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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她无所畏忌(假面的盛宴)


杨變大悟,遂也就配合着贺虎敷衍。
很快就完事了,贺虎借口北戎意向不明,他还得去外面看着,匆匆跑了。
元贞被气笑了。
看看他身上那两处伤,青的还是青的,紫的还是紫的。
她再是不懂,也知道跌打损伤的药酒是去淤的,既然去淤,还要揉搓,必然是要把青紫给揉散了。
他们倒好,演戏都演的不走心。
“贞贞,卿卿......”
见元贞冷笑着走过来,杨變十分忐忑。
元贞拿过一旁的药酒,倒了一些在手上。
“坐好。”
他坐好了。
她也上手了。
元贞气急,就下了力气给他揉、搓,故意弄得重重的。
他也就哎哟、倒抽气,表示自己真得很疼,这样一弄真有效。
搓第一处时,元贞就发现自己是无用功,她根本搓不动他的皮肉,反倒把自己搓得手疼。
又见他如此作怪,她的气顿时没了,匆匆又把第二处也揉了揉搓了搓,算是完事。
“你装就是!”
杨變见她态度松动,忙把她一把拉过来抱住。
“其实我真没骗你,这都不算什么伤,扔着不管两天它自己就散了。”
“你之前总说义父他老人家身上暗病多,他以前是不是也像你这样,受了什么伤浑不在意,新伤加旧伤,日积月累就成他那样了?”
“你就继续这样不把受伤当成事,等哪天我成寡妇了就去改嫁。”
“那自然不行!”
杨變收紧手臂,抱紧了她。
“你在做梦!想都别想!”他龇牙咧嘴威胁她。
元贞冷笑。
他当即示弱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心疼我,我以后不这样了,一定改。”
“我才没心疼你。”
“你就是心疼了!”他把她的脸扒拉过来捧着,巴掌大小脸,他一只手就能捧下,“瞧瞧你,满眼都是心疼,还说没心疼。”
他笑嘻嘻的,元贞却有些羞,就挣着要走。杨變就是不让,两人你推我搡的,不知怎么他就叼上她的唇。
唇齿相交之间,鼻息交融炙热,他的吻无疑跟他人一样,是炙热的炽烈的,粗壮的大舌卷着粉嫩的舌尖吸着咬着,每次元贞都觉得舌头又木又酸。
许久,他才放缓动作,换为了轻轻地舔舐轻咬逗弄,
而不知何时,元贞竟从站姿变成了坐姿,半靠在他怀里,软绵的身子被紧紧地钳在怀中,一种保护而又完全占有的姿势。
衣裳也不知何时被撩了开,本来代表着威严庄重的紫色官袍,如今衣襟半敞,露出里头藕荷色的兜衣。白皙纤细的颈子,精致秀美的锁骨,明明是这般脆弱,杨變却爱到不行。
直到门又一次被敲响,元贞才醒过神来,忙推了他一把。
“肯定有事。”
声音完全变了,一改往日清淡稳重,带着一些鼻音。
杨變这才惋惜地放开她,可看着眼前她的样子,他更忍不住了,只能连忙将她扶着站起来,而他先去屏风后穿衣。
谢成宜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萧相衣衫整齐,就是脸颊有些红,嘴唇也有些红,眼睛显得很水润。
他并非不通人事之人,联想到在外面听说是萧相和镇北王都在,虽然现在没见到镇北王的人,但还有什么不懂的?
他连忙避开眼睛,咳了一声道:“北戎那边一直相持不让,颇有一番强硬姿态,但不知是何人下了命令,他们倒也没再与我们争论了。只是还秉持着之前商谈的,营地之中还是只能保持着双方各进五十人的要求,不可携带任何火器兵器。”
也就是说,北戎不打算追究伤了慕容兴吉之事,一切又回到起点。
可真有这么简单吗?
慕容兴吉受此大辱,不可能不报复,之所以还要维持和平,不过是还憋着什么坏招。
此番北戎的本意,就是想把原昊国皇家一部分人放还回来,只是不知为何事情走歪了。
若元贞知晓,慕容兴吉是心存了试探她与杨變的想法,就会明白事情为何会走歪。
且不提这些,总之北戎的目的还没达成,事情就不算完。
这时,杨變从屏风后走出来。
“不行就直接开战,不必再猜来猜去。”
他们本意就是不想让和谈促成,甚至此番杨變亲自上场,又激将慕容兴吉也下场,本意就是为赢了这场比武,名正言顺让北戎打回放还人的念头。
可现在北戎不守信用,明显还预谋什么事,还不如直接撕破脸皮。
“若此番打起来,是北戎先动手,倒也好办。偏偏他们竟能忍下如此奇耻大辱,若是我们先动手,事情传出去,恐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
又是天下悠悠之口!
杨變就不懂顾忌这个‘天下悠悠之口’做什么,谁不服打谁就行了。可他不顾忌,不代表元贞不顾忌。
谁不服打谁,确实能解一时,却解不了一世,她想得是更长远的。
她不想让杨變事做了,血流了汗出了,最终落得一世骂名的下场,那不是有功之人该落得下场。
“还是做两手准备吧,既做战备,顺便再看看北戎到底还有什么花招。”
元贞一锤定音,事情便吩咐了下去。
本来外面互相对峙的双方军队,先是北戎一方做出后退偃旗息鼓之态,很快光化军众人也做出同样的姿态。
事情再度回到起点。
不过这次元贞没再进那营地,而是让谢成宜带着人住在里头。
第二天下午,北戎憋的坏招终于来了。
所有原昊国的成年皇子,一个不拉都被人送了来。
有太子萧栩,赵王萧杭,永王萧棣,吴王萧柯,还有之前没成年,经过这几年已经成年的蜀王萧桁。
还有梁王一家子。
大概是还记着之前宣仁帝夺了自家皇位之仇,以前昊国还在宣仁帝还是九五之尊时,梁王一家诸多低调,如今倒好,皇位被人夺了,还牵连自己一家成了阶下囚。
几位皇子还能秉持身份,一言不发,梁王一家倒是诸多污言秽语。
什么亲王之尊、皇族荣辱,全都抛弃了。
甫一跟谢成宜等几位官员见面时,就先是居高临下要求速速接自己等人回去,见几位负责和谈官员径自不言,就破口大骂。
北戎大概早就把事情告诉了他们,因此他们骂得颇有内容。
不光骂杨變,还骂元贞,骂二人狼子野心,谋朝篡位,总之什么难听骂什么,什么会引起人们非议骂什么。
这一招,猛地一出,几个负责和谈的官员皆是溃不成军,倒是谢成宜还能保持镇定。
至少表面是镇定的。
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元贞和杨變自打那日事后,就一直没在人前露面。
可总是一直不露面也不行,拖是拖不了。
明摆着北戎就是要耍贱招,要让元贞和杨變把骂名领了,还要把这些人领回去,促使他们内斗。
只看梁王这一家子的模样,就知道真把人都弄回来了,是时会乱成什么样。
因为元贞和杨變一直不冒头,新朝廷这边也一直不回应,梁王一家已经被使出营地之外骂了。
就当着两军的面骂,再加上北戎军队的起哄嘲笑声,致使光化军一众将士们在外面根本抬不起头来。
“将军,要不我们直接开战吧。这般下去,很容易打消下面人的士气。”一个将领道。
“是啊将军,下面人可不认什么正统,什么忤逆,谁给大家饭吃听谁的,大家都服镇北王,不怕这些阴招。”
贺虎叹了一口气:“你们不怕,但镇北王和萧相有所顾忌,他们身份不一般,若就这么打起来了,骂名二人要背一世,可不止一世,以后史书上都要记一笔。”
其实贺虎也不懂,为何要怕人骂。
骂就骂了,史书上记就记了,反正到时候人都死了,还在乎死后名?他看老大也跟他是差不多的想法,现在问题是嫂子那一直不让。
反正贺虎现在是知道,老大的意见不重要,小事老大做主,大事还得嫂子做主。
“怕就怕到时候骂名担了,人还是要放回来,等到那时候才叫一个乱。”
毕竟北戎手里可不止这几位皇子,还有几个年纪小的,甚至还有宣仁帝。这才是主要,也是一直僵持的原因。
说完,贺虎又打起精神道:“你们也不要都杵着什么事不干。去跟下面人说说,说镇北王和萧相都是为了新朝廷才隐忍至此,就这样的脏烂货放回来,以后新朝廷会被糟践成什么样?”
“怕是又要过回以前那种朝不保夕,不知何时战火又要烧到自己身上的日子,总之不能让下面兵卒觉得,是镇北王和萧相是惧了北戎,或是怕自己担骂名,要把事情说清楚了,别影响了士气。”
现在在他面前的几个将领,都是自己人,贺虎也不惧说明白话。
其实这些话,也不是他自己想的,而是之前谢成宜特意找到他,点拨了他几句。总之不管外面怎样,自己的士气不能失,尤其那两位的名声更不能坏。
正说着,谢成宜又来了。
“贺将军。”
“谢相公怎么来了?”
贺虎忙迎了上去。
“我找将军有些事谈,”谢成宜又环视了下堂上众人,道:“正好诸位都在也算正好了。”
什么事?还提到都在正好了。
谢成宜也没说废话,很快进入正题。
“此番不宜镇北王和萧相出面做什么,他们二人身份致使怎么说怎么做都是错,这时就是我们做手下的来尽其心劳其力的时候了。”
贺虎摸着脑袋:“谢相公的意思是——”
其实贺虎已经明白了,在座都是当下在此地的高级将领,谢成宜找来又说出这番话,明摆着就是打算带着他们来个‘擅自做主’。
反正名声坏的是他们,算不到杨變和元贞头上。
贺虎倒吸一口冷气,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此事甚佳。
如此一来,事情不就解决了!
“你等等,让我想想......”
贺虎还有些犹豫,他犹豫的倒不是自己担了坏名声,而是谢成宜这番主意可有什么纰漏。
他自然也不是傻子,不会随便来个人就能使动他带兵哗变,到时候不用杨變来劈了他,他自己都得劈了自己,蠢成什么样,被人一说就动。
偏偏在此时,又来了一人。
正是杨變。
“你们都在这做什么?”
杨變自然不傻,一看到谢成宜,还有什么不懂的?
他心情有些复杂,认真来说,每次看到谢成宜,他的心情都很复杂。
当初他还跟元贞私下说过,怎么用了谢成宜,此人做事太过不择手段。她却说既说了不拘一格,就得说话算数,还说对方是个大才。
如今看来,确实是个大才。
“你胆子倒是真大,就不怕这么做了,事后她恼你?”
谢成宜淡淡一笑:“若谢某在意,此时也不会在这。”
“行了,此事倒不用你们。”杨變一摆手,道,“这口黑锅你们背不了,也背不起,还得我来。”
“此事她可知?”
轮到谢成宜眼神复杂了。
而这个她,也不言而喻。
杨變没有说话,同样不言而喻。
另一头,营地里。
其实太子赵王等人也在。
北戎人恶意十足,以前种种不提,这番看似使了梁王一家出去叫骂,实则把太子赵王等人带了来,让他们就在里面旁观。
与三年前不同,那时候几人或是尊贵雍容或是意气风发,经过这几年阶下囚的生活,几人都是大变模样。
这次也是几人继一年前从北境押送回上京后,第一次见面,平时几人都是被分开关押的。
“你倒是还坐得住,一如以前那般讨厌。”赵王道。
他说的这个‘你’,指的是太子。
一直以来,入得了他眼的,也只有太子。说是和下面两个弟弟永王和吴王斗,其实都是演给人看。
太子也不意外赵王的态度,闻言淡淡道:“坐不住如何,坐得住又如何?”
“我以为你受不了这般屈辱,该早早了结自己的性命。”
太子看了过来:“父皇都没死,你都没死,我为何要死?”
听了这话,赵王又是讥讽一笑:“你说得倒也有道理。”
什么道理?
太子是等着继承皇位的,所以皇帝一日不死,他一日就是太子。至于为何又要等他死,因为二人是对头多年啊。
赵王为何不死?
还不是和太子是同样的原因。
是多年的执念,也是着实不甘心。
对于这两个长自己几岁的哥哥,永王和吴王是插不进二人恩怨的,因为打从二人有记忆开始,二人就在斗。
等他们长大了,他们也开始斗。
斗什么?
上斗两位哥哥,下斗几个弟弟。
“都什么时候了,几位哥哥还要斗,怕不是忘了自己是个阶下囚?”
尚还年轻、不像另外几人明明还年轻却灰了一头乌发的蜀王,讥讽道:“也不知几位哥哥是否后悔,当初因为你们之间的恩怨,阻了主战一派,不然何至于如此。”
这里头蜀王年纪最轻,情绪最为明显。
这一番话引来几人沉默。
国破家亡之中可有他们夺嫡的影响?
自然是有的,可有些时候当种种事情形成了一个大漩涡,单凭一人两人之力,是无法转圜的。
那时候,所有人都被裹挟了进去。
等到事后清醒了,根本说不出到底是谁之责,似乎都有责任,但又不光只是谁的责任。
可人嘛,总需要一个理由让自己活下去,于是就成了埋怨,就成了迁怒,成了怨怼,来缓和环境巨变给自己带来的痛苦。
“倒没想最后竟是她,成了力挽狂澜的那一个。”赵王有些复杂道。
这个‘她’,指的是谁,都明白。
曾经他们是嫉妒的,嫉妒一个女子一个妹妹竟能得到父皇如此宠爱,可他们身边的人都告诉他们,元贞公主不值得一提,因为她是女子是公主,圣上才会如此,若是换做是个皇子,一定不会如此宠信。
事后证明,果然如此。
一旦牵扯上权力,很多东西都会变质。
“此番若是梁王一家还无用,怕是就轮到我们了吧。”永王突然说。
轮到让他们去干什么?
彼此都明白,不然也不会每次都让他们旁观。
吴王低声道:“好似这次父皇也来了。”
送他们来的车队里,其中有一辆车的把守最为严格,都是经历过被掳北上,又从北境再度回到中原的,自然明白那里面是谁。
“若是我们也无用,怕是得父皇来。”
“我们的用处似乎也仅只是这样了。”
永王和吴王的对话,引来太子和赵王的沉默。
曾经他们以为,他们这般身份,北戎留着他们必有大用。实际上,北戎和新朝廷来来回回打了这么多仗,似乎一直没用上他们。
有没有用他们这些被俘的人威胁对面,他们不知,反正没人告诉他们,他们也一直被关着。
“若是真有用,早就该起作用了,而不至于让那家人就在外面那么骂着。”蜀王说道,又看向营地大门处,“他们不累吗?”
他们当然累,谁这么骂了几天下来,也该累了。
可这是他们仅存的用处,没有用就得死了,北戎人的意思很明显。
所以明明被太阳烤着,早已满头大汗口舌干燥,梁王一家子还在有气无力地骂着。甚至彼此之间还有埋怨,骂着骂着自己人反倒厮打了起来,像一场闹剧。
闹剧就闹剧吧,至少北戎人爱看,他们也就借着这功夫歇一歇。
几人没有再看那边的闹剧,都收回了目光。
突然,太子笑了一声,看着赵王。
“你这一生,毫无用处,于国无用,于民无用,于家眷子嗣都无用,也还合该赴死了。”
赵王眼神水波不惊:“你不也一样,废物一个,也合该赴死了,至少死得不要有辱萧氏声名。”
“萧氏皇族可还有声名?”
“没有,但这外面不还有一个吗?虽然是个女子,但和北戎打得有来有往,能让他们用出这种脏手段对付的,也不算有辱门楣。”
“女眷稚子如何?”
“享了这半生荣华,也合该他们还回了,还不了你就下辈子做牛马结草衔环来还。”

如这般当着阶下囚继续苟活?忍受着常人不能忍受的屈辱?
越是身份地位高的人,一旦跌落尘埃,那种巨大反差带来的痛苦通常越容易让人轻生,之所以能坚持下去,不过是不甘心,不过是还存在一丝期望。
书中常说谁谁谁慷慨赴死,看时不觉得,可真临到自己,谁又能如此潇洒?说到底人心都是贪恋的,蝼蚁都尚且能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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