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小厮摸不着头脑。
宋胭却已经走了,回了马车上,绝尘而去。
她不知道魏祁去做什么了,这一刻她很想很想见他,很想很想问他心里究竟怎么想,他所谓的爱,到底值个几品官职。
等回到宋家,宋家小厮一见她便道:“姑奶奶,刚才姑爷来过了,我说姑奶奶出门去了,他问去哪里,我说姑奶奶没说,往东边去的,姑爷便又走了,好像是去追奶奶了。”
“什么?”宋胭吃了一惊,魏祁竟来过了吗?
可那边说他一早就出门了,现在都晌午了。
她在门外想了想,如果他现在回去,会知道她去找过他了,也知道她给他带的话。
所以他会选择再跑一趟,还是在家等着她?
她决定先回屋去,等他过来。
可回了屋,才发现时间如此煎熬,她竟然一刻都等不了,恨不得就在门口望着路上的来人,看他来了没。
于是回屋才待了片刻,她决定还是出去,也许他就在国公府等她,也许他在来的路上,总能碰见。
重新乘了车出去,这次她想,她就在那边候着,不见着他就不回来了。
走过几条街,到长明河边,她想起元宵节时,他们还在这里放河灯,祈愿“年年岁岁有今朝”。
尽管难受,但她想,她能去面对,老天爷给她的一切她都承受,只要她还在,便要努力抗争下去,逆流而上。
正想道,耳边传来春红的声音:“奶奶——”
宋胭撩开车帘看向外面,只听春红急道:“刚刚好像是大爷过去了!”
她连忙转头看向后边,正看见魏祁勒马,朝她道:“胭胭——”
一边说着,一边调转马头,朝这边策马而来。
她突然就笑了,朝车夫道:“停车!”
“吁——”车夫一声令下,拽了缰绳,马车急停下来,宋胭从马车上蹿出来,也没要墩子,也没要人扶,就那么从马车上跳下,朝
马车后边的魏祁跑去,停在了马前。
魏祁勒住了马,下马来,两人又往前几步,终于到对方眼前,四目对视间,蓦地就笑了,然后紧紧拥在了一起。
秋月春红惊住了,连忙看周围,果然见周围也有人注意到这边,纷纷往这边侧目。
但……算了,没办法,就这样吧,不管怎么说,看样子是不会和离了。
两人抱了许久才分开,看着对方,忍不住眉眼间露出愉悦和笑意,宋胭却又强行皱了皱眉,问他:“你这几天去哪里了?怎么问也没问我一声?”
魏祁道:“我还要问,怎么你一声不吭就收拾东西走人,还要带走我那唯一的女儿,就这么想回娘家吗?”
宋胭嘟了唇道:“给你新夫人腾位置啊,助你飞黄腾达,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话是你说了,女儿是你带走的,所以你还要来怪我?”魏祁反问。
宋胭觉得自己是有点冲动和没道理,无话可说,抿唇憋着笑低下头去。
他再次将她拥入怀中:“以后别这样了,有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一起度过去。”
宋胭发现自己好似等这句话等了好多年。
她那么讨厌自己一个人,无助地等在那里,自己一个人去面对完全反抗不了的安排与命运,而今天终于,她盼着的那个人和自己说“我们一起面对,一起度过去”。
于是一瞬间,她什么都不怕了,上天给她再多的噩耗,再多的苦难,都压不倒她。
她紧紧搂着他的肩,在他怀中点头:“嗯,好。”
再次放开,她才问:“那你这几天都在做什么?”
魏祁牵了她往宋家方向走:“第一日我喝多了,半夜才回来,就在景和堂睡下了。”
宋胭撇嘴,他心虚,很快道:“醉酒确实难受,我也后悔,第二天下午才醒来,也才知道你回了宋家。本想去找你,祖父却叫我过去,和我说了乐安公主的事,还说你已经同意了。”
虽然自己也知道自己错了,但宋胭还是辩解:“我不走,就好像赖在那里似的。”
“什么叫赖在那里,你本来就该在那里。”魏祁说。
宋胭无言以对,这件事的讨论便以她的默默认错而各终。
魏祁继续道:“我本来是马上拒绝了,和祖父说不可能,但祖父求我好好考虑,不要冲动,不要到老了再后悔,于是我真的去好好考虑了。”
宋胭停下步来,抬头看他,“然后呢?”
他看着她道:“我想,我没有那么志存高远,能为了相位而舍弃一切,我还是想要妻儿相伴。只是这样,我可能不久就要被革职了,成了个庸碌的闲人。”
宋胭认真问他:“那十年后二十年后呢,你会觉得是因为我才让你失去前途么?你会觉得自己是为了我和孩子牺牲的么?”
不待他回答,她便道:“如果那样,我宁愿你现在就选择你的前途。我不要带着感恩和愧疚做你的妻子。”
魏祁反问:“如果以后五弟归来,步步高升,官运享通,你会嫌我没本事吗?”
宋胭回答:“那自然不会,他升官是他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魏祁也道:“那我更不会,选了便是选了,如果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我选了鱼,便证明鱼是最好的,熊掌也和我无关了。”
宋胭抿唇笑:“那就好,你以后休想用这理由同我吵架,向我发脾气。”
魏祁觉得她是意有所指,连忙道歉:“前段日子是我错了,沉醉在自己的失意中,没顾及到你和孩子,以后再不会了。”
宋胭对他的态度还算满意,便没说什么了,两人也没上马车,他就牵着她,一起回宋家去,说好了去搬了东西一起回家。
回宋家,下人却道之前宫玉岚竟来过,没撞到她人,茶都没坐下喝一口,马上就离开了。
宋胭很意外,暗恼自己出门,错过了宫玉岚来找她,又不知是什么事,若她在宫家还好,在信王府,总不好贸然跑过去。
她想了想,让人去信王府送信,约宫玉岚明日在白云寺的茶馆里见面。
吩咐下去,她便去向父亲母亲辞行,说要回去了。
宋铭与罗氏自是喜不自胜,又见魏祁态度仍然恭敬,也承诺不会娶乐安公主,两人既感动又庆幸,连忙催宋胭快回去。
宋胭过来倒也没带多的东西,回去也不用收拾太久,晨晨半日没见她,一见她就要抱,结果才到她怀中,又看见了更久没见的爹爹,一时竟有些羞涩胆怯,却又不住朝他看,魏祁忍不住将她抱住,揣在怀里不撒手。
晨晨一会儿就又和爹爹熟悉,在他怀中玩闹起来,宋胭也在一旁笑着,抚弄她睡得翘起来的头发。
秋月几人在往外面搬东西,搬到最后,宋胭提醒道:“还有箱子呢。”
秋月于是赶紧回房里,和春红一起将箱子搬出来。
魏祁见了,问:“这么沉,装的什么?”
宋胭有些心虚,连忙道:“没,没什么,就……书。”
但很快魏祁就看见夏桑又拿了个不大不小的盒子出来,正是家里少的那个首饰盒。
他突然有些猜到之前那只箱子里装的可能是什么。
等上了马车,发现那箱子连同首饰盒都放在他们坐的马车内,别的东西则都放在后边的车上。
显然因这箱子和首饰盒贵重,所以没与普通杂物放在一起,直接放在了他们这马车内,让他们亲自看着。
魏祁看那箱子上了锁,不知道里面装了多少钱。
他坐在马车上,拿脚将那箱子踢了踢:“怎么看着像才上千两的样子,我就值这么点钱吗?”
“这……”宋胭不好说钱多还是钱少,只好道:“这算你给的遣散费,还有晨晨的嫁妆。”
“这么一点点,就让你这么干脆离开?”他问。
宋胭微微撇嘴:“这是没办法的办法嘛,如果是拿钱换你的话,那当然多少钱都不换。”
这话让魏祁高兴了,笑着拉起她的手,摸着她怀中晨晨的脸道:“这点钱算什么,我女儿的嫁妆,那自然要十里红妆。”
说罢似乎觉得不妥,又道:“或者,就留在家里,招婿也行。”
宋胭说道:“能做上门女婿的,能是什么有能耐的人,就算了吧。”
魏祁笑:“若她喜欢,也不是不行。”
闲聊间,马车越来越接近国公府,宋胭往外看了看,忍不住问:“回去了,祖父会不会不高兴?”
魏祁回答:“这是我们的事,和祖父无关。他既然不可能将我绑着去娶公主,便作不了我的主。”
宋胭深吸一口气,一边觉得长辈这关难过,一边又觉得没什么……反正,似乎不用她去面对。
两人回了府上,魏祁让宋胭待在房中,他自己去了一趟万寿堂,又去了一趟宜安院,说了什么她不知道,只知道回来时他竟将她之前交出去的钥匙、对牌、印章、账本等等都拿回来了。
她虽没见着婆婆,却十分替自己害臊,总有点不好意思。
但是,东西都拿回来了,那明天她就若无其事、就好像回娘家小住了几天一样去见婆婆吧。
一夜过去,第二日她果真当没事一样去和张氏请安,魏祁因为闲在家里,也和她一起,带着晨晨去请安,张氏面带忧心,欲言又止,却终于只是叹了好几口气,什么也没说。
魏芙还没从山上回来,让人带信说身体好了,但不想动,山上也凉快,继续在上面待几天。张氏爱女心切,知道她心中苦闷,由了她去。
宋胭给婆婆请过安便去白云寺里的茶楼。
没等一会儿,宫玉岚就来了,宋胭还是第一次见她将头发全盘起来的妇人模样,一时心中百感交集,却隐忍着不将心中情绪表露出来。
宫玉岚倒是没时间去想这些,只是一见她就着急道:“你怎么样,我听说太后娘娘要将乐安公主许配给魏阁老,是不是?”
宋胭点头:“是有这回事。”
“那可怎么办?”她坐到她面前,拉着她手着急道:“他们家一定会愿意吧,年后出了这么多事,我听说这次的事很严重,赵相反对改革,他会不顾一切给你夫君安罪名,多半会让他革职,是不是?”
宋胭无奈地点点头。
宫玉岚看着她满面心疼,不知能说什么。
宋胭很快道:“这些都是真的,但你不必替我着急,没什么,魏祁说他不做官也行,就去族里的学堂里教书,或是写点什么,再或是管一管田亩宅子上的事,反正他能找到事,有国公府在,我们也饿不死。这样想倒也没什么,反正我也花钱不多,也没那么渴望做诰命夫人。”
宫玉岚听来,放心大半,问她:“真的?他真这样说?我听说你都回到你自己家了。”
宋胭笑:“那是之前,昨天就又回去了,没事了。”
宫玉岚庆幸:“那就好,名利那些永无止境,追也追不完,人在一起就好。”
宋胭问:“你昨日去找我,就是为这事?”
宫玉岚点头:“四郎偶然听见王妃提起,便告诉了我,我听说你夫君要娶乐安公主,你已经回了娘家,我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就去找了你。”
宋胭拉着她道:“不必替我担心,我好好的。倒是你,你在王府怎么样?萧嘉言对你好吗?王妃对你好吗?还有……那四奶奶?”
宫玉岚连忙道:“我很好,萧嘉言性子温和,心思简单,对我也很好;王妃那里我事事依她,哄着她就好了;至于四奶奶,我对她恭敬,她也不怎么理会我,她出身好,见识也广,算得上才女,有些孤傲,不屑于和我一个做小的过不去。”
宋胭有些违心道:“那就好……”
其实哪里又觉得好,只是除了这样,她不知能说什么。
宫玉岚道:“她好像和乐安公主还有交情,她以前在宫中给公主做过伴读,那时乐安公主还不是公主,但养在皇后……就是现在的孝仁太后身边,也算公主的伴读,好像感情还不错,我听说乐安公主约了她在西苑赏花。”
西苑是皇家园林,许多时候皇帝会驾临,但若平时没什么大节庆,普通百姓也能去,那里花木繁多,景致怡人,向来就是京中游玩好去处。
宋胭听宫玉岚说这些,心中就不由自主开始描摹那乐安公主的模样。
其实她心里有几分猜测,觉得这桩婚事也许也是乐安公主自己的意思。
因为魏祁很早以前和她说,他跟在礼部的送亲队伍里,送乐安公主去和亲。
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远离自己熟悉的中原,去往一个遥远的、言语不通的地方,给一个年过四十,已有许多妻儿的男人做妻子,她心里是什么感觉?
孤单,苦楚,绝望,留恋……这个时候,送亲队伍里有一个名门出身,进士及第而又英俊伟岸的男子,他胸怀大志,他一心强兵富国,他怜惜和亲的公主,这样的男人,十八岁的魏祁,如何不让人心动?
也许乐安公主会想,如果她能留在京城,如果她不必远嫁,是不是有可能嫁给这样的男子?
那一年,她将所有的辛酸与思慕都吞进了肚中,以为这是他们唯一的交集,但十四年后,她回来了,魏祁的原配夫人也去世了,只有一个出身不高的继妻。
所以她又起了心思,正好太后需要与魏家联姻,所以提出了这桩婚事。
这是宋胭捕风捉影的猜测,但如果不这样猜,她没办法解释为什么太后那么心疼乐安公主,却还要让她嫁有妇之夫,唯有一个解释,就是乐安公主自己愿意。
她怅然道:“如果可以,我真想和这乐安公主见一面。”
宫玉岚疑惑:“你见她做什么?”
宋胭道:“昨夜魏祁告诉我,孝仁太后与乐安公主,不是母女却胜似母女,所以乐安公主自己的意思应该是很重要的,她在太后面前说得上话。我想我如果见了她,能不能让她改变想法,不要嫁给魏祁。”
宫玉岚琢磨一会儿,点点头:“我觉得可以,四奶奶我看并不是自私心狠不讲道理的人,她既然和乐安公主有交情,那乐安公主应该不会太无礼才是。
“她听见魏阁老有个出身不高的继妻,这继妻便只是个模糊的称号,她没有感觉,可如果真正见了你,她才能知道自己干的是什么事,作的是什么恶。”
“但好端端的,我有什么理由去求见她?她想必也不会见我。”宋胭说着,已歇了之前的心思。
宫玉岚道:“或者,你也去西苑,和她偶遇呢?”
“那有这么巧的事?”宋胭问。
宫玉岚说:“你管她巧不巧,就算她知道你是故意去的又怎么样,你就是要告诉她,她要嫁的那个人是你夫君,她无端拆散别人,和那强抢民女的恶霸没什么区别!”
宋胭想来也是,若是能让公主自己改变主意,怎样都行。
“但她会哪一天去西苑呢?”宋胭问。
宫玉岚道:“这个简单,我回王府里找人去打听,多半能打听到,就算打听不到,也可以注意着四奶奶,一但她出门,我就马上派人通知你。”
“那对你有影响吗?你打听四奶奶的事,让她知道了她要不高兴。”
宫玉岚摇头:“没事的,那边有我认识的人,这事就这样说定了,我回去了有消息就让人送给你。”
宋脸点头:“好,那我等你的消息。”
第100章
隔两天,宫玉岚就让人给宋胭送消息,告诉宋胭乐安公主与范靖语多半是约在了第二天,范靖语一早就会出门。
宋胭得了消息,准备一夜,第二天一早就好好打扮一番,犹豫再三,带上了晨晨,一道去西苑游玩。
说是游玩,但西苑太大,她不敢四处走,便挑了里面最出名的景致、能赏荷景的芙蕖亭里坐下。
这里清凉,但并不僻静,赏荷花的人会经过这里,就算不进凉亭中来,也一定会看见里面。
晨晨向来都很乖,今日见到这园子,花红柳绿,风吹荷叶,白鹭高飞,更是开心,春红去给她摘了朵荷花来,她却不知欣赏,揪荷花中间的嫩蕊玩。
等了足有一个多时辰,远远看见一群人往这边过来。
那一群人远看着就是穿红着绿,光彩夺目,那样的衣裙自然是最好的绫罗绸缎做成,又大多是女眷,想来就是乐安公主与范靖语两人。
没一会儿,一群人走近了,在凉亭附近停下来。
亭子内凉爽,范靖语正准备与乐安公主一道进去坐坐,却见里面也是一群人,看身份竟不像普通人,而像富贵人家的夫人。
正准备让人去问问,里面那夫人突然抬起头来看向这边,她觉得眼熟,没一会儿认了出来,那竟是魏祁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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