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垂下眼眸，浓密的睫毛像帘幕一样，遮掩住了他眼底翻涌不息的涟漪。当再次抬起时，他的眼神已经变得淡漠如水，没有一丝多余的情愫流露出来。
五条悟伸出修长而有力的手，猛地掐住了她的下巴。那力道用得不算小，齐木奈奈顿时感到一阵不适，眉头紧紧皱起。
五条悟抬起她的脸颊，面无表情地凝视着这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容。六眼精密地将她从头到脚都扫描了个遍，不放过任何一处细节。冷漠锐利的眼神，像是要将她的一切都看穿、看透。
“小悟……？你怎么了？”
齐木奈奈用力去掰五条悟的手，试图将自己的下巴从他铁钳一样的手心里解救出来，只可惜她现在的力气没有他那么大。
她的抵触好像触发了五条悟更加严重的反应，澎湃的咒力从他的身上迸发出来，毫无节制地四散出去。
铺天盖地的压力无差别地填满了这个空间，走廊的灯同时碎裂，周围陷入了一片黑暗。
夏油杰无视了这股恐怖的压力，握住五条悟的胳膊，制止了他的进一步动作。
“悟，你冷静点。”
五条悟松开了对齐木奈奈脸颊的钳制，他的头微微偏了一下，目光不冷不热地扫过夏油杰揽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我哪里不冷静了？”
他身上活跃的咒力波动让周围的空气都在颤抖，怎么看也不像是冷静的样子。
齐木奈奈对于咒力的感知极为浅薄，能让大多数一级术师都感到窒息的强大咒压在周围肆虐着，她仿佛置身事外一样，丝毫不受影响。
曾经有过一段时间，五条悟常常会像这样突然冒出来，打断她和夏油杰的正常交往。齐木奈奈多少也习惯了，她没有生气，只是牵起了夏油杰的手。
“杰，要不我们回去吧。”
夏油杰听到她这样说，眼睛里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有些没跟上她的思路，不过他的身体却很顺从地被她拉着往前走去。
这种明明在生对方的气，可对方却毫不在意，甚至将自己完全无视掉的感觉，五条悟再熟悉不过了。他只觉得胸腔中憋着一股怒气，让他想要维持表面的平静都变得有些艰难。
“齐木奈奈！”五条悟气结地喊她的真名，精致的眉眼染了些怒意。
这个称呼让齐木奈奈的意识被拉回到了当下，她的脚步一顿，松开了夏油杰的手，指尖揉上酸胀的太阳穴。
她转身看向那个一身高专教师制服的五条悟，黑色眼罩被他丢在地上，而他脸上的表情，是既愤怒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齐木奈奈略带疑惑地询问他，“五条老师？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五条悟大步上前，紧紧攥住她的手腕，在刻意控制住力度后，他的手指反而呈现出些许僵硬。
“你……”他的嘴巴张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是那些话在对上齐木奈奈双眸的那一刻，却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卡在了喉咙里。
那些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说。齐木奈奈明显对现在的状况毫无所觉的样子，她的思维仿佛是跳跃的，各种断层，让他完全捉摸不透，也没有办法正常沟通。
无论是生气、质问，还是诉说衷肠，在她这种混沌的状态下，都不会被她理解。
这让五条悟感到无比的挫败和无奈，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使不上力。
如果对一个脑子不清醒的醉鬼发脾气，会显得他很蠢吧。
五条悟身上四处扩散的咒力收回，他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抓着她胳膊的手却不甘心放开。
夏油杰见他冷静了一些，开口劝解，“悟，先让奈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话等她明天酒醒了再问也不迟。现在这样，她也听不进去。”
见他还是紧紧攥着齐木奈奈的手腕不肯松手，夏油杰叹了口气，“她现在的身上有咒力，就算跑得再远，以你的六眼，也能轻而易举地找到她吧？”
一旁的齐木奈奈顺着他的话点头，漫不经心地笑着，“小悟的六眼，好看又好用，找个人而已轻轻松松。”
她的态度乍一看好像是在夸他，实际上只是像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五条悟真的很想掐住她的脖子，狠狠地晃晃她的脑袋，让她能立即清醒过来，听听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
深吸了一口气，五条悟努力平复下自己的心情。他磨了磨后槽牙，声音中带着一丝隐忍，“你以为我要找的人是谁啊。”
“是谁啊？”齐木奈奈歪了歪头，一脸无辜地看着他，那模样让五条悟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他瞪着齐木奈奈，却又拿她毫无办法。五条悟的眼神中快速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愤怒也有无奈。
“悟，现在这个时间点太晚了，让奈奈去睡觉吧。”
“杰说得对，小悟，你也要早点睡，熬夜容易长不高哦。”
“……你是对我的身高有什么意见？”五条悟撇了撇嘴，没好气地说，“你自己还跟个小矮子一样。”
“早睡早起是为了你的身体好，你不领情，还说我矮？”齐木奈奈那双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流露出些许不悦。她拉住夏油杰的袖子，“杰，你觉得我矮吗？”
净身高一米六的女生在他们两人面前确实显得有些娇小，夏油杰看着她，可疑地沉默了一秒。
“好好好，你们两个……我不和你们玩了。”
齐木奈奈甩开他们的手，赌气一样扭头就走，边走嘴里边还念念有词，“我要去找棘同学，他绝对不会嫌弃我的身高。”
狗卷棘的身高跟她可般配了！
齐木奈奈对于狗卷棘是最合适的恋爱对象这一结论，那可都是她经过了全方位、细致入微的分析后得出来的！她认真地思考过狗卷棘的种种优点，觉得他与自己在各方面都无比契合。
五条悟听到她的念叨，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轻笑。
夏油杰反倒是情绪不佳地抿住了嘴唇，看五条悟不以为然的样子，知道她打算和狗卷棘表白的夏油杰根本笑不出来。
齐木奈奈的步伐有些急促，仿佛真的生了很大的气。夏油杰追上去，耐着性子哄了又哄，才劝她放弃了大晚上去找狗卷棘的想法，让她老老实实地回房间睡觉。
五条悟在一旁，看着夏油杰轻声细语地哄着她，表情神色都是一副漠然冷淡的样子。晦暗不明的眼底，好像藏着无尽的心事。
躺在床上盖好被子，齐木奈奈的声音已经染上了困意，“杰，晚安。”
“奈奈晚安。”夏油杰微笑着回应。
齐木奈奈又转向五条悟，“小悟，晚安哦。”
听到她带着慵懒睡意的软糯声音叫着他的名字，又对他说“晚安”，五条悟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冰冷的表情似乎有所松动，纠结了半秒，刚要开口回应，“晚……”
夏油杰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直接关上了房间门，将五条悟那未说完的话挡在了门外。
五条悟站在原地，看着紧闭的房门，他的手握紧又松开。
第135章 三人行的谣言
齐木奈奈的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 大概是酒精的影响，她陷入了一个杂乱无章、光怪陆离的梦境之中。
在梦里，齐木奈奈以樱的身份在高专上学, 她和同期一起度过了四年愉快的校园时光。毕业后，这一届的学生都选择留在高专任职
, 她和五条悟、夏油杰做了老师，家入硝子做了医师。
齐木奈奈对待学生很有耐心，五条悟就总是一副不正经的样子，而夏油杰他的目标不是教书育人。他从高专的副校长一步步晋升, 转到总监部任职。凭借着自己的实力和手段, 笼络了各方势力，逐渐在咒术界崭露头角。
没过几年, 他就取代老橘子，成为了咒术总监的一员。又过不久, 夏油杰在年轻一辈的术师以及东京咒术高专的全力支持下, 成为了总监部的首席。
五条悟会因为各种事情频繁出差, 更多的时候, 齐木奈奈会帮他分担那一份的教学任务。
禅院真希是2017年这一届的学生, 她与齐木奈奈一样, 同为天与咒缚且又是女性, 这让她们之间多了一份亲近和理解。禅院真希对她的尊敬, 与对待五条悟时的那种不客气形成鲜明的对比。
狗卷棘同学因为术式，平常比较沉默寡言。但他在执行任务时, 能熟练地运用咒言，动作干净利落、效率极高, 是一个让齐木奈奈非常省心的学生。偶尔狗卷棘会和熊猫在一起搞些小恶作剧，这对于齐木奈奈来说, 根本算不上什么麻烦事。
这一届的三位学生，都有升到一级咒术师的潜力。
禅院家还想像当初反对伏黑甚尔那样，企图打压禅院真希。齐木奈奈很生气，于是，她再次与禅院家的未来家主继承人约了一战。
她毫不留情地把对方揍了一顿，用实力告诉整个禅院家，他们根本不配歧视天与咒缚和零咒力！
禅院真希的术师评级之路再也没有遇到阻碍，只不过，那个挨了齐木奈奈两顿揍的禅院直哉，似乎很不服气。
他像个阴魂不散的讨厌鬼，时不时地就会从京都跑来东京高专，对她进行骚扰。
禅院直哉要么打着“再比一次”的幌子，试图挑战她。要么就摆出一副貌似苦口婆心的模样，对齐木奈奈进行那些令人厌烦的劝导。
禅院直哉用一种高高在上的语气，说些诸如“你都 28 岁了还不嫁人，要是没人要的话，我就勉为其难地娶了你吧”之类的混账话，每一个字都充满了轻蔑。
早就对他这幅臭德行有所耳闻，齐木奈奈并没有生气，她只是故作高深地扬起下巴，回道，“谁说我没人要的？我有男朋友，只是没有公开而已。”
禅院直哉不屑地轻哼一声，脸上露出鄙夷的神情，“有男朋友为什么不公开？该不会是拿不出手吧？”
“那是因为他们都太优秀了，我不知道该选谁比较好呢……”齐木奈奈故意拖长了声音，装作很难以抉择的模样。
“他们？！”禅院直哉难以置信地指着她，“你、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竟然脚踏两条船？！”
“哈，可笑，就许你这种人有好几个‘妾室’，不许我有好几个‘男朋友’吗？”
齐木奈奈对他勾起挑衅的笑容，眼睛里明晃晃地写着：你能拿我怎么样？
她就是要故意气他，随口编造两个男朋友的存在，就是用来堵他的嘴。
禅院直哉认为女人就应该依附于男人，依靠男人的宠爱活着。齐木奈奈想让他不要那么自以为是地看待所有的女人，所以试图用魔法打败魔法。
那时，禅院直哉站在她的办公桌前，脸色阴沉，表情变幻莫测。不知道他联想到了什么，竟诡异地沉默了下来，一反常态地没有对她说出更多难听的话。
但是齐木奈奈还是低估了他这个人的底线，他在短暂的震惊过后，竟然向她提出——
“他们两个都可以，那为什么不可以加我一个？”
正在纸质文件上签字的手被握住，齐木奈奈全身一僵，手腕上的感觉就像是被冰凉滑腻的毒蛇缠上。
她用力甩开禅院直哉的手，脸色像吃了苍蝇一样难看。
听到他说的话，实在受不了这个人的无耻，齐木奈奈怒道，“加你个头！你给我滚啊！”
她很少爆粗口，除非忍不住。
把他打出东京高专的大门，这件事情之后，齐木奈奈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遭到禅院直哉的骚扰。
又过了一段时间，咒术界莫名其妙开始流传她和五条悟、夏油杰三人行的谣言。
五条悟在学生时代就曾和齐木奈奈表白，他毫不掩饰地表达对她的喜欢，并且公开扬言要追求她。这几年里，五条悟也一直没有放弃过对她的追求，这份坚持让人动容。
他领悟领域展开后，实力突飞猛进，稳坐五条家主的位置。即便他一直拖延着自己的终身大事，家里的人也对他无可奈何。
齐木奈奈一直认为自己和夏油杰的关系更像是“家人”，他们之间关系的变质，应该是从那天的那个吻开始的。
起初齐木奈奈没有特别在意那个吻，只是认为那时候的夏油杰压力实在太大了，所以那或许可以算作是一种另类的“安慰”。
但从那之后，夏油杰开始有意无意地更加亲近她，不仅频繁地向她索吻，还试图做一些更亲密的事情。
与伏黑甚尔那种侵略性十足的男人不同，夏油杰的亲近方式更加温和，不易激起齐木奈奈的防备，这反而让他有了更多可乘之机。
有那么几次，齐木奈奈感觉自己差点就没把持住，迷迷糊糊地就被陷进他的温柔里。
后来，在面对他们两个人的时候，齐木奈奈始终告诫自己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对于终身伴侣，她心中有着自己的坚持和考量，没有接受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三人行”的谣言扩散之后，另外两位当事人，五条悟和夏油杰，表现得毫不在意。他们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去澄清，就任由那谣言肆意传播。
齐木奈奈一次次地解释，但没有效果。
后来整个咒术界稍微有点消息的人都听说了这件事情，在两位最强术师的名字带来的压力下，一般的咒术师在遇到齐木奈奈的时候都变得小心翼翼的。
他们会很“懂事”地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生怕惹上什么麻烦，更别说有人胆敢和她发展超过朋友界限的关系了。齐木奈奈只觉得自己的生活被这些无聊的谣言搅得一团糟，这让她很是无奈。
在众多谨小慎微的咒术师中，只有两个人格外与众不同。一个是任何时候都对自己充满了自信的禅院直哉，另一个是她的同事——伏黑甚尔。
他似乎完全不把那两位最强放在眼里，明目张胆地在学校里撩拨齐木奈奈。
伏黑甚尔总是一副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的样子（除了钱），许多年过去他却还惦记着要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其实齐木奈奈很早之前就和他说过了，不需要让他有任何人情压力，他们之间谁也不亏欠谁。
她不需要他帮忙杀人，更不需要他的“特殊服务”！
可是伏黑甚尔就好像是在故意拿她取乐一样，经常时不时地提起，还总是没有距离感地凑过来。
他走路一点动静都没有，呼吸和心跳也
和透明人一样，只要他想，就连齐木奈奈也感受不到他的靠近。
因为被他悄悄绕后了，所以一转身就不小心撞进他梆硬的胸肌上的事情时有发生。
“奈奈总是这样，投怀送抱的，就算我是正人君子，也会忍不住的啊。”伏黑甚尔的声音里满是调侃，嘴角的疤扬起一抹坏笑。
齐木奈奈瞪着他，“到底是谁偷偷站我身后啊喂？！”
“我站在这里很久了好么，你自己走路不看，怪我？”理所当然的语气。
齐木奈奈双手抵在他的胸膛上，用力地推他，没推动，她用眼神警告，“你再这样，我就对你不客气了啊！”
伏黑甚尔低声笑了，被双臂钳着贴在他怀里的齐木奈奈，能感受到他的胸腔震动，他漫不经心地说，“你最好是别客气。”
齐木奈奈深吸一口气，无奈地大声喊救兵，“小惠！你快来管管他吧！！”
新学期过去几个月后，五条悟突然又丢给她一个新生。那是一位特级被咒者，身上还带着总监部判的死缓，他本人也因为心理压力过大尝试自杀过几次。
那是齐木奈奈近几年的执教生涯中，遇到过的最大的问题儿童。
第136章 你被忧太诅咒了
根据五条悟给到的情报, 乙骨忧太是日本三大怨灵之一的菅原道真的后代，五条家的远亲。
他作为第四位特级咒术师，被那位凶名赫赫的“诅咒女王”守护着。
齐木奈奈翻阅乙骨忧太的学生资料的时候, 心里就有预感，这个学生恐怕不会那么容易管教。
果然, 在他入学的第一天就给她制造出了麻烦。
他的附身咒灵以一挑三，眨眼间就将班上的三位同学无情地揍翻在地，咒灵身上的强大咒力波动还惊动了天元大人。
当时的乙骨忧太，手足无措地站在那一片混乱的中心, 那清瘦的身影好像与这一切格格不入。
课后, 齐木奈奈表情严肃地将乙骨忧太叫到了办公室。
看着他那怯生生的模样，齐木奈奈倒也不是真的想要训斥这个新人, 她只是想了解一下具体的情况罢了。
在随后的谈话中，齐木奈奈聆听着乙骨忧太讲述他儿时和青梅竹马祈本里香之间发生的故事。其中的转折与悲伤, 的确令人唏嘘。
齐木奈奈也知晓了, 原来那守护灵是对乙骨忧太有着近乎疯狂占有欲的怨灵。它极度排斥所有想要伤害乙骨忧太的人, 如果是女性的话, 只要稍稍过于靠近乙骨忧太, 都会面临极大的危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