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公主:“……”
四公主声音都带着哭腔了:“你,你这人怎么这么刻薄啊……”
乔翎认真道:“你不要哭,我不会可怜你的,更不会因为你哭就拉着你的手说没事儿,不打不相识,继而跟你做好朋友。今天来的要不是我,而是个寻常娘子,不晓得会被你戏弄的多可怜呢!”
四公主彻底绷不住了,嚎啕大哭:“你这人怎么得理不饶人啊!人家都投降了,你还要追着打!!真是太讨厌了!!!”
乔翎:“……”
乔翎用手肘捅咕了梁氏夫人一下:“婆婆,要不你去哄哄她吧。”
梁氏夫人白了她一眼,低声说:“你滚开!”
乔翎只得叉起腰来,无奈的吹了下口哨:“那我们就在这里聆听一下四公主殿下的哭嚎吧!”
四公主的哭声戛然而止。
其余人:“……”
大公主好容易才憋住了没有笑。
下一秒,四公主几乎是恶狠狠的抓起乔翎方才用过的那个茶碗,看也不看,咕嘟嘟灌到了喉咙里!
有一缕水顺着她的下颌湿了衣襟,她也不在乎,胡乱摸一把嘴,气势汹汹朝乔翎道:“现在你满意了吧?你这个尖酸刻薄的女人!Yue——”
那碗茶真的太苦太恶心了,她紧接着就抠着喉咙开始干呕。
在场众人:“……”
四公主:“……”
四公主自觉丢脸,眼泪瞬间就涌出来了,鼻子抽动几下,转身大哭着跑了出去。
驸马看了这么一场闹剧,既觉头疼,又觉得有些好笑,看四公主往外边去了,赶忙给侍从递个眼色,示意她们跟过去,仔细四公主出了什么事儿。
大公主也有些啼笑皆非:“这可真是……”
转而看向乔翎,又认真道:“今日是舍妹顽皮,冒犯宾客,我……”
乔翎摇头,道:“今日之事,我知道与殿下没有关系,也不会对外提及,只是除了我们婆媳之外,您怕是还有别的事情要去费心呢。”
如是又寒暄一会儿,婆媳俩适时的道了告辞。
乘坐轿撵出了宫,换乘越国公府的马车之后,乔翎才说梁氏夫人:“婆婆,你今天真是太激进了,哪儿能那么骂四公主呀?我当时真是吓了一跳,替你捏一把汗!”
梁氏夫人:“……”
梁氏夫人真想一脚把她踹下去:“你怎么好意思说我?!”
乔翎嘿嘿笑了两声,又问:“那个庾三郎,是驸马的亲弟弟?”
梁氏夫人哼了一声:“要不是亲弟弟,怎么敢在大公主那儿那么造次?”
乔翎回想起姜二夫人给她的那本册子,若有所思:“驸马出身十二侯爵之首的中山侯府,齿序第二,他们兄弟俩的年岁差着不少啊……”
庾三郎看起来也就是十六七岁的样子,而驸马,估摸着应该临近而立之年了。
梁氏夫人告诉她:“庾三郎是中山侯夫妇的老来子,所以格外宠爱一些,也算是沾了前边两个兄长的光吧。”
她忖度着道:“中山侯府,是个对于子孙和来日都很有规划的人家,长子袭爵,所以打小就教导的格外严格,次子呢,却是个待嫁郎,也是早早地就教养起来,过了十来年又有了个小儿子,便不复早年的严苛,偏宠的多了些……”
乔翎听到了一个叫她有些诧异的词汇:“什么叫待嫁郎?”
梁氏夫人问她:“你该知道,神都城内,不乏有女郎继承爵位的例子?”
乔翎点头:“我知道。”
梁氏夫人便道:“高门大户专程教养出来,预备嫁给这些女爵的郎君,就叫做待嫁郎。一般都是家中嫡次子,不能继承爵位,但是出身足够尊贵,教导他如何打理内事,以后出嫁,做妻子的贤内助。”
乔翎立时会意过来:“那中山侯府……”
“是啊,”梁氏夫人道:“侯府之首的门第足够高了,又是嫡出次子,打一开始,庾二郎就是为某位公主准备的。如今做了大公主的驸马,也算是不负家族所托了。”
乔翎明白过来,继而耸一下肩膀:“中山侯夫妇糊涂啊,正因为对长子和次子寄予厚望,所以才不该骄纵幼子,四公主也就罢了,那是大公主的妹妹,金枝玉叶,可庾三郎是什么身份?但凡驸马是个明白人,这回庾三郎怕没好果子吃!”
乔翎说的一点没错。
当着大公主和驸马的面,乔翎自己就把四公主给顶翻了,反倒把庾三郎给落下了。
而大公主出言责备的也是自己的妹妹,也没有提及到庾三郎。
这可不是因为大公主觉得事情的罪责全在自己妹妹身上,而是因为她跟驸马的弟弟毕竟隔了一层,有些话不好说,但驸马要是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那就说明驸马不适合做驸马,不行赶紧腾位置,她再娶一个进来!
甚至于大公主都没跟驸马提过这件事——内宅是你的责任啊,这要是还要我教,要你干什么?!
乔翎心里边把这件事记了一下,还不忘叮嘱梁氏夫人:“婆婆,要是有后续了,记得告诉我一声!”
梁氏夫人叹了口气:“说起来,原来是件好事的,叫这两个年轻人一打岔,味道也就变了。”
乔翎道:“怎么说?”
梁氏夫人说:“如今太后娘娘很少管后宫的事,内宫之中,便是贵妃与大公主分庭抗礼,我今日出门之前还担心贵妃传召,生出事端来,大公主来人去请,大抵也是有着这个顾虑,没成想最后变成这样了。”
贵妃毕竟是鲁王的生母,自家又与鲁王有过纠葛,谁知道她对此是何态度。
“这也没什么不好啊,”乔翎反而觉得无关紧要:“比起嗯嗯啊啊的寒暄,真的遇上点什么事,反倒更能看明白一个人的秉性。”
又一次提醒:“婆婆,记得跟我说一下后续!”
梁氏夫人无语道:“要是大公主没把这当回事呢?”
乔翎道:“那我就明白她是个什么人,知道以后该怎么对待她了呀!”
梁氏夫人冷笑出声:“你算老几,也配说这种话?好像以后大公主会用到你似的!”
乔翎瞪大了眼睛:“婆婆,你可别看不起人呢。”
梁氏夫人面露哂色:“就你这个成天招惹是非的本性,备不住哪一天,倒是要去求大公主救你呢!”
乔翎有点委屈:“我也没怎么招惹是非啊,今天明明是别人主动来戏弄我的,从前也是你先……嗯额我的。”
她觑着梁氏夫人的神色,该消音的时候主动消音了。
马车辘辘向前,乔翎忽然间想起来一事:“等等,我不回去!我答应了姑母,去找李家的麻烦!”
梁氏夫人按捺住怒气:“别给我狗拿耗子,少管闲事!”
乔翎道:“我都答应了,怎么好不管呢?”
梁氏夫人怒道:“人家的家务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乔翎诧异的看着她:“可是姓李的对姑母动手呀,打人怎么行呢!姑母的头都被打破了!”
梁氏夫人不屑一顾道:“一个巴掌拍不响,谁知道你那姑母有没有什么错处!”
乔翎看着她,不说话了。
梁氏夫人太知道她肚子里那点花花肠子了,见状嗤笑一声:“说吧,你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乔翎瑟缩着往马车角落里靠了靠,说:“其实我研究过,一个巴掌也能很响的……”
马车停下,乔翎给推得一个趔趄,好悬没栽到地上。
梁氏夫人坐在马车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该说的我都跟你说了,你自己乐意去,撞到墙上可别怨我!滚吧!”
乔翎上前一步,扒住车窗:“婆婆,有个脓包在那儿,你总不能不往那儿看,然后说服自己说没有脓包吧?”
梁氏夫人“咣当”一声从里边把窗户放下去了:“那你就去行侠仗义,把脓包给挤了吧!”
说完也没听乔翎言语,便吩咐车夫:“走吧,别管她!”
乔翎目送着那马车越走越远,不由得挠了挠头:“唉。”
这时候就见前边那行人停下了,几个武士调转马头,重新回来。
乔翎就笑了:“我婆婆这个人啊,就是嘴硬。”
心还是软的。
梁氏夫人使人回越国公府,再过一条街就要到的时候,又叫人停住了。
犹豫起来。
陪房心里边有了谱儿,暗暗发笑,脸上还是露出茫然来,问:“夫人,咱们不回去吗?”
梁氏夫人没好气道:“你也来跟我装糊涂?就这么回去,少了个人,老太君难免要问,到时候牵扯起来,我实在懒得多说!”
陪房便作了然之态,主动提议:“要不,咱们转道到李家去看看?万一夫人叫李家人给欺负了呢?”
梁氏夫人心说乔霸天还能叫人欺负了?
到底还是板着脸叫人调转方向,往李家去了。
这边刚到门口,正瞧见乔翎出来,梁氏夫人定睛一看,大吃一惊!
因为这会儿乔翎看起来实在有点狼狈,头发乱了,衣襟也给扯开了一点,再仔细看看,眼角那儿还被人给抓了一下,红红的一道伤口。
梁氏夫人勃然大怒:“李家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他们理亏,居然还敢动手!”
梁霸天立时下了马车,先骂乔翎:“你怎么搞的?没出息的东西,只知道窝里横,叫人打成这样!”
又撸起袖子来:“我带人去砸烂他们!!!”
乔翎赶忙拉住她:“快跑!”
梁霸天气势汹汹道:“怕什么?皇家也就罢了,姑且忍气吞声一点,李家算什么东西!”
乔霸天雄赳赳气昂昂:“我在他们家一口气打断了三个人的腿!”
梁霸天:“……”
梁霸天一把拉住她:“快跑!!!”
马车迅速向前,往越国公府方向去了。
梁氏夫人这才安抚住怦怦直跳的心脏,问乔霸天:“怎么回事?!”
乔翎愤愤道:“李家人都是王八蛋!”
她说:“我怕冤枉了李家人呢,还很有礼貌的去问,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可那老王八蛋一听我问他们夫妻之间是否生过口角,马上就变了形容,摆出一副死人脸来,说——自家的事,跑到外边去说了做什么?一把年纪的人了,难道都不觉得丢脸吗?!”
梁氏夫人专心致志的听了,很了解她的说:“你听完肯定马上就生气了吧?”
“是呢!”
乔翎用力的点头:“虽然姑母是亲姑母,但也不能只听她的一面之词呀,可我过去一问,再听老王八蛋那么一说,就知道这事儿八成是真的!”
她说:“我当时火气蹭的一下就上去了,索性挑明白问他——你是不是动手打了姑母?”
梁氏夫人问:“你那姑丈李文和怎么说?”
乔翎现下想起来还觉得生气:“他还没说话呢,他那个妾就娇滴滴的冒出来了,说什么姐姐怎么能这样,不维护家里的声誉也就罢了,居然还出去胡言乱语,这不是叫外人笑话吗?”
“老王八蛋听了,就说夫妻之间吵嘴很正常的,谁家没有过这种事?本也就是不小心推了一下,真要是诚心去打,你还能见到她,听她添油加醋、胡说八道?”
“不要把这对贱人的言语说的这么细致,容易叫我生气——我的肝也是肝!”
梁氏夫人打断道:“来说一说你接连打断三条腿的英姿,叫我开心一下!”
乔翎马上就眉飞色舞起来:“我当时听他说完,真是火冒三丈,看他那副小人嘴脸,马上就过去给了他一拳!那个女人就叫了起来,嚷嚷着叫家仆来赶我,只是被我们家的人拦住,才没能过去!”
“李文和气急败坏,居然觉得他能行,撸起袖子过来打我,我反手掰断一条椅子腿儿,把他腿给打折了!”
梁氏夫人听得兴致勃勃:“那还有两条腿呢?”
乔翎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股气闷来:“李文和倒了,倒是把李家其余人给招过去了,姑母的两个儿子——论起来,我该叫表哥表弟的,义愤填膺来的谴责我,说怎么能在长辈家如此大闹。我问他们,知不知道母亲先前几次被父亲打,最近的一次甚至于头都给打破了……”
梁氏夫人目露一丝嘲弄的了然:“他们怎么说的?”
“他们居然知道!那是他们的亲生母亲啊!”
乔翎难以置信道:“李家大郎今年十九岁,二郎十七岁,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啊!明知道母亲被父亲欺负,居然视若无睹,这种儿子,生他出来做什么?!”
“姑母为了儿子忍气吞声,不愿意与丈夫义绝,坏了儿子的姻缘,可他们对母亲居然一点怜悯之心都没有,漠视她被欺负成这样!”
梁氏夫人明白了:“所以你就把那兄弟俩一起打了!”
乔翎用力点头道:“对,两个小王八蛋都给打了!”
梁氏夫人稍显诧异,说:“你很能打啊?”
乔翎被闪了下腰:“哎?”
梁氏夫人上下打量着她,说:“李家的两个儿子,我也都见过,虽然不成器,但却生的人高马大的,你一个人居然能把他们俩给打了?”
乔翎动了动肱二头肌,骄傲的回答第一个问题:“婆婆,我很能打的,你没发现我很结实吗?”
本朝高皇帝在马背上征讨天下,民间也是武德充沛,闺阁女郎的教育也包括有骑射,梁氏夫人自己也学过,颇有些功夫在身上,只是不算十分了不得的高手罢了,倒是没想过乔翎这样寻常出身的娘子居然也学过。
毕竟穷文富武,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此时梁氏夫人解了疑惑,倒也没有多问,思及前事,又有些幸灾乐祸:“你行侠仗义,替受委屈的姑母出了一口怨气,你好厉害啊,我可真是佩服。”
乔翎狐疑的看着她,瓮声瓮气道:“婆婆,你好像有点阴阳怪气。”
“怎么会呢?”
梁氏夫人道:“你这样的侠肝义胆,为人打抱不平,正好映衬出我的冷漠和无情,叫我自惭形秽,钦佩都来不及呢!”
乔翎:“……更阴阳怪气了。”
梁氏夫人冷笑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婆媳俩回到越国公府,老太君、姜二夫人乃至于两位出嫁归宁的姜夫人都在等着。
乔翎先前在马车上的时候,就已经重新整顿了形容,然而眼角上那道红色伤痕却是遮不住的。
老太君瞧见,便皱起眉:“脸上这是怎么了,可是宫里边遇上了什么?”
“宫里边一切安泰,”梁氏夫人道:“倒是这孩子是个热心肠,知道三妹妹受了委屈,去李家闹了一场,打抱不平呢!”
厅内几人会意过来,神色各异。
小姜氏不由得站起身来,惊愕又歉然:“怎么搞成这样了?马上就要成婚……女孩子的脸多珍贵呀!”
她动容不已的拉着乔翎的手:“你这孩子真是实诚,叫我说什么才好呢?”
乔翎满不在乎道:“没事儿,过几天就好了,倒是姑母你,还是在家里住几日吧。”
她由衷道:“即便不义绝,不和离,也好歹暂且分开一段时间,说出来不怕姑母生气,李家那些人,包括两个表弟,都没个真心把您放在心里的!”
小姜氏潸然泪下:“我这辈子,就是这个命了,丈夫那样,儿子也……唉,一把年纪了,既要母亲费心,还要叫侄媳妇照应!”
老太君轻叹口气:“要不说儿女都是债呢。”
又说:“宽心住下,你未出阁前的院子,一直都有人照看着的。”
梁氏夫人倒是说起另一事来了:“婚礼上该准备的都准备齐全了,也知会过京兆府那边,到时候队伍从北门出去,绕着坊内走一圈儿,再从南门进来。”
又跟乔翎说:“今下午叫人领着你逛一圈熟悉一下路径,虽说真正行婚仪的时候有人引路,但你自己心里边最好也有个谱儿。”
乔翎老老实实的应了。
神都城里的规矩,娶妻的一方骑马,出嫁的一方坐轿,新婚夫妇二人下午出门,傍晚行礼,第二日清早再去拜见舅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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