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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夜(树蘑菇)


埃特夏望着他那张满是伤痛的脸,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了下来。他忽然想到,这些人做的已经够多了。
“你们走吧。”他对尤西说。“王城猎手留下的法阵还在,我可以用那个东西把魔兽都吸引到镇广场上去。你们带上酒馆里的人逃走吧,坐船、骑马,怎么样都行。虽然不能保证所有人都能活下去,但也好过一起变成魔兽的食粮。”
“别傻了,这么一来你就死定了。”一个叫托马斯的民兵说。
“我是猎手,对我来说这就是合适的归宿。”埃特夏平静地说。“你们只是普通人,抵抗至今已经很不容易,理应去过正常的生活。”
“我可不觉得我们有什么分别。”尤西显得既焦虑,又难过。“埃特夏,猎手也是普通人。”
埃特夏勉强笑了笑。
“我没有朋友或是家室,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你们觉得这是一片被诅咒的土地,可我来到这里以后,才稍微有了一点普通人的感觉。所以我要留下来,我必须报答你们的善意。”
他环视了一圈,尤西和其他人一动也不动。
“快走。”他加重口气重复了一遍。
桑切刚一回到自己的工坊,就给大门施加了十几道不同的封禁咒语,确保哪怕是来一支恶龙大军也不可能突破他的防线。他甚至屏蔽了工坊四周的声音。这个地方唯一的缺陷,就是镇上的人都清楚它的具体位置。那些愚蠢的乡下人隔三差五地就找上门来,一会儿让他去看看什么神秘的大雾,一会儿又问他要魔法药水。就让他们个个都死在恶龙的诅咒下吧,今天他不会让一丝杂音传入自己的耳朵。
那枚蛋,那枚隐藏在龙骨缝隙中,用泥土隐藏了起来的龙蛋,才是最重要的东西。对法师来说,它甚至比捕获一头活着的龙更有价值。
桑切将龙蛋安置在法阵正中,仔细地检查了它的状况。它似乎并没有受到他那糟糕的传送法术的影响,依旧闪耀着美丽的光泽。桑切长吁了一口气,忽然感到胸口发紧,这是在短时间内使用多次魔法造成的影响,至少对他本人来说是这样。他慢慢坐了下来,一边深呼吸,一边抚摸自己的胸口,掌心也传来了刺痛感——传送法术用得太急,到达工坊时他摔在了地上,同时磨破了手和膝盖。
但是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包括那个萨蒙的牺牲在内。
桑切知道自己的寿命不会长。进入七塔的第一天,导师就这么告诉他了,再神奇的魔法和药物也不能改变这位老人口中的预言。在这短暂的时间里,你要为创生之道做出什么样的贡献呢?导师问他,桑切不假思索地回答说,他要在末日来临之际拯救所有的人类。
他的发言引来了一阵讪笑。严格意义上来说,所有的法师都应该以救世为目标,这句话甚至以古语的形式刻在了七塔最底层的墙壁上,每个有幸进来修习的年轻人都能看见。末日将至是法师界的经典说法,至于这末日是什么,它什么时候会到来,创生之道和它又有什么关系,围绕这些问题写成的著作足以砌成一座城堡。桑切的大部分同侪压根不关心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比起探讨未来,研究催情魔药倒还有意思得多。(“爱情能让人生出更多孩子,这才是真正的创生之道呢!”这是一位远比桑切优秀的法师的名言。)
导师当然没有笑,他只是让桑切去读焦土战争前保存下来的书籍,把雄心壮志变为详实的理论。桑切照做了,也正是在那时候,他迷上龙这种生物。
七塔中一直有一派观点认为人与龙出自同源,创生之道可以让人类这个种族向上进化,获得龙裔所拥有的神奇特性。这种说法支持者寥寥,但是天生孱弱的桑切确实十分向往。,认为末日的解决之道或许正藏在其中。经过数年的实地调查,他果然发现龙裔的离去和幽地的扩大有关,而幽地——那种阴暗的,充满不可控魔法的所在,正是传说中末日的象征。为了解开其中奥秘,桑切一直在寻找龙留下的踪迹,但是在七塔这种论资排辈的地方,他连一颗龙的牙齿都捞不到。桑切干脆选择了离开,前往其他法师眼中的穷乡僻壤进行研究。虽然没有取得什么重要的收获,但他坚信自己的人生过得比那些碌碌无为的同僚更有意义。
他的机会终于来了,命运总是垂青于那些有准备的人。
桑切盯着龙蛋,目光一刻也不舍得从上面移开。它流光溢彩的外壳比红宝石还要艳丽,如果能够顺利孵化,一定是头漂亮的红龙。他还没有想过以后要拿它怎么样,当成坐骑太过荒谬(驭龙者桑切!想想就可笑),但是做成素材也未免可惜。第一要务还是搞清楚它和这片幽地之间的联系,龙一般不在幽地中繁衍,它们不愿意雏儿受到任何污染。或许真相和蛋身上那条裂缝有关?或许幽地中有弥合那伤口的力量,所以黑龙不得已而为之?要是能一并查出这片幽地的性质,那可再好不过了。桑切把手掌放在龙蛋上,念出几个不成句的字符,观察魔力波动对龙蛋造成的影响。
裂缝中的龙息静静地旋转着,绯红的光芒中浮现出一小缕黑色,像宝石表面沾染了细尘。桑切视力很糟,不得不将眼睛贴近龙蛋表面观察。这痕迹难道是幽地对龙息造成的污染吗?他决心将这一现象记录下来,寄给正在七塔进修的徒弟佩罗斯。这孩子虽然天赋很差,但是却值得信任。桑切想着正好可以让他搜集些相关资料,等自己回去时,就可以拿来和以前的记录作对比……
那黑色物质忽然脱离了蛋壳中央,快捷无伦地刺向他的眼睛。
桑切惊叫了一声,用手捂住双眼。没有疼痛,也摸不到异物,那玩意就此消失在了他的眼眶中,然而他的视野逐渐暗了下去,化作了一片漆黑,他赶紧念起治愈咒语,却没有丝毫的效果。桑切慌了,伸手在地上摸索,想用罐子里的清水洗眼睛。就在这时,他脑子里响起了神秘的说话声。
“*人之子,满意这份馈赠么?*”
“……是你,”桑切喘息着。
“你究竟是什么,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自从萨蒙说出了龙蛋的秘密,他就暂时将礼拜堂里发生的事情放在了脑后。他以为这不知名的存在只会引诱他人走进森林,没想到它直接来找他了。
“*吾乃万相之神。”那声音说道。“大能的继承者,吾前来收取你的灵魂。*”
这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桑切本能地知道,他不可能再逃离眼前的这片黑暗了。
“求求你,再等一等!”他哀求道。“我才刚拿到这龙蛋。我想知道所谓末日的真相,我想解开创生之道的秘密。请再给我一些时间,在那之后我情愿一死。”
那个声音大笑了起来。
“*人之子,吾乃造物者,也是这世间唯一的真神。你与吾融为一体后,自然会得到一切问题的答案。*”
听见这带有几分轻蔑的回复,桑切心中也涌现出了一股力量。
“那时我就不再是我了。”他大声说。“即使知晓了答案,对彼时的我也不会再有意义。神明大人,这是我唯一的请求。您有无限的时间,一定能容忍这一瞬的耽搁。”
神明不说话了。
桑切忽然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就像有一把尖刀从头顶正中插了进来,把大脑分成了两半。他滚倒在地,惨叫连连,到最后喉咙嘶哑得发不出声音来。神明没有伤害他的肉体,只是强行剥开了他的意识,塞入了海量的记忆。他之所以会知道这一点,是因为七塔以前有人偷偷做过类似的实验。那倒霉的受试者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白痴,终其一生都只能望着天空流口水。
“*尔有求,吾给予*。”神明说。“*吾将展示世界的真相,只要你那可怜的‘自我’还承受得起*。”
“来吧,真神,把一切都告诉我!”桑切用最后的力气喊道。“我并不害怕死亡!”
他没有死,也没有疯。他是被魔力源泉选中的人,毕竟和那些凡夫俗子不同。桑切渐渐适应了神明的记忆之海。他感到自己的意识就像一只漂浮在大浪中的小舢板,虽然处境危急,但也慢慢地掌握了波涛的流势,再也不会轻易倾覆了。
他的小船逆流而上,回到了神明脑海中的太古时代。
*太古时代,这里起初只有一片广阔的土地。神明踏着星光降临到了世上,完美无瑕的身体沾染了地面上的泥污。他喜爱这里,他决定成为这寂静世界的主宰。*
*他用火种造出了第一头龙,称它为自己的长子。他命令这龙去开山填海,可这骄傲的生物却不愿受到任何约束。它离去后,神明只得用水源创造出了次子。这次他吸取了教训,赋予他们与龙裔完全相反的特质。人类既卑微又虔诚,他从此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们的侍奉。万事万物都很美好,直到世界终于对这外来者露出了疯狂的一面。*
*大地裂开了。*
*地裂并非邪物作祟,土地就是邪物本身。它滋养地上的生灵,也会将它们作为养料吞噬,这是自天空而来的神明也无法改变的铁则。他预知到了灾难,想要从自己的造物身上收回给予的大能,试图阻止地裂发生。可是那卑微、虔诚却又贪心不足的人类却和龙裔联合起来,将自己的造物主推入了深渊。土地收下了这份丰厚的礼物,龙与人类得以在地上苟活下去。神明却落入了最幽深的地方,失去了所有的形态与力量。他的两种造物成为了新世界的主人,很快又为了争夺地上的主宰权而自相残杀。混乱取代了秩序,世间再无宁日。*
*但是他们不明白。地裂终将再次发生,唯一能够拯救他们的神如今却被困于地底。傲慢的龙裔,贪婪的人类,有朝一日都会像他们的造物主一样落入深渊。自他们决意渎神的那一刻起,这便是既定的结局。*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桑切不断地坠落,身旁是无数的建筑碎块与生物的尸骸,他几乎分不清自己是法师,还是千年以前的万相之神。
“这就是法师的使命,这就是我们的任务!龙已经知晓了真相,所以他们都走了。迎接下一次地裂的只有人类,只有人类啊!”
他一直在喊叫,直到无情的大地将他拥入怀中。这就是神明当年遭遇到的命运——被吞噬、被嚼碎、被遗忘。

第13章 真火
卡德好不容易才将自己的意识从神明的回忆中抽离了出来。他又回到了冰冷的高台上,心中还残留着对无尽堕落的恐惧。千爪草编结成了无数条又细又长的丝线,静静地悬浮在他头顶上空,像是深海中的藻类。
“为什么是千爪草?”尽管唐突,但这确实是涌入他脑海中的第一个问题。
“*它最原始,也最合适。它在这片土地上无孔不入。*”神明答道。“*数千年来它于吾如臂如指。正是倚靠这卑微至极的生物,吾才有能如今天这般与你对话。*”
“怪不得是这样。”卡德闭上眼睛。“我印象中的千爪草没有这种腐臭的味道。”
“*这便是失去形态的含义。堕入地底之物只会成为淤泥的一部分,即使身为造物者也不能逃脱。你我虽然相连,但想必你无法体会这痛苦与耻辱。*”
“所以你为什么特意告诉我这些事?”卡德低声说。“你就那么想要我宣誓效忠吗?”
“*龙裔已经离去,你是最后的火种持有者。你的火焰能助我重返日光之下。*”
“那玛乌斯的火种呢?”
“*她献身时已然失去了肉体,正是她将你召唤至此处。卡德摩斯,吾重回地上后,当助你突破天之壁,回归大群之中。这世间唯有造物者才能实现你的愿望,你已看过那些回忆,自当明白吾所言非虚。*”
卡德明白。神明的语气依旧沉静,但是透过那看不见的纽带,他能感受到它的急迫与渴望,如同无声的呐喊一般冲击着他的灵魂。地底的造物主千万年来一直在等待这一刻。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他缓慢地站起身来。
“你说你和所有的造物之间都有联系。你残害那些无辜的农民,逼迫他们向自己屈服,能否感受得到他们的痛苦与恐惧?你欺骗那位母亲,夺走她未出世的孩子时,能否听见她的哭泣与哀求?”
“*地上的人类已经适应了没有神的世界,他们很快便会记起造物者残酷的那一面。*”
“但他们永远不会接受你。”卡德说。“我也不会。”
“*你尽可以离开这个世界,去找你的同族。此间的事与你再无干系。*”
“我不会走。如果留在地上就是大群对我的惩罚,那我甘愿接受。”他大笑了起来。“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确实是毫无长进。当年在王城我不该放走弗提尔,但是我一点也不后悔出手揍了他。今天我也不会奉你这杀害雏儿的东西为神,要我和你同流合污,想都别想。”
“*从你口中说出的话只有亵渎。难道你想永远在这片土地上徘徊下去,直到和人类一起落入深渊?*”
“如果那是我应得的,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卡德冷笑着说。“至少我还能晒晒太阳,对不对?你这阴沟里的臭老鼠。”
神明被他惹怒了,大团大团的千爪草像蜂群一般朝他扑来。卡德迅速后退,但他还不是够快。几根长长的丝线附着在了他身体右侧裸露的伤口上,死命地往血肉里钻。卡德疼得大叫了一声,一下子摔在了高台上。他身上有鳞甲保护,一生中从未体会过这样剧烈的疼痛感。就连右爪被埃特夏砍断时,也比现在蛆虫从内部啃噬身体要好得多。千爪草再次聚集成为人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遭受折磨。
“*这样的痛苦可以永远持续下去,直到你加入玛乌斯的行列。*”神明开口道。“*你们这身披甲胄的种族,早该学会何为谦卑。*”
埃特夏全身沾满了鲜血——有魔兽的血,也有他自己的血。一头棘尾蜥迎面扑来,被他一剑刺穿了上颚。托马斯从侧面一斧砍下,魔兽的脑袋“噗通”一声滚落到了沙地上。
“成功了!”民兵汗津津的脸上满是兴奋。埃特夏一把将他推到了一旁,棘尾蜥的头弹了起来,差点啃到了他的脚。这东西死后还能咬人。
民兵们执意要和他一起回来,令埃特夏很受触动。现在他有些后悔了,没有理由让所有人都陪他一起死在无穷无尽的黑潮里。
“到屋顶上去!”他指了指不远处的镇公所。虽然上次站在屋顶上时他吃了大亏,但是一群人留在街上,只会死得更快。尤西找到了上次修缮房屋时用过的梯子,埃特夏殿后,余人依次向上爬。托马斯是最后一个登上梯子的,他站在梯子两格中间,用手遮挡阳光,朝远处看了一眼。
“已经看不见多少魔兽了!我想它们的总数还是有限的……”
他说正说着,站在下面的埃特夏看到墙壁上映出了一个巨大的影子。他刚想大声示警,一支长矛一样的喙突然从建筑侧面探了出来,刺穿了托马斯的身躯,还将梯子打得粉碎。一片血雾之中,魔兽露出了真容——它外形像鸟,长着秃鹫似的头颅,站起来却几乎和镇公所一样高。以埃特夏的经验来看,拥有这种体型的魔兽都生活在荒无人烟的地方,一百年内都不见得能被看到几次。
“快跑,快!”他对伸手想要拉他上去的民兵们吼道。秃鹫怪甩下了托马斯的尸体,昂首阔步地朝他走来,用那致命的巨喙刺向他胸口。他闪到一旁,趁巨喙刺入镇公所墙壁时,一剑砍中了它的颈侧。他自认为出了全力,可这一剑却没能砍下它的脑袋。只是卡在了颈骨边缘。魔兽用力一挣,剑柄登时从他的指缝中滑脱。埃特夏成了赤手空拳,而那脖子上插着一把剑的秃鹫怪物却依然精神百倍地朝他扑了过来,他只得连连后退以躲避那喙和爪的连环攻势。只听一声巨响,镇公所的墙壁在魔兽的撞击下坍塌了,埃特夏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劈头盖脸砸下来的砖瓦和碎石埋在了下面。
他咳嗽着,不顾自己肋骨发出的呻吟声,拖着自己的身体爬出了废墟。然而那秃鹫怪还没有咽气——它就在那儿,在他头顶,用漆黑的双眼盯着他看。滚烫的紫血不断地沿着颈间的龙息之间往下淌,但这怪物仿佛毫无知觉。
愤怒给了他抵抗剧痛的力量。
石制的地面在利爪下碎裂,卡德一点一点支撑起来自己的身体。“这是你自找的。”他咬牙切齿地着,朝身边的千爪草喷出一股烈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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