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刘四郎又想起另一头来:“再则,这其中还夹着邢国公——要说王长文家小落得今日下场,邢国公身上的缘法可比越国公夫人深多了,后者只是跟他竞价买了张玉映,邢国公可是直接把人给整死了!”
承恩公本觉得没什么的,听弟弟这么一剖析,登时忐忑起来:“真有这么严重?”
刘四郎怒道:“你以后不要出门了!安安生生在家念念佛,收收心吧!那群妾侍也都给我遣散掉,一把年纪的人了,能不能要点脸?!真是丢人现眼!”
承恩公被弟弟骂的不敢抬头。
太叔氏在旁边听着,小声说了句:“要不,就跟大嫂好好商量一下,别义绝了,和离吧,起码听着好听呀……”
刘四郎叹口气,又说妻子:“先前叫你去劝劝大嫂,你怎么不动弹呢?”
太叔氏问他:“你跟你大哥相处了这么多年,真的不烦他吗?”
承恩公心想,这臭婆娘,当着我的面就挑唆我们兄弟俩的感情呢!
皱眉看太叔氏一眼,继而神情殷切的看着弟弟。
刘四郎:“……”
太叔氏又道:“你说良心话,他犯蠢的时候,有没有想过给他一刀?!”
承恩公神情殷切的看着弟弟。
刘四郎:“……”
太叔氏继续问:“要是你白天帮他收拾烂摊子,晚上还要陪他睡觉,这么痛苦的过几十年,会不会觉得还是死了算了,活着没什么意思?”
刘四郎:“……”
承恩公忍无可忍:“喂!弟妹,说话别太难听了啊!”
太叔氏压根不理他,继续问丈夫:“要是有一天,你下定了决心要离开他,从此得个清净,你会因为他几句好话,就回心转意吗?”
刘四郎由衷的叹了口气:“嫂嫂也怪不容易的……”
承恩公:“……”
太叔氏便挽住丈夫的手臂,柔声道:“既然嫂嫂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再劝又有什么用?无非是叫两家再添不愉快,心生怨恨罢了。倒不如索性撒手,把事情结尾的漂亮一点,侄子侄女们脸上也好看,孩子们起码还是可以走动的。”
刘四郎定了主意,神色随之柔和起来,看着妻子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太叔氏见劝动了丈夫,心里也是高兴的:“别找官府了,闹起来多难看?我请母亲和叔母去走一趟,做个见证,两家和和气气的把事情了结掉。”
“原本府上也在分家,正好趁机把长房的账目也清一清,大哥的那份家产,分三成给嫂嫂,算是抚慰她多年来的辛苦……”
承恩公听后马上道:“这怎么行?我不动她的嫁妆,她倒要分我的家产?”
刘四郎道:“嫂嫂就算是拿到了,最后又会留给谁?且为我们家劳心劳力多年,原也是应该的。”
太叔氏也说:“要是这么做,就只是大哥跟嫂嫂那边闹崩了,别的关系都还是好的。东平侯府仍旧是侄子和侄女们的外家,小苗夫人也仍旧是孩子们嫡亲的姨母,即便真的夫妻和离了,也没有任何影响,不是吗?”
承恩公心想,你个贼婆娘,但是我被剔出去了啊!
他要说话,太叔氏先一步开口:“大哥可以去闹啊,尽情的闹,越闹几个孩子越烦你,大嫂越觉得跟你义绝是对的,反正所有人都知道你是烂人,你又没什么损失。”
承恩公憋屈的不说话了。
最后还是刘四郎拍板:“就这么办吧。”
那边厢,承恩公夫人与妹妹小苗氏一处登上马车。
东平侯骑马,东平侯夫人情知那对嫡亲的姐妹怕是有话要说,便没有硬插进去,仍旧是独自坐着来时的马车。
坐稳之后,承恩公夫人问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手里能拿出来多少趁手的私房银子?”
小苗氏怔住了。
承恩公夫人看着她,神色平静:“我问你话呢。”
小苗氏稍露不安:“约莫十几万两吧……”
承恩公夫人又问:“十几万?好歹给个准一点的数。”
小苗氏在心里边算了算,小声说:“大概十六万两。”
承恩公夫人点点头,说:“我这边凑一凑,能有个三十万两,你帮我凑个十万两,再厚着脸皮求娘接济十万两,凑够五十万两的数额,稍后给越国公夫人送去。”
小苗氏变了脸色:“姐姐,何必……”
承恩公夫人看着妹妹,笑了一下,将亲信去给自己报信时,悄悄塞到自己手心里的那张写有“借机义绝”四个字的纸条递给她:“你以为越国公夫人是傻子吗?平白无故的,谁会再把王长文之女翻出来?先前她说的那些话,不只是在给乌十二郎一个机会,也是在给你一个机会。你以为她不知道今日是有人借力打力,给她设局?”
她神色有些复杂:“只是她可怜那个女孩子,还是选择过来了。”
小苗氏不说话了。
承恩公夫人问:“你是怎么说动王长文之女的?”
小苗氏有些惧怕这样沉着脸的姐姐,小声道:“王长文死后,王家人被鲁王驱逐,生活的很不如意,她母亲病的很厉害,我答应她会照顾她的家人,且越国公夫人是个好人,会救她的……”
承恩公夫人抬起眼帘:“你照顾她的家人了吗?”
小苗氏赶忙道:“照拂了的,我找了人给她们看病,叫在我名下的庄子里悄悄安顿下了。”
承恩公夫人还算满意,点头道:“好。”
小苗氏有些迟疑:“真的要去吗?五十万两呀……”
承恩公夫人道:“我们是三家分摊五十万两,但越国公夫人一个人出了五十万两。”
她觑着妹妹的神色,有些好笑的动了动嘴角:“你想说什么,说这是她自己选的,是她要逞英雄,她自己情愿付那五十万两?”
小苗氏没有言语。
承恩公夫人稍显疲惫的合了下眼:“瑛娘,你利用了一个好人的善心,把一个有孝心的女孩子推进了漩涡里。乌十二郎因为自己的贪婪意外闯了进来,他很可能要为此付出性命。而事情的起因,是你要给推动刘大做一件人神共愤的蠢事,给我一个光明正大与他义绝的机会。”
“我不能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不能真的坐视越国公夫人替我付出代价,好人的善心不应该被这样辜负……”
说到最后,眼泪无声无息的流了下来。
她说:“我不能叫自己变成跟刘家那些人一样的人,我不能。所以我要还上这笔钱,要就这件事情同越国公夫人致歉,要照顾好王娘子……”
小苗氏看着姐姐脸上的泪痕,心内酸涩,五味俱全,也随之哭了:“姐姐,我,我真的……”
“对不起,瑛娘。”
承恩公夫人死死的攥住了妹妹的手,哽咽之下,难以为继:“其实,其实我是没有资格同你说这些话的,我知道,这些年来我对你的迁怒,是很卑劣的,人在痛苦的时候,总是容易伤害到身边最亲近的人,但是你却,却这样为我劳心劳力,真的对不起……”
小苗氏为之摇头:“我怎么会真的怨你呢!”
越国公府。
那变戏法的男子在院子里玩鸡蛋变小鸡,惹得一群侍女惊呼出声,连金子都被吸引住了,趴在一边紧盯着,忘记了摇尾巴。
乔翎百无聊赖的趴在桌子上,手在腰间,胡乱的拨弄着自己腰间的络子。
张玉映过来问:“那位王娘子……”
乔翎说:“没必要见的。玉映,你去安置吧,你做事,我放心。”
张玉映应了声,却没有走,又问:“院子里的戏法很有意思呢,娘子出去看看,怎么样?”
乔翎趴在桌子上,恹恹的,摇头道:“不想看。”
张玉映很是担心。
姜迈靠在软枕上看书,就觉得一道目光朝自己投过来了。
抬眼去看,就见张玉映皱着眉头,在给自己递眼色:你去哄哄娘子呀!
姜迈都有些惊奇,他居然看懂了!
就在这时候,外边有人来报信,语气古怪:“承恩公夫人与郑国公府的小苗夫人一起来了,在外边求见我们太太呢。”
几个原本在看戏法的侍女也觉奇怪:“之前也没有投过拜帖呀,怎么忽然就来了?”
又说:“从前也没什么来往呀!”
还有的说:“真说来往,也是不好的来往!”
郑国公府的小公子曾经惊吓过姜裕,为此,梁氏夫人曾经协同乔翎一道杀上门去报仇。
承恩公府就更不必说了,这仇还新鲜热乎着呢!
侍女隔着帘子问:“太太,您要见一见两位苗夫人吗?”
张玉映一听就笑了。
再一转头,果然见娘子已经满血复活,站起身来,如同大猫巡视自己领地似的在屋里转了一圈儿,继而道:“神都还是很不错的嘛!”
张玉映问:“所以要不要去见她们呀?”
乔翎连声道:“要的要的!”
乔翎在前厅见到了承恩公夫人与小苗氏。
那姐妹俩见她过来,便先迎上去,郑重其事的行了大礼。
乔翎赶忙将人搀扶起来:“说起来,二位都是我的长辈呢……”
承恩公夫人尽管年长她许多,但是也没有摆长辈的架子,当下分宾主落座之后,开门见山道:“今日之事,牵连夫人良多,归根结底,却是因为我的一点私心,实在惭愧。”
陪房送了一只木盒过来,她双手递交到乔翎面前:“乔太太务必收下。”
乔翎笑着接过,并不打开,随手搁在桌上,道:“我们夫妇二人走得早,却不知后事如何,夫人同承恩公?”
承恩公夫人道:“这几日间,大概就会有结果了。”
说着,递了个眼色给妹妹。
小苗氏稍有不安的站起身来,歉然道:“乔太太,这回的事,实在是对不住……”
乔翎还纳闷呢:“你为什么非要拉我入局啊?”
东平侯府的人来的太快了,小苗氏来的也不慢,不像是遇上了一桩意外,倒像是严阵以待,有备而来。
小苗氏有些窘迫的默然了几瞬,道:“太太古道热肠,又好打抱不平,寻常人即便是看不惯承恩公的言行,出于种种考虑,也未必会乐意跟他当众撕破脸的。”
乔翎奇道:“你就不怕我不理会这件事?”
小苗氏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她,又瞥一眼她身旁的张玉映,说:“乔太太同张小娘子没有任何交情,却还是愿意为了她去得罪鲁王,王娘子好歹跟您有一点能攀扯的上的关系,承恩公之威势,又远不如鲁王,是以我猜测,您会管的。”
乔翎暗叹口气,自我反省了一下:“婆婆说的其实有道理,我是有点爱管闲事……”
小苗氏又说:“只是我真的没想到,最后会牵扯出五十万两银子来,原本没乌十二郎的事儿的,偏他见利动心,阴差阳错的掺和进去了。”
乔翎默然几瞬:“我劝过他两次了,仁至义尽。”
她脸上显露出一点嘲色,自语般的道:“不过也好,省的别人觉得我是冤大头,谁都想来宰我一刀。”
小苗氏颇觉尴尬。
乔翎看出来了,就说:“小苗夫人是该觉得窘迫,别太不自在,这都是你应得的。敢情在你眼里,好人就是该拿来利用的嘛!”
小苗氏无言以对,唯有再谢。
乔翎回想起前事,颇觉唏嘘:“我同婆婆到过你们家——我是说郑国公府。小苗夫人的婆婆裴夫人虽有些护短,但处事还是很老道的。”
“当时我打烂了你们家一张桌子,事后还说过她的坏话,但裴夫人见了我还是很客气,两家也是往来如常。我虽年轻你许多,但是说句托大的话,小苗夫人,你还有的学呢!”
小苗氏衷心应了:“乔太太说的很是。”
乔翎见人家已经低头,也不好再追着杀,这是心里实在疑惑:“为什么要把事情闹的这么大呢?就不能两家寻个好日子,心平气和的谈一谈义绝的事情吗?”
话已经说到了这里,那些委婉含蓄的言辞也就没必要用了。
小苗氏索性和盘托出:“乔太太有所不知,我姐姐的这桩婚事,是圣上做的媒,这么多年熬过来,我姐姐心里的苦,哪里是言语所能说出来的!”
乔翎明白了:“我说大苗夫人这么通情达理的人,怎么会嫁给刘大那个糊涂虫呢!”
承恩公夫人默然不语。
小苗氏却是潸然泪下,语气里甚至于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了几分怨恨:“刘家都是些什么东西!欺男霸女的欺男霸女,偷侄媳妇的偷侄媳妇,哪有什么正经人家愿意嫁女儿过去?圣上偏心舅家,几乎毁了我姐姐一辈子啊!”
“我姐姐人才容貌样样出色,又是侯府长女,做皇子妃也使得,最后却许给了刘大那种人!苗家难道不恨吗,只是没有办法罢了!”
乔翎听罢,却是愈发的迷糊了:“既然早先迫于圣上的缘故嫁女过去,现在怎么又不介意圣上了,要设法与刘大义绝呢?”
小苗氏如实道:“其实或多或少还是借了乔太太的东风。”
乔翎吃了一惊:“哎?我吗?!”
“正是。”小苗氏颔首道:“先前老承恩公亡故,乔太太领头狠下了承恩公府的面子,使其几乎成了满城的笑柄,圣上居然不发一辞!那时候我便觉得,或许长久以来,圣上眼见承恩公府始终都不争气,也开始心生厌烦了……”
乔翎为之豁然:“噢,原来如此!”
她倒是有点高兴呢:“那我其实还算是做了件好事啊,大苗夫人可以脱离苦海了!”
小苗氏眼眶湿着,也希冀道:“但愿如此吧。”
她们言语的时候,承恩公夫人始终缄默,等她们说完了,她却开口了。
问的是乔翎:“恕我冒昧,乔太太的身份,是否有奇异之处?”
小苗氏显而易见的一怔。
乔翎也迟疑了:“这……”
她倒也实诚:“我不知道。”
承恩公夫人见状,心里却有了底:“太太该警醒一些,小心无大错。”
她沉声道:“我原先也觉得妹妹说的有理,或许是圣上真的厌倦了承恩公府,但是方才转念再想,或许圣上自始至终不发一辞,并不是因为厌倦了承恩公府,而是因为乔太太参与其中——这回的义绝,亦或者和离,或许借的仍旧也是乔太太的东风呢!”
乔翎若有所思。
小苗氏则是诧异,嘴唇张合几下,还是没能说出话来。
她心想,姐姐的意思是,圣上有可能是忌惮乔太太,所以才漠视了这一次神都上下对于老承恩公丧仪的视而不见?
这,怎么可能呢……
有些话不适合深谈,乔翎与承恩公夫人心照不宣,只是此时此刻,就着此事,乔翎倒是想起了从前与梁氏夫人谈过的另一事,遂小声问了出来:“太后娘娘同母家不睦吗?”
承恩公夫人知道乔翎聪敏,闻言倒不奇怪,当下颔首道:“是非常不好。太后娘娘当初以天后的身份摄政时,承恩公府极度不安——太后娘娘年幼的时候,刘家待她并不好,甚至于到了衣食无继的程度,是北尊收留了太后娘娘,后来又将她收为弟子。”
乔翎继而道:“所以如今圣上如此厚待承恩公府,的确是要叫太后娘娘不快了?”
承恩公夫人为之默然,因着今日的一场纷争乃至于当下的宾主和睦,她将承恩公府内部的私隐告诉了乔翎:“其实多年前圣上娶刘氏女为贤妃,就很让太后娘娘难堪了。贤妃算是刘四之外,刘家少有的聪明人,进宫之后对待太后娘娘只是恭敬,并不十分亲近,也很快就切断了同母家的联系,是以才平和到了今日。”
乔翎奇怪道:“那太后娘娘为什么不给圣上一点颜色看看呢?摄政多年,心腹和势力总该是有的吧?即便没有,单独搬出孝道来压制,大概也能叫圣上很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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