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无机目光如电:“但是把乌家抄掉,赚的更多!”
工部尚书:“……”
工部尚书想了想,深以为然:“这倒也是!”
当下果断的抛弃了乌家。
中书令卢梦卿则提出了反对意见:“想要抄家,总得有个说的过去的名头,不然叫臣民看着,也太难看了一点……”
他也存了一点小小的私心——倘若借着这事儿把乌家收拾了,旁人未必能瞧得见三省谋到了多少好处,反而要把自家大姐推到舆论的顶尖去,这未必是一件好事。
唐无机皱起眉来,还没等说话,却听卢梦卿继续道:“本朝的豪商,可不止乌家一个啊,就算是把乌家抄掉,又能抄出来多少?三百万,四百万,还是五百万?”
“但若是暂时将此事搁置,把乌氏挂起来示众,总会有几家眼明心亮的知道该怎么做吧?到时候诸多豪商所献累计起来,绝不止五百万两!”
俞安世附和了他的意见:“不错,如此一来不必杀鸡取卵,二来也免了将乌家之事炒的更热,三呢,所得更多……”
柳直忖度着道:“只怕有人贪利,不肯效仿乌氏。”
卢梦卿冷笑道:“先有乌氏领头去宗正寺讨债,后边有人想跟三省掰掰腕子?怕什么,难道输的会是我们不成!”
连几个豪商都斗不过,那还当个屁的宰相啊!
至于他们背后的人……
乌氏背后难道没有人站着吗?
乌留良为什么不去求背后的人,反而一力自家摆平此事?
因为背后的人可没那么好心,会替他们去担这些干系!
能把这二百万两献给朝廷,为什么不能干脆献给我?
至于朝廷没收到钱,是否会要乌氏九族的命——那就叫朝廷去要好了,又不是要我的命!
乌氏没了,勾勾手指头,还会有下一个豪商,但钱要是没了,那可真就是没了!
关键时刻,乌留良不傻,别的豪商家主也不会犯傻!
钱再重要,也没有命重要!
几人商议之后,敲定了此事,暂且将乌家搁置,宣扬乌氏献金一事,以此作饵,静待其余豪商有所反应,如果他们不懂事——他们最好懂事!
散会之后,卢梦卿协同俞安世一道步出政事堂,中书省的几位侍郎和舍人默不作声的随从在后。
俞安世回味着方才言语,低声道:“如此分摊出去,倒也便宜,只是这些豪商们背后都有着勋贵高门的影子……”
知道卢梦卿同乔翎有旧,便多提了一句:“今次乌家的事儿,梦卿有了空暇,私下里也该提点乔太太几句的。”
轻风吹动了他们身上的官袍,使其在行走时形成了山峦般的褶皱。
卢梦卿随意的挥一下袖子,整了整衣冠,满不在乎:“乌家算个鸡毛啊,我大姐不放在眼里!”
俞安世一听,就知道这位向来目无下尘的同僚没听明白自己话里边的深意,当下又低声道:“我不是说乌家,是说乌家背后的那只手。”
卢梦卿听懂了,只是仍旧满不在乎:“大皇子的外家夏侯氏?他们算个鸡毛啊,我大姐不放在眼里!”
俞安世为之瞠目:“大皇子的王妃可是出自赵国公府的,你大姐那位祖母,也是赵国公府的女儿……”
卢梦卿听懂了,只是继续满不在乎:“赵国公府算个鸡毛啊,我大姐不放在眼里!”
俞安世:“……”
俞安世忍无可忍,终于发作出来:“不是,你在外边这么狂,你大姐她知道吗?!”
越国公府里,姜二夫人也专程往正院去走了一趟,悄悄告诉乔翎乌家这事儿里边的机窍。
“乌家二房的妻室,出身赵国公府长房那一支,是我的堂姑。”
乔翎不免吃了一惊:“赵国公府可是公府啊!”
公府的女儿,居然嫁给了豪商之子?!
姜二夫人暗叹口气,倒不瞒她:“乌氏是本朝排名第二的豪商,也算是体面人家了,金玉满堂,富贵之至,其余几房也有出仕为官的,并不是纯粹的商人——乌氏的祖上,曾经是赵国公府的管事,一直到现在,逢年过节都时常走动着。”
她说的不算隐晦,乔翎当然不至于听不明白。
本朝排行第二的豪商乌氏,其实是赵国公府的白手套,经商攫取到的利益,也要分润给赵国公府。
因为关系紧密的缘故,公府甚至于嫁了一个女儿过去。
姜二夫人告诉她:“我那位堂姑与我一样,也是庶出,低嫁过去,在乌家堪称是众星捧月了。后来府上二房的女儿被指给皇长子为正妃,乌家也就自然而然的靠拢到了皇长子门下……”
她思忖着时间:“得有个五六年了吧?那是皇长子妃嫁过去之后的事情了,大概是因为乌氏侍奉皇长子尽心,皇长子的外家夏侯氏嫁了一个女儿到乌氏长房去,她的夫婿没有从商,而是入仕,以此便可见皇长子的态度了。”
乔翎明白了,啧啧称奇:“神都这边的关系,还真是盘根交错啊!”
姜二夫人觑着她的神色,等待一会儿,见她没再做声,不禁问:“没别的话想说啦?”
乔翎微露茫然:“啊?叔母,还有什么该说的呀?”
姜二夫人瞧了她一会儿,却是笑了,笑完之后叹口气,握住她的手,诚恳道:“我这回来,不是替他们充当说客的,倒是也没什么不能讲的——我跟娘家关系并不很好,姨娘辞世之后,来往的就更少了。”
乔翎记得先前梁氏夫人曾经说过,姜二夫人是庶女出身,父亲不看重她,嫡母待她也不好,还是老太君归宁的时候有所察觉,帮了一把,她的日子才好过一些。
她点点头:“我知道,您是为我好。”
姜二夫人又叹了口气,抬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入京之初就把鲁王给得罪了,也不知道哪儿这么大的胆子,天不怕地不怕的!”
乔翎不假思索道:“鲁王算个鸡毛啊,他能把我怎样?!”
姜二夫人听得好笑:“这回好啦,影影绰绰的,把皇长子也给得罪了。”
乔翎不假思索道:“皇长子算个鸡毛啊——他的家臣寻我晦气,我都没找他麻烦呢,他还敢找我麻烦?!”
别说是皇子,就算是皇帝,也得讲道理不是?
姜二夫人:“……”
姜二夫人的疑惑与俞安世如出一辙:“侄媳妇在外边这么狂,侄媳妇的娘家人知道吗?!”
公孙宴料理完一干事项,将将回到神都,就听闻越国公夫人大战承恩公,最终将承恩公府搅弄的妻离子散的故事。
他听到热闹,便走不动路了,找了家饭店,要了碗面填饱肚子,一边吃面,一边吃瓜,最后面吃完了,瓜也吃了个七七八八。
公孙宴心想,原来乌氏背后倚仗的是皇长子啊,敢敲诈我表妹这么大一笔钱,这不得弄他一下?
去茶馆问了问,才知道乔翎那边一点风都没吹过来。
公孙宴因而撇了撇嘴:“噫~这胆小鬼,越活越没出息了!”
事实上,乔翎说的一点不错。
到了如今这地步,乌氏的危险早就不是来自于她,而是来自于三省和乌氏的内部,甚至于隐藏于乌氏之后的那两只手了。
乌留良的反应堪称老辣,他给乌氏争取到了喘息的机会,但是除此之外,就得听天由命了。
三省没有因为乌十二郎敲诈宗正’寺的事情致乌家于死地,抽走了二百万两之后,又把乌氏那干巴巴的尸体吊在风里叫神都城内别的豪商大户围观。
你们最好真的懂事。
别逼我们出手帮你懂事。
之于豪商大户们来说,这何尝不是无妄之灾?
乌氏给了二百万两,他们只给个几十万两,难道就能过关?
非得要伤筋动骨不可!
而细细去想,这祸事是谁惹出来的?
当然是乌家的乌十二郎!
这厮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去敲诈一位公府主母!
没有人敢去攀扯越国公夫人——像乌十二郎那样的蠢货,毕竟还是少数。
当阶级相差过多、实力悬殊的时候,甚至于连恨意都失去了产生和发育的土壤。
他们只会恨乌十二郎,恨乌家没教好自家儿孙。
乌留良没有当时就把乌十二郎打死,并不是他舍不得自己的孙儿,儿孙如他先前所说那般——越国公夫人那边,其实并不需要他打死人作为赔罪,不然她压根都不会多余给他那两次机会,但是别的人那里,还需要一个出气口!
留下乌十二郎,在别处还有用的!
因着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乌家内部掀起了一场巨大的风暴。
乌家诚然豪富,但能挪动的趁手银钱也就是那些,仔细算一算吧——越国公夫人那儿给了五十万两,宗正’寺那边打点了十八万两,再加上三省那边的封口费和人际往来,一百万两都打不住!
这就几乎把乌留良手里能动用的现钱都抽空了!
可别忘了,他还许诺出去,要献金两百万两,资助朝廷修筑驰道的!
话放出去了,乌氏的九族性命也暂且保下了,到时候拿不出钱来?
先去敲诈宗正寺,之后又去诈骗三省,怎么着,活着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了是吧?!
乌留良叫了家里边各房的主事回来,脸色发白,让各房出钱买命,家里边的生意能脱手的也赶紧脱手,三天之内,起码再凑一百万两现银出来。
至于剩下的那些,或许可以用现成的钱庄铺面去跟朝廷抵债,有个一百万两打底,剩下的那些都是可以商量的。
各房的主事碰头之后,亦是惶惶,难免要去骂乌十二郎,只是骂完之后,或多或少都要有所表示,各自领了差事去办。
最后只有二房夫人神色矜傲的开了腔:“阿耶,您当时就该先叫上我,一块往越国公府走一遭的。”
她环视周遭,数给满房的乌家人听:“越国公府的老太君,是我嫡亲的姑母,说句托大的话,越国公夫人见了我,也得叫一声姨母呢,那章是越国公夫人盖的,解铃还须系铃人,再请她去宗正’寺说和,可比咱们稀里糊涂的扔钱进去,来的容易多了!”
二房夫人出身赵国公府,因为这显赫的出身,从前在乌家,即便乌留良这个家主兼公公也会让她几分。
只是此时此刻,家族已经到了倾覆的边缘,他也很清楚甘氏在打什么主意,当下语气平和,却有力度的开口问道:“老二家的,你的意思是,只要你出面,越国公夫人一定会给你这个情面吗?如果你没那么大的脸面,因而触怒了越国公夫人,此后的后果,你要一力承担吗?”
二房夫人脸上骄矜之色被戳破,稍显愤恨的看公公一眼,强笑道:“这世间哪有咬定了能办成的事情……”
乌留良厉声道:“那就给我闭嘴,不要节外生枝!”
他很少如此疾言厉色的同这个出身显赫的儿媳妇说话,如今骤然作色,威势不可谓不重,二房夫人面露惧色,回神之后,又觉得羞恼。
我有什么好怕他的?
我可是公府的女儿!
只是终究没敢再开口说什么。
长房的孙媳妇夏侯氏原本也是存了几分不满意欲言说的——她的丈夫可是承重孙啊!
按理说,以后大头的家产都该是他们的,可现下飞来横祸,乌氏的家财几乎都要尽数付诸一炬了,这烧得可都是她丈夫的钱,以后也会是她儿女的钱!
现下老爷子嘴上说的好,叫各房都尽心,可夏侯氏还不知道自己那些妯娌和叔母们的秉性吗,这时候不藏私才怪呢!
二叔母抢先开了腔,她也就想着再等一等,哪成想前者直接被老爷子给怼回去了。
夏侯氏察言观色,料得这会儿即便开口,老爷子也不会给多少情面,便也就歇了这份心,静静坐着,没再言语。
等这边散了,她马上就叫人套车,回娘家去打探消息了。
那边也有人去回乌留良:“大少奶奶走了……”
乌留良浑不在意,摆了摆手:“随她去。”
这个家马上就要散了。
但是也不至于彻底断绝。
破船还有三千钉呢。
再则,即便其余几房保不下来,二房起码也能保住几个,长孙那一支,皇长子即便是为了自己的脸面,也会保住他们的。
至于剩下的……
乌留良疲惫的合上了眼,听天由命去吧。
夏侯氏回到娘家,却也没得到的什么好脸色。
夏侯夫人目光不善的盯着她的脸孔,头一句问的就是:“乌留良宁肯海了去的往外边撒银子,也不知道往咱们殿下门下去求个救?!”
夏侯氏一下子就被问住了。
她哪儿知道太公公到底是怎么想的呀!
夏侯氏只是不安,跪到嫡母面前去,抽泣着哭了起来:“母亲,这回的事情,可怎么办才好?不然,我就同大郎分家出去吧?”
夏侯夫人没好气道:“乌家人惹出来的烂摊子,我哪儿知道该怎么收拾?且等着吧,看殿下怎么吩咐,照办也就是了!”
那边厢,楚王府里,皇长子极为恼火。
乌留良宁肯撒出去几百万两的银子换取一线生机,也不肯把这笔钱先给他,以此求救!
难道他会是那种拿钱不办事的人吗?!
还是说乌留良以为自己无法在这场风波当中保住他?!
这两个揣测,无论哪个,都叫皇长子极为不悦。
可是事到如今,又哪还有回头重来的机会!
甚至于他都没法阻止这件事——因为三省已经介入了。
难道要他一个还不是储君的皇子为了一个豪商去硬抗三省的宰相们?
他又不傻!
再想到事情的缘由,就更觉得窝火了:“告诉乌留良,赶紧把那个没长眼的混账东西处置了!”
又难免埋怨越国公夫人:“与承恩公斗气,倒是阴差阳错折了我一只臂膀!”
只是在这等关头,他甚至没法儿对外表露出埋怨的态度来——因为他毕竟是一位皇子,且还是神都城内势力不算小的一位皇子。
他比其余人更早的知道,越国公夫人支付给乌十二郎的那张五十万两的票据,究竟是哪里来的。
那是宗正’寺代付的产物!
什么人能够使唤宗正’寺动用如此大额的票据?!
自家事,自家知——反正皇长子自己绝对不敢开一张五十万两的账单叫宗正’寺代为支付!
这叫圣上知道了,不得被骂烂啊……
越国公夫人敢这么干,且宗正’寺也默许她这么干,本身就透露出很多讯息了。
她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是先帝的遗珠,还是太后娘娘跟男宠悄悄生下来的、自己不能公之于世的姑姑?!
能兑付五十万两的银票,一定有人在庇护她,甚至于可以说是极为宠爱她!
事态未明之前,皇长子不想犯险。
神都城里的人很多,有好奇心的人更是不少。
他相信,会有人帮助自己,把越国公夫人的根底翻出来的。
而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大公主的幕僚往文思殿去给她问安,告知她今日城中变故的同时,也不免谈及三省对于乌氏的处置来。
“师氏的家主不久之前去见了我,说现下最多只能调用出来一百万两的现银,剩下的那些,请您给她一点时间,她会筹措出来的……”
师氏,是依附于大公主门下的豪商。
大公主彼时正在水榭的栏杆前喂鱼,听了不由莞尔:“师氏比乌氏识趣的多。”
甚至于没有假惺惺的来试探,就开门见山的抛出了结果——作为公主的门人,我们愿意在第一时间配合三省的行动,这是心甘情愿的孝敬,而不是威逼利诱的产物。
幕僚却道:“乌氏能有今日,乌留良功不可没,只是子孙不肖,阴差阳错将家族带上了另一条路……”
大公主不太在乎这些小事,随手将手里的鱼食尽数洒出,说的却是:“去探一探越国公夫人的背景。乌十二郎无心插柳,一不小心,却引出了神都城内的另一个谜团啊。”
是日晚间,关于那五十万两的一笔纠葛,就引爆了舆论。
那可是五十万两啊!
毫不客气的说,有些落寞了的府第,譬如说淮安侯府,现在总共都未必值这个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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