山之巅应当有雪莲出了,待你去到时,估计九月了,那时,那里已然下雪入冬。”
“只是……”
“我现在去。”不等李谪说完,燕恒就转身要走。
“阿恒。”云霄与温凛的声音齐齐响起,二人对视一眼,云霄道:“你曾经跟我说过那里,那般凶险,应当带些人去,若是不识路或是遇到危险……”
温凛点头:“你要不留下陪着幽幽,我带人前去吧。”
“我去。”燕恒抬眸看向远方,心头空空,他淡淡道:“那条路没有人比我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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