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夏摇头:“不仅没有,还有不少人夸我孝顺识大体,是个难得的好姑娘呢。”说到这里,顾夏不由也有些敬佩起李清姿的果断了,“她将退婚的因由都揽到了自己身上,无声地向外界传达了我是因为她才会被退婚的‘真相’。”
早前在承安堂,李清姿刻意打断了顾老夫人的话。
这引发了众人的好奇。
顾盺的及笄宴后,部分同李清姿有龃龉的夫人们有意无意地向府中下人问询起当初顾夏被退亲一事。
府中一贯嘴严的下人们也一反常态地透露了不少信息。
齐氏贪得无厌,不仅藉着救命之恩订下了其子与尚书府的婚约,之后更是屡次三番地上门打秋风,因着恩情,尚书府对她一再忍让。
可尚书府的忍让,并没有换来齐氏的理解,反而让她变得越发得寸进尺。她最后一次上门,竟直言瞧不上顾夏的庶女身份,想退了与顾夏的婚约,改让其子与顾盺订婚。
他们尚书府的姑娘又不是大白菜,岂容他人这样挑选?
简直欺人太甚!
李清姿不愿再忍,即便是背上忘恩负义的名头,也要与齐氏划清界限!她命家丁将齐氏赶了出去,又以五千两银子买断了其子与顾夏的婚约。
这事对于顾夏实属无妄之灾,可她为了嫡母的名声,也为了尚书府的声誉,生生忍下了这件事,即便被人嘲笑、挤兑也没有透露半分。
午宴后,顾夏听着喜儿打探回来的这些消息,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好了。
这……也将她的形象塑造得太无私了。
顾夏将这些事情一一说与苏御听,另外还讲了顾老夫人落水和裴姨娘救人的事。
“想来用不了多久,姨娘的身份也能提一提了。”
苏御听了并不惊讶,这原本就是他的目的。
他一直隐而不发,除了想将虞清的势力彻底摸透,好一网打尽。另一个目的就是借李清姿的手,名正言顺地将顾夏推到他正妻的位置上。
世人讲究父母之命。
让现今世子妃的生母亲自出面促成此事,远比苏御亲自动手做的,对顾夏更有利。他的心尖人,他要她清清白白,不招任何是非地站在他身边。
可以说,如今发生的这一切,都在苏御的意料之中。
顾夏沉吟了片刻,道:“我提醒了母亲,让她寻个机会将顾盼在王府的处境透露给父亲。”顾夏是算过时机的,眼下已是父亲可以入局的时候,可她还是有些忐忑,她不知自己这样会不会坏了世子的计划……顾夏小心翼翼地看着苏御,解释说,“总是要让父亲对李清姿生疑,才好牵制她的一些行动。”
苏御闻言怔愣一瞬,随即笑道:“我本也计划让顾尚书此时入局的,你这样做,反而省了我的事。”
顾夏有注意到苏御那片刻的停顿,怀疑道:“真的?”
苏御:“自然是真的,我何曾骗过你?”
顾夏想了想,摇头,他确实没有骗过她,只是有事瞒着他。
见人还是有些迟疑,苏御叹了一声,抬手抚了抚顾夏的背脊,说道:“这会儿确实是顾尚书入局的最佳时机,你的判断很正确,我方才的停顿是对你的政治嗅觉感到惊讶,你很敏锐,时机也抓的巧妙。”
原来如此,听了苏御的解释,顾夏稍稍放下心来,抿了抿唇,略显羞赧道:“我是从您跟我说的那些事情里得出的推论,本该先问过您的,可当时发生了落水的事,李清姿又在府里动作频频……我怕她危害到尚书府,就透露了些给娘亲,让她提醒父亲。”
“真不愧是我的夏夏,小脑瓜子就是好使。”苏御捧着顾夏的脸,亲了她一口。
顾夏嗔了他一眼,但也彻底被他安抚。
夜色里,马车徐徐驶出东城。
彻底放下心后,顾夏又想起了另一件事:“等退婚的事情扩散出去,也不知会不会影响到齐大哥。”
苏御挑眉:“你担心他?”
顾夏点头:“他是个好人。”
好人……也不知齐星礼听到这个评价会怎么想。
“不用担心,齐星礼已经做好准备了。”
“你们早就猜到了?”顾夏诧异,可很快就明白过来,退婚的事情总要有人为之负责,既不再是她,那便只能是他了。
顾夏垂了垂眼,这整一件事里,齐星礼是最无辜的那一个。
苏御扭了扭顾夏手,道:“这事若利用得当,能在一定程度上离间李清姿和虞清之间的关系,给他们造成分歧。”
顾夏细细一想,就明了了:“一定要这样做吗?这样做……对齐大哥也太残忍了些。”
苏御:“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顾夏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苏御打断:“他的事情我会打点,我不喜欢从你嘴里听到他的名字,我们不提他了,好不好?”
这是打翻醋坛子了?
顾夏好笑地看着他:“好好好,我不提了。”
苏御心满意足地又亲了亲顾夏。
马车缓缓前行,应是到了主街,有喧嚣声间歇传入。
顾夏动了动身子,想从苏御身上下来。
“别动。”苏御收紧了揽在顾夏腰上的手,沉声警告。
顾夏也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顿时就不敢动了。
真是乖啊……苏御低低笑了一声,微低下头,轻轻咬在了顾夏颈侧,出口的声音模糊不清:“别怕,有帘子呢,没人会看见的。”
快到宵禁时间了,外头的行人不多,但偶尔也还是会有说话声音传来,脖颈处痒酥酥的,顾夏紧张得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她刚偏头避到一边,苏御就立马追了上来。
“苏修止,你别闹!”这可是外面,他们也还在车里,怎么能这样荒唐……顾夏的手抵在胸前,推拒着苏御。
苏御却不容拒绝地制住她的双手,唇舌沿着下巴往上吻去。
顾夏被吻得浑身酥麻,渐渐丧失了推拒的力气。
“夏夏,抬头。”苏御突然道。
顾夏闻声,下意识抬起头,就撞上了苏御的目光。
待看清其中涌动的缱绻情意,顾夏便彻底失了反抗的力气,她配合地闭上眼睛,被吻、吮过的唇瓣,红艳艳的,仿佛刚被雨水冲洗过的海棠花瓣,也好似还挂着水珠的新鲜樱桃,娇媚动人。
苏御轻轻托起她的下巴,再度吻了上去。
马车依旧行驶在平整的石路上,低垂的窗帘隔绝
了外面的视线,顾夏柔若无骨地倚在苏御的怀里,齐整的发髻随着苏御的摆弄散乱。
突然,马车颠簸了一下,应该车轮碾过不平整的路面所致。
顾夏一个不稳,又被苏御适时揽住,身下紧随传来一阵不适,她忙拉住苏御的手:“爷,不行了。”
“怎么又不行了?”苏御低声问她,一字一句几乎是从吻里头漏出来的,带着股黏糊的水声。
顾夏却一反方才,强硬地推开他,还用手抵着他的胸膛,不让他靠近自己。
苏御气息急促,疑惑地抬眸看了过来。
顾夏偏过头,拿手背贴着发烫的脸,试图给自己降温:“您知道的,我……还没彻底好呢。”
苏御疑惑,一会儿,明白了过来,原是那事。
苏御拉下她的手,重新靠了过来,温热的呼吸喷在顾夏的脸上:“我知道的,我就摸摸,我们不来。”
“不行!”
顾夏尴尬极了,明明小日子就要过去了,往常这最后两天都是无碍的,今日怎么就……
“那再亲亲,再亲亲好不好?”顾夏一直在躲,苏御只能妥协,好声好气地哄她。
“那也不行。”顾夏还是拒绝,可看他一副不得偿所愿就不罢休的样子,只能凑到他耳边,小声地说了五个字。
“还会这样?”苏御简直不敢相信。
顾夏恼怒地推了他一把,语含嗔怪:“您自己多大的本事,自己还不知道吗?”
苏御闻言,脑中飞快地闪过一些活色生香的画面,一幕一幕,全是他和她。
苏御闭了闭眼,揽着顾夏,拉过她的手,同自己地交握到一个地方。
顾夏不解地看着苏御,一双眼眸如春水盈盈,手心却感受到了一阵跳动。
顾夏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苏御又凑了过来,含着她的耳垂,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话。
“你……你……”顾夏吞吞吐吐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太荒唐了!
马车外头也变了样。
赶车的车夫早在苏御抱起顾夏之时,就被喜儿以买糕点为由给打发走了。
之后的一路,是喜儿亲自赶的马车。她驾着车,不近不远地跟在顾盼的马车后面。
马车不算小,里头的声音也不大,车门一关能阻挡很多声音,可喜儿毕竟是个练家子,依稀还是能听到些声音。
推拒、哄诱、妥协,最后尽数化为粗重的喘息。
喜儿面无表情地驾着车,好似什么也没有听到,可若细细看她,就会发现她的耳廓红得几乎就要滴出血水了。
待车队回到王府地界,喜儿便驾着马车脱离了队伍,转从西侧门进入府中。
马车一路驶到梧桐院门口方才停下。
守门的婆子见状,忙上前放了轿凳,却迟迟没有见人下车。她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问询,就见世子抱着主子从马车里出来。
这一幕,让站一旁迎接的朱嬷嬷等人均惊讶了一下,但每个人都很有眼色地低下头去。
那婆子也迅速地退了开。
苏御就这么抱着顾夏,直接走回了正院。
时近午时,日光正盛。
金銮殿檐上的垂脊兽伏在中午毒辣辣的阳光里,仿佛就要张开大口醒来一般。
一个身着老叶子绿的内侍急匆匆从偏殿里出来,快步向着大殿走去。
此人正是御前伺候的秉笔太监之一——常顺公公。
常顺公公刚一踏入大殿,就看到殿里乌泱泱跪着的满朝文武。
从他奉陛下之命前往太医院请人,到如今归来,已过去了整整一个时辰,可这些大臣们依旧跪着……
可见陛下此番是真的恼了啊!
常顺公公半点不敢耽搁,只见他快步走进大殿,也不管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子,伏地便道:“启禀陛下,经过太医院的救治,陈大人的伤势已经稳住了。”略顿了顿,常顺公公又道,“只他那一身伤委实是太重了些,需得躺个十天半月的才能起身,院使大人还在为他包扎身上的其他伤口,未免陛下您忧心,特遣奴才过来告知您一声。”
只进门前的仓促一眼,常顺公公就看出了武德帝的心思,知晓他在关心陈大人,却又拉不下脸询问,常顺公公便藉着太医院院使的交代,将陈大人的伤情说了出来。
要不怎么说御前的都是人精呢?
常顺公公在武德帝跟前伺候了一辈子,说到揣摩圣意,还真没几人能越过他去。
果然,常顺公公话音才落,龙椅上的武德帝便缓下了脸色,淡淡道:“你去偏殿看着点,别让他死了。”
“喏。”常顺公公再次伏地一拜,便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常顺公公口中的陈大人乃黔州辖内的一名县令,名陈之涣。
陈之涣是大应十一年的一甲榜眼,时任都察院都事。
他曾是上京城里出了名的“直肠子”和“没脑子”,是门阀世家们挥之不去的梦魇。
陈之涣出身寒门,却不依附任何党派,他的出现,就仿佛一把锋芒毕露的宝刀,直直地插入大应的权贵中心。
他不畏强权,无惧事故,坚持自己操守的同时,也严格地要求别人。他极度憎恶贪官污吏,胆子大到连武德帝也曾被他递折子骂了满满十几页。
百姓们都很喜欢这样敢于直言又凛然正气的好官,他们赞美他,拥戴他。
可百姓们有多拥戴陈之涣,官场上的人就有多排挤他。因为陈之涣的眼里,容不下为官者的任何一点儿瑕疵。
生而为人,又岂会没有瑕疵?
陈之涣委实太过极端了些。
武德十二年秋,承恩伯家的二公子在与人出行时,大肆踩踏麦田,此事刚好被路过的陈之涣撞了个正着。
面对伯爵公子的有恃无恐,和粮食被毁百姓的涕泪横流,陈之涣被气得不轻,当场便以自己的官身对二公子进行了惩罚。不料动刑的小吏下手过重,导致承恩伯家的二公子被打断了脊背,下身瘫痪,终身也无法站起!
承恩伯得知后,当即上奏弹劾陈之涣。
量刑过重乃为官之大忌。
再加上当日求着陈之涣做主的百姓临时反口,称承恩伯二公子已对毁坏的麦田进行了赔偿,他们银货两讫,并无冤屈。
陈之涣辩无可辩,武德帝遂将其下放到偏远的黔州做知县。
武德帝此举看似惩罚了陈之涣,实则却是起了惜才之心。
彼时的陈之涣委实是太偏激了。
武德帝将其遣去偏远地区历练,就是为了让他看看黎庶百姓,看看世道艰辛,藉机打磨其心性,以便将来更好地为民效力。
陈之涣也不负武德帝的期望,将近三年的时间,他长进了很多,也变得不再莽撞,他所管辖的县城是黔州辖内发展最好的一块地方。
照理地方官员没有调令,是不能离开其所任职的县城的,除非该地出现了重大案情,上陈无路,当地官员才会历经万难,入京面圣。
此举所要表达的不信上峰之意,不言而喻。
故而古往今来,这样做的知县几乎没有。
而今陈之涣就带着这样一个天大的案情入了金銮殿,且在他将事情上禀之后,当场就吐血晕厥了过去。
他是一路被人追杀着回到上京的,伤得极重。
金銮殿里,阒然无声,武德帝面无表情地坐在上首,他不说话,底下的人自然也不敢说话。
良久,武德帝从龙椅上站起。
他应是大病初愈,面色瞧着极为苍白。
武德帝身量很高,却很清瘦,那一身龙袍穿在他身上,较之春猎之时,已经很有些空荡了。
“大应建朝至今已有十四载。”武德帝缓缓开口道,“十四年过去,国土之内竟还留有实力不小的前朝余孽,这是朕的失职,更是尔等的失职!”
武德帝虽身体有恙,可他依旧威仪,说话的声音也仍旧有力,洽如天语纶音。
众臣闻言大气不敢一出。
“朕知道,你们有些人还在怀疑这事的真伪,即便陈卿已呈递了足够多的证据。”武德帝淡淡地说,“不仅你们,便是朕,也有怀疑。”
武德帝拿起一本奏折,视线徐徐扫过下首百官:“陈卿在此奏中言明,他曾多次上书禀明此事,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应,朕也对此毫不知情,如此惊天秘闻,不论真假,竟不能上达天听,究竟是有人从中作梗,还是在位者尸位素餐?“武德帝的唇角渐渐压平,再出口的声音蕴着无上帝威,“你们有疑,朕也有疑,那便给彼此一个明辨真伪的机会。”
“陈卿所奏一事,朕现令瑞王世子主审,由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不论是黔州一脉还是在朝官员,凡行迹可疑者,皆可停职查办,这期间若有谁敢欺上罔下,行包庇之事,那他头上的乌纱帽也不必留了!”
苏御、刑部尚书、御史大夫和大理寺卿四人纷纷得令领旨。
林允南规规矩矩地跪在人群里,听了武德帝之言,脸色顿时大变,右手随之紧紧一握,指甲刺破掌心,尖锐的疼痛让他慢慢冷静下来。
武德帝此举是要重塑官场,那他们这些年安插在朝中的暗桩,是否会被挖出?
林允南并不知晓黔州的情况。
难道除了他们,还有其他皇室之人活着,并潜逃到了黔州,还带走了其中一支暗卫?
想到这个可能,林允南心中的怒火不觉再次腾起。
这些人,这么些年都没有为他所用,而今竟还敢坏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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