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后(菜汪汪)

她都很爱听。
他们对于这个公主嫂嫂，其实是有点怕的。
都知道这是陛下最宠爱的孩子，那还不是要多尊贵就多尊贵？
所以一开始不敢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后来就发现这位公主嫂嫂特别好，长得美，懂得多。
二哥说的没错，嫂嫂就是女诸葛！
于是，哥舒岐的妹妹如今最崇拜的就是自己的公主嫂嫂。
哪怕她不是念书那块料，她也执意要好好念书了！嫂嫂都要开女学了，小姑子不认识几个字，合适吗？这不是给嫂嫂丢人？
成婚几个月后，玉珠儿就开始着手这件事了。
乌敏和六皇子已经成婚了，如今是景王妃。
胡玲月和康王府大公子也成婚了，如今是世子妃。
如意还没有，不过也快了。
女学的初期筹备已经开始。
英琼楼当然是出资了，不过玉珠儿还是想自己努力，她们几个姑娘牵头。
一个公主，一个王妃，一个世子妃，一个郡主。
最初是她们几个，后续还会有别人的。
至少柳夫人就很愿意参加。
还有赵家，五舅母孙氏大力支持。
无眠也提出一些建议。
想叫女孩子们如今就学那些男人学的，然后就想去科考，入朝为官那都不可能。
太异想天开。
所以女学不能只教书。
不然很多穷人家的孩子就不会送女儿来读书，哪怕学杂费再低，也不会。
绝大多数人都秉持着女子不需要读书，认字就很好了。

要是学的太深，甚至他们还怕女儿性子野了，日后不好嫁人了。
说来残酷，可如今的女孩子们，多半是要为家里兄弟铺路的。
高门大户尚且如此，普通百姓家里更是如此。
所以女学要注重实际。
读书自然要教的，这是最本质的东西。但是结合社会环境，还要教导一些别的。
比如染布，绣花，比如裁衣，比如算账。
如今一切都是手工，各行各业都是要有人带入门的。
女学就可以学这些东西，哪怕她们日后没学到多少学问，至少还有一门手艺，也是提高了女子的生存能力。
有这些实际的东西，那些女孩子们才更容易被家里人放出来念书。
有这些东西学，日后就算她们依旧没开智，至少也有点傍身的东西了。
无眠跟玉珠儿谈了很久，玉珠儿略有些失望。
但是她也明白了女子立世的不容易，知道事情不能强求。
父皇知道她做什么，父皇从来没有阻止过，甚至父皇表示了支持。
可是其实父皇也只当她是闹着玩的。
也或者是如母后说的，父皇做不到感同身受。
“不要气馁，要慢慢来。女子们要想走的高，不是一下子就跑到权力中心来。那样太容易被打压。要等她们一步一步走出去，先从做工开始，做一些以前传统意义上只能允许男人做的。慢慢的，这世上所有的活计都不再严格分男女。或者，只从体力上分男女。到了那时侯，女人们才有机会慢慢往权力中心走。孩子，娘遗憾的告诉你，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终你一生也未必看得见成果，但是做过了就是做过了，总不会是白用功。你来做，是最合适的，因为你的父皇会支持你，你弟弟也会支持你，日后等你有了侄子，或许你的侄子也支持你。娘也给你最大的帮助。”
玉珠儿郑重其事点头：“娘，我会好好做的，我是有点失望，但是只有一点点。我不会后悔做这件事。”
“好，娘相信你。”
刚回府，还没回后院呢，驸马就回来了。
他小跑着追上来：“赶上了。”
“你跑什么？”玉珠儿站着笑。
“门口的人说公主回来了，我就想着跑几步追上你，进宫了吗？”哥舒岐牵着玉珠儿的手：“我给你带了点心，估计你吃不进去了吧？母后给吃了什么好的？”
“带了什么点心？在母后那是吃了，不过也没吃多少。”玉珠儿看他另一只手。
哥舒岐另一只手稳稳提着食盒。
“新来了一家点心铺子，我叫掌柜各种都装了几样，不知哪一个好吃，尝尝下回就知道了。”
俩人回了正院，哥舒岐还记得先拉着玉珠儿去洗手。
出来才打开食盒，食盒三层，果然是各种油纸包的点心，总共有十二样，甜的咸的，酥的脆的软的。
“这……都尝一遍？晚膳不吃了？”玉珠儿瞪大眼。
“你咬一口呗，剩下归我，我能吃。”哥舒岐笑：“咱俩每一样分着吃一块，其他给丫头吃。”
玉珠儿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好意思，口水吧啦的。
她就掰开吃，一人一半。
但是哥舒岐盯着她，看她哪一个吃的犹豫，就毫不犹豫的抢过来：“你不喜欢这个，我来吃。”
搞得玉珠儿也是好笑又不好意思。
有些干巴巴的点心是要配茶的，结果为了尝试味道俩人就这么吃。
到最后，玉珠儿摆手：“完了，我这阵子不想吃这干巴巴的东西了。”
“那就不吃，买软的。”哥舒岐也是，这么吃真的好受罪，就跟在西北啃干粮的时侯一样受罪。
丫头们看着他俩，憋笑。
公主多聪明一个人，跟驸马凑一起就傻了。
因为吃了太多干的，所以夜里俩人就多喝了点汤。
入睡的时侯，哥舒岐红着脸拉玉珠儿的手：“睡觉吧？”
玉珠儿本来不害羞的，可他这样，把她也带的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你为什么这么害羞啊？”
哥舒岐不承认：“没有，哪有，睡吧。”
如今白了一些的小将军耳朵红的要滴血。
京城中都知道四公主和四驸马的恩爱，不管背后的人说多少酸话，明面上都得承认。
主要是哥舒岐，他特别喜欢给玉珠儿买东西，他自己的俸禄也不少，但是属于侯爵那一份都交给玉珠儿。
他还有一份小将军的，基本就被全部拿来买东西了。
给玉珠儿，给母亲，给哥哥弟弟妹妹。
给侄子。
玉珠儿从来不说他，玉珠儿还会耐心的跟他谈论他练兵的事。
于是就听到他长篇大论的抱怨禁军和步兵营那些少爷兵：“要是在西北，他们每天都得挨揍！”
西北不打仗，那当兵的干什么呢？操练啊！每天都要操练啊，不然闲着吗？闲着就容易出事。
最基本的操练就是对战，赤手空拳的，大家就打吧！
下面的小兵怎么升上来，打呀！
但是禁军和步兵营这些人没这么凶悍。
他们主要是守护，尤其是禁军，确实不少都是出身好的。
玉珠儿听着，还会提出一些建议，或许不成熟，还幼稚，但是哥舒岐听着也是点头。
他不是全都包容，他会指出哪里不太对，应该如何如何。
玉珠儿就点头听他解释。
他跟玉珠儿说女学的事，说到教女子们手艺的时侯，哥舒岐郑重其事的说了厨艺。
“我小时侯，娘做饭能把我们毒死。”
柳将军那时侯官职不高，家里伺侯的人很少，柳氏当初是自己做过饭的。
何况在这之前，哥舒岐也是有记忆的，刚来大胤那段时间，伤心家里人的去世，担忧未来的日子。
但是还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那就是他娘每一次做饭，他都痛不欲生。
太难吃了。
后来柳将军雇了厨娘，哪怕那时侯他俸禄少，养家不容易，也坚决不许夫人下厨。
太难吃了。
玉珠儿笑了半天：“母亲怎么没说这个？”柳夫人给她讲故事的时侯什么都说了，就没提厨艺，原来如此。
“她会说？她都不承认。”哥舒岐痛苦：“真的太难吃了。”

玉珠儿她们的女学，并不是那么顺利的。
建是很容易就建起来了，有长安公主的名头，请几个女先生也很容易。
可问题是，能来女学的，都是高门大户的女子。
她们来，不是学知识的，而是攀关系的。
说白了，谁家都舍得出一个女儿来跟长安公主亲近。
这不是玉珠儿要的结果。
无眠反复的开导她：“也不是没好处，这些女孩子出身好，也没关系啊。要不是跟你一起长大，如意，乌敏，胡玲月三个丫头会跟你想法差不多嘛？你不是说，乌敏生怕她的婚姻要是叫家里人做主，就会找个不合适的？这想法对于你来说，不稀奇，可是对于这世上许多女孩子来说，就很稀奇了。因为大家都觉得婚姻大事本该是父母之命。这也是已一种成长呀。”
“娘放心，我不会这就受挫的。”玉珠儿拉着无眠的手捏了一下。
无眠看着她的手，轻笑了一下。
这双手如今也如此有力量了，她记忆中，这手还该是个孩子的小手呢。
还有一个个的肉窝窝，一个眨眼，就长这么大了。
“哥舒岐和你如今如何？”
“挺好的，他特别有意思。”玉珠儿说起自己的驸马就笑：“他晚上巡逻的时侯饿了，就去吃馄饨。吃过之后觉得好吃，苦思冥想，就用二两银子买了人家的秘方。拿回来盯着厨房照着秘方做给我吃，一步都不许错。结果做出来，还没府里厨子做的好吃。”
无眠失笑：“叫人骗了？”
“没有，他半夜饿了，吃什么不好吃？人家一个摆摊的，能有什么秘籍？我是不会下厨，但是听着也会做。他以为就是太好吃了，所以去买了秘方，结果就这样了。”
“嗯，那你当时吃了说什么了？”无眠特别好奇。
“我说一样的东西，不一样的人做出来就是不一样的。下回我跟他去摊子上吃。”玉珠儿含笑。
“那他肯定很高兴吧？”无眠夜含笑看着她，她过得开心是最好的。
“他没有，他不许我去，说不能叫我太寒酸，下回买别的给我吃。”玉珠儿说着就笑出来：“他分明是明白府上的厨子做的更好，又不好意思直说。”
“挺好，互相包容，互相满足。”无眠点点头：“挺好的，好好过，不要叫自己受委屈，当然了，既然成了亲，就是夫妻，尽量也不要叫对方受委屈。互相体谅些，婚姻应该是不会一点问题也没有，时间久了，或许你们也会吵个架什么的，别相信什么相敬如宾。娘觉得相敬如宾的婚姻，那就是凑合过。”
玉珠儿对此深有感触：“就是，太客气了还有什么意思？”
无眠捏捏女儿的脸蛋，至少婚后她肯定不揪心，这小脸蛋胖了。
玉珠儿出宫的时侯就看见了驸马：“不敢进宫？”
“嘿嘿，进宫就得见父皇，昨晚没睡好，今天就不见了吧？”成婚都多久了，父皇还是有点生气，每次见都提心吊胆的。
今日就不见了吧？
“父皇还吃了你不成？”玉珠儿好笑。
哥舒岐一把将人竖着抱起来，放在马车上，推着她上去，自己也跟着上去：“也不是，我知道父皇就是舍不得你，我也不是那么怕，就是……有点紧张。”
“好吧。”玉珠儿了解。
“明日休沐，你不是说想去玉京观么，明日去吧。还是说你女学还有事，要是有事的话，我陪你去女学也行。”哥舒岐把人抱住。
“就去玉京观走走吧，要不要带别人？迢迢不是说她也想去？”迢迢是哥舒岐的妹妹。
“不带她，就咱们俩，带些侍卫就好了。我伺侯你。”好容易休沐出去玩，带什么妹妹。
“好吧。”玉珠儿笑：“那她跟你生气的时侯我就说是你安排的。”
“没事，就说是我，她再闹不给她买衣裳穿了。”柳家如今自然不缺什么衣裳，不过就是来自哥哥的疼爱妹妹都喜欢嘛。
玉京观有个老道，头发全白了，一见了玉珠儿和哥舒岐就念叨，天作之合啊，天作之合啊。
把哥舒岐哄得高兴无比，愣是捐了一笔钱。
玉珠儿笑了一路，人家看你们是两口子，说天作之合不就是随口一说么？老道都被惊着了，碰见好哄的了。
两口子的日子打打闹闹，过得确实很舒服。
玉珠儿十八岁成婚，二十岁的时侯才怀上第一个孩子。
她没什么问题，哥舒岐也没什么问题，也没刻意避孕，但是确实就没一早怀孕，也是比较少见。
二十岁这年的秋天，玉珠儿开始孕吐。
哥舒岐当然高兴，高兴疯了。他不是急着要孩子，他就是高兴玉珠儿怀上了他俩的孩子。
不过玉珠儿这一怀孕，宫里可是如临大敌。
大家都担心玉珠儿，孩子是肯定要生的，但是孩子没生出来之前，当然玉珠儿是第一位的。
玉珠儿吐的厉害，吃不进去什么东西，无眠直接出宫来看她。
虽然无眠是微服，可那也是皇后出宫，怎么会没动静？
对玉珠儿的受宠，京城众人是又巩固了一遍。
万幸过了四个月后，就不怎么吐了，渐渐恢复，将前阵子吐瘦了的身子又慢慢的补回来。
孕期还是好过的，宫里派了最好的嬷嬷，许嬷嬷也是隔日就来照顾着。
临水这阵子也来公主府住下了，就为了守着公主生孩子。
临水早就是官眷了，并不是奴婢，她来只是不放心。
柳家人更是在意，柳夫人天天派人来看望，给她带外头的好吃的。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的时侯，象儿亲自带着太医来到公主府。
他不管那些规矩，就站在产房外头。
他没有当着姐姐的面说什么，但是背地里都交代好了，最好是母子平安。但是如果不能，不管谁说什么，都要保证公主无虞。
十六岁的储君就站在他姐姐产房的外头，一张俊美的脸上是肃然。
哥舒岐却也顾不得他，他自己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陪产的人很多，但是都被隔绝了。

一早发动，下午的时侯终于生了出来，是个女儿。
落地后，外头守着的人听说了母子平安，就都安心了。
第一个抱孩子的，不是孩子的亲爹，而是孩子的舅舅。
象儿不会抱孩子，他抱了一会就给奶娘了。
他还稚嫩的眉眼含笑，看哥舒岐：“姐夫不会失望吧？我小时侯就是姐姐带着，如今姐姐生了女儿，日后这孩子也会带着弟弟的。”
“怎么会失望，女儿多好，一定要像玉珠儿。”哥舒岐眼巴巴的往里头看：“我还不能进去吗？”
许嬷嬷笑着道：“驸马不要急，再等等吧，公主没事。”
哥舒岐喜欢女儿，但是哥舒岐更担心娘子。
倒不是说他就喜欢玉珠儿到了如此地步，而是他的母亲柳夫人生最后一个孩子的时侯难产，险些要了命。
那时侯他父亲和大哥不在家，就是他做主的。
他当时很坚定的跟产婆说，要保证大人活着。
最后万幸，孩子和大人都好好的，但是他还是吓到了。
今时今日，玉珠儿生孩子，他一样很担心。
终于见到玉珠儿，玉珠儿对他笑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浑身绷着的那股劲儿总算是散开了。
他拉着玉珠儿的手，说不出什么话，只是对她笑。
其实京城有不少人说哥舒岐的出身不好，但是命好。
陛下宠爱长安公主，主要是公主喜欢就行。
甚至有不少人觉得哥舒岐就是讨好公主的那种人。
这些话，他不可能一句也听不到，但是他不在乎。
小时侯因为他这个姓氏，没少叫人说他是野孩子，是杂种。
但是他也不在乎，他只会打回去。
打不过就叫大哥去打。
他根本不记得大哥有没有嫌弃过他，他记得的都是大哥对他好。
可其实仔细想想，柳将军的长子骤然之间得了个外族来的继母，还带来一个弟弟，他就真的一点都不介意？
第一天就能完全接受？
但是他有没有嫌弃过哥舒岐这件事，哥舒岐就是不记得了。
还有当时的柳家老夫人，就真的没嫌弃过这个拖油瓶？
但是哥舒岐记得的，是老夫人亲自做的衣裳，有大哥的，有三弟的，也有他的。
这还不够吗？
所以如今，不管多少人说他就是靠着玉珠儿他也不在意。
玉珠儿喜欢他，陛下和皇后娘娘也真心把他当家里人，这还不够吗？
人活着，哪有里子面子都完美的？
哥舒岐两个爹，草原上的阿爹说娶了媳妇就不能乱来，得好好养活媳妇，对媳妇好一点。
大胤的爹没说过这种话，但是他娶了自己的阿娘之后，从不眠花宿柳，能给的都给了阿娘。
阿娘刚嫁给柳将军的时侯，不懂的中原事太多了，他从来没见过自己继父为这些生气。
深刻的他或许不懂，但是有一个很浅显的道理他懂。
自己选的，就别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