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乎准确无误,沈念一把拽住男人手腕,“二哥...别走...”
 红唇翕动,蹙着眉,梦中呓语,女孩睫毛卷翘在眼下投下一层暗影。
 一动不动,就像是睡着了。
 梦里一时是年少初见沈知序那天,一时是他眼底冰冷的警告。
 一时又恢复了温和兄长的模样。
 她冲他半真半假地撒娇,姿态娇憨,得寸进尺。
 二哥,你说话要算数,以后你对我,要比沈茜茜还好。
 沈知序垂眸,车内昏黄又淋漓照射的灯线下,视线落在女孩细腻白皙的皮肤,小巧的手。
 紧紧抓着他手腕,指甲因为用力而嵌进去,细微渐深的痛楚,在上面留下浅浅的月牙痕迹。
 “所以沈意凝,”
 沈知序没任何动作,任由陷入梦眠里的女孩抓着。
 男人眉眼松散,没有任何不悦弧度,也仿佛察觉不到疼痛,“这次,二哥算说话算数吗。”
 黑色轿车缓缓行驶在空旷的校园内。
 除了女孩身上明显宽大的外套,男人仰躺在后座,紧贴车窗, 闭目假寐。
 实在一眼可见, 泾渭分明的距离。
 仿佛十几小时以前那通来自深夜的电话里,超过兄妹范畴的亲昵只是一场错觉。
 车子逐渐驶离学校,司机视线穿过后视镜, 落向后座。
 犹豫片刻, 问道, “先生,现在需要去医院吗?”
 车厢内暖气开得充足,吹得人昏昏欲睡。
 沈念安静躺在座椅上,身体歪歪扭扭向车窗倾斜, 占据后座大半空间,往日凝白的小脸泛着淡淡的红晕。
 将女孩身上的外套往上拢了拢。
 男人眼皮轻垂,视线落在腕表上,沉吟片刻,“不去医院。”
 沈知序从车载置物柜抽出张白纸和钢笔, 沙沙的写字声在寂静深夜的车厢里格外清晰。
 男人微倾身,如玉般的骨节伸出,将纸张递给司机, “这个地址。”
 深夜的京北城依旧灯亮如昼, 璀璨如白日。
 车子平稳而快速地行驶在深夜京北城车流稀少的马路上。
 仿佛陷入不安的梦境, 女孩眉毛紧紧蹙着。
 沈知序倾身,低头, 伸出两指。
 “念念,醒醒。”
 下巴传来带着凉意的触觉, 伴随着清浅的香水味。
 沈念迷迷糊糊睁开眼,入目是男人流畅精致的下颌线,唇紧抿成直线,目光隐含担忧。
 睡着前的记忆涌入脑海,沈念皱着眉拒绝,“我不要去医院。”
 “先量个体温,听话。”
 拆开体温计,男人指尖落在女孩唇角轻按,语带诱哄,“张嘴。”
 冷玉般的触感于此刻浑身发烫的人宛若一剂良药。
 沈念情不自禁抱住沈知序,身子倒转方向,往他怀里拱。
 动作微顿,沈知序单手拉下挡板,垂眸视线落在女孩通红的脸,到底没推开。
 就着这个姿势,过了五分钟,温度计上显示38.3摄氏度。
 显然高于正常体温的温度。
 落在男人眼底,揉成眉心更深的弧度。
 沈念困倦地睁开眼皮,也注意到了温度计上的度数。即使身体滚烫意识模糊,仍然坚持,娇气又任性,“二哥,我不要去医院。”
 “我只想和你...”待在一起。
 话音停顿。
 置身在他的怀,沈念仰着脑袋,就这么直勾勾地看向沈知序。
 试探般的得寸进尺。
 狭窄车厢内的无声对峙。
 天生丽质的一张面孔,因为高烧泛着薄红,外套紧紧裹在身上露出莹白而尖细的下巴,眼底藏着水光般的明亮。
 微微上挑的眼尾,天真的媚态,不自知的勾人。
 喉结轻滚,沈知序静静觑她几秒,眸色微深。
 窗外雪飘如絮,昏暗的车厢内光线交织。
 漆黑的夜开始流动。
 “念念。”
 “嗯?”
 沈知序将沈念身子扶起,让她坐好。
 “还记得二哥离京前和你说过的话吗?”
 “...”
 实在隐晦的告诫。
 那双霜雪般漆冷的眼仿若已经洞悉一切。
 沈念突然觉得头皮发麻。
 她过界太早了。
 也太冒失。
 怎么就能真的烧糊涂了。
 “知道啦知道啦,我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习嘛。”
 沈念扁扁嘴,朝沈知序那边坐了坐,脑袋不听话地歪在男人肩,“可是我现在生病了嘛,想和二哥在一起又有什么错。”
 妹妹对哥哥的撒娇,暂时退回到安全位置。
 沈知序不为所动,眼皮微阖像是没听见。
 良久,他从置物柜拿出包药剂拆开,倒进杯子,将加热好的矿泉水倒进去。
 修长手指落在透明玻璃杯,轻晃,摇匀,搁置到一旁桌台。
 窗外斑驳光影飞掠而过,车厢内的光线昏昧。
 沈知序侧脸落在影影绰绰的光晕里,更衬的他五官立体,面容深邃。
 指腹在杯壁缓缓摩挲,男人眼皮轻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像是复古电影里的黑白镜头,浪漫邂逅面临的分离。
 画面被无限定格,下意识想抓住。
 “二哥...”
 沈知序收回视线,侧眸看向她。
 那双小鹿般的眼睛里泛着几分不安与脆弱。
 “怎么了?”
 男人嗓音低沉清冽。
 语调耐心温和,和刚才判若两人。
 沈念扁扁嘴,“我是不是很任性,给你添麻烦了。”
 很安全的话题,女孩头发散乱,生病后安静下来的模样很乖,小鹿般圆润的眼仿若含着水光。
 “倒是知道自己任性,也算是进步。”
 看小姑娘像是真把他的话听了进去,眨巴着眼睛好半晌没反应。
 沈知序无奈轻笑,曲指落在她上方,微顿,片刻,在女孩额头轻轻敲了一下。
 “行了,别想太多,一天天的人不大,操心的事儿倒是挺多。”
 沈念哼了哼,佯装不满,“我都生病了,你还敲打我。”
 药剂温度降下来,沈知序单手握着玻璃杯,递到沈念跟前,“喝药。”
 沈念推开沈知序冷白的腕,嗓音绵软,偏又娇蛮,“不想喝,我已经吃了两次退烧药了,我看网上说不能多吃。”
 “...”
 沈知序简直要被沈念这歪理气笑,生病不吃药,还在惦记药不能多吃,不知道是该说她有底线还是得理不饶人。
 只能耐着性子哄,“这是中药剂,喝了才好退烧,嗯?”
 药剂早已被热水冲泡开,热气蒸腾,浓浓的中药味在狭窄的车厢内氤氲。
 直入鼻腔,久远又熟悉,沈念皱眉,还是拒绝,“不要,二哥,中药真的好苦。”
 七年前刚去沈家的时候,沈念身体虚弱,吃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中药补剂。
 身体等各种原因,耽搁了一年的时间才回到学校。
 这些沈知序都是知道的。
 沈知序看她一眼,“二哥这里有你爱吃的糖,把药喝完奖励你吃颗糖。”
 沈念挺直身板一秒,又有气无力地躺倒,有些无语地看了沈知序一眼,“我爱吃什么糖,二哥你怎么会知道。”
 他们关系才好转多久。
 沈知序挑眉懒倦地瞥她一眼,掀唇淡笑,声线淡然,“或许歪打正着。”
 “要是没打着呢,二哥你又要欠我一个礼物。”
 女孩眨眨眼,眼底冒出狡黠的光,恢复几分正常时候的娇憨灵动。
 “试试。”
 沈知序不置可否,握着玻璃杯,往她唇边递。
 沈念嘴巴紧紧抿着,食指伸出,眼睛亮晶晶的,狐狸般的狡黠,“二哥,你先喝一口,我才喝。”
 这次没拒绝,也没迟疑,沈知序垂首,薄唇落在杯缘,只是一瞬的轻碰。
 将剩下药剂递她眼前,“给你尝了,不算太苦。”
 沈念接过来,屏住呼吸,几口将剩下的药剂喝下去。
 透明杯壁边缘两处淡褐色的痕迹叠加,相融。
 “也...挺好喝的。”
 沈念放下杯子,舔舔唇,朝沈知序伸手,“所以,二哥你的糖呢。”
 女孩掌心落在灯下,十指纤细,皮肤莹白。
 “喝这么快确定尝到味道了?”
 沈知序掀掀眼皮,没什么情绪地开口,“就挺好喝。”
 “...又不是因为这个才好喝。”
 沈念吐吐舌头,去扯沈知序的胳膊,“不给我糖,二哥你说话不算数。”
 “呵。”
 沈知序微倾身,打开置物柜,手臂探进去半晌,最后摸出只盒子。
 四方形状,紫色檀木制,表面雕刻两只蝴蝶,翩然飞舞,有种与他格格不入的古朴气质。
 沈念注意到,“二哥,你很喜欢蝴蝶吗?”
 他无名指的纹身,木盒上的雕刻,都是蝴蝶。
 沈知序没回答,骨节分明的手打开盒子。
 沈念顺着他的动作看去,木盒里面摆着约莫十几颗糖。
 棕色和黄色糖纸掺杂。
 陈皮话梅糖。
 左右不过十八岁的年纪,情绪都表现在面上。
 沈念眼睛亮了亮,“二哥。”
 “嗯?”沈知序偏头看她。
 和他对视片刻,男人一如既往游刃有余的姿态。
 停顿一瞬,沈念鼓了鼓腮,偏不想对面人如愿,“你猜错了。”
 “...”
 沈知序倚在车窗边沿,单手支着下巴,目光懒散落在女孩莹白的小脸,淡定开口,“哦,那收起来吧,看来药是不苦。”
 男人修长手指微曲,作势关掉木盒。
 沈念闻言,赶忙把那盒子从沈知序手里夺过来揣怀里,“不要,你已经说好的,所以这一整盒都是我的。”
 沈知序身体稍侧,含笑的眸似有若无落于她面上。
 男人长腿交叠,姿态松散,仿若看透一切,“不是说不喜欢吗?”
 她在他面前说的谎话实在是不够看。
 沈念哼了哼,随口敷衍,“刚喝了中药嘴巴里没味,吃点糖呀。”
 心知肚明回不了家,车子驶过十字路口拐弯,看到不是回家的方向。
 偷偷松了口气,无端窃喜。
 “那我们现在要去哪?二哥,我是不是连累你了,害得你也回不了家。”
 男人偏头看了她一眼,话里夹几分淡哂,“还知道连累我,也不算无可救药。”
 “...哼。”
 不满的音刚落下,沈知序忽地倾身,雪松木香由淡转浓,犹如清凉的海浪拂面而来。
 沈念情不自禁想靠得他更近,还没动作,耳边落下男人低沉的音,“没怪你的意思,再睡会儿。”
 沈知序将女孩身上的外套往上轻拢,一触即离。
 分明克制。
 距离不算太远,半个多小时的车程。
 车子顺利驶入酒店的地下停车场。
 引擎声渐渐消止,沈知序拉开挡板。
 吩咐司机,“这几天休息吧,给你们派了另外的车子送你们回去。”
 随后看向副驾驶的李明远,“如果父亲问起,照实说即可。”
 李明远显然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点头。
 深夜无人的偌大停车场内,车厢内只剩下沈念和沈知序。
 来酒店的途中,沈念吃过药又睡了过去,此时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车厢内光晕柔和,微弱的呼吸声起起伏伏,沈知序侧眸,目光落在一处半晌。
 视线收回,打开笔电,安抚沈义宏的怒气,处理因为这次突然回京导致的一连串反应。
 车内热气源源不断,吹得人神思迷离。
 再有意识时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念缓缓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还在车上。
 沈知序坐在旁边,笔电搁在面前,男人视线专注,清隽的轮廓几乎与窗外的黑暗相融。
 凭空生出几分抓不住的感觉。
 神思朦胧转至清醒,沈念下意识唤了声“二哥”。
 听到动静,沈知序合上电脑,“醒了?”
 沈念揉着眼圈坐起来,“我怎么又睡着了。”
 “几点了呀?”
 “发烧想睡觉正常。”
 沈知序手背放在沈念额头,制止她乱动的动作,“别动。”
 周围黑漆漆的,沈念四处看了看,什么也看不见。
 问,“这是哪里呀?”
 “酒店。”
 “酒店!?”女孩声音清脆,瞬间打破寂静的黑夜。
 说完,沈念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对不起,二哥,我声音是不是太大啦?”
 “...”沈知序沉默半晌,“没。”
 拿好沈念书包,沈知序从下面的置物柜拿出件羽绒服递给沈念,“穿好衣服,回酒店房间再睡。”
 沈念‘哦’了声,接过来。
 黑色,款式简约,中长及膝,像是男款。
 拿在手里和想象中一样柔软。
 “这是你的衣服吗?二哥。”
 “嗯。”
 脑袋猛地埋进羽绒服,沈念轻轻嗅了嗅,熟悉的雪松香气。
 夹杂着淡淡的橘子味儿。
 全是属于他的气息,清冽好闻。
 沈念将外套拿下还给沈知序,慢吞吞穿着羽绒服。
 拉链随意往上拉到半截,没想到被沈知序注意到,男人不省心的眼神觑向她,倾身,将拉链继续往上,“出去冷。”
 沈念“哦”了声,乖乖任他动作。
 距离拉近,忍不住开始观察沈知序,他的睫毛很长,背光下在眼睑下方留下清浅的暗影,此时眸底泛着难言的认真。
 她忽然想吻上他的眼睛。
 忍不住开始想,一年前生日那晚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场景。
 难言到极致的温柔,往往更易令人生出放肆的心思。
 东西收拾好,沈知序推开车门示意沈念下车,只是两人还没动作。
 一道男声,由远及近,猝不及防地响彻这一方空间。
 “沈二!?看见车牌我就说是你!两个多月没见,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和哥们一声。”
 深夜,酒店,沈知序。
 似乎很难把这三个词组合在一起。
 蒋正安和陆奚白并肩走到车前,一脸惊奇地看向沈知序。
 沈念窝在车后座,顺着车门打开的缝隙向外看,只认出来蒋正安。
 旁边男人和蒋正安差不多的身高,穿件深咖色毛呢外套,中长款,碎短发,气质偏成熟稳重。
 “回京不选择回家而选择酒店,啧,怎么觉得不太像你风格,这是有情况了?”
 “诶,奚白,你看是不是有个妹子坐他旁边,应该不是我眼花吧?”
 蒋正安猫着身子,想继续往里看。
 心弦猛地被揪紧。
 沈念现在满脑子就一个想法,不能被发现,更不能被误会。
 她抬手将羽绒服往自己的头顶一盖,脑袋,连同自己的整个身体,都被埋进里面。
 沈知序坐在后座,闻言单腿迈开,顺势支在地面,将蒋正安隔绝在车外。
 “你关注的事儿倒是不少。”
 男人眉眼徐淡,一身黑衣矜贵落拓,瞬间反客为主,“我倒是还好奇这个点儿,你们两个是怎么混在一起的。”
 “...”
第15章 灰月
 陆奚白像是没听见, 若无其事地转头问蒋正安,“你怎么知道是妹子,衣服裹得严严实实, 脸都没露。”
 蒋正安‘啧’了声, “就是整个蒙住才奇怪ok?不心虚蒙什么?再说那衣服一看就沈二的,就他那洁癖挑剔的劲儿,我还没见他让谁穿过自己衣服呢。”
 这话出来, 仔细咂摸下, 蒋正安和陆奚白两人顿时更好奇了。
 盯着后车厢的视线带上愈加浓烈, 且旺盛的求知欲。
 沈知序一脸淡然。
 蒋正安得意地看着他,看好事儿的口吻,“被我发现了吧!出差两个月,一回来就带小姑娘来酒店!”
 沈知序捏捏眉心, 无端烦躁。
 不同于沈蒋两家世交,沈知序和蒋正安是多年好友。
 沈知序和陆奚白从幼儿园起就是同学,年少一起练习斯诺克,后来前后脚宣布退出台坛出国留学。
 上了歪打正着的同校同专业,同为校园闻名的天之骄子, 能力出众。
 本该是惺惺相惜的好友,两人关系却很微妙,亦敌亦友。
 家族事业有交叉, 合作或竞争, 因此见到时免不了寒暄客套, 明眼人却能分明嗅出几分不寻常的剑拔弩张。
 沈知序不为所动,下车, 反手关上车门。
 不咸不淡地睨向两人,“这么晚还有闲心在别人家酒店停车场八卦, 不如多操心操心自家酒店业绩。”
 “...”
 蒋正安和陆奚白今晚是有生意谈才聚在一起,为了避嫌选了沈家旗下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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