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着实没想到有这一出,一时悻悻。
几人聊了没几句,车门忽地从里面打开。
一道看不清脸的人影从车里溜出来,快到车外的三个男人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影已经跑出好几米远。
听到动静,沈知序转身,看清人影的那刻额角狠狠一跳,“沈念,你跑什么?”
沈念身子骤然僵硬。
她停下脚步,悻悻转身,苦着脸,“二哥。”
沈知序朝她招手,“过来。”
“...”
沈念硬着头皮走回到沈知序身边,乖乖站好。
蒋正安忽地乐了,“原来真是妹妹啊,”
他纳闷地看向沈知序,“既然是妹妹你藏什么?”
“是我生病了,可能我哥怕我传染给你们吧。”
沈念眨眨眼睛,一本正经,“正安哥,你俩...”
女孩眼睛滴溜溜地转,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意思明显到就差说出来。
凌晨深夜,两个男人一同出现在酒店停车场。
看着可疑,想想更可疑,显然比眼前这对兄妹更值得八卦。
很久以后陆奚白回想起初次遇见沈念的这一晚。
明明没什么特别的,宽大臃肿的男士羽绒服将她从头裹到脚,毫无美感和线条可言。
净白的脸泛着薄红,长发散乱,那双眼睛圆润,湿漉,带着未经尘世的天真。
但就是有这样一种人,她的漂亮,动人,与穿着无关,更与年龄无关。
哦,如果硬说有什么特别,那就是被一个高中生误会了性取向。
不算太好的体验。
“...”
蒋正安嘴角狠狠抽了抽,“念念你在想什么呢,你现在思想很危险知不知道!”
沈知序唇角缓缓勾起,“我觉得我妹想法不错。”
“行了,没工夫和你们聊了,太晚,我们走了。”
拿钥匙将车门锁上,沈知序将沈念身上羽绒服紧了紧。
牵住她手,“回房间。”
“不是,”蒋正安依旧纳闷,“你们这对兄妹有家不回来酒店做什么?”
沈知序闻言停下脚步,神情不耐,“念念生病了,回家不方便,有问题?”
一看沈知序这表情,蒋正安顿时蔫了,连忙摆手,“没问题没问题。不过,”
“需不需要我给念念看看,把个脉?”
“你不说,”沈知序要笑不笑,“我都要以为你医生改行当八卦记者了。”
“...”
两道身影渐行渐远,身高差却意外贴合。
或许是场所渲染,莫名融合几分情侣般的亲昵。
陆奚白视线落在前方,淡淡点评,“沈二对他这捡来的妹妹倒是挺好。”
蒋正安没觉得有什么,“你也说是妹妹,能不好么。”
陆奚白点了根烟,蓝色火焰照亮这一方空间,烟雾喷薄缭绕,晕染了他的脸庞。
男人轻轻一哂,“没有血缘关系算哪门子的妹妹。”
他语气微顿,“不是据说沈二很讨厌他这个妹妹?今日一看,倒还真不像这么回事。”
打火机在陆奚白手中抛起又落下,男人眼眸轻眯,“我似乎欠她一个道歉。”
这间酒店是沈家家族旗下产业。
成立之初,专门在顶楼为沈知序预留了房间。
乘电梯上楼,沈知序看了眼旁边裹得严实的女孩。
好笑又带着几分无奈地问,“刚才跑什么?”
沈念紧了紧身上的羽绒服,哼声,“那你刚才为什么将车门关上?我以为二哥是觉得我见不得人呢。”
埋怨沈知序的时候完全忘了是自己先藏在衣服里。
“...”倒是挺会联想。
沈知序无奈,“没有。”
“那...”沈念眨眨眼,“还是二哥觉得带我来酒店心虚?”
沈知序似笑非笑,“我心虚什么?”
“不心虚,”
沈念扁扁嘴,白了沈知序一眼,“那看来二哥经常带女生来酒店啊?”
“...”沈知序捏捏眉心,“你懂得的真多,我说不过你。”
沈念嘿嘿一笑,“二哥,刚才正安哥旁边那个男人是谁呀?”
“陆奚白。”
想起什么,沈知序淡淡一哂,“你正好提醒我了,以后见到他,躲远点儿。”
正好这个时候电梯到了,沈念被沈知序牵着走出电梯。
“叫什么我没听清,二哥你再说一遍。”
“不用听清,知道以后见到他绕道走就行。”
“为什么?你不说名字我怎么躲远。”
沈知序重复了遍陆奚白的名字,好整以暇的,“至于为什么,因为二哥和他有仇,我怕他把你绑走。”
“所以,”沈念眨眨眼,“我是能威胁到二哥的人吗?”
沈知序挑眉,“妹妹威胁不到哥哥吗?”
“...”沈念哼了声,“看不太出来呢。”
顶着沈知序疑惑的眼神,沈念解释,“看不太出来你们有仇呢。”
想到什么,她继续说,“不过他名字挺好听的,而且这个名字我总觉得好像有些熟悉,总感觉在哪里听到过。”
没应她的话,沈知序用房卡刷开房间门。
沈念视线瞄过去,和普通房卡不同,黑色,卡面铺满浅色花纹,右下角印着简约的金色logo,应是特制的。
这是沈念第一次知道沈知序除了沈家老宅,在京北城还有第二个落脚点。
进到房间,黑白灰装潢,简约不失格调,浅浅观察一番,像他这个人一样,弥漫着清冷而矜贵的气息。
在深夜凌晨两点钟,闯入他的私人领域。
不同于家里三楼,当时她是在里面所有东西转移干净,重新装修,布置好,才住进去的。
而此刻展现在她眼前的,是属于有关沈知序的痕迹,没有做任何破坏和消除的地方。
“二哥,你在这儿住过吗?”
“偶尔。”
将两人行李放在一边,沈知序拿出体温计,递给沈念,“再量个体温。”
自己的身体还是了解的,喝过中药,睡了一觉,沈念觉得已经轻快许多。
果然量完体温,已经降到37.8度了。
“一会儿睡前再喝杯药剂,明天应该就能退烧了。”
客厅中央顶灯照射下来,炽白光线下女孩面色苍白,几分蜡黄。
沈知序观察了她一会,清隽的眉渐渐蹙起来,“这两天没好好吃饭?”
沈念摇头,“一直没胃口,不太想吃。”
“现在呢?”
“想吃你给我做吗?”
沈知序看她一眼,只是问,“想吃什么?”
体温降下来,沈念胃口也恢复了些。
迟来的饿觉,摸摸空荡荡的肚子,感觉能吃下一头牛。
既然沈知序主动提,她舔舔唇,眼睛亮亮毫不客气地提要求,“我想吃肉。”
“有什么忌口吗?”
“你都知道我爱吃什么糖,怎么不知道我忌口吗?”
沈知序淡淡瞥她一眼,“倒是挺会举一反三。”
“所以承认自己喜欢吃什么糖了?”
“...”
沈念哼了沈知序一声,不搭理他。
沈知序不在意地一哂,走到冰箱前,打开。
上次来这里还是回京那晚,航班凌晨到,干脆住了酒店。
冰箱里的食材早就过期,沈知序让前台送了些果蔬,鲜肉等食材过来。
脱了外套挂到一边,挽起衣袖,小臂线条流畅清晰。
沈知序从食材里挑出口蘑,鸡胸肉,鲜虾仁,还有一盒牛奶和一罐奶油。
骨节分明的手握着颗洋葱,侧眸问沈念,“洋葱可以吗?”
莫名觉得这些食材组合在一起有些熟悉,没多想。
沈念摇头,“我不喜欢吃洋葱。”
沈知序挑眉,“奶油蘑菇汤里的呢?”
“...那可以。”沈念眼睛亮了亮。
“二哥,”她饶有兴致地走到沈知序跟前,看见旁边放着在解冻的牛排。
女孩翘起唇角,“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厨房是开放型的,沈知序将蔬菜放到水龙头下清洗。
流水冲刷完毕,男人拿刀切食材,手背青筋分明,水珠自然地流淌,灯下散着剔透的光。
“孟女士把你当亲女儿疼,想不知道也难。”
沈念哼了声,点头,也同意沈知序的话,“嗯,妈妈真的对我很好。”
沈家人多,除了沈义宏沈义韦两兄弟是家族中联系最紧密的。
算上其他旁支,上上下下都算上,几十上百号人是有的。
刚去沈家的时候,沈念最讨厌的就是人多的场景,那些人知道她的身份,总是明里暗里的欺负她。
是有一次闹大了,孟菀音拿出沈家长媳的威严,自那以后,没人再敢欺负沈念。
这个结论从沈知序的口中说出来。
本该是没什么的。
沈念一直都知道孟菀音对她好。
只是沈知序说这话时侧眸看她,那双清冷,且含笑的眼。
哥哥对妹妹般的好。
那一瞬间,就像是被什么击中了,沈念突然说不清楚自己心底是什么感觉。
感激,困惑,挣扎,愧疚,各种情绪交织,最后糅杂在一起。
像被投入这个季节京北城的湖水,泛着零下十几度难言的冰冷,被无边无际的湖水包裹,淹没。
下坠,窒息,直至喘不上气。
妈妈对她那么好,在这样深的夜,只有她和沈知序的夜,任何不该有的心思在此刻都显得十足难堪。
她站在沈知序半步之遥,望着他垂眸专注做宵夜的身影。
好像...真的只能把沈知序当哥哥啊。
奶油蘑菇汤喝了小半碗,牛排只吃了小半块,沈念就饱了。
她抬头看向对面慢条斯理切着牛排,吃相优雅的男人,“二哥,我睡哪间房?”
想起回京那一晚,蒋正安和几个好友没打招呼来酒店给沈知序接风,几间客房都住过。
弄得乌烟瘴气,尽管收拾干净了,给沈念住怎么都不妥当。
稍作停顿,沈知序抬手一指,“你左手边这间。”
“哦。”
吃饱喝足,沈念回到房间。
里面空间很大,和外面的阳台连通,影影绰绰的夜色映入眼底。
房间内看不出人住过的痕迹,淡淡的木质香调氤氲,清一色的性冷淡装修风格。
床中央摆着几件衣服,大概是沈知序吩咐工作人员买的,吊牌还没拆,奶茶色的吊带睡裙,布料软滑,还有一双毛茸茸的粉色兔子拖鞋。
她没多想,拆开睡裙吊牌拎着进了浴室。
洗完澡,浴巾包着头发出来,高温水汽,口舌干燥。
就这么光着脚走出卧室。
京北城高楼外的夜色一应收入眼帘,浮华璀璨。
落地窗前开着一盏小灯,光晕柔和,只照亮那一方空间。
桌上摆着沈知序的电脑,昏暗里散发微光,桌前无人。
沈念站在卧室门口半晌,像被什么指引着,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也许就是这样巧合,沈念看见了电脑屏幕上。
关于七年前的那件案子。
沈念不知道沈知序电脑里怎么会有关于这件案子的卷宗。
她猜测着,大概是工作需要。
那日沈知序离京前的话言犹在耳。
我们固然需要一个真相,但是念念,你的未来才最重要。
可是即使已经过去七年,即使只是冰冷的文字随意组合。
只是这么看着,此刻都像化成了一柄柄尖锐的刀剑,争先恐后地向着沈念心口刺过来。
原本幸福优越的家庭一朝分崩离析。
她怎么释怀得了。
好像...有了新的,可以用来掩饰自己。
可以继续靠近沈知序的理由了。
这一刻,沈念不知道到底是为了父亲,为了已然衰败的家族,所寻求的那缥缈的真相排在第一位。
还是短短几月,对沈知序超出兄妹范畴的感觉,真的就到了那种程度。
“在这里做什么?”
低沉浅淡的嗓音传到耳里,沈念被吓了一跳,惶然回头。
沈知序站在不远处。
他在的位置没开灯,挺拔身影几乎隐入浓稠的夜。
男人面容隐匿在黑暗里。
脸上的情绪辨不分明,有丝厚重。
窗外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清泠泠的月光洒进来,为原本落寞的夜增添几分冷调。
沈念置身在落地窗前的光影里,吊带裙被灯线勾勒出温暖的边缘。
身后是京北城明亮的夜色,女孩巴掌大的脸被皎白月色映得发光。
浴巾因着惊慌的动作滑落到地上,潮湿的布料擦过光裸腿面,盖住莹白的脚面。
女孩湿漉长发胡乱地散落,披在肩上,水珠接连往下滴落,洇入脚心绵软厚实的地毯。
男人眸色微深,又被不着痕迹地敛起。
灯月交织,没入黑暗,明暗被分割到极致。
他们身处两侧,被划出泾渭分明的界限。
向来干燥的京北空气里弥漫着罕见潮湿,无端引人烦躁。
就是这样一个天气,沈念被沈知礼领到沈家。
刚遭逢大难的女孩伶仃单薄, 瘦弱可怜, 眼神怯懦得令人无端心疼。
说来奇怪,他们两家都和蒋家是世交,父辈间也算相熟。
沈知序从前只是听说过沈意凝这号人。
是从蒋正恒嘴里, 整日将自己的小青梅挂在嘴边。
“二哥, 你是没见过我们凝凝, 等你见到就明白了,你知道她有多可爱吗!”
蒋正恒列举了无数有关于沈念的事迹。
包括不限于将生日十几寸的大蛋糕据为己有,哭嚷着说这是她一个人的生日,蛋糕也只能她一个人吃。然后一个人将那么大的蛋糕抱卧室里谁也不让吃, 最后吃不了了,又切成一小碟一小碟,哭得抽抽搭搭地抱着下楼分给他们。
“二哥你不知道,凝凝抱着蛋糕下来的时候简直可爱死了!怎么会有那么可爱的女孩子啊!”
“...”
嚣张跋扈,自私自利能和可爱画等号。
沈知序扯扯唇, 当作回应,没太在意。
第一次见面是在沈家,那时她已经改名叫沈念。
见到他的第一眼, 她怯怯地唤了他声‘二哥’, 性格神情和蒋正恒口中描述的截然不符。
沈知序几乎以为这是换了个人。
高考后的一整个暑假。
沈知序看着沈念初来乍到, 寄人篱下,笨拙地讨好, 性格隐藏,看似乖巧。
无端烦躁, 心生冷淡和厌恶。
后来在外留学七年,漫长时间,他们只见过寥寥几次。
并不相熟。
彻头彻尾的交集是在去年,沈知序圣诞归家。
机场回家途中。
那天下了雪,冬季冷清的街道洋溢着几分过节的喜气。
车子途径沈家附近,沈知序视线掠过半开的窗,无意间落在一处,定格,停留。
街角餐厅,是蒋正恒在给沈念庆祝生日。
沈念面前摆着一只蛋糕,尺寸不算小。
不知道蒋正恒说了句什么,沈念眉一瞬皱起,猛地举起筷子打向他。
蒋正恒也不躲,宠溺地接住,哈哈大笑。
两人穿着同款的高中校服,眼角眉梢意气飞扬,青春肆意。
何其相配。
女孩神情灵动,笑容天真,带着他从没见过的张扬与明媚。
和在沈家时的差异,不可谓不大。
性格不是说隐藏就可以隐藏的,在最亲近的人面前能顷刻展露无遗。
眼眸微眯,沈知序忽觉有趣。
那日孟菀音请了不少人给沈念庆祝。
生日帽衬得女孩更加纤细白皙,坐在沈义宏和孟菀音中间,神情乖觉。
十八岁步入成年的第一天,沈义宏倒了杯酒给沈念,调侃沈家人都擅长喝酒,以后少不了应酬,鼓励她也喝。
只是没想到沈念酒量那么浅,只喝了两杯度数低的红酒,圆润的眼被酒液浸得湿漉,嫩白的颊通红。
吃了会儿菜醉态尽显,轻声乖巧地说要上楼休息。
深夜沈知序下楼。
他站在冰箱前拧开瓶矿泉水,正要喝,忽地听见不远处传来动静,沈念出现在楼梯拐角,一节台阶一节台阶地摇摇晃晃下了楼。
走的每一步令人提心吊胆,偏又安全落地,跌跌撞撞得可以。
类似关心的想法,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沈知序及时止住,并未在意。
女孩迷蒙着眼睛,嘴里嘟囔着找水喝。
沈知序无意搭理这个醉酒的继妹。
却没想到擦肩而过离开的瞬间,沈念猛地拽住沈知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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