钮祜禄格格感动的擦拭眼角泪花,“多谢耿姐姐好意,只是二格格年幼,哪能离开亲生的额娘”,她面向福晋深深伏下身子,将额头紧紧的贴在青石板的地上,“妾身愿往,生死由命,绝无怨言”。
福晋叹了两声,生死之间方见真情,李侧福晋不愿前去侍疾,但地上两人却争抢着要去,全然不畏惧疫病的可怖。不过对正院而言,钮祜禄格格一来不受宠,若是日后安全归来也无甚威胁,二来,她此刻留在府内不如有软肋的耿格格好用,既如此,还是钮祜禄格格前去更为妥当。
耿清宁看见福晋眼神游移,最终仍定格在钮祜禄格格身上,可见是心中已有了主意,只是这中意的人选并不是她。
眼见着钮祜禄格格就要得偿所愿,历史要按照原路奔驰而去,耿清宁心中忍不住发急,正待她打算破釜沉舟将阅读器上的方子拿出来的时候,就见福晋的贴身宫女菡萏进来附耳说了几句。
福晋有些狐疑的看了众人几眼,忙坐直身子,又快速将头上一丝不苟的钗环再次整理妥当,才交代身边的菡萏道,“快快有请”。
耿清宁此刻仍跪在厅中,她微不可见的歪头去看,眼角瞥见身边停着一双黑色素面的元宝鞋,正是宫里面伺候的人常穿的样式。不过这双鞋的鞋跟较一般的元宝鞋低了许多,年轻的宫女爱俏,喜爱摇曳的身姿,恨不得元宝鞋越高越好,只有年纪大的嬷嬷才会图稳当,特意在做鞋的时候将鞋跟矮上三分。
现下这么不凑巧的时候,也不知晓宫中来人所为何事。
“给四福晋请安”,那嬷嬷道了个万福,只是她一开口,耿清宁就觉得这声音熟悉,另人印象深刻,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到底是谁,那嬷嬷没有过多寒暄,径直说了她来此的目的,“娘娘说她甚是想念府上的两位格格,让奴婢过来接呢”。
娘娘?耿清宁想起来了,没错,这声音正是永和宫娘娘身边的第一人——云嬷嬷的声音,当年捡佛豆那次,她让耿清宁印象深刻极了,现下有时候想起来还要骂上两句才解气。
此刻,她来这里做什么?
福晋顿了片刻,她看向坐在一旁的大格格,又看了一眼跪着的耿清宁,“娘娘传唤是这两孩子的福分”,她接着说道,“只是嬷嬷有所不知,我们府上的大格格······病了”。
云嬷嬷抬眼静静的看了一会李侧福晋,直到李侧福晋的面上红一阵白一阵才移开目光,她看向大格格温言道,“宫里太医医术精湛,想必大格格很快便会痊愈的”。
大格格没答话,她先拿帕子捂住嘴咳嗽了好几声,才虚弱的道,“谢谢娘娘的好意,只是佛拉娜不愿将病气过给娘娘,烦请嬷嬷替佛拉娜向娘娘请罪”。
云嬷嬷不置可否的笑了两声,也不知答应还是不答应,她又看着跪在地上的耿清宁道,“不知二格格现下如何?”
当真是瞌睡时来了枕头,耿清宁心中转的飞快,云嬷嬷代表的是德妃娘娘,肯定会对福晋的决定产生影响,而且甯楚格过年的时候在永和宫‘托班’那里适应的很好,无论怎么看,永和宫都是比福晋的正院更令人放心的地方。
她将身子转向云嬷嬷,“甯楚格这两日正念着娘娘呢,她若得娘娘照拂,妾身侍疾之行将再无忧虑”。
“哦?”云嬷嬷垂着眼皮定睛看了一会,似惊讶,似赞叹,过了好半晌才点头道,“怪不得娘娘说耿格格是有福之人,如今看来,娘娘所言果真不虚”。
打铁需得趁热,耿清宁忙转向福晋,“甯楚格有娘娘照顾,妾身再无后顾之忧,还望福晋恩准妾身侍疾之事”。
看着耿清宁当真十分想去侍疾的模样,云嬷嬷突然想起临行前娘娘的交代,德妃娘娘跪在佛前,一面虔诚的捡着佛珠,一面道,“甯楚格这般神异,想来那耿氏也是个有福气的,你这次出宫,无论用什么法子,都要让她亲自去伺候老四”。
福晋看着一旁的云嬷嬷,又看了一眼特别想去找死的耿清宁,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兰院里兵荒马乱,一部分人在收拾耿清宁的行李,另一部分则是在收拾甯楚格的东西,乱糟糟的如同无头苍蝇一般,耿清宁制止了慌张的众人,挨个开始吩咐,“葡萄,你的任务是看好兰院”。
葡萄眼泪不停的流却又不敢哭出声来,她哽咽道,“格格,让奴婢跟您一块,若是……路上也有人伺候”。
耿清宁摇头拒绝,“有于进忠跟我一道便尽够了,他行事比你我便宜,兰院是我的家,无论人在还是不在,你需得日夜守好兰院,绝不可出现一丝一毫纰漏”。
可不能出现她在外辛苦打拼,回府发现家被偷了的惨剧。
见葡萄含泪应下,耿清宁又看向一旁的徐嬷嬷,“这次在永和宫你一步都不能离开甯楚格,要竭尽全力护她”。
徐嬷嬷本就宫里出身,在宫里多少有一点旧日的关系,遇到事儿的时候也能回转一二。
不过耿清宁也不是全然的放心徐嬷嬷,四阿哥带走了徐嬷嬷的大儿子,这次她打算将徐嬷嬷的小儿子带在身侧。
于进忠背着两个包裹,这便是所有的东西了,耿清宁本就没打算带太多,路途不便,东西带多了都是累赘,她只将阅读器藏在怀里,为了以防万一,还在衣裳的下摆处缝进去几张银票。
临行前,耿清宁最后抱了一下甯楚格,“乖女儿,记着,一定要听玛嬷的话”。若是她与四阿哥当真回不来,甯楚格能依靠的只有德妃娘娘了。
她不舍的亲了下闺女的笑脸,将甯楚格送到云嬷嬷的怀里,“嬷嬷,甯楚格还小,若是以后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我先在这儿替她向您赔个不是,还望嬷嬷海涵,多教教她”。
云嬷嬷郑重的行了礼,“耿格格且放心去罢,二格格是德妃娘娘的亲孙女,是奴婢的主子,永和宫上下只有敬与爱,绝不会让她受一丝委屈”。
耿清宁点点头,用目光抚过甯楚格的全身,无视甯楚格突然爆发的哭声,头也不回的出了兰院。
大门处,几匹快马正在那里等着。
耿清宁也是刚刚才知晓原来她并不是要去草原上,早在太医诊治出时疫之时,四阿哥连带着所有伺候的人就被连夜赶去了热河行宫——这是定然的,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时疫这种东西自然要远离皇上的。
不过正好,前去的路途又短了一截,耿清宁知道热河行宫,她还曾经去游玩过,不过在现代的时候热河行宫改名叫承德避暑山庄,一个五A级景区,她去的时候正是夏季,算是旺季的时候,门票要一百三十块钱。
从北京出发,大约两百多公里,走高速不到3个小时就能到承德,而现下没有高速公路,只有一条狭窄的官道。
六月的天气很热,车内有蓬顶挡着也是一阵阵的热浪逼人,耿清宁撩开帘子,只见烈日下的官道上只有他们这一行车马,车辙滚动间,带起的灰尘挡住了视线,让人看不见远方的景色。
耿清宁喊来于进忠,吩咐他去问这般行走需得多久才能到热河处。
于进忠领命去了,不一会儿就带回了消息,说是马车走得慢,即便日夜兼程,至少也需得3天的时间才能到。
三天的时间,只怕黄花菜都凉了。
于进忠热得满头是汗,他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才道,“单人单马最快,只是您身子……”
自康熙四十二年热河行宫完全落成之后,皇上几乎每年都要去那边避暑,有时候有什么耽搁不得的机要之事,一匹快马不停歇的跑上3个时辰也就到了。
旁人不知耿清宁怀孕之事,但兰院这几个心腹不是旁人,于进忠自是知晓格格肚子里还有一位小主子的。
“若是因此伤了身子……”于进忠意有所指,“您总得替自个儿考虑着些”。
在于进忠看来,四阿哥那边生死不知,格格即便是去了,不过多个守着门的人,也不能帮上什么,可格格肚子的这个小主子若是个阿哥,那就是格格一辈子的依靠,说句不好听的话,主子爷便是就此去了,凭着这个小阿哥,格格往后也能一辈子吃穿不愁。
耿清宁沉默了一会儿,阅读器是她最大的秘密,院子里的人也看不出阅读器的神异之处,可是她自个儿心里清楚,这里面说不定真的有能治愈时疫的良方,若是因为路上的耽搁导致了四阿哥的死亡,当真是一辈子的遗憾。
“我自个儿的身子我心里清楚”,耿清宁说,“你去找几匹快马,叫上陈大夫,徐二与我们同去”。
即便是官道,她一个女子带着一个太监独自上路也不甚安全,叫的这些人都是与四阿哥利益相关之人,也是真正盼着他好转的人,众人弃车骑马而去,想必既快又能保证安全。
于进忠还想再劝,却被耿清宁挥手退下,奴才终究是拗不过主子的,他长叹了一口气,前去找府医、徐二等人告知此事。
官道上, 几匹快马如风,一路向北。
烈日炎炎,官道两旁只有少许被晒得蔫耷耷的灌木与杂草, 少了高大的乔木, 阳光便直直的照在人身上各处,有衣裳挡住的地方还好受些, 但抓着缰绳的手背裸露着, 传来一阵阵的刺痛之感,显然已经被晒伤了。
这些不适耿清宁勉强还能忍受, 但迎面而来的风将帷帽上的面纱吹打在脸上,那感觉如同像被小石子砸中一般, 一阵阵尖锐的痛意,实在忍无可忍,她拽紧缰绳,只听马匹嘶鸣一声, 打了个响鼻后被勒停在原地。
前后的几匹马也随之停下, 只见被围在中间之人将头上帷帽摘下, 素手轻动,轻而易举便将垂在帽沿下的黑纱撕下,又将其中最大的一块系在脸上, 只露出一双灿若寒星的眼睛。
耿清宁不用照镜子便知此刻她的形象应当与抢银行的劫匪高度重合, 但夏日的紫外线过于强烈, 若不如此行事, 只怕等到了热河,脸上的皮也会脱落一层。
一于进忠跳下马, 将缰绳扔给一旁的徐二,一遛烟跑到耿清宁旁边, 担心是格格身子不适,他低声询问道,“格格,前面不远便是古北口行宫,咱们要不要在那里稍微休整片刻?”
时间紧迫,他只来得及拿了两身衣裳,连便服都没换,此刻身上穿的还是太监的制式衣裳,天气炎热,前胸后背之处都被汗水湿透,蓝色的衣裳几乎被荫成了深蓝色。
本来就热,衣裳又湿答答的贴在身上,整个人就像蒸笼里受热气熏蒸的包子一般,又闷又热。
于进忠胡乱抹了一把汗,他一个下人受这样的折腾也不算什么,只是格格长期娇养在内院,此刻又怀着身孕,还是得多歇息才是。
耿清宁将手置于眉下眺望远方,只可惜热河行宫仍在远方,视野中只能看见热气蒸腾的旷野,因为太热,远处的空气甚至看上去有些扭曲。她叹了口气,一面将剩下的黑纱裹在手上,一边摇头道,“最热的时辰已经过去了,现下正是赶路的好时候”。
她的意思是继续赶路,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是一点到三点,现下差不多四点多,若是在北古口行宫歇下,再用个晚膳,说不定还要在那歇上一晚,这样一算,耽搁的时间可就多多了。
于进忠眯着眼,这样额头上滚落下来的汗珠便不会进到眼睛里去,他又道,“格格说的有理,只是座下马儿受不了,好歹让它们喝点水,缓口气儿”。
耿清宁伸手摸向马脖颈处,只摸到了一手的汗水,可见是热得狠了,不仅如此,马嘴旁边还出现了些许白沫,若是在这般剧烈跑下去,说不定要倒在半路上,她沉默了一瞬,也是,终究不可能像八百里加急那般,还带着空马便于随时更换。
“前头找个阴凉的地儿歇息一会儿吧”,耿清宁没再坚持,只是也没打算如于进忠说的那般去行宫休憩,“等到太阳稍落的时候,咱们再走”。
于进忠见主子愿意休息,高兴的哎了一声,一个人骑马跑在最前头,打算先去找个茶馆之类的,好让格格能坐下来歇歇。
这条官道从京城直通赛外,正是为了去木兰围场所建造,因皇上希望满人不忘勇武之风,是以这条官道每年都被走上好几遍。因有利可图,路上的茶水摊子不在少数,耿清宁一行人也没讲究排场,就在遇到的第一个摊子上歇脚。
这茶摊的老主顾通常是驿站的人,除了茶水之外最擅长的便是伺候马儿,所有人的马都被牵到后头,那里有上好的草料,加了黄豆,还加了生鸡蛋,摊主的孙子孙女也没闲着,端着水盆往马身上浇着晒了一下午的井水。
刚才路上的时候也没觉得如何,此刻一停下来,耿清宁只觉得全身又酸又痛,大腿内侧更是火辣辣的,她忍着嫌弃去了又脏又臭的净房,果不其然,大腿内侧处娇嫩的皮肤已经被磨破了皮。
耿清宁狠心当作没看见,将汗透的裤子重新穿上,湿透的衣裳黏在受伤的地方,蜇的皮肤一阵阵的收缩。
想到净房门口于进忠正等着,耿清宁突然有点尴尬,体会到没带宫女的诸多不方便之处,她尽量动作自然的走到桌旁,将头上围着的面纱去掉,一口气将碗中的茶水饮尽,全然没有注意到碗上还有豁口。
不过即便有豁口对她也无碍,虽然在古代锦衣玉食的养了这些年,但现代大学生活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更深,不说别的,当年食堂里别说碗上有豁口,便是鸡腿上有个豁口她也能面不改色的吃下去——真不是矫情的时候。
耿清宁又喝了两碗茶,才压下那股渴意,刚才她去净房的时候都没有尿意,应该是出汗太多导致缺水所致,待会出的汗只多不少,肯定要多补充一点水分。
想到这里,她又吩咐徐二将水囊里的水全都加上盐巴和糖块,自制一点电解质水,可以防止过度出汗引起的身体功能紊乱。
种种行为都被一旁的府医陈大夫看在眼里,原来耿主子不仅身壮如牛,更是深喑养生之道,就连喝水这种小道都颇有讲究,怪不得即便这般颠簸怀象仍旧安稳,可见是平日的功夫深呐。
看来要想要身子康健的活得长久,还是得跟耿主子学才是。
陈大夫自觉医术又有所精进,正暗自点头,就见耿清宁已经站起身打算出发了。
唉,耿主子就这点不好,也学会了四阿哥的那套急性子,好好的马车不坐,偏偏要骑马,难不成她还真打算日夜兼程一口气直接跑到热河行宫去?
当陈大夫如同一摊烂泥似的从马上被扶下来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耿主子真的可以一口气跑到四阿哥身边去。
耿清宁也是被人扶下来的,四阿哥虽病着,可也是龙子,伺候的人不知凡几,此刻被派来伺候她的正是热河行宫的宫女,两个人架着她前往四阿哥处。
耿清宁其实还有力气,只是身上酸痛,走路两腿摩擦之间痛意更甚,借着别人的力道总是能舒服些,当下危难,她也并不客气,吩咐身旁宫女,“先给我备水沐浴”。
又对旁边同样被架着的陈大夫交代,“你也不必先去看四爷,都先去沐浴,再去看望”。
她们这一行人从京城而来,身上的菌群、病毒等与四阿哥身上并不相同,若是再带了什么病毒过来,对于免疫力正弱的四阿哥而言,可能会造成交叉感染,还是先沐浴净身为好。
两个宫女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应下,毕竟耿清宁是来侍疾的,其中一个宫女已经面露不屑之色,以为沐浴不过是耿清宁畏惧侍疾之事的拖延,另一个宫女倒是反应挺快,见耿清宁在这一行人中颇有威信,便柔顺的应下了。
耿清宁根本没空在意身边两个小小宫女的想法,她对于四阿哥而言是侍候的奴才,可对于这些宫女而言是主子,危难之时,身边之人自然是听话乖顺的才好,至于不听话不乖顺的,撵走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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