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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嫡姐换亲之后(明春鸢)


“二姐姐,你和姐夫是不是更好了?”纪明宜凑近她,笑问,“姐姐回门那天,对人还只叫姐夫是‘二爷’呢,今日都称上‘夫君’了。”
“是吗!”纪明遥一惊。
虽然越发叫得顺口了……可她今天在安国公府,对人称呼崔珏是“夫君”了?
“是呀!”纪明宜笑说,“大姐姐问,二姐夫怎么没一起来的时候,姐姐不就是说了一声‘夫君’吗?”
是说了一声。
纪明遥回忆着她当时的心情。
对纪明达,她应该会尽量避免透露与崔珏的相处才对。
“二爷”是一个足够正式,且客气又不显疏离的称呼。而“夫君”二字,含义太过亲密。
她下意识说出“夫君”,是在反击纪明达对她的敌意吗?
可什么样的敌意,需要她用亲密的称谓去反击?
难道是——
丫头把四妹妹的粽子送来了。
纪明遥暂且放下思绪,只与四妹妹说话:“原本说,等我在崔家安顿好了,就常接你过去。只怕我要食言了。”
“二姐姐,这没什么。”纪明宜笑道,“如今家里事多,姐姐就是接我,我也不能放着太太和大姐姐劳碌,自己乐去。且大哥已在姐姐家里,我若再常去,只怕即便姐夫已与崔府丞分家,也不便宜。等过了这一两年,大家都方便了,姐姐再接我吧!”
似乎还没与四妹妹说几句话,已经到了午饭的时辰。
纪明遥与纪明宜赶回正院。
纪明远也带着纪明丰回到正房。
温夫人与五个孩子在堂屋围坐。丫鬟们摆饭。她笑道:“你也有日子没吃家里的饭了,多用些,在我面前,不怕丢脸。”
“是,我也想家里的饭菜了。”纪明遥笑道,“才到崔家那几天,他家厨子竟做了苦瓜粉丝肉馅的油豆腐,我不知道,咬了一口,正不知怎么办,幸好二爷接过去,替我吃了。”
她面向温夫人,只用余光观察纪明达的反应。
纪明达看似面色未变,双眉却微微扬起,又似正在咬牙。
这份负面情绪,直到昨日,纪明遥才了解透彻。
所以,她能确认,现在出现在纪明达眉间的情绪,就是妒忌。
“他能对你好,我也放心了。”温夫人示意丫鬟给纪明遥布菜,笑说,“倒从没想过,他成了婚,竟能这样体贴。”
“我也是成婚之后才知道。”纪明遥笑。
她收回观察纪明达的余光。
原来如此。
原来,纪明达虽然主动且极其坚决地和崔珏退了婚,心里却竟是在意他的?
她还以为纪明达对崔珏没有好感。因为,和她以前从不主动提起温从阳一样,在安国府与崔家商议婚约时,纪明达也从不主动说起崔珏。哪怕纪明德或徐老夫人、温夫人细问,她也只会随意敷衍一两句。
原来,成婚之后,纪明达对她愈演愈烈甚至不再加以掩饰的恶意,不只是因为从前的旧怨?
纪明遥笑着敬了温夫人一杯酒。
纪明达……难道喜欢崔珏吗?

最后用余光瞥了一眼纪明达,纪明遥饮尽杯中淡酒,含笑归座。
她正常吃完了这顿因纪明达格外安静,所以还算和谐的家宴,没再提任何她与崔珏的私事。
过犹不及。她已经试探出了纪明达的心思。若再多说几件,让纪明达控制不住情绪,或察觉到她的试探,吵起来互相揭短她倒不怕,不必再顾及温夫人,她应该能吵得很爽,就是怪耽误时间的。
她想早点回家。
端午假期就剩明天最后一天了哇!后天崔珏就要继续上班了!现在赶紧走,还能多出一个下午!
饭毕,纪明遥便提出告辞:“后日便要上学了,早些回去,明远也能早些静下心研习功课。”
温夫人的确想尽早把纪明远再送去崔家。若非明遥今日才回来,她昨日就想把明远送走了,只是那般做得太过明显,大节下不好看。且明远自己回去,只怕明遥就更会找借口,不回安国府了。
今日她至少探出,对广宜公主拥立淑妃为后一事,明遥大约知情。
即便不知,她与宝庆郡主的情分依旧还不错。那两个眼生的丫头,便应是郡主送她的人?
上午还叫她和四丫头团聚了一会。
明遥是个心软孩子。纵使心里有气,她也还尽心管着明远,记着多年的情分。
慢慢哄着,她会回心转意的。
温夫人便含笑允了,叫纪明宜和纪明丰去送他们兄姐。
纪明遥轻松告辞。
出府路上,纪明远照常沉默。
纪明宜只引着明丰说些节里的高兴事,不多提一句旁人。
行到府门,崔珏恰好骑马赶至。
他一身淡青薄袍,下马走向夫人。纪明宜、纪明丰忙上来给二姐夫见礼。
“免了。”崔珏提前说,“天热,都回府去罢。”
“多谢二姐夫!”纪明宜朝二姐姐笑,“那我们走了?”
“去吧!”纪明遥手一挥。
姐弟俩手牵手走了回去。
纪明遥也与崔珏上车回家。
“今日一切顺利,没人给我气受。”车动,纪明遥先对崔珏说。
她向后靠在车壁上,一手托腮,仔细端详自己的新婚丈夫。
怎么到处都有喜欢他的人?
亲友家先不知有过多少,宫里便有一位。现在连主动退婚的纪明达都喜欢他——起码非常在意他。
崔珏被夫人看得越发正襟危坐。
“夫人,”他不禁轻声问,“为何这般看我?”
“看你为何如此勾人——”纪明遥笑,“令人心荡神迷——”
“夫人!”崔珏耳根发烫。
“回去问你。”躺回他怀里,纪明遥仰头笑说,“我还有几句话要先问明远,你先回房等我?”
说起纪明达,应不是一刻半刻能结束的。
“好。”崔珏稍动身体,以让她躺得更舒服,“舅舅、舅母送了些东西,因我提前走,连给大哥嫂子的也带了回来。夫人先和明远说话,我理清就令人送去,还是等夫人再看一遍?”
“二爷直接送去吧,不用等我回来。”纪明遥开心地蹭了蹭他。
好耶!少了一个活!
纪明遥下车,便先和纪明远到他房中。
他住的前院正房三间,一堂二内。屋子虽然不大,却明净简素大方。东西各有耳房,是小茶房和几个小厮的住处。
西侧是卧房,纪明遥只向东面来。
她坐在临窗矮榻上,扫了一眼屋内书架、书案,和案上整整齐齐的笔墨纸砚。
若世上的一切,都只像专心读书和蒙头睡大觉一样容易就好了。
好想回去上大学啊。
她绝对不会再熬夜打游戏了!!
闻书亲自上茶,只将二奶奶的茶递给青霜姑娘,再由青霜姑娘奉给奶奶。
奉完茶,青霜退出堂屋,其余诸人都退至室外。
纪明远就坐在二姐姐对面,安静等她开口。
“这两天在家怎么样?”纪明遥先问,“老太太难为你了吗?”
“老太太虽几次叫我过去说话,但老爷和太太又很快把我叫走了,没有什么。”纪明远抿唇。
“那就好。”纪明遥笑道,“下次长假是夏至放假三天,还有半个月。太太身上不好,你若觉得回去没什么,在家多住几日也罢。只是你自己去,自己回来,我就不去接你了?”
纪明远没有立刻答应。
抿一口茶,纪明遥起身笑问:“你想着,我看看你的书?”
“二姐姐!”纪明远也站了起来。
“回去那天,太太问我前些日子宝庆郡主来过这里几次。我说我没在意,不大清楚。”
做好了决定,他上前一步,直视二姐姐说:“但我看,太太已经猜到了什么。今日姐姐去了熙和院,太太就让我带明丰出去读书,没再问我那两个丫头的事。”
“二姐姐,”他诚恳说,“我在这里,只怕姐姐和姐夫不便,也让崔府丞与孟恭人不便。家里有太太老爷,不会让老太太把我怎么样。不如我还是回家上学,不在这里麻烦二姐姐了。”
纪明遥发出一声轻叹。
“明远,”她走上前,拍了拍他的左臂,“十四五岁正是读书的大好时光,别为这些外物扰乱了心境。太太疼你,知道你不愿意说,便不会再为难你,不会让你在崔家难做的。”
“你想回家之后每日被人纠缠,时时提着小心,不得安生吗?”她笑问。
纪明远垂下头。
“不过,我是有件事要你答应。”在他回答前,纪明遥又开口。
她笑道:“我虽信你,却怕你带来的两个小厮不知轻重。你要留下读书,就让他们回去吧,我再拨人给你。你若真决心要回去,明白告诉我,我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你过来半个月了,闻书服侍得怎么样?”她又问。
“闻书很好。”纪明远抬头,“二姐姐,我今日就把他们送回去。”
“明远,”纪明遥着实轻松不少,感叹,“多谢你能体谅。”
不仅她不会与安国公府走同一条路,崔家更不可能。明远的两个小厮终究是纪家的人,留在崔家,若将崔家之事传递给安国公府,她或许还勉强能承担得起。可若明远随崔珏和大哥到别家拜望时,让这两个小厮记住了别家的事,说给安国公府,她无力承担后果。
“二姐姐。”纪明远红了眼圈,“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还好,能解决。”纪明遥没说不麻烦,只笑道,“你让他们回去吧,我去找你姐夫,再拨两个人给你。”
“我送姐姐!”纪明远忙低头擦眼睛。
“不用。”
纪明遥从袖中抽出棉帕,细细给他擦了泪,笑道:“我走了。”
她出至堂屋,扶到了青霜的手。
纪明远握住棉帕,呆呆望着二姐姐的背影。
从记事到二姐姐成婚之前,跟着二姐姐的目光,他竟只看到了娘在家中的委屈。
为什么一直忽略了二姐姐的为难、隐忍和酸楚?
是因为,不管遇到任何事,只要能解决,二姐姐就从来都是笑着的吗?
松先生浑厚雄健的“贤夫佳妇”四个字,浮现在纪明远眼前。
天气太热,纪明遥快步走回房中。
感受到冰山散发出的清凉扑面,她不禁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冰山,虽然不如空调,但也在每一年夏天救了她的小命!
她闭眼享受,崔珏已拧好棉巾走来,替她擦脸。
“东西我都分好了,让人送去了。”他先说,“你我的在这边。”
纪明遥又伸出手,让他擦好,才同他一起到东侧间。
谢家舅舅、舅母送的都是些端午节下用得着的避暑之物,比如扇子、驱虫香袋、凉席等等。
“药材是谢家祖传的方子,母亲带了过来,家里也常做。”拿起一个香囊,崔珏俯身,将它亲手系在夫人腰间,“但毕竟是舅舅、舅母送的,夫人且戴几日吧。”
纪明遥低头,看他皙白纤长的手指与她腰间的玉红宫绦纠缠。一条宫绦挂在他骨节凸起的手腕上,与淡色青筋缠绕交错,界限模糊又分明。
她不觉伸出手指,点了点他手腕中心。
崔珏手一顿。
系好香囊,他直起身,看到夫人的手正在他额前比划。
想摸他的脑袋。——夫人眼睛里这样写着。
崔珏瞥了丫头们一眼。
青霜等连忙退出去。
他重新俯下身,将额头贴在了夫人掌心。
纪明遥向后摸过去,一直摸到他发髻上的玉簪,又摸到他脑后。
崔珏保持姿势不动,随她如何。
纪明遥又将另一只手放在了他头顶。
她恋恋不舍地松开手。
晚上、晚上再摸吧。
可以随便摸。
“我叫明远把他的小厮送回去了。”纪明遥开始说正事,“二爷再给他挑两个人吧。”
“好。”握住夫人的手,崔珏拿过人口名册,开始细看。
他很快点出两个名字,先问:“夫人以为如何?”
纪明遥赞同:“就他们吧!”
崔珏便向外传人,令观言把两个小厮领过去,转告妻弟先使唤着,不好再换,又让他专心读书,不必过来相谢。
观言忙领命去了。
纪明遥终于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看一眼漏刻,崔珏抱起她回卧房。
“先睡吧,有话,午睡起来再问我。”他替夫人摘去簪钗,“今日,夫人着实辛苦。”
“没什么辛苦的,”纪明遥在床上滚了一圈,对他笑,“几句话的事。”
她确实困了,又打了个哈欠,却坚持:“我要现在问!而且,你必须实话回答,不许糊弄我!”
不问清楚,她不想睡!
“那夫人说。”崔珏一笑,将她抱在怀里。
“我问你——”纪明遥却直起身,双手撑在他胸口,居高临下看着他,“你曾与纪明达定亲,为什么没对她动过心?”
“她才学出众、骑射皆通、文武双全、名满京华,亦有如花娟秀之貌,”她一一数着纪明达的优点,又问,“你与她从议亲至定亲,至少相识了半年,为何不曾对她动心?”
崔珏怔住。
他直直看向夫人,想问夫人为何突然有此疑问。
但夫人要的是他的回答。
先仔细确认,夫人并无不快,他才开始回想这个早已与他无关的,令夫人厌恶之人。
很快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充满审视、称量,估算他价值几何,认为他奇货可居的打量眼神。
——这便是他对纪明达最初的记忆,也是最深刻的记忆。
“因为她不是夫人。”崔珏张口,回答说,“我对夫人心动,只因夫人是夫人。旁人不可比拟。”
夫人眼中闪动。
她两颊薄红,似乎在高兴,又似乎要发怒。
“什么呀!”纪明遥倒在他身上,不满道,“你怎么也学会只说好听的了?”
不是呆子吗!
“并非为哄你高兴才如此说!”崔珏忙把她抱正,“皆是实话,毫无虚言。”
他眼中……竟有些委屈吗。
纪明遥伸出一只手。
崔珏垂下脸。
捧住他一侧面颊,纪明遥细看他的神色,低声认错:“是我不该疑心你。”
“是我的话没能让夫人满意。”崔珏亦抚上她眼下,“请容我再回答一次。”
“不用啦!”纪明遥却向前亲了他一口,笑说,“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有那么多理由?是我为难你了!”
她还管纪明达做什么?
就算纪明达又后悔了,又想嫁崔珏了,又能怎么样!
她能与温从阳和离,还能再让温夫人来说服她,让她也与崔珏和离,再把人让出去吗?
想都别想!
谁敢提她就骂死谁!
她已经不怕安国公府了!
“我睡了!”纪明遥开心抱住崔珏。
她很快睡熟。
崔珏注视着她,待她呼吸平稳,在她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夫人只喜欢他,不喜欢旁人。
他也不会让夫人喜欢上旁人。
安国公府。
温夫人按着额头,让儿子送回来的两个小厮下去歇着。
明遥这是真要与家里断绝了吗?只两个小厮而已,都要退回?明远也竟一心全帮着她?
崔家的人能伺候好他吗?
温夫人独自愁了半日,却先吩咐心腹:“不许把这事对大姑娘说一个字。”
叫明达知道,即便不去崔家闹起来,只和她闹,她也禁受不住几次了。还是不让她知道的好。
明远不能回来。
可他没了贴身服侍的人,今后回家,随身带的都是崔家下人,他又回来得频,岂非家里有任何大小事,都要叫崔家知道了吗。
明遥——
温慧念着这个她从四岁养到大的女孩的名字。
她从来知晓明遥聪慧。
可这份聪慧失了体贴,反过来用在她身上,可真是……扎得人心发疼啊。
理国公府。
把账本丢在桌上,何夫人又烦躁地摔了手上算盘。
满桌“噼里啪啦”地响。
李桥媳妇忙上来拾了算盘,放在一旁,给太太顺气:“太太累了,不如出去散散吧。”
“天这么热,散什么散!”何夫人瞪她。
“我是想着花园里水边凉快,若有些风,就更舒服了,还能看景,比太太在屋里闷着强。”李桥媳妇笑道,“太太去不去?去我就传个软轿来,抬了太太去,不用太太再累着。”
听着她形容,何夫人还真心动了一瞬。
“不能去。”但她说,“这帐得快些算完,说给老太太去。”
别的丫头媳妇都退出去了,她心里实在发闷,不由和陪房抱怨:“我都快五十的人了,一天到晚伺候婆婆是孝道,是我应该的,可孩子都娶亲了,我竟享不着一点媳妇的福?前儿家里请客,又是我一个人忙前忙后,老太太高享安荣富贵,可怜我连个帮手都没有!儿媳妇竟跑到娘家去帮忙,过节都不回来,人家问我,我差点没脸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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