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凛可忙了,今日竟是未过来她们,倒是回到王府里时,温凛派去晋国的暗卫回来了。
晋国城中有军,不曾异动。
明明是这样的答案,可不知为何谢谭幽心头更加不安。
也是更加确定了要去南燕的心。
而也是担忧她的身子,到不怕其他,只是怕,她真的死了,若是死在南燕之路如何是好?她去见过云启的,与疯子无异,竟是要她答应他,与他在一起,便告诉她所有。
真是疯了。
如果是那般的活她不愿,想了很久,如果最后她真的要死,那便去见燕恒最后一面,抱抱他,跟他说一声,她也是喜欢他的,不能让他害怕又怀疑的活下去。
关于前世今生,她也要解释,一件一件的捋给他听,告诉他哪些是自己不知,哪些是自己所做,燕恒若是厌烦她,她也不怕,若是他说不怪她,那她便永远陪在他身边,直到死亡到来。
翌日,谢谭幽起了个大早,先去陪孟南溪用了早膳,然后又出府,去看看黑云与沈妤,交代了一些事,从清幽居出来,又瞧着那炊烟记,眉眼淡淡,等回来重新想一个名字。
当然,如果能回来……
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去,却没有回燕王府,而是去了谢府,给那梅花树都浇了些水,若是能回来,想必都开花了,那到时,她要在这住上两日,认认真真的酿梅花酿,再将最好的那一罐送给燕恒,那他定当开心。
也是要以此收买他,给她做店小二。
谢谭幽光是这样想着就笑出声来。
身后似是有声响,以为是沈妤前来寻她,笑着回眸,面色却瞬间死白,如死人般,身体更是僵硬如石,一动不能动。
不是人。
那梦中的大黑蛇,正凶狠张口,像是下一秒便要将她吞下,却又没有真的吞,只想是在等着什么人的下令,冰凉的舌头划过面颊,谢谭幽泪先落,是恐惧惊慌,那是她的噩梦阴影,今日,怎么就会在这见到呢。
耳畔,幻铃声传入,还有那一声阿谭,让她身子抖动发软,她终于朝后摔去,也狼狈的朝后想要离开,可密密麻麻的,地上不知何时涌动无数条蛇,她面色白又紫,泪水大滴大滴落下,面对这般恐惧物,她连抽出软剑的勇气力气都没有。
嘴巴微张,只能强忍那疼痛,狼狈哭喊。
“不要过来。”
那黑蛇涌至她面前,四目相对,谢谭幽惊的哭求:“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她站不起身,只能朝后爬,那黑蛇仍旧跟着她,就在她面前停留,却不做任何,只是蛇尾或舌头时不时扫过她身体,冰凉的触感,让谢谭幽想死,她害怕的想死,口中涌出鲜血来。
泪水鲜血流了一地,当真是好不悲惨。
她呼救,可这里好像只有她一个人,没有人能来救她,燕恒也不在她身边,她该怎么办,她杀不死面前这条蛇的,她好害怕,怎么办,谁可以救救她……
“阿谭。”又有人唤她。
谢谭幽胡乱擦了一把泪水,可眼前依旧模糊,她还是看不清朝她走来的人。
“是我。”云启缓缓在她身旁蹲下,温声道:“你只要乖乖听话,它就不会厉害你的。”
听清了云启的声音,谢谭幽胸腔被什么燃起,火辣辣的,她想张口说话,却只是涌出更多的鲜血来,手臂红黑线又延至脖颈。
云启瞧着她这副模样,缓缓从胸前拿出手帕来,为她擦去鲜血与泪水,安抚她:“阿谭,不要怕,跟我离开吧。”
“滚开。”谢谭幽躲开他的触碰,想要试着起身,路却被黑蛇拦住,靠的极为近,惊恐之余,又是一口鲜血喷洒,然后,便缓缓躺在地上,未陷入昏迷,只是迷迷糊糊的。
谢谭幽浑身好疼啊,钻心的疼,泪水流了又流,鲜血涌了又涌。
而她好像是快要死了。
应该是快要死了吧。
如果不是快死了,她怎么会看见燕恒呢?看见燕恒朝她而来,然后有人问他:“如果你与她你能活一个,你怎么选?”
燕恒毫不犹豫:“我选阿谭。”
“当真?”
“若是我死,你放她自由身便是真的。”
“好得很。”那人大笑:“万箭穿心,你可受得住?”
“受得。”
之后,万箭齐发,而漫天飞雪,谢谭幽听见燕恒温柔中又带着不舍的声音:“阿谭,你自由了。”
“……”
谢谭幽恐惧的身子一下子就愣住了,她死死凝着她所看到的景象。
万箭穿心……
上一世,燕恒是被万箭穿心而死的……
还是为了换她的自由身……
一瞬间,她声泪俱下,双手紧紧攥着地上草,哭的心痛难忍又毫不遮掩。
手臂又是那冰凉触感,谢谭幽死死咬唇,嘴唇烂的不能再烂,她终于有些力气,也是终于敢抽出腰间软剑,疯了似的刺向那黑蛇,一剑不够又一剑,又一剑……又一剑。
直至看不出它是个什么东西来。
云启被这突如其来的疯狂吓了一跳,攥紧手中幻铃,又想摇动,却快不过谢谭幽,她已经一剑刺向他,毫不犹豫,还是胸口,鲜血染红他白衣,他双眸震惊,颤声唤:“阿谭?是我。”
“你是什么东西?”谢谭幽瞪大眼,整个眼中好像只有燕恒被万箭穿心之时的样子,是云启,云启杀了燕恒,还是以那种残忍的方式!
她好恨啊。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燕恒又做错了什么?难道就因为燕恒喜欢她吗?那为何……
可好像她也没好到哪里去……
可那是燕恒,她就是心疼,不舍,所有苦难折磨她好了,为何偏偏要这般对燕恒。
“云启!”谢谭幽咬牙又刺他一剑:“我说了,我会杀了你的!”
“他们留你,为我,可我要杀你,因为你杀了燕恒。”
“我不活了。”谢谭幽双眸充血,“我要杀了你,都是你,是你骗我又骗燕恒,我和燕恒才会一年又一年的错过!”
云启瞧着谢谭幽,眸子也渐渐泛了红,喉头肿胀,却难以说出一句话来,只能慢吞吞唤道:“阿谭。”
“滚开!你恶心!”谢谭幽厉声怒吼:“是你杀了燕恒!我要去找他。”
而此时此刻,她终于也看清听到晋国之时的不安是为何……
晋国与南燕勾结了啊。
上一世,此战后,燕恒再也不能射箭,燕家军几乎全军覆没。
所以,她要去南燕!她要去找燕恒,去救他,也要带着他平安回家。
云启却伸手抓住即将要离开的谢谭幽,明明不会武,却在此刻用了很大的力气,谢谭幽回眸,却见他竟是张口咬住自己腕间,他浑身也流了不少血,二人血液相融,谢谭幽只觉得恶心,狠厉剑尖插入他背部多次,像是一支支箭羽穿透胸膛那般。
云启依旧没有放手。
直到最后,满身的大窟窿,他才缓缓松了手,谢谭幽推开他,确认他会死才抬脚离开。
“阿谭。”云启身体万般疼痛,虚弱伸手唤她,却没有人会回。
为什么不回头呢。
他此生不要权,只要她,也还是不行吗?
燕恒跪佛祖,他又何尝不跪过,虔诚祈祷,只要一个人,香灰落下,明明佛祖应了的。
为什么骗他。
云启仰头望着蓝天白云,忽而笑了。
“阿谭,你看,你最喜欢的梨花开了。”
第153章
云启眼前不太明,浑身的鲜血流不止,他好像能清楚的感知到自己将要死了,唇角笑意微潋,还是又看向那抹跌跌撞撞出去的身影。
他好像做了一场梦,梦很长,是后悔是痛恨,又是有些不舍。
认识谢谭幽的第一年,他在冷宫,被路过的她随手塞了个吃的。
后来再见,他是中宫嫡出,受云崇宠爱,以前欺负过他的人屡屡向他示好,宫宴之时又有不少贵女前来与他言笑,漂亮的贵女与俊俏的少年郎公子很多,可抬眼时,他好像只能看见一个人。
耀眼的红衣,唇角的笑意更是耀眼张扬,与身旁的贵女说话,五官灵动,有些张牙舞爪,却又不失贵女分寸。
那个时候,云启才知道,这个人竟是丞相府的嫡长女,定国老将军的外孙女,回眸,定国将军府十几个男丁,坐在一起,仰头喝酒又低低发笑,似是在讨论该给哪个最小的定亲又在说谢谭幽那模样太过张扬大胆,怕惹了云崇不快。
温凛偷偷跑至她身后,抬手用力敲了敲她脑门,却不是约束,而是道:“宴席上少吃些,祖父和叔伯说待出了宫,他给我们烤肉吃。”
谢谭幽揉着发疼的脑门,本想生气,却在温凛话落后,双眸放光:“那我们作甚?”
温凛想了一瞬:“随便玩。”
“……”
后面,传来定国将军府众人无奈宠溺笑声。
云启有些失神,原来,她竟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
难怪当初,见到他时,会毫不吝啬的将手中物尽数分给他。
宴会结束,他本想去与她打声招呼,却不想她先与自己擦身而过,她竟是不记得他?
那一日,云启是从未有过的怒意,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疯了般的生气,也是恨所有人,又怎么可以有人不将他放在眼里呢。
也是头一次迫切想要权,要所有人都臣服于他。
后来,他被云崇送出去历练,再回来时,整个京城都变了,她没在京城了,听说因病被送去庄子,他赶去,却只见,庄子内,一少女坐在石桌下认真练字,而一少年单手杵着下巴瞧她。
少年目光炙热,少女渐渐面容渐渐生红,扔了手中笔,洋装怒道:“阿恒,你在这般盯着我,日后你过来,我便不见你了。”
“好啊。”少年挑眉:“今日看一会,往后就不见了。”
“……”
可不过一瞬,却是道了歉:“抱歉阿谭,今日是我错了,我嘴巴贱。”
少女噗嗤一声笑出来:“那我大发慈悲原谅你?”
“自然要原谅的。”少年转而问道:“你打算何时入京呢?”
少女闻言,皱了皱眉:“我已经写信给我父亲了,待他回个信,应当就可以回去了。”
“那你回了京城,我也日日去看你。”
“不行。”
少年不解:“为何?”
“你是男子,我是女子,若是日日见面被别人瞧见,旁人可是会说闲话的。”
“那不简单。”少年一笑:“你嫁给我吧,我定当让你一辈子做你想做的所有事。”
少女瞪大眼,面色红的一塌糊涂,咬牙骂道:“你说什么呢!我才不要嫁给你。”
少年认真道:“嫁给我怎么了,我长得不错,武功还好,又那么喜欢你,天底下,肯定没有人像我这样喜欢你了。”
少女问:“你喜欢我?”
“是。”
得到少年坦白的承认,少女垂眸,努力控制却又控制不住的嘴角全是娇羞笑意,眸底亦是有情,而面前人与她看不到,唯有旁观者可看清。
最后,少女轻哼一声:“我才不喜欢你呢。”
然后快速回屋。
少年扬声道:“没关系,我明日再来问问。”
“燕恒!!你再说!!我真的不理你了!!”
声音有怒,眼底却全是笑意。
是年纪尚小,也是一直不知怎么处理,又或是心头有其他担忧,少女便从未松口。
云启在那里站了好久啊,明明是艳阳天,他却冷的刺骨。
她喜欢上别人了?怎么可以呢。
听闻,她母亲外祖都死了,她为何还能笑的这般开心,她不是应当跌入泥潭,哭的不能自己,然后他回京后,他来解救她吗?
为何偏偏有了旁人?
还是燕恒。
好久未入宫,见亲人,可二人见面,他的第一句话就是如今的燕王世子燕恒,更是他亲封的赫桀将军,说他何等出色耀眼种种,又拿他二人比较。
凭什么?
他是皇子,燕恒配吗?
那几年,他最是厌恶燕恒,更见不得他开心,还有谢谭幽的那张笑颜,也是想了很久,他做了一个决定,给她下了毒,又每每在她毒发之时,用心头血救她,就是不让任何人发现。
云启觉得这是他与谢谭幽的秘密,心头有些动荡,又期待着,谢谭幽依赖他之后,而永远待在他身边,从而离开燕恒。
可他想不到,在谢谭幽生病之时,燕恒屡屡守在她身边,谢谭幽怕苦,不爱吃药也不想看大夫,燕恒也就真的依着她,然后安抚她:“阿谭,不要怕,我在。”
谢谭幽问:“阿恒,我是不是快死了。”
“怎么会呢。”燕恒道:“我们阿谭这般好,定然会长命百岁的。”
“会吗。”
“一定会。”
“那我们一起长命百岁好不好?”
“好。”燕恒笑着擦去她眼角湿润:“阿谭一定不会死的。”
后来,谢谭幽便好了,又可以活蹦乱跳,二人还畅想着未来,又相约以后要去何处,谢谭幽还说,她要站的与燕恒一样高,帮他又让他开心。
云启拳头攥紧。
直至燕恒奉旨出征,二人告别,他总算找到机会,彻底去了她的记忆,她该在泥潭中,等着他去救的。
回京后,谢谭幽真的重落泥潭,再也记不起自己想干什么,后来的一切也就顺理成章,可谢谭幽每每梦中都唤着燕恒,着实让他恨又怒啊,也更让他疯狂,以血愧之蛊为引,控制她做下不少事,看着燕恒一点一点失望愤怒和恨,别提多高兴了。
只是最后,这权利侵蚀了他,还是让他与谢谭幽走远了。
所以今生,偶然清醒,他忽然就没那么想要权了,只想控制住谢谭幽,给她编织一场又一场的梦,只是想让她记得他,并且只记得他而已,可他又恨燕恒,甚至想再控制谢谭幽杀了燕恒,可总是屡屡失败。
石衡说,是谢谭幽本能的又下意识的在保护燕恒,他不想信又不得不信,谢谭幽真的不像前世那般好控制。
可他还是管不了那么多,权利一点一点放弃,原本半数朝臣忠于他,就因他如此,朝臣才散去,而今,他更是什么都没了,就是想离开京城,然后带上谢谭幽,所以,才会有今日。
他只是想不到谢谭幽会反应的那么狠,还杀了他,那句我不活了,始终萦绕在心头,他好像也终是不舍的,那几年,是他控制她太狠,导致她怕黑又怕一个人,浑浑噩噩过了那么久。
母蛊死,与子蛊血相融,石衡教他的,不知成不成,若她真的去了南燕,想必,燕恒也不会让她死。
云启长叹一声。
死在这也好,好歹是谢谭幽所种的梅花树,那是她喜爱的。
是啊,真实的谢谭幽喜欢的是梅花,是燕恒。
只有假的才喜欢梨花和云启。
云启心头嗤笑,嘴角缓缓溢出鲜血,终是闭了眼。
谢谭幽身体像是一把火在燃烧,烧的她难受,一路跌跌撞撞,走过之地都是血,鲜艳的可怕,她眼眸时不时昏暗,看不清前路,可她仍旧咬着牙,心痛惊慌的泪水簌簌而落。
心头只有一个念想。
她要去南燕。
不知踩到什么,脚下一滑,若不是有人眼疾手快扶住她,整个人差点就要摔在地上。
“大小姐。”耳畔是沈妤惊恐胆颤的声音:“发生何事了?”
听见她声音,谢谭幽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紧紧拽着她手腕:“阿妤。”
“我在。”沈妤看着谢谭幽一身的血,眸子里全是泪水。
“去告诉表哥晋国与南燕联合。”谢谭幽浑身疼的声音都在发抖:“燕家军此战,或许有危。”
沈妤也来不及问她怎么知道,而是忙道:“我先送大小姐回府。”
“不。”谢谭幽推开她:“你现在就去跟表哥说,他若可离京,让他前来助我。”
沈妤大惊:“大小姐要去南燕?”
“嗯。”谢谭幽道:“我先出城。”
“不可以!”沈妤忙道:“大小姐如今这模样……”
“快去。”谢谭幽打断她:“再耽搁,死的人会更多。”
谢谭幽记得的。
此一战,十分悲惨,而她亦是参与其中,偷了那布防图,燕恒被困,燕家军又惨死。
此次,若两国还是联合,这杖怕是也难打,毕竟边边还有一个蜀国。
沈妤闻声,咬咬牙只得快速往宫内跑去,此时,谢谭幽身边没有可用之人,她既是在,自然得为她做好一切事,若她要去南燕,她定然也是要去,在长街之上遇见黑云,她忙拉着她,急急道:“快去谢府,大小姐出事了!”
说完,就朝皇宫方向奔去,而黑云愣了一瞬也是快速往谢府赶去。
谢谭幽怕身子熬不住,在谢府中闭眼休养又服下随身携带的药丸,确保身子暂时应当无碍才缓缓站起身来,轻呼两口气,抬脚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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