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地没有皇家世子对尚书家的庶女一见钟情,非卿不娶的话本子呢?苏御有些遗憾。
 顾夏不安地站在一旁,偷偷抬眼去看苏御的脸色,见他神色如常,并未有不满的迹象,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这世子还真奇怪,一时间阴晴不定,一时又特别大度。
 “可会写字?”顾夏正默默腹诽,苏御突然问道。
 “会一些。”顾夏回答,顿了顿,又说,“写的不好。”
 “写几个我看看。”苏御说完,又牵起顾夏的手往里走,边走,边还吩咐丫鬟们留下,把书收了。
 顾夏就这样被苏御牵着出来,又牵着回去。
 回去的路上顾夏终于意识到了不对,缩着手想抽回,却被苏御紧紧握住。
 他的手好大,温暖又干燥。顾夏偷偷垂眼去看苏御的手,骨节分明,纤长有力,顾夏毫不怀疑,只要他稍稍用力,定能瞬间掐断她的手。
 不敢动了……
 总算是乖了。柔荑在手,摸着嫩如莹玉,苏御非常满意。
 天光渐暗,长廊静寂,时间悄然锁入黄昏。
 廊庑下次第燃起了宫灯,廊外梅开繁盛似海,在暖灯的映衬下,更显浓郁如醉。
 苏御牵着顾夏缓步走过长廊,进入东侧间的书房,仿若此间主人一般,将顾夏拉到书桌前,摊好宣纸,又拿起一只笔润了水再蘸上墨,递给她,道:“写写看。”
 真要写?
 顾夏愣了。
 瑞王世子是出了名的文武全才,更以一手狂草享誉文坛,他那样好的字,为何还要看我写?莫不是想笑话我?
 苏御见她沉默,只当她在害羞,不由轻笑了声,伸手将人半拥在身前,握着她的手,带着她在纸上写下四个字。
 苏御、顾夏。
 四个字整整齐齐地排列在纸上,挨得极近,就如现在的他们。
 猝不及防被拥住,顾夏浑身僵硬得完全不知该怎么反应,只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两个名字。
 真的太近了,无论是纸上的名字,还是身后的人。
 可……不该是这样的。
 “好看吗?”
 低沉的声音自头顶传来,顾夏能感觉到苏御正在俯视她。
 “好……好看。”
 “是字好看,还是我好看?”苏御又问。
 ……字和人要怎么比?
 念头一闪而过,感受着身后越来越炙热的温度,和隐约传来的淡淡熏香,顾夏不自在极了,但她不敢挣扎。
 “嗯?很难答?”
 苏御微微低着头,说话的气息都喷在了顾夏的脖颈上。
 顾夏强忍着想缩头躲闪的冲动,故作淡定道:“都好看。”
 苏御看着身前人头颈低垂的柔顺模样,视线里的那一截粉颈肤光致致,曲线柔美,很是悦目。
 “爷,您让一让,妾身写字给您看。”顾夏动都不敢动,看着苏御撑在桌案上的手,咬了咬牙,低声说道。
 也差不多了,不能欺负的太过。苏御无声地笑了笑,随即放开禁锢着她的双手。
 “写吧。”
 总算得了自由,顾夏提着笔,一时却不知写些什么,侧眼看向窗外。
 暮色,不知何时染透了天地,目之所及,尽是晚霞照映下的暖暖余晖,然寒风凛冽,树枝枯损嶙峋,万物一片灰败,隐有几分萧瑟凄苦之感。
 顾夏想了想,落笔写下一行字。
 苏御在一旁看着,她握笔的姿势不对,腕心不稳,以前多半没有人认认真真教过她写字,不然不会连握笔的正确姿势都不会。
 ——梧桐应恨夜来霜。
 苏御一看,没忍住笑了,笑出了声。
 这字写的,委实……伤眼,歪歪捏捏,粗细不一不说,尤其是最后那个霜字。这个字较为复杂,许是为了写的清楚一点,她将这个字写大了整整一圈,可即便如此,仍有笔划糊在一起,墨迹晕开,看起来就是上下两个黑团团。
 顾夏十分后悔,她怎么就写了这么一句词呢?她明明应该写几个笔划少的字的。
 再听人发笑,顾夏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平常的字没有这么丑的!都是因为他一直盯着她看,害她紧张手抖!所以才会写成这样的!
 顾夏再也压抑不住,抬起头,愤恨地看了苏御一眼。
 这一眼,直看的苏御喉咙发痒,就像有只小猫在他心里磨爪子。
 “其实还是不错的。”苏御拉过顾夏的手握着,违心地夸奖一句,又看了看字,呃,这……着实夸不下去,便岔开话题问,“你学过写字吗?”
 顾夏老实地摇了摇头,她不仅没有学过,就连字都很少写。
 在尚书府,嫡母不允许她写字。最开始的时候,顾夏连看书都不被允许,直到有一天,嫡母发现她看的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话本子,才没再阻止她找书看。
 但嫡母永远不会知道,她能发现自己在看话本子的事情,其实是自己故意透露给她的。
 在顾夏还很小的时候,裴姨娘就告诉过她,她得认字,女子无才便是德是这世间最虚伪的假话。人只有识了字,才能明理豁达,所以她需要书,无论什么类型的书都可。
 人从书里乖,无论什么类型的书,只要有心,都能学到有用的谋生经验。
 “喜欢写字?”苏御柔声开口,打断了顾夏的思绪。
 顾夏点点头,察觉不妥,忙又摇了摇头:“妾闲着无聊才会写一写。”
 顾夫人是出了名的贤良淑德,待府中子女皆一视同仁。作为顾尚书家的姑娘,即便只是庶女,若喜欢写字,又怎会没有人教?顾夏不能让苏御往这方面联想,免得惹祸上身。
 苏御也确实没有往这方面想,但他的点与顾夏不同。后宅的腌臜事苏御见的多了,所谓的名声,本也禁不起推敲。苏御是查过顾夏的,也知道她在顾府并不受宠,可她毕竟只是一个庶女,嫡庶有别,只要明面上没有被亏待,他也不好追究什么。
 况且苏御这会儿满心满眼都是眼前的姑娘,哪还有心思想别的。
 一个小女子,能自己琢磨着把字写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她可真聪明。
 “我那有些字帖,回头给你送来,你无事时练练。”
 顾夏闻言抬首,满眼不敢相信地看着苏御,一时忘了回话。
 苏御见状也不恼怒,反倒笑了起来,循循善诱再道:“我那还有很多书,游记杂谈,野史正传都有不少,也一并挑些拿来给你,好不好?”
 “谢谢世子爷。”顾夏终是忍不住诱惑,屈膝道谢,脸上随之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
 她这一路长大,能让她快乐的事情太少了,所以哪怕只是一点点的乐趣也能让她高兴很久。
 苏御凝视着顾夏的笑颜,心里软乎乎的,又说:“以后我来教你写字吧。”
 顾夏错愕地眨了眨眼,笑容僵在脸上。
 是她的错觉吗?怎么感觉世子的语气听着挺期待的?他是
 期待什么?期待教她写字?可这有什么好期待的?
 顾夏犹豫了一下,小声道:“您这么忙,妾身这点子事怎好麻烦您。”
 是不愿意让他教吗……?
 苏御沉默。
 书房里顿时安静了下来,静的能听到屋外随风簌簌而下的落梅声。
 这不合时宜的静默让顾夏抬起了头,却看到苏御正盯着自己,明明是无比温和的面容,眼神却格外的锐利,好似刀子一般,能看进人的内心深处。
 被这样目光笼罩的顾夏不由得手心发凉,下意识就想往后退。
 可还没等她后撤,就被苏御一把揽住了腰肢,再轻轻往前一带。
 猝不及防,顾夏惊呼了声,下意识抬手抵在苏御胸前,以稳住身子。
 苏御缓缓伸出手,强硬地拉开顾夏抵在两人身前的双手,揽在她腰间的大手再一用力,顾夏随之整个贴上他的胸膛。
 “爷,您……您这是做什么?”顾夏被他这样一抱,心里更是发紧,同时也觉得莫名其妙,完全搞不明白他突然这般是想做什么。
 苏御就着拥抱的姿势,将顾夏的下巴轻轻托起。
 顾夏被动迎上他的目光。
 太近了,他们的距离实在太近了,近到顾夏能清楚地在他黝黑的眼瞳之中看见自己此刻愕然不安的倒影。
 “以后我来教你写字,可好?”苏御又问了一次。
 “好,谢谢世子爷。”顾夏颔首应承,说罢,移开目光,将视线落在窗台青绿花瓶里那枝即将落尽的梅花之上。
 在与苏御视线相对的那一瞬间,顾夏就明白了,应下、谢恩是唯一正确的答案,她也只有这么一个选项。
 一阵风忽得从窗外吹来,吹散顾夏额前一缕发,乌黑的发丝贴在顾夏那张奶白水嫩的小脸上,有种无法形容的纤美。
 苏御垂眸看着,再次抬起顾夏的脸,轻轻抚摸着手下白嫩光滑的肌肤……一会儿,低下头亲了亲她的脸:“你放心,我会是个好老师的……”
 顾夏闻言,正想回答,却被堵住了嘴。
 十分滚烫的一个吻,落在她的脸上,唇上,怀抱也随之变得越加滚烫起来。
 越吻越缠绵,就算顾夏后退着想躲,苏御也会追上来,并按着她的腰身不让她再躲闪。
 待一吻毕,顾夏已然浑身酥麻,脸红气喘,苏御又亲了亲她的额头。
 “……就是学的不好,我也不会罚你的,你不要害怕。”苏御缓缓地说,出口的声音十分低哑。
 顾夏无意识发出一声闷哼,声线娇软柔媚,惊得她将自己整个埋进苏御的怀里,没敢再出半点儿声。
 苏御见了,低低笑了起来,一时气氛旖旎。
 夜色渐深沉,朱嬷嬷在门外请示苏御:“世子爷,小厨房已备好晚膳,可要现在用膳。”
 “传吧。”苏御说道,抬手为顾夏理了理鬓发,随即拉上她往正间去。
 顾夏看着苏御走在自己身前的背影,高大挺拔,清逸翛然。他的步子放得很缓,似乎是在将就她。
 到了正房,苏御率先坐下,见顾夏站着没动,说:“坐下吧。”
 顾夏谢了恩,然后坐下。
 晚膳很快送上来,蟹黄豆腐羹、红烧黄鱼、糟鹅掌、清炒时蔬等六道菜一一摆上桌。
 都是她爱吃的。看着桌上的菜,顾夏不着痕迹又充满疑惑地看了朱嬷嬷一眼。
 怎么回事,怎的不做点世子爷爱吃的?没有道理啊,朱嬷嬷是个妥帖人,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难道世子爷的口味跟她一样?
 就在顾夏疑惑之际,苏御已从红漆托盘里拿过碗箸,先盛了一碗汤羹递给她。
 顾夏见了一惊,为人妾室,怎能让主君伺候,忙接过汤碗,起身到苏御身边福身:“爷,让妾为您布菜吧。”
 苏御抬头看她。
 顾夏也看着他,内心惴惴不安。他看着好似又不高兴了,自己是哪又惹到他了?
 苏御心下叹息,收回视线,指了指位置,淡淡道:“我有手知道怎么吃饭,你也坐下吃。”
 “是。”顾夏一句话也不敢再多说,迅速坐了回去,低着头乖乖扒饭。
 “这鱼不错。”苏御给顾夏夹了一筷子鱼,还是最嫩的鱼肚子。
 顾夏吃了,确实不错,嫩滑香腴,入口即化。
 “这菜也可。”苏御又给顾夏夹了一筷子青菜。
 一顿饭,顾夏吃得很拘谨,基本苏御夹什么吃什么,自己完全不敢伸筷子。
 苏御也投食投的起劲。
 总体来说,这顿晚膳还是用的挺和谐的。
 入夜后,外边忽地飘起了雪。
 雪花状如柳絮,洋洋洒洒,梧桐院的青色檐瓦很快便被覆上一层薄薄的霜。
 寒风猎猎,树影婆娑,雪光迤逦在廊下,一串窸窣的步声来了又去,是青松院的小太监安顺为苏御送来了换洗的衣物。
 世子他今晚要在此留宿。
 红烛摇曳,雪纱轻漫。
 已沐浴完毕的顾夏呆呆地坐在屋里距离拔步床最远的那张椅子上,身上只穿了件绯红的里衣,因为紧张,她的眼里润着一层水光,玉芙蓉般的脸蛋儿被暖黄的烛光晕得格外娇美。
 屋内地龙烧得暖和,靠窗台的位置上还多添了两个银霜炭盆,所以顾夏并不觉得冷。
 听着净房里隐隐传出的水声,顾夏想到刚才她进去送衣服时,不经意看到的画面。
 宽厚的肩膀,结实的腹肌,紧窄的腰身……
 打住,不能再想了!
 “姑娘,怎么了?”见顾夏神色不对,小叶悄声问道。
 “我没事。”顾夏摇了摇头,一双手却局促不安地绞着手里的帕子。
 “您若是害怕,我……”小叶看着比顾夏还要紧张,紧张得仿佛六神无主了般,“奴婢去请大姑娘来?”
 顾夏一愣,转过头,清凌凌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小叶。
 服侍完顾夏沐浴,小叶本该同朱嬷嬷一起出去,在门外候着的,但她没有走,她不走,顾夏也不提。
 还真是顾盼的一条好狗啊。顾夏心想。就是蠢了点,任凭她顾盼是世子妃,又有什么权利阻止世子睡自己的女人?况且世子已在梧桐院待了一个下午,这会儿去表忠心,也不嫌太晚。
 以顾盼的性子,这或许会是一个契机……
 “真的可以吗?”顾夏眨了眨眼睛,眼里迸出希望的光芒,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小叶连连点头:“当然可以,大姑娘那般良善,一定会救姑娘您的。”
 “那你快去吧,天黑路滑,小心些。”顾夏嘱咐,“切莫被人发现了。”
 小叶点点头,激动地转身欲走,可刚迈出一步,就停了下来。
 梧桐院距离主院极远,便是白日也要走上两刻钟,更何况这会儿外面还下着雪,等她见到顾盼,早迟了。
 小叶显然也反应过来了。
 顾夏可不想放过这个机会,连声催促:“怎么了小叶?你快去呀,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小叶回身,叹道:“姑娘,咱们这儿离主院太远了,奴婢怕赶不上。”
 “总要试一试,我会尽力拖住世子的。”顿了顿,顾夏缓缓又道,“就是赶不及,我也想将这事告诉长姐。”
 是啊,就是赶不上,这也是向大姑娘表忠心的好机会。
 小叶顿悟,忙道:“那奴婢去了。”
 说完,也不等顾夏回应就匆匆推门出去。
 可要全须全尾地回来啊小叶。顾夏温温柔柔地牵起嘴角,含笑目送。
 随着关门的声响停息,屋里再次安静下来,直到苏御穿着绯色的中衣从净房里出来。
 苏御居高临下地看着顾夏,沉默不语,周身的气质冷若寒霜。
 顾夏只在听到响动时抬头看了一眼苏御,随即又低下头去,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竟也穿了红衣……
 烛光烁烁,美人嫩白丝滑的脸蛋在烛火映照下更添几分柔美,她穿着轻薄的里衣,乌发松松一挽,眼里含着浅浅的水光,湿润的双眸瞧着饱含春意。
 这迟到的洞房花烛,苏御期待了许久,两人身上的红衣,屋内燃烧的红烛,都是苏御示意朱嬷嬷备下的。
 这本该是个令人期待的夜晚,如果他没有听到方才那一席交谈的话。
 她就这般厌恶他?
 苏御暗沉的眸中闪过一丝猩红。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打算放手,她是他的,就是烂,也只能和他一起烂成泥。
 他那样费尽心思,把所有相关都算计的分毫不差,只为迎她入府,可不是为了放她自由的。
 他不是没有给过她机会,怪只能怪她选的男人太不中用。
 你既识人不清,那以后便都不要识了,就这样乖乖地待在我身边,至少我不会让人欺负了你。
 “过来。”整理好情绪,苏御冲顾夏招了招手,声线平淡,听不出喜怒。
 顾夏闻言整颗心都颤了一下,硬着头皮起身迎上去。
 行走间,顾夏偷偷瞄了眼那张铺着红绸被子的拔步床,心下跳得更厉害了。
 明明她今早起来时床上铺的还不是这个颜色的被褥。
 不合时宜的,顾夏的脑海突然浮现出一月前翻过的小册子上的一些画面……
 顾夏的头垂得更低了,慢吞吞挪到苏御身边,屈膝行礼。
 “有些渴了,给我倒杯茶来。”苏御瞧着倒是没什么异样,淡淡吩咐道。
 顾夏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一眼,再瞥眼桌子上的茶壶,安静地走过去,手微微发抖地倒上一杯茶,将七分满的茶碗端到苏御面前。
 “世子爷,请喝茶。”话一出口,顾夏自己都吓了一跳,她这声音紧张得都有点变调了,声线特低,就跟小猫儿喵唧似的。
 苏御垂眸看着伸到眼前的白皙双手,她的手很好看,纤长又不失肉感,丰盈得恰到好处。
 见人久久不接,也不说话,顾夏觉得这样的安静有些难耐,便开口道:“爷——”
 一个字刚刚说出口,手上的茶杯就被接了过去,“啪嗒”一声,杯子被丢到了桌上,紧接着顾夏就被忽然靠近的人搂住,翻转,按到一旁的墙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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