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该我跟你说,你别把自己真当郭家的人才是。”孟半烟总有种新昌侯府要乱的预感,顾不得父女之间的嫌隙,把人拉到一旁廊下。
“你给人赚钱当钱袋子就够了,别再傻子一样替他们做事。这家的事太脏,你们府里那老夫人要是还要想法子救郭茯苓,你可别插手。管你装病还是装什么都别沾手,实在不行你就说你还有我这个在武家,你左右为难谁也帮不得。”
孟海平认认真真听着女儿的话,紧皱的眉头慢慢松开,虽没笑出来但眼眸里的欣喜是藏不住的。
“你放心,我还没那么蠢。”孟海平想像女儿小时候那样伸手揉一揉她脑袋,可看着孟半烟的妇人髻,才恍然想起两人之间早隔着山海,也并不是毫无隔阂,只好又把手放下来。
“倒是你要当心些,你公公在朝中正是要紧的时候,攀附他的人有多少,想要把他拉下马的人就有多少。这事往小了说是家事,可要是有人拿这事做文章,未必牵扯不到。”
孟海平难得跟女儿站在一起心平气和说话,一时间也有些啰嗦起来。还是郭珍见他落在后面回头来找,瞧见父女两个站在廊下一派心平气和的样子,忍不住扯着嗓子干咳了两声,这才把孟海平给叫走了。
郭家人走了,郭茯苓和武翊武娥又被关回自己房间。这一次不光看守他们的婆子多了一倍,就连屋里的窗户也全都被木条钉上。
在院子里守着的婆子一个个面无表情,人人都在等着武衡出殡,只要等丧事办完,就能把郭茯苓送去郭家家庙,把武翊武娥分出武家,了结了这桩丑事。
孟半烟和孙娴心坐在回府的马车上,谁也没说话。今天的事婆媳两个只是在一旁看着,都觉得累极了。
等回了松云院,孟半烟更是连衣裳都没换,就一头栽倒在床上,把刚听见动静从小书房里出来的武承安吓个够呛。
“怎么了只是?回来这么早。”武承安坐在床边替孟半烟脱了绣鞋罗袜,又扯过薄毯盖在她肚腹上,“是不是在那边累着了,还是被冲撞了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个大夫回来看看。”
“不用,就是看了太多糟心事累得慌,你别忙活过来陪我躺会儿就好了。”
孟半烟拉过武承安的手不放,就像早上他拉着自己不放手一模一样。
一向刚强得觉得自己什么都行的孟半烟,这会儿终于明白了一点点为何武承安老要缠着自己,再累再糟心身边有这么个人,确实心里就能舒坦好些
第73章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武衡和郭茯苓这些年胡闹瞎搞出来的一摊子烂事太惊世骇俗,还没等武衡发丧就传遍了京城。
到了发丧那日,好些看热闹的老百姓,压根不管这是丧事都站在路旁指指点点,走在最前面打幡摔盆的武翊更是面无表情。
侍郎府的路祭棚搭在出殡队伍必经之路上,孟半烟站在武承安身边,看着武翊被安宁伯府两个管事扶着跪下磕头答谢,仿佛一具行尸走肉一般,心里也没什么涟漪。
倒是武承安四处张望,看上去像是在找什么人。惹得孙娴心连着回头看了儿子两眼,还是武靖压着嗓子干咳了两声,武承安才老实了
“你刚才看什么呢,老爷这几天心情那么差,你别怵他的眉头。”
“我看怎么没见婶娘,大伯和新昌侯府分猪肉一般把叔爷家分得清楚明白,也没见他们说怎么安置刘氏。”
武衡死得不是时候,正好撞上端午节又搞得这么难看,即便是亲戚也不愿意在他们身上多花心思。人人都想着赶紧把这事了结,再不提及。
武承安除了第一天再没去过武衡那边,直到出殡才想起来还有个刘氏,比起武家其他人一边嫌武衡做人腌臜,一边又可怜他被戴了一辈子绿帽,他在意的倒是那个亲手把这事给捅穿的刘氏。
“难为你还记得她。”京城的人都笑话自己嫁了武承安这么个病秧子,却只有孟半烟庆幸去年自己心一横走进侍郎府,主动要求联姻。
这人或许身体不好,或许细细谋算一场也比不过旁人科举出仕来得风光坦途。但就凭他还记得有刘氏这么个人,孟半烟就觉得自己跟他成亲,没错。
“听说刘家已经来人了,应该是要和离。”孟半烟这几天都跟着孙娴心王武衡府里去帮忙,自然也问过这事。
“刘家虽然外任没在京城,但是她父亲是青州守备,手里有实权,我看武翊不敢不放人。到时候就看她是想要留在京城自己守着自己的嫁妆过日子,还是跟娘家人回青州了。”
“那就好,闹到这步田地,那一家子除了武娥和她,倒也谁都不冤枉。”
武承安心善,但也没打算做滥好人。听孟半烟这么说过就把这事放下,坐在马车里拿过洒金折扇给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风,不再过问这事。
但他不问有人问,安宁伯府和新昌侯府再想低调处置也没能跑得了,顺天府和礼部都派人往两边府里去了人。两家已经大门紧闭好些天不见客,还是免不了有路过的老百姓往他们门前啐口水。
朝廷以孝立国,老百姓更是把礼义廉耻看得极重,作奸犯科的人固然有之,但谁都知道这事不对得藏着掖着。要不然人人都没个约束,世道就乱了。
武衡和郭茯苓搞出来的这一摊子烂事,不光是自己丢脸,也触到了皇帝乃至各大世家贵族的逆鳞。谁家都有摆不上台面的事,但哪家都尽量守着底线不至于彻底人伦大防都不要了。
可有了武衡和郭茯苓的事,外面老百姓该怎么看待以往这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勋贵们。你们一天天满口仁义道德,感情私底下干的事比谁都不要脸,那谁知道其他人家私底下是不是都这样。
有些脸皮薄些的世家女眷这些日子连门都不敢出,以往放浪形骸的纨绔们也个个夹紧尾巴,再不敢像以往那样胡闹。生怕被人抓着把柄,把自己跟武衡比,平白落得一身骚。
如何处置郭茯苓和她两个孩子的事,武靖并没有插手。但架不住他是天子重臣,这事很快就传到皇宫里,武衡出殡之后的第一个大朝会,朝会刚散隆兴帝身边的近侍就追上他,“武大人,陛下有召,请大人过去一趟。”
整个大朝会武靖都提心吊胆,武郭两家如今能上朝又站在前面的人就只有自己,他生怕皇帝心血来潮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问自己武衡的事,一早上煎熬下来背后都湿透了。
武靖从不打探御前的事情,但每次都不会忘了给隆兴帝身边几个近侍拿些辛苦银子,平时过年过节也总少不了往他们在宫外置的宅子里送东西。
有时候贵重有时候不过是庄子上送进府里的鱼肉野物,偏近侍们都觉得这样反而亲近,时间一长隆兴帝身边的人跟他武大人关系都不错。
看着冲自己还有个笑模样的内侍,武靖心里稍稍安定了一点,跟同行的两个户部同僚拱拱手,便跟着内侍往后殿水榭里去。
隆兴帝体丰怕热,还没到端午就搬到后殿临湖的水榭里,起居坐卧处理朝政都在这边。水榭离内阁的班房有点远,每年夏天内阁那几个老大人,光是从班房往隆兴帝这边来,都要中暑好几回。
武靖到底是勋贵人家的公子出身,功夫虽比不得正经习武之人,但年过四旬依旧腰背挺拔小腹平坦,就已经强过朝中绝大多数同僚。
隆兴帝又向来是个重皮相的,除了后宫妃嫔,身边的内侍和极看重的臣子,也没有一个不是五官端正容貌清秀。
这会儿看着仪表不凡身姿挺拔的武靖从外面进来,端端正正跪在底下行礼磕头。原本对武郭两家不满的迁怒,一下子就散了大半。看着跪在底下的武靖没叫起,但是也没训责叱骂。
“家里怎么会闹出这么难看的事情来,你家里那些人平时你也不管管。”
“陛下恕罪,臣自二十年前从伯府分家出来,就不敢多管府里的事,母亲在世的时候怕母亲不喜,母亲去世又是大哥当家,臣是弟弟,更应当守本分。”
君臣这么多年,武靖也没必要在隆兴帝跟前做虚假样子。京城各大世家勋贵府里是个什么情况,早都被皇帝养的暗卫摸得一清二楚,不遮不掩反而还能落个老实的印象。
隆兴帝没登基之前,也被先帝分过家。皇子分家便是出京就藩,隆兴帝当年的封地偏僻,说是去当王爷其实就是被流放。要不是后来留在京城的太子暴毙,他也没有机会回京登基。
所以对同为被母亲为了保全长子而早早分家的武靖,他是有那么一丝同病相怜之感的。即便如今他已是万万人之上的皇帝,想起先帝和先皇后长久的忽视,也免不了怅然若失。
“起来吧。”这些年武靖守着户部这个钱袋子没出过大错,隆兴帝不可能为了这点子小事真把人怎么着,只是这事太丢人,还是那种摆不上台面多说几句都脏了嘴的丢人。
“武老夫人那性子也真是,朕知道你这个当儿子的不好说父母的不是,可当年要是不把你从侯府里分出来,朕是属意你来承袭爵位,说不得今日也不会闹出这等丑事。”
隆兴帝自己就不是嫡长继位,对那些个规矩也算不得十分看重。他重用武靖,自然也偏心他,觉着要是是他袭爵武家必不可能乱成今天这样,他也不会降等袭爵。
“臣惶恐。”武靖摇摇头,“臣真心无意爵位,这些年臣替陛下当差为百姓办事,不求有功到底也尽了力,能维持自己那个小家就够了。”
这话也不知道触到隆兴帝哪根筋,又沉吟了好一阵没说话。武靖站在一旁拿余光去看正端茶给隆兴帝的近侍,见他手还算稳当,心才跟着稳下来。
又不知过了多久,隆兴帝突然抽出一张折子给武靖看,“看看,老四从南疆递回来的折子,跟朕要银子呢,说是明年要在南边把各处老旧城墙边防修葺一遍。”
“他倒好,到了南疆还能折腾出这么多花招来。不像他几个兄弟,长大了就只会妄想他们不该惦记的东西,要是他们几个能跟你这样让一让,朕怕是也能多活几年。”
话说出来,武靖顿时就明白皇帝今天私底下召见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自己有不省心的族人他有不省心的儿子,再加上想起那个被自己逐出京城的倒霉儿子,心可不就自然而然偏了。
“陛下,四殿下这两年在南疆尽兴带领百姓拓荒耕种,南疆四州请求赈灾的奏章少了,每年上缴到户部的税收多了是实实在在的,明年若是四殿下要银子,臣这里大概还能多腾挪出来些。”
“混账,你还帮上这小子了是吧。你们啊就惯着他吧,等那天他赖上户部,你就知道头疼了。”
武靖此时若真说让皇上把四皇子弄回来,皇帝心里不见得乐意。倒是这样迂回着捧一捧他儿子,隆兴帝心里才痛快。
君臣二人打过这一场机锋,武衡那档子破事谁也没再提起,隆兴帝觉着自己这得力臣子挺委屈,还捎带手赏了一根老参两朵灵芝,这才放武靖出宫。
从宫里出来武靖没再去户部衙门,而是直接回了府。门房有那机灵的小子窜出来接过武靖手里的马鞭,偷偷抬眼瞄见武靖脸色不虞,便越发夹着尾巴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不敢出声。
第74章
武靖回来这一路都在琢磨隆兴帝问自己的那些话,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隆兴帝起了要把四皇子召回京城的心思。
当年把长子送进宫去读书,一来是给病弱的长子铺一条富贵闲人的路,二来也不是没有把宝压在四皇子身上的心思。
宫中皇后多年无所出,四皇子的生母是王贵妃,王贵妃娘家是绵延数百年的大士族。前朝倾覆王家还是那个王家,说不定有朝一日本朝没了,王家也照样还在。
有这样的母族做后盾,按道理来说四皇子的身份该是最高的。但架不住数年前王贵妃急病去世,隆兴帝又全力打压王家,四皇子的处境才一下子艰难起来。
后宫其他妃嫔和皇子,都觉得四皇子已然失了圣心,便合力做了个局把老四踢出京城,一劳永逸。
但他们都忘了,四皇子从始至终还没来得及做触及隆兴帝逆鳞的事,眼下皇子相争又牵扯出当年贬谪四皇子的真相,都说远香近臭,皇帝可不就想儿子了嘛。
思及此处,武靖觉得当年送大儿子进宫去读书这一步着实没走错,下了马车第一件事便是让门房上的奴仆,去松云院把儿子叫来。
门房上的小厮一路快走到松云院门外才停,找了个拐角背人的地方扯了扯自己的衣角,又拿手抹了抹有些杂乱的鬓角,确定从头到脚都能见人,这才迈上松云院门口的台阶,站在门外冲守门的婆子笑得谄媚。
“难得碰上涂妈妈当值,我先给妈妈请个安。老爷回来了,说要请大爷往前院书房里去一趟。”
“你这猴儿做的什么战战兢兢的怪样子,以往来咱们这吃茶要水的,可没见你们这样过。”
“那怎么能一样,昨儿个夫人可当着所有管事妈妈们的面,把府里的钥匙都交给大奶奶的,这往后咱们的日子可就都仰仗大奶奶了,哪里还敢造次。”
“就晓得你们背地里要嘀咕这些,都说管家三年猫狗都嫌。我们也不求你们记着咱们大奶奶的好,只盼着往后你们别背地里骂奶奶,就阿弥陀佛了。”
两人站在垂花门里你来我往闲扯过几句嘴,涂妈妈才转身往里走去通报。转身的时候还不忘把小厮叫进门房里坐着,“你安心等等吧,渴了就多吃点饮子,往后少做那怪样子就行了。”
小孩儿这才高高兴兴进了门房,自己动手舀了一碗带着冰碴的绿豆汤,捧在手里一口接一口。
武衡的丧事把所有人都累了个够呛,路祭那日回来,孟半烟结结实实躺了两天才缓过些精神来。
武衡是武靖的亲叔叔,按道理武靖要守孝一年武承安三兄弟也要守孝半年。但这种事没人死盯着计较,等出殡过后也就差不多了。只要府里别日日笙歌,又有谁会在意。
去年端午孟半烟就因为急着来京城,没能留在潭州家里过。今年又撞上武衡的丧事,端午那天她都还在武衡府里帮忙管事,自家这边备下的东西都没用上。
偏偏端午那天还最热,晚上从武衡那边回来,孟半烟又热又累饿过了劲儿什么也吃不下,洗了澡倒头就睡。还是半夜又饿醒了,才从厨房端了一碗鸡丝面吃了才缓过劲儿来。
留在家里的武承安也没心思过节,除了各处主子那里送去的席面,其余多出来的饭菜粽子,和原本预备下的彩绳香囊雄黄酒,就都由他做主分给家中奴仆,才算没浪费东西。
只是过后想起来,孟半烟还是有些不得劲。武承安见她这样干脆让春柳和全妈妈和专做潭州菜的厨娘,重新准备一桌席面,又另准备了各色粽子彩绳,准备关上门来陪她把没过好的端午节给补上。
“尝尝我这个,腊肉可是我娘新送来的,包在粽子里可好吃了。”
“别,别别别,你吃你的我吃我的,这事上我跟娘子吃不到一块儿去。”
孟半烟吃粽子喜欢吃咸口的,小小一个里面包上肥瘦相间的腊肉,一口咬下去满口留香。又或是鲜肉咸蛋黄馅的,肉香味更清爽配上咸蛋黄又解了荤腥的腻,也很好吃。
孟半烟从小喜欢吃粽子,要不是武承安怕她积食只让厨房每样送一个来,她两口一个都不知道能吃多少。
“哪有那么夸张,我也吃甜的呢。你尝尝这个碱水粽,蘸点白糖你肯定喜欢。”
碱水粽里面不包馅,包裹成瘦长三角的模样,孟半烟每次都要专门从粽子尖尖这一头开始吃。先一口咬下粽尖尝过带着淡淡碱味和糯米香的粽子,第二口再去沾白糖才最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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