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被孟海平一来二去的操作,铺子到了刘桂金手里。她又没打算带着嫁妆回青州,毕竟武翊能让武婉怀上孩子,那这十年不能生孩子的人,十有八九就是自己。
带了嫁妆回老家,娘家也不会一直养着她。到时候又要被一副嫁妆发送出去的老路。所以刘桂金听从了孟海平的劝说,干脆自立门户留在京城过日子。
那个铺子自然也就拿出来跟孟半烟合作,孟半烟管供应这一半,孟海平帮着刘桂金负责卖酒打出招牌这一块。父女两个一起给刘桂金的保证是,只要这个铺子还在,他们就保她刘桂金的日子比和离之前过得痛快。
这三个月两人合作的生意渐渐走上正轨,刘桂金也慢慢习惯了自己抛头露面赚钱过日子的生活。
“婶子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是不是铺子里有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呢,还不是酒卖得太好,又有三家酒楼托我来问你,能不能把长安酒放到他们那里去卖。”
刘桂金这些年也管家,只是管得再好也得不着郭茯苓一句好话。如今自己做主自己的事,她才发现自己也挺能干挺能扛事的。
“能卖,不过不能再以我跟前头几个酒楼老板谈的那个价给他们。他们要酒只能从你这里拿,我给你是什么价钱你散卖出去又是什么价钱,这里头你能让几分利给这几个酒楼,婶子你自己定。”
孟半烟清楚,孟家酒坊现在只能做这么多酒,京城这个满地是银钱的地儿,不可能光让自己一个人吃得满嘴流油却不让别人沾荤腥。
接下来三年,自己能把酒坊稳住就已经很不错了。酒坊里出的酒除了几个大酒楼只专供刘桂金的酒肆,从她的铺子再出去是卖去哪里又要卖什么价钱,孟半烟暂时管不了这么多。
“这……”这事本来两人早就谈好了,但刘桂金还是觉得孟半烟给自己的权利太大,她怕孟半烟日后看到自己把就卖得太好,再眼红。
“婶子,您看看咱们签过的契书,这三年您该怎么卖就怎么卖,卖得越多我越高兴,我孟家酒坊的名声就越大。咱们如今虽不是亲戚,但有契约做保,你该放心我的。”
孟半烟看出刘桂金的犹豫,又耐心跟她解释了一遍。刘桂金这才喜笑颜开应承下来,当即连茶都不喝就起身要走,说是时间还早正好还能约那几个老板谈一谈。
送走刘桂金,孟半烟又吩咐秋禾香菱几人都去帮武承安支应庄头们,这才又马不停蹄往前院来。
要说之前父女两个始终无法心平气和好生说话,那这段时间孟半烟开始打理孟家酒坊的生意,就不得不收敛了脾气,重新学会如何跟孟海平做一对在人前同气连声的父女。
之前孟海平给孟半烟的册子非常有用,孟半烟很快就靠着摸透京城所有酒坊的优势,让孟家酒坊在味道和价钱上同时脱颖而出。
又藉着刘桂金的铺面,在城中有了第一个靠得住能合作的酒肆,把去年留下的所有长安酒卖出去打响招牌,让人都知道孟家的酒坊马上就要出一批好酒,才让自己去跟京城几个大酒楼谈生意有了底气。
这些所有的动作,每一步背后都有孟海平的影子。孟海平之前有一句话说得好,自己再跟他过不去也犯不上跟生意过不去,两人之间现在多了银子搭桥铺路,孟半烟的态度也免不了平和许多。
“父亲这个时候怎么有空来我这里,是不是新昌侯府的事很棘手。”
“老封氏快不行了,新昌侯府要分家。”
第78章
郭茯苓闹出这么大的丑事,对于武家来说休了她,再把她送去家庙,这事也就过了大半,但对于新昌侯府来说这仅仅是个开始。
郭茯苓与人私通的事传遍京城以后,侯府的女眷们受不了了。二房正在议亲的姑娘被退了婚,好几个嫁在京城的姑奶奶在婆家都受了气,不得不回娘家来躲风头。
郭干的小女儿比郭茯苓小不了几岁,以前跟这个小姑姑关系一直很好。现在郭茯苓出了这样的事,她也被婆家无来由的怀疑是不是学着郭茯苓在外面与别的男人有染。
身为长房嫡女,又是新昌侯爷的掌上明珠,她哪里受过这样的污蔑,当即就跟婆家人大吵一架回了侯府。
原以为只是吵架,但她不光跟郭茯苓关系好,就连性子也十分相似。人家家里早盼着她闹这一出,等她前脚回侯府,婆家后脚就把和离书送过去。
还十分大方的表示只要侯府同意,嫁妆他们一分不扣,全数还给新昌侯府。感情这还没怎么着,人家就把他郭家的女儿全当郭茯苓一般对待了。
这事一出,整个侯府都惊了。出嫁的女儿也不敢回家闹了,本来回娘家小住的几个姑奶奶隔天就收拾包袱回了婆家,仓皇落魄的样子哪里还有半点世家女的样子。
老封氏不是不知道儿孙不争气,这些年强撑着老迈的身体尽量活着,就是为了不改换门楣,本来就是个有名的破落户,再从侯府变成伯府,老封氏不愿去想子孙们到时候会过得有多落魄。
但如今不用她想了,家里的乱象就在她眼前。各房的小心思都摆到台面上来,每天去她跟前请安都要拌嘴吵架。
人心不定一点小事都能被无限放大,甚至还有人私下提出要把去了家庙的郭茯苓弄死,好像只有她彻底死了,这件事才能平息。
老封氏被这群不争气的儿孙气得吐了血,昏迷好几天才醒过来,醒来第一句话便是要分家。
她终于无法再自欺欺人,这个家内里早就烂透了。分家,也许还能留下些血脉能延续下来。再不分家将来大乱起来,恐怕就要全家裹挟着一起跌入无尽深渊了。
老太太说要分家,郭干郭玄这两个嫡出的老爷先行跪下,求老太太安心养病。等出了老封氏的房门便立马分到扬鞭,各回各房商量要是分家,自己能分得什么。
“父亲需要我做什么。”孟海平在诉说侯府情况的时候,孟半烟已经在心里把这事给掂量过。
武家和郭家现在不说世仇,这梁子没个十来年恐怕淡不下来。即便以前有的面子现在也不好使了,孟海平想要借侍郎府的势,就算孟半烟愿意,她也不觉得孟海平能成事。
孟海平倒是不跟女儿啰嗦,他拿出一张单子,“三房是嫡出但不占长,我和郭珍又只有一个女儿,真到了分家的时候,三房必定吃亏。”
老封氏病重,说不好还能活多久。到那时不管家分成什么样子,郭干郭玄是一定要带着家人扶灵回乡守孝三年的。
“分家一定是大房占大半,爵位是郭干的这事没得争。京城的产业我都清楚,这些是我一定会攥在手里不能放的,到时候我跟着三房回扬州,我希望你能帮我看住这些铺面产业。”
孟海平能狠心入赘,自然不可能甘心一辈子做他侯府三房的狗。这些年且不说他暗中发展了多少自己的势力和生意,就说郭玄也渐渐老了。
再厉害的人都挡不住岁月的侵蚀,当年的孟山岳如此现在郭玄也是如此。侯府闹分家,三房可以倚仗的只有孟海平。
“侯府的祖产里有些铺面生意如今都荒废了,到时候我去扬州三年,耐心经营说不定还有转机。”
新昌侯府的人个个都是眼高手低,人人眼睛都盯着京城这点家产,谁多拿一点,都一定会被所有人群起而攻之。
孟海平干脆不跟他们争这些,能保住三房应得的那一份就行。等回了扬州,只要他能想法子把祖产里还有用的买卖盘活,到时候不怕挣不到钱。
“所以你要我做的就是替你照看京城的生意,那我花费了心思精力,我能得到什么呢。毕竟这些东西都姓郭,跟我可没关系。”
孟海平像是早就知道女儿会这么问,又从袖中抽出一个小卷轴,打开来里面是他在京城各处眼下还信得过的管事和掌柜。
“帮我管住他们,别让他们起不该起的心思,这三年你想怎么用他们就怎么用。三年后我把扬州经营起来,京城扬州两地呼应,我能拿下更大的皇家供奉。
到时候皇商的供奉我分你一半,我知道你嫌我没骨气入赘,可我再不是个东西也还姓孟,旁的人我一概不信,我只信你。”
卷轴分前后两部分,前面一部分记下的都是孟海平在京城经营下来的各处生意和关系网,明面上的有私底下的也有。
后面一部分是孟海平亲手写下的契书,相当于提前把愿许给孟半烟。孟半烟认认真真看完卷轴,才把卷轴收好抵还给孟海平。
“东西你先收着,等过完中秋我有空了你先带我去见人,人合适我能用,到时候老太太走了你我再来谈这事。要是你手底下的管事扎刺不听我的那就算了。我这府里也忙,没那么多精力替你办事。”
孟海平许诺的皇商孟半湮没动心,但是孟海平带不走的管事和掌柜孟半烟想用。
自己一个人还是太弱小了,孟家酒坊那边现在靠得住的只有谢锋和阿柒,原本说好跟着自己北上养老的孟大,都天天守在酒坊里忙得脚不沾地。
利妈妈一家子既要守着孟家,她儿子王华还要替孟半烟在外面跑腿办事。孟半烟眼下确实是无人可用,要是能把孟海平留下来的用上,当然是更好。
孟海平本来也没指望自己一说女儿就答应自己,听她的语气这事有得谈就很不错了。两人约定好中秋之后再见,便很快起身离开。
侯府那些人虽蠢笨却鲁莽,他现在连出门都恨不得留一只眼睛在侯府里,生怕那些蠢货在自己背后搞小动作。
那么大个侯府要分家不是件容易的事,能在老封氏断气之前闹出个结果都算快的,孟半烟看着孟海平已经有些佝偻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
不过一口气叹过,转身往回走时这些事就已经被她抛在脑后。
他孟海平有自己的事业要顾全,自己也有自己的路要走。有钱赚有利得的时候父女两个还能坐到一张桌子上说话吃饭,现在人还没见过,离操心还早着呢。
新昌侯府正乱着,相比较起来安宁伯府虽也被牵连,但到底是小巫见大巫,至少还有心思办什么中秋赏灯会。
两天后孙娴心带着孟半烟,和孟半烟专门叮嘱一定要带上的柳氏,三人一起去伯府赴宴。
孟半烟来伯府很少,柳氏比她早嫁过来好几年也来得不多。每年伯府总要办几次大大小小的席面,请族中各府的人来伯府聚一聚。
前些年孙娴心心里憋着气,任凭武靖明示暗示都不愿意带柳氏出门,跟各府女眷交际往来。也就现在有了孟半烟在身边陪着,才不情不愿地把柳氏给捎带上了。
孟半烟刚帮着黄氏和孙娴心在武衡丧仪上小小出了个彩,如今族中人人都知道,武靖府上那位大奶奶是个真能干的。
柳氏站在一旁虽安静不说话,但她毕竟是僮奴的娘,侍郎府近些年可就只有他一根独苗苗。几个妇人状似不经意地扫过孟半烟平坦的小腹,便热络地跟柳氏寒暄起来。
伯府做东摆酒,左不过就是吃饭赏灯听戏的老一套,孙娴心和柳氏从小就是这么过来的,即便觉得无趣也乐得自在。
孟半烟在外面应酬惯了更加会装样子,一时间不论是亲的表的,一大家子女眷妯娌倒也乐乐呵呵。
中午的席面摆在伯府后花园的凉亭中,饭吃完起身就能转到后头戏园子里听戏。
台上咿咿呀呀台下也嬉嬉笑笑,乍一眼看上去真真是一团和气,一大家子花团锦簇,不愧是勋贵世家的体面峥嵘。
可再仔细一听众人说的话,才晓得原来富贵人家说的也是些家长里短,不是这府里上个月添了个小子,就是几天前哪家远嫁的女儿又死在婆家了。
好的与不好的,此刻交杂在一起成了众人口中的谈资,谈不上欢喜或者难过,都是说过便罢的事情。
倒是柳氏动了心思,这些日子西院和二房被压制得实在厉害,她可以不管谢姨娘和武承定过得如意还是憋屈,但是她不能忍受僮奴吃一点点亏受一点点罪。
尤其今天,跟武家女眷们待在一起,她们左一句僮奴右一句孩子的,就更让柳氏有了底气。孟半烟得意又如何,侍郎府唯一的子嗣是自己生的,这便是她最大的倚仗。
“嫂子,前儿个您派人到我那里传话说,僮奴的事要中秋之后才能办。原想着嫂子管家忙,这事我本不该催。
但孩子的事是大事,今日难得咱们妯娌两个有空坐在一处,我也免不得要问一问嫂子,怎么僮奴的先生不好,就这么不要紧吗。”
柳氏字字句句都拿僮奴说事,只要孟半烟跟她纠缠辩驳张秀才到底是不是个好先生,能不能把僮奴教好,不管孟半烟占理不占理,她都赢了。
但孟半烟怎么可能如她的愿,人家压根就不接她的茬,“弟妹这是说的哪里话,不过是个启蒙的先生,你要真看不上张先生府里给你另请一个倒也不是难事。”
孟半烟等的就是柳氏发难,她摸准了柳氏的脉,就知道她不会放过好不容易在众人跟前露脸的机会。既如此,自己当然要送她一程。
“不过弟妹还是先跟我把府里这几年对不上的账,算清了再说旁的。西院和姨娘近八年从公中支走的银子,跟账上对不上的共计三万六千两银子。
借走未归还的各种摆件器具,和首饰头面我单独立了账册,弟妹不记得的话,等回府了可以到我那里去看。”
“近三年府中各个庄头送东西进府,都是弟妹帮着母亲先行点数,之后才会送进库房和府中各处。这三年有多少东西没经过公中就直接送去西院,我想即便公中和账房不知道,但那些庄头手里应该还是有一本账的。”
此话一出,柳氏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了个干干净净。她怎么就忘了,孟半烟是个疯的不要脸的,自己跟她怎么斗。
孟半烟说话的声音不算大,但坐在她周围的人还是能听清她在说些什么。
孙娴心知道儿媳这几个月在查账,不过她没想到孟半烟已经把西院查了个底掉,更加没想到她会挑在这个时候向柳氏发难。
那种深入骨髓‘家丑不可外扬’的念头几乎是瞬间就压倒了她的理智,脸色涨得通红地看向孟半烟,想要阻止她再说下去。
好在孟半烟早习惯了孙娴心的性子,早就料到了自己这个婆母的反应,还没等她说话便伸手握在孙娴心手背上。
“母亲别生气,这几年弟妹养着孩子,花销大一些也未可知。我没过门之前各府间的往来应酬也都是弟妹帮母亲支应着,从公中借去几套头面也算不得什么大错,想来只要都还在那里,到时候还回来便是了。”
孟半烟小嘴叭叭个不停,既堵得孙娴心没个责怪自己的机会,也给了她缓一缓脑子的时间。
见孙娴心渐渐平复下来,孟半烟才又转过身冲着已经脸色惨白笑容尽失的柳氏继续发难,“今日我本不欲说这事,可一想到弟妹一心为何僮奴着想,我觉得择日不如撞日,还是跟弟妹说清楚的好。”
“僮奴如今已经启蒙,再过几年就该懂事了。要是到那时候让他知道姨娘和弟妹为了他私占了府里的财产,他小孩子家家的又该如何做人。”
“况且父亲为官清廉,家中吃穿用度样样都是有数的。弟妹你既看不上秀才来给僮奴启蒙,日后少不得就要延请名师,这些事哪一件不要银子,我也是为难啊,弟妹应该能体谅吧。”
孟半烟只差没指着柳娟儿的鼻子骂,你们有脸把侍郎府的库房当自己的钱袋子使,就别怪我这会子给你没脸。不是为了侍郎府的独苗吗,独苗吃饭读书难道不用钱的啊,没钱换什么先生?滚滚滚,趁早滚远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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