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清宁心沉到了谷底,人在发热的时候,若是手脚也跟着身体热了,说明体温已经稳定下来,但四阿哥此刻手脚冰凉,还在不停的打着寒颤,可见体温还要继续上升。
陈大夫抖着手开方,可熬药还需要时间,耿清宁只能根据自己的经验来确定四阿哥的大概温度,感谢现代的‘流感’肆虐,让她有这方面的经验。
温度还在上升的时候,人是觉得冷的,这个时候不能贸然降温,应当以保暖为主,耿清宁甚至取来汤婆子,一个塞到他的怀里,另一个也是放在他的脚边,她则是不能的搓着他的手,希望能起到一点作用。
冰冷的手被热乎乎的手掌不停的搓着,热意传来,四阿哥睁开了眼睛,他对她笑了一下,或许是笑,也或许是烧得迷糊迷糊时的无意识动作。
耿清宁板着脸搓他的手,一定会没事的,他以后可以能做皇帝的人,绝对不会死在这里的。
等到手脚终于热起来时候,她将嘴唇覆在四阿哥的额头上,却被唇下皮肤烫得一激灵。
不过,这个时候就可以用降温的法子了,耿清宁拿走汤婆子,又脱掉四阿哥的衣裳,取来酒精擦拭他的四肢、颈部、腋下和股沟处,这些地方血管丰富散热也快。
也没有什么羞涩可言,四阿哥最近瘦的厉害,此刻躺在那里,肚皮深陷,一排的肋骨根根分明,擦拭四肢的时候,手肘的骨头甚至有些硌人。
耿清宁这个时候开始后悔,若是她当初不曾让四阿哥代她承受了怀孕之苦,那他的身体便不会被病毒或者细菌趁虚而入,更不会有此刻的病症了。
她拿着热帕子的手都有些不稳,只是此刻再想这些都无用,只是内耗,不如想如何治好才是。
一个小时的酒精擦拭,四阿哥身上终于不那么烫手了,人也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只是时不时的咳嗽一声。
耿清宁长舒了一口气,转动手腕缓解不适,又蹑手蹑脚的去了隔壁的屋子,现下这间是她的房间了,取来纸笔抄写下众多治疗疫病的方子——都是在阅读器上找的,又将这些方子亲手交到陈大夫手里。
“这些都是机缘巧合下得到的治病良方”,耿清宁揉了揉酸涩的双眼,“你且看看是否得用?”
陈大夫满脸的疲惫,看上去比在府里苍老了不少,此刻接过方子,木然的看了几眼——不是不用心,实在是太累了些,没带徒弟,许多事也不敢假于他人之手,只能亲力亲为。
陈大夫翻了两页,眼神逐渐开始聚焦在纸上,脸上迸发出莫名的光彩,最后更是凑近在灯旁观看,也不敢离太紧,生怕毁了这千金难买的方子。
这妙方虽不能直接用,但大体与四爷的病是对症的,给了他不少启发,也让他多少有了些信心。
耿清宁见对他有用,心中也是松了口气,只是也不能把希望全然放在别人的手里,她打算用土法子制备一些大蒜素让四阿哥服用。
阅读器上有一本书上记录了土法制备青霉素和大蒜素的法子,只是上面写自制青霉素百分之三十的概率无事发生,百分之七十的概率直接毒发身亡——因为分不清青霉菌和有毒的展青霉菌。
还是大蒜素好,最起码安全,而且这玩意儿无论是对细菌、病毒、真菌,甚至连寄生虫都有一定的效果,可谓是神药了。
下面的人开始去剥蒜、捣蒜,趁这个时候,耿清宁睡了两个时辰,就赶忙爬了起来。
将捣碎的大蒜泡在她自制的‘医用酒精’里,下面用小火烧着,上面则是用来蒸馏酒的一套东西,耿清宁现下无比的感谢中华民族的智慧,早在汉代就出现了简易的蒸馏装置,在明代因为众人对烧酒的热爱,蒸馏装置进一步得到改善,如今才能让她拿来就用。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着,耿清宁也得到了一小瓶有着浑浊的白色液体,上面还带有一点点的油花。
应当是大蒜素吧,耿清宁有些拿不准,她有些担心做出了大蒜精油出来,毕竟是‘土法’制作,跟现代的工艺总是差了不少。
不过即便是大蒜精油又如何,反正经过高温之后,不会对他的身体有坏的影响,倘若真的是大蒜素,岂不就是赚了。
耿清宁吩咐下面的人继续做,不能停,她自己则是带着大蒜素去了膳房。
昨日早膳四阿哥用的好,今日膳房仍然备的是米油子和酸黄瓜,只是今天的米油子看上去好像有一点点稀,不似昨日的粘稠。
此刻的四阿哥只有些微热,相对于昨晚,身子不知道舒服多少倍,况且退热的时候他出了一身汗,免不得有些口渴,端起碗将米汤一饮而尽。
只是喝完之后,他方察觉到今日的米汤怎么一股子奇怪的蒜味,不过还好只有一点点,勉强还能忍受,况且,这酸黄瓜实在适口的紧,配粥吃再好不过。
只是,这酸黄瓜能蘸醋吃就更好了,四阿哥觉得这黄瓜还是有些不够酸呐。
一旁的苏培盛闻着空气中满满的蒜味,差点被熏晕过去,没想到主子爷竟然面不改色的吃了两碗。
还有那酸的要命的黄瓜,难道这病还将人的嗅觉和味觉弄失灵了不成?
第95章
耿清宁就像看着甯楚格一样, 盯着四阿哥用膳,等到碗底一干二净的时候,她才移开视线, 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 这掺了大蒜素的粥被用完了当然是该高兴的,可是这么重的蒜味他竟然没发现, 可见是嗅觉和味觉都受损, 闻不出味儿了。
眼下即便没有抽血,她也几乎可以确定这次生病是病毒感染所致, 夜晚高热,反复高热、味觉嗅觉失灵等, 都是病毒感染的特征。
可无论在现代还是在清朝,病毒感染都没有特效药,现代人常吃的奥司他韦等抗病毒药物也不是靠杀死病毒起作用的,准确的说, 那些都是打辅助的, 若想对付病毒只能靠个人的免疫系统熬过去。
一句话, 硬抗。
陈大夫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可四阿哥仍旧没有好转,夜里身上的温度依然烫手, 等好不容易用酒精擦拭让体温下去了一点, 又咳嗽至天明。
只是一日又一日的这般, 咳嗽都变得无力起来, 呼气的声音甚至盖住了咳嗽声。
进气没有出气多这可不是好事,陈大夫脸色灰败, 短短几日下来,瘦得脸上的皮子贴着骨头, 从府里带来的衣裳大了一整圈,整个人都在衣裳里晃荡着,疯魔似的研究耿清宁给他的方子,一剂又一剂的熬着药。
他想全须全尾的回京。
但种种迹象都表明四阿哥的情况很不妙,行宫里的人都不敢靠近这边,甚至连派过来伺候耿清宁一个宫女,都战战兢兢的跪在她面前,祈求离去。
他们都怕染上时疫,主子有医有药的都难以抗过去,他们若是染上了估计只有死路一条。
耿清宁没有阻拦,放任宫女离开,反正她并不是真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古代闺秀,解决个人问题还是可以的。
况且,硬留也留不住人,人心这东西虚无缥缈,挡不住留不下,再说了,谁能不怕死呢。
想来,四阿哥也是怕的,夜里他烧得有些糊涂的时候,就紧紧的抓着她的手,不知在说胡话,还是在说梦话。
他问她,“宁宁,你怕不怕?”
耿清宁怔住了,四阿哥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一句,但是不过瞬间她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停下擦拭酒精的手,毫不犹豫的回答道,“怕,怎么不怕,特别怕”。
四阿哥如果真的死了,她作为伺候的‘奴才’肯定也活不了。
人死了,真的就什么都没有了,再也见不到爱的人,再也不能吃到好吃的东西,不能穿漂亮的衣裳,不能戴华贵的首饰,世界上种种美好的事情再也享受不到,怎能让人畏惧呢。
京中有甯楚格,还有整整一官皮箱的首饰她还没上过身,刘太监的手艺她还没吃够。
“所以你一定要好起来,甯楚格还在京城等我们呢”,耿清宁拉着他的手伸向自己的腹部,那里虽平坦不见一丝起伏,却是两个人的血脉所在之处,“这个孩子还没睁眼看看这大好的河山,也没睁眼见过阿玛额娘,你忍心让他随我们而去吗?”
四阿哥此刻不仅身上滚烫,就连手心也烫得吓人,热意透过一层薄薄的夏衣,似乎能触碰到里面那个还未成形的孩子。
他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想抓住些什么,耿清宁干脆躺在他身边,让他的手贴在她的肚子上,她抱着他滚烫的胳膊,两个人紧紧挨在一起,“放心,你肯定会没事的,绝对没事”。
这声音坚定中却带着微微的颤意,四阿哥虽迷迷糊糊的但也听见了,他抽出手往上摸去,只摸到了满手的湿意。
床上似乎有人喟叹出一口气,都是当额娘的人了,怎么还这般娇气,一时间他心中有许多话想同她讲,还想笑话她两句,只是身上轻飘飘的没有力气说话,他喘了两口气,费力的抬起胳膊,像以前那样屈指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脸颊。
乖,放心,不哭。
会好的,爷会好好的,你也会好好的,孩子也会好好的。
我们一起回家。
上辈子的耿清宁既然是过劳死的,足以见得她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在那夜短暂的释放压力之后,她甚至更有劲了,每日让身边唯一剩下的那个宫女,红秀带着人继续做大蒜素,她自己则是换着花样给四阿哥做吃的。
或许是酸的东西对味儿,他比之前上吐下泻的时候好多了,最起码已经能从米油子过渡到稠一点的粥,也能吃一点面,但是需要多煮一会至软烂才行。
但是得是酸的才成,若不是酸的,他还是那副蔫答答没有胃口的模样,耿清宁只能绞尽脑汁的想各色各样酸的食物,从酸汤面到酸汤糊糊,酸米汤到酸米饭。
有时候他胃口还不错,就直接用葱姜打个蛋,放上多多的胡椒粉和醋,煮个酸汤鸡蛋,毕竟补充蛋白质才能增强免疫力。
这些东西全都放了过量的醋,她在旁边闻着就觉得牙齿都要倒了,结果四阿哥还很给面子的一一吃完,耿清宁想,这也很好,最起码能吃下东西,身子有能量才能与那些病毒做斗争。
除此之外,她还叫人去买新鲜的葡萄、番茄,无论青的紫的红的,全都用热水烫过给他做小零嘴儿,这些都是能够补充维生素C的东西。
烫过的水果酸极了,四阿哥却像吃糖豆一般,每日里晒太阳的时候都吃上好几颗,甚至有时候还会配粥吃。
耿清宁见他吃的津津有味,忍不住捏了一颗尝尝,结果牙齿当即就倒了,晚上只能与他一起吃软烂的面条。
除了这些之外,大蒜素肯定是必不可少的,或掺进粥里,或放进酸汤面里,唯一让她欣慰的就是,不管她端什么上来,四阿哥都很捧场,几乎都能吃得一干二净。
耿清宁甚至还去看赤脚医生大全,打算中医、西医、针灸一起上,若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这就是天大的幸事,正好,她喉咙有些干痒,就在她身上先试,再用在四阿哥的身上。
陈大夫本来就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此刻吓得更是饭都用不下,这位主儿虽说当真有些本事在身上,但是这瞎折腾的本事也是真的厉害,如今她怀着小主子,谁敢在她身上乱下针。
就在耿清宁打算自学针灸的时候,四阿哥的病有起色了。
他夜里不再打摆子,身上也不再烫的吓人了,虽然还在咳嗽,可咳嗽的次数也明显变少了许多,只在下半夜快要天亮的时候咳嗽的多些。陈大夫说是身子依旧气虚,还有些热并非完全褪去,待再喝两天的药便好了。
耿清宁握着针灸的医书,手指用力到发白,一时间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花了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看向四阿哥,反问道,“真的好了?”
四阿哥含笑看着她,眼睛似乎在发亮,病情好转,他也有心情开玩笑了,“难道陈士山在诓骗你我不成?”
耿清宁将眼神移向一旁的陈大夫,吓得他连连摆手,直道不敢。
她匆忙仍掉手中的书,整个人扑在四阿哥的身上,趴在他胸口处侧耳去听他的呼吸声,她不是医生也没有听诊器,但他平稳的胸膛不再像前些日子那般剧烈的起伏,呼吸声也不再像个破旧的风箱。
真的好了!
明明是件高兴的事儿,不知为何,泪水突然就湿了眼眶。
胸口处的衣裳突然有些湿热,四阿哥伸手搂住怀里的人,一下又一下的摩挲着她的后背,“这是喜事,不哭,不哭”。
一旁的苏培盛也是满面的喜意,但他有眼色的多,拽着一把骨头的陈大夫去了外间,留下榻上相拥的二人。
他以前还想不明白耿主子受宠的原因,如今只能赞一句,那是人家应得的。
这场病拖的时间太长,现下四阿哥虽然病好了,但到底是伤着了身子,一时还不能完全恢复,出门晒太阳的时候还需要人搀扶着,若想走再远些,只怕是不能了。
四阿哥也没打算走,虽然皇上就在木兰围场,可一来是他身子还虚,需得好好将养一段时间,二来,他得的是时疫,若是将病气过给了皇上,只怕万死难赎。
再说了,这些天的脉案是两日并在一起呈给皇上的,可是皇上也没派身边的近侍过来慰问,也没有旨意传来,皇上态度不明,他没必要这时候巴巴的赶过去。
几时皇上问了,他再说去木兰围场的事儿。
耿清宁倒是喜爱这般悠闲的生活,自从四阿哥身子好了之后,她就完完全全的放下心来,全当自己是外出旅游了,而且这里还是避暑胜地,比京中那个火炉子一样的地方可是强太多了,完全不必要用冰,甚至夜里还需要盖上薄被才行。
怪不得都想当皇帝,这享受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这里有山有水,单单是湖就有五个,湖与湖之间有桥联通,湖中心有几处岛,岛上还有几个四合院,在那里莫说是晚上,便是白天也察觉不到丝毫的暑意。
耿清宁有些眼热,她真的挺想进去住两天感受一下封建帝王的待遇,只是她还有理智,现在的皇帝还是康熙,若是想住,最起码得等到四阿哥当上皇帝才成。
她很有耐心。
不过现下她也没闲着,虽然不能住进去,可是这景色她总是可以欣赏的,天晴的时候泛舟采莲,下雨天的时候在湖心亭中煮茶看雨,若是阴天没有太阳,她还去行宫的西北部去爬山,爬到山顶之处,就在亭中吃霜糖莲子——这还是前两日她亲手采摘的。
霜糖莲子这道蜜饯宋朝便有了,叫糖霜玉蜂儿,剥开绿色的莲蓬可以看到里面白色的莲子,像蜂房里的蜂蛹一样,因此唤名"玉蜂儿"。
而且莲子不仅吃起来清甜芳香,还能败火解酒,当年清河郡王张俊宴请宋高宗的菜单上就有这道蜜饯。
只可惜不是吃藕的季节,否则她高低得整个排骨炖藕块,或者藕夹,又或者桂花糯米藕来吃。
想到粉粉糯糯的藕,耿清宁口水直流,四阿哥见她满脸遗憾,不禁失笑道,“你若是喜欢,再多住些时日便是了”。
皇上仍旧没有旨意传来,高低是需得再住一段时日的。
耿清宁确实喜欢这里,只是她也有点想甯楚格了,出来一个月了,也不知晓甯楚格在娘娘那里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委屈。
只是她很快就没精神想这些,四阿哥刚好没几日,她便开始咳嗽。
她病了。
她病了?
没感觉啊, 耿清宁咳嗽着起身,今日有雨,她想去湖心看雨, 想看雨滴砸在湖面上引起的涟漪, 想闻雨后清新的空气。
她这么有精神的人怎么会生病呢?
四阿哥板着脸坐在她床前,就像她之前那样, 就在床边守着她。
这怎么能行呢, 四阿哥身子还没有完全养好,若是跟她在一起, 病毒载量过高会导致他再次患病的,好不容易养好的, 若是复发 ,岂不是之前的功夫都做了无用功,再说了,他成日在这里呆着她就太不自由了, 毕竟在卷王眼皮子底下, 有谁能安心养病·······顺便摸鱼。
她还记得之前有一回避宠所使的伎俩, 是以晨起时便特意不梳妆打扮,身上也只穿一件半旧的家常衣裳,钗环也不曾戴上, 头发只用一个簪子松松的挽在脑后, 务必重现她以往独自在家时的那种不修边幅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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