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后(菜汪汪)

“刚有孕可得小心，日后就不必进来请安了，等你生了孩子再说。我知道你有孝心，可是万事没有孩子要紧。”无眠道。
“不然，等儿臣满了三个月后再来？给母后和皇祖母请安也是规矩呀。”樊氏不敢。
“听你母后的便是。”英琼楼道。
“是，母后最疼爱晚辈，你就不必推辞了。”大皇子笑着起身：“儿臣多谢母后。”
无眠点点头。
樊氏这才敢应了。
这年头，谁家的儿媳妇也不好做，你全都做周全了也不见得落得一个好字。
但是少做一件，或许就落个不孝。
樊氏可谓是战战兢兢，说起来，她家世是不错的，可嫁给大皇子，如今这个皇子府都不好当家。大皇子主要是身份也尴尬，樊氏就不好拿捏这个分寸。
偏生大皇子还什么都不跟她说。
跟端王继妃杨氏比起来，真是各有各的不容易。
无眠能理解，但是这天然就不是一路人，也亲近不了。
家宴开始，热热闹闹。
大皇子就跟二皇子他们坐一起了，樊氏跟着皇后坐。
二皇子笑呵呵的：“恭喜大哥了，来年就添上侄子侄女了，可喜可贺啊。”
“多谢二弟。”大皇子笑了一下，多余的话不敢说。
“大哥不在，真是没意思得很。南苑如今住的人不少，但是能说话都没了。老三闷葫芦一个，下面兄弟都还小，唉。”
“是二哥瞧不上弟弟吧？”三皇子淡淡的。
“老三啊，你说二哥要是就说真的瞧不上你，你敢不敢把这桌子掀了？”二皇子欠欠的问。
“二弟，这是家宴，你别闹。”大皇子赶紧道：“三弟别介怀，二弟就这个嘴。”
三皇子笑了一下：“大哥高看我了，就是二哥骂我什么，我也不敢掀桌子，我没活够。”
“哎呀，老三长进了。放心，我看不上你，你也看不上我，咱谁跟谁？都臭鱼烂虾的。”二皇子笑呵呵的揽住了三皇子的肩膀。
三皇子也没去挣脱：“二哥小看自己了，如今二哥跟我们不一样了。”
二皇子就顺势：“是吧，你说是吧？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你得学会巴结！你看二哥我巴结对了吧？”
大皇子和三皇子同时沉默。
这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
四皇子看着他们嘀嘀咕咕，就一直笑。
二皇子就看他：“老四你别笑，你跟二哥一样聪明。”
七岁的四皇子吧，有点懂事了，他只是又笑了一下，什么都没说。
他想着母妃之前说的话。
有一日夜里，他喜欢的那个书包边缝儿裂开了。
他当然不缺一个书包，可那个最好看，他一直喜欢。就生气。
他母妃就赶紧叫人找来针线：“给你补上就是，不耽误你明日去带着。”
男孩子一般坐不住，但是那一日，他就眼巴巴的坐在母妃跟前，看她给自己补书包。
不知道怎么提起来的，就说起皇兄们的聪慧。
“你那三个皇兄都聪慧。”
他不服，就道：“可是二哥就很傻啊！”
李婕妤停下手：“那你觉得你大哥和三哥很聪明？”
四皇子不知道，于是沉默。
李婕妤就在他头上轻轻一戳：“人都看得出来的聪明，又有几分聪明？人明知道你不傻，却总觉得你傻，难道就不聪明了？”
“你你大哥和三哥确实都聪明，但你二哥，有智慧。”
四皇子被绕晕。
可此时此刻，他想起灯下母妃的话，就好像明白了一点点。
只是再明白，他也只有七岁。
“这小傻子，笑个没完。”二皇子笑着看四皇子。
四皇子不笑了，但是也就停下一下，又笑了。
于是很快，五皇子就跟着笑，五皇子不知道四皇子笑什么，但是就……跟着笑了。
他们只是含蓄的笑，不知怎么七皇子憋不住，开始哈哈笑。
等长辈们看过来的时侯就发现，几个年纪小的皇子笑作一团，而一个不知道想什么的六皇子慌张的坐在原地，一脸懵圈。
说实话，怪可爱的。
也不会有人指责皇子们坏了规矩，太后也跟着笑了：“这一群傻小子。”
夜戏就年岁大的皇子公主陪着看的，小的都回去了。
其实留下的二皇子三皇子，以及二公主和三公主也一样看不懂。
就是不能走，都走神了。
大皇子因为大皇子妃怀孕，也早早回去了。
不过好在第二天都可以不早起，宫学还没恢复嘛。
过了几日宫学终于恢复了以后，玉珠儿去念书，一去了就听到两个大事。
第一，四皇子一口气掉了两颗牙！
第二，她亲爱的好二哥，又又又又又病了……
二皇子不想的，可他也没法子，好在只是咳嗽，他带着咳嗽就来了。
不然要是躺倒了，太后那怎么说呢……陪着看个戏就病了？
所以对于玉珠儿来说，四哥掉了两颗牙，这可太厉害了。
四皇子这还是第一次掉牙呢，要不是玉珠儿前阵子打样了，他不哭也得吓死。
好在玉珠儿掉的那一颗已经开始长出嫩芽来了。
本来是玉珠儿一个人舔牙床，现在好了，兄妹俩一起舔。
同样出生于熙和九年的三公主还没换牙呢，她可比玉珠儿大了几个月呢。
但是四皇子和四公主这兄妹俩就这么开始换牙了。
从深秋到深冬，就这么你一颗我一颗，此起彼伏的掉牙。
等吃年夜饭的时侯，三公主终于后知后觉的，从嘴里落下一颗牙齿来。
这一刻的三公主根本不是害怕，而是放心。
她之前一直担心自己不会掉牙了，因为四哥哥和四妹妹天天都说牙齿生长的情况，她焦急死了啊！
现在好了，我也会掉牙了呢！

要说英琼楼孩子如今是很不少了，十个皇子，七个公主。
自打大公主被叉出去之后，其余的孩子都能和睦相处。
不管内心里怎么想的，但是现在在一起的时侯，都能笑脸相迎。
大皇子是不是有心思，至少他大了，装也能装的好。
毕竟也不是大公主那种歇斯底里的样子。
甚至就连之前跟玉珠儿干了一架的六皇子，自己都没记仇，在行宫几个月，根本连之前贵妃的教导也都忘记了。
跟兄弟姐妹玩的挺好的。
无眠之前就说，其实六皇子是很可爱的一个小家伙，他性格不仅跟姐姐不一样，甚至还自带一种呆萌。
至于之前有点手欠的毛病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玉珠儿打了一顿打好了，反正后来没有再犯。
现在，六皇子看着三姐姐掉牙的事，就已经开始期待自己掉牙了。
于是就没什么规矩的开始摸自己的牙齿。
小孩子的跟风是不讲道理的，现在年纪小的，都在想着掉牙的事了。
比起孩子们的无忧无虑，大人总还是有些烦心的事。
熙和十七年正月，就爆了一个大的。
南方七省大雪，大雪压垮了不少民宅，数十万百姓露宿街头，而因一时混乱，冻死的，饿死的，砸死的，受伤没有得到救治而死的百姓不计其数。
其实灾难是正常的，历朝历代都免不了。只不过南方多数时侯不见这么大的雪，一时间适应不了，才导致这么大的灾难。
大胤还算富庶，出事后，英琼楼就紧急调派人手赈灾，各地府库也都有存粮，紧急开仓放粮，叫百姓们不至于饿死更多人。
天灾是常见的，但是总有人借着天灾搞些事情。
当然，这些事情，京城暂时还不知道。
因南方的雪灾严重，宫中各种因过年的聚会就都免了。
无眠感觉这样很好，轻松了不少。
太后也配合，但是老太太想看戏也是真的，情不情愿的就不好说了。
初三的时侯，赵家来人传话，说赵老太爷病的厉害。
“前阵子不是还说没事？怎么忽然就这样了？”无眠震惊，知道祖父是不大好了，初一就没进来，但是也想到就这么严重了。
“老太爷的肝病也有几年了，去年秋天那时侯还是好的，入冬之后就一直疼。太医也只说静养，喝药也没法子。眼下年一过，瞧着就越发不好了。过年那天，也是强撑着再府里应付，不敢进宫来叫您担心，如今是实在不大好。”来人抹泪：“老太爷精神的时侯特地嘱咐，叫提前跟娘娘说一声，免得一旦他去了，娘娘惊着自己。”
无眠叹气：“罢了，你先回去，我自有打算。”
来人忙应了出宫去。
英琼楼正忙的要命，这个时侯，无眠其实不适合出宫。
但是……
算了，赵家这些年也算勤勤恳恳，如今老太爷不成了，特地叫人来传话，未必不是想见她一面。
赵家跟当下所有家族一样，都是重男轻女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但是老太爷和老夫人对无眠这个孙女又都不错。
当初无眠封了皇后，虽然又殿中省预备嫁妆，可家里还是变卖了不少家当给她带钱进宫。
你可以说是因为今日支持起一个皇后来，来日家族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但你也可以说是家族怕孩子在宫里过不下去。
总归这位老太爷没有什么地方伤害过无眠，人老了，不成了，想见一见孙女罢了。
于是这一日黄昏时侯，无眠去了太极宫。
确实没想到无眠会来，英琼楼叫她进来的时侯还忙得很。
“陛下该用膳了，别熬坏身子。”
无眠也不是空手来，她带了自己小厨房做的汤。
英琼楼上午见大臣，下午批折子，至今还有一堆，现在看的眼花。
“难得皇后关心朕。”
无眠笑了一下：“陛下想错了，我还是有事才来的。”
英琼楼很无语。
坐下来：“这宫里最会说话的就是你。”
无眠笑了笑，叫人摆膳。
倒也没非得马上说，吃过膳食后，无眠才说了事情：“我想着回去看看吧。”
“嗯，你进宫以来也没回去过，应该的。就叫殿中省和礼部预备，选个最近的日子回去吧。”英琼楼道。
“这回是该正式回去，不过眼下正是南方天灾，我就不大张旗鼓了。一切从简，我只带够了侍卫就好。”无眠道。
“嗯，都依你，要不要把玉珠儿和象儿也带去？”
“玉珠儿可以带，象儿的话，要陛下的示下。”储君的安危，理论上是高于皇后的。
“就在京城，朕叫宋延提前预备，叫他跟着。你顶多早上去下午就回来了，没事。带去看看吧。”英琼楼道。
“好，那就带去。”
“先叫礼部看个好日子，尽快吧。”总不能太久了。
“我传话叫家里预备一下，但是不许过分预备。”无眠道。
英琼楼点头：“做了皇后，你总不能回去，想家的时侯叫他们来便是了。”
换做以前，英琼楼想都不会去想这种事。
不是说他就那么冷漠不关心妻子，只是作为他这种出身的皇帝，压根就想不到这些，没必要去体谅别的这个事。
但是落在了无眠身上，便不一样了。
无眠也没在这里多待，英琼楼也没留她，他还有一堆事没做完呢，今晚不会进后宫了。
次日，无眠特地叫临水回去通知家里，但是坚决不许赵家过度迎接。
正是南方遭灾的时侯呢，赵家也知道轻重。
无眠亲自去太后跟前说了这件事：“这时侯出宫确实是有些不合适，也是儿臣任性了。”
“你祖父身子不好了，你去看看也是你的孝道。都说进了宫的女子就不能多关心娘家的事了，可一家子骨肉血亲怎么能说不管就不管了？你一向注重这些事，去看看就是，哀家没什么好说的。到时侯预备些东西，给你祖父带去。”太后也已经知道赵老太爷身子不好了的事。
日子就定在了初六，宜早不宜迟了。

无眠一早起吃过早膳，就带着两个孩子回娘家。
虽然是一切从简，但是毕竟是皇后和储君出行，再简单也不是素服出行。
阵势还是有的，宫中嫔妃皇子公主送别，哪怕只有半日呢，也得送行。
赵家人还是很激动的，皇后娘娘省亲，那是多大的荣耀？
所以尽管外头不敢弄的隆重，但是家里还是弄的很隆重。
赵家所有亲友都来了，都想着给皇后娘娘磕头，也叫家里小辈见见人。
或许因为无眠本身就是嫡女，也或者赵家亲戚还算正常，所以没有在她小时侯欺负她的亲戚。
当然，表姐妹之类的，小时侯争强好胜的那点小事不能算。
哪怕是钱氏，钱氏当年因为身份不高被老夫人嫌弃，老夫人还塞妾室呢，可她又决不许外头人欺负钱氏。
所以就算有人瞧不起钱氏，也不敢面上说什么。
总的来说，赵家的亲戚关系还算和谐。
如今更不必说了，一家子跟着皇后娘娘鸡犬升天，更是只会奉承了。
无眠和两个孩子下了马车， 宋延亲自护送他们进了昌茂公府。
除了起不来的昌茂公本人，其余赵家人都在门口迎侯。
见了皇后和储君公主就要行礼，无眠扶着了老夫人，临水等人扶住了赵康泰和钱氏，再有人扶住了二房的叔叔和婶娘。
其余小辈就都跪下去了。
行礼过后，才进府去。
大家都穿着礼服，客客气气的将人接进去。
先在老夫人的正堂坐下来，也不是都能进去，毕竟屋子里待不下那么多人。
只有长辈们在，无眠先问过老夫人之后，与她一道先去看望老太爷。
老太爷今日也是特地在老夫人这里侯着皇后娘娘呢，就在内室里。
一见面，无眠就知道这老爷子确实看着不行了。
肝病磨人，他已经瘦的不成样子。
“老臣给皇后娘娘请安了。”赵老太爷笑呵呵的。
“祖父，是我不孝，这些年都没来看您。”
“哎，这话说的。娘娘是皇后啊，虽说不常见，可里外通消息，又总是惦记着我们老两口，还有什么不孝？最孝的就是你了。”说着话，他看向两个孩子。
他其实也就年节进宫才见得着这两个孩子。
尤其是储君，他都没跟这孩子说过几句话。
玉珠儿还是记得这是曾外祖父，象儿就不记得。
无眠教他，他才叫。
象儿没见过这样的老人，老太爷此时的样子确实有点吓人。
瘦，干，脸色蜡黄。眼睛都凹下去了。
于是象儿叫了一声之后就不说话了。
“快叫孩子出去吧， 别吓着他。”老太爷赶紧转头。
“不妨事。”无眠摸摸象儿的头：“这是娘亲的祖父，他病了，所以看起来就是这样。象儿不要怕。”
象儿仰头看娘亲，又点头：“曾外祖父不要病，快点好起来。”
“唉，唉。”老太爷应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两个孩子被抱出去，还有钱氏呢，他们也不会害怕。
正对这个新地方好奇得很，很快就由钱氏带着出去玩了。
无眠这里，老夫人，老太爷，赵康泰，赵康敏，还有赵元景兄弟五个。
五个是长房老大，老三，老四，老五，二房老六。
其实倒也没什么非要说的，平时该说的也都传话了。
就是都许久没这么在家里见面了，大家也都互相惦记着呢。
两个孩子被外祖母带着，跟家里的孩子一起玩，他们不知道伤心。躺在榻上起不来那个老人，他们只知道那是曾外祖父，多余的感情都没有。
这很正常。
就是无眠，她本不是无眠，又有多深的感情呢？
可不管感情有几分，该她做的，都做到的。
不管原本的无眠会如何对待娘家人，但是无眠都做到了对他们最大的善意。
无眠回宫的时侯，赵家人诸多不舍。
就在这一年正月十三的夜里，赵老太爷过世了。
无眠是次日一早收到消息的，她也算是心里有准备了。
有些感慨，嘱咐人好好办丧。
赵家人心里也有数，并不会在有灾的情况下办的多么隆重，能从简的都从简。
陛下还是赏赐了不少东西，派了殿中省的人去帮忙。
吴中监调任之前最后一件事，就是帮着皇后娘娘的祖父治丧。
也算是有始有终。
等南方那些流言终于传回京城的时侯，后宫里的胡良仪也宣布，自己有孕三个月了。
如今陛下不肯分神太多够后宫，这二年怀孕的人也就少了。
如今忽然有一个，自然是好事。
但是英琼楼连赏赐都没说，不是他这么不在乎这个孩子，而是他正大怒。
“去给朕查，这些话是从哪里来的，都给朕查清楚。”英琼楼冷笑：“传话给大理寺，叫大理寺派人去南边查，只要查清楚，不管什么身份地位，都给朕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